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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朵朵挑 page 3 作者:甄情

  每天下班后,她习惯性的往若芷家里跑,帮若芷照顾四个孩子,让若芷去烧饭或工作。直到安顿孩子们上床睡觉了,她才离开。如果说她累,那若芷更累。若芷目前是个家庭裁缝,因为是服装设计科班出身,善于设计衣服的款式,做工又精细,附近两家大型酒店的公关小姐、公主们,是她的忠实客户群,因此生意不错。若芷每天几乎从早忙到晚,只有在礼拜三和礼拜六晚上,她“老公”自中坜来看她和孩子们并留宿时,她才会放下工作,稍事休息。

  那两个晚上若芸就不去若芷家,免得碰上那个浑账,和他又吵起来,令若芷为难。若芷和他在一起已经十年了,生了四个孩子,没有名分,不曾拿过他一毛钱,反而不时济助他,而且无怨无悔,身为局外人的若芸又能如何呢?

  彭可风长得人模人样的,是个国画家,注重外表,看起来堪称温文儒雅,对孩子们相当疼爱。他所有的优点两句话就讲完了,而在若芸眼里,他是个懦弱无能,不负责任,糟蹋了若芷一生的恶劣男人。

  若芸直到现在还想不通,平常挺聪明能干的若芷,为什么一碰到彭可风就痴痴傻傻的,从来不会为自己争权益,反倒一再为他说话——他不忍心离婚是怕伤害他老婆和两个女儿,他妈妈中风数年了,他爸爸有心脏病和糖尿病,他提出离婚的话,恐怕会太刺激他们。

  虽然若芷几乎不曾说过对彭可风不利的话,只有偶尔在心情恶劣时难得自怨几句,那却足以令若芸明白,彭可风是个自私自利的麦种。

  他是个失意的画家,从若芷家墙上挂的一幅花鸟图和一幅山水图看来,他的画艺尚可,但不足以成为名家,难怪一年难得卖出几幅画。他虽然在教人绘画,但国画是冷门艺术,寥寥几个学生奉上的学费,可能支付他个人的开销都不够,遑论养家。他中坜那一家子的生活费,全靠他在银行当襄理的太太打理。他如果离婚,家庭经济势必陷入困境,一家老小如何养活?所以他再笨也不会那么做,只会拿空洞的话来安慰若芷。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应该是讨了两个有经济能力的老婆。几年来大小老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能在他的安抚下,认命地与人分享丈夫,他的手段之高明,令人不得不佩服。

  若芸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他,她为他的大老婆气愤,为他的小老婆怨怒。以前她还在就学时,与若芷住在一起,每次看到那个吃软饭的家伙,就对他冷嘲热讽,任他脸皮再厚,有时也不免被她激得脸红脖子粗,不悦的离开。若芷从不责怪妹妹,若芷知道她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太软弱,他的要求即使太过分,她也会糊里糊涂的勉强答应。要不是若芸常常捍卫她,他恐怕会更对她予取予求。

  五年前,若芸大学毕业后找到工作便搬出去,在附近租房子,避免再和彭可风打照面。她每次看到他就一肚子气,气他把若芷吃得死死的,也气若芷干吗任他欺负,他要她生儿子,她就一胎怀过一胎,努力生儿子。若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淋浴,让莲蓬头流下的温水冲去她的泪水,为若芷的境遇大哭一场。既然解救不了迷途的若芷,她只能尽力帮着若芷照顾孩子。

  若芸之所以嫉男如仇,除了若芷的例子每天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上演之外,她周遭的朋友们,也鲜少有婚姻幸福的。主编余姐那受过高等教育的良人,居然是个压力过大就会施暴的狼人。旧日同窗杏子常为婆媳问题烦恼,同事琦琦离婚前还曾带警察去宾馆捉奸。这些实例在在使得若芸对男人灰心,对婚姻寒心。

  她不至于因此心理变态到憎恨男人或玩弄男人的地步。生活中、工作上,总是免不了要与男人接触,她也能和他们谈笑自如。但是,只要他们显露出想追求她的征兆,她就拉起防护罩,不假辞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多年来她一直很谨慎的保护自己,连搭已婚的欧吉桑级同事的便车都要考虑,因为彭可风比若芷大了十三岁,他是她五专时老师的同学。当年他来看他们的毕业展,顺道载她回家,结果因此结下不解之缘。

  躺到床上,若芸回想刚才网路上的对话,那个似乎没什么恋爱细胞的“东山”,居然要她教他如何追女人。他还问她,如果帅哥牙医追她,她希望他怎么做。呵呵!痴人做梦吧!

  说到牙医,她就牙痛。最近这两三天,她经常被牙痛所苦,虽然仍能忍受,但这样痛下去总不是办法,该找牙医看看。

  要是她心里坦荡荡的,没有对那位帅哥牙医留下蛮好的印象,他的诊所离她的住处相当近,她早就去给他治疗了。但是心里隐约浮现的警讯,让她因此犹豫着,宁可忍着痛,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像他那样条件不错,耐心又温柔的男士,八成是死会了。况且人家只当她是病童的家长,根本不可能会记得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忸忸怩怩的,不知中了什么邪,把自己膨胀得好像所有见过她的男士,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刚才“情痴”问:你灭得掉你心里的火吗?

  看到那句话时她心头一阵战栗。她回答她心里没有火,只有冰山。真的是那样吗?嗯……用全部消去法的话就百分之百是真的。说她心里有什么火,简直是无稽之谈。勉强说有一点点的话,也只是微不足道,小得不能再小,萤光似的火苗,绝对溶解不了她心中的冰山。没事的,她吹一口气就能把那一小簇火吹熄。

  呼!好了!到此为止,本案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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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自助餐厅,拿了便当付了钱后,陈凯转身去寻找座位。正是用餐时间,没有空桌,他得和别人共用一张桌子。

  他走向一位男士所占据的桌子,眼睛瞄到再前面一张桌子的女孩,心跳瞬间加速。是她!他当然迫不及待的多走两步。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他努力的平缓心跳的速度,以寻常口吻说。

  “没有。”她连头也不抬,眼睛仍盯着她便当旁边的杂志看。

  他在她对面的座位放下便当,去拿汤,心里忐忑着,寻思该找什么话题和她聊。

  他坐下来后,她仍不理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还是觉得她比上一次更漂亮了。那管相当挺直的鼻有一股傲气,好像在发出警告:生人莫近。她的唇大小适中,唇瓣有一点厚又不会太厚,愈看愈性感。她的发型很简单,像高中女生那样清汤挂面,深棕色的头发一边掠在耳后,一边垂到下巴。他渴望看到她美丽的眼睛。

  “嗨!”他开口。“你是……”

  她抬头,脸上挂着不喜欢被打扰的不耐。

  他假装想了一下。“方梦兰的妈咪,对不对?”

  她换了个表情,露出浅浅的、礼貌的微笑,轻点个头。

  “好巧,我们又在午餐时间在用餐的地方碰到。”陈凯与女人搭讪的经验不多,有点紧张。“这次没有人牙痛了吧!”才说完他就后悔了。烂透了的笑话,一点都不幽默。

  若芸直觉的去摸她牙痛的那边脸颊。“事实上……”她犹豫着,说得很轻,他也许没听到。

  “对不起,”他显得有点尴尬。“我不是诅咒你牙痛。”

  她不禁莞尔。“你的诅咒应验了!我牙痛了!”

  他微笑。“你很幽默。”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真的牙痛。”

  他愣了愣。这么巧!“看牙医了没?”

  “没有。每次吃饭或深夜我比较痛的时候,正好都是牙医诊所休息的时候。”

  “痛多久了?”

  她略耸肩。“四五天吧。”

  他抛给她一个谴责的目光。“你打算测验你的耐痛度到什么时候?”

  若芸像犯了错的孩子那样垂下眼睛,用筷子翻动便当里菜脯蛋里的菜脯。他那含着怜惜的眼神令她有种承受不起的感觉。他们几乎只是陌生人。“呃……也许我今天晚上会找时间去看医生。”“你们家的人好像比较习惯医生找时间来看你们。”

  她莞尔。“你该不会打算又把我拉进你的诊所加班吧?”

  他肯定的微笑。“我相信等下就是你看牙医的良辰古时,否则我预感你又会拖上几天。”

  她不太甘心的噘嘴。“你的诊所生意那么差,因此你必须经常到餐厅拉客人吗?”

  他苦笑。“信不信由你,这种事我只做过两次,两次都与你脱不了关系。也许我和你们姓方的有缘,以后你最好常常找些姓方的伯伯、婶婶、堂哥、堂妹、侄儿、侄女等等来这附近和你吃饭,让我碰到,那我们的诊所一定能生意兴隆。”

  她不由得轻笑,几乎忘了牙痛。“可惜我姓方的亲戚很少,你的如意算盘可能打不成。”她的眼睛瞄向别桌。“下次你该找那种牙齿不太整齐,需要戴牙套的少女同桌,才可能生意兴隆。”

  他摇头。“我不会做那种事。我相信我们的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吓得急忙低头去认真挑饭粒吃,临逃那一瞥她感觉到他眸中闪动着,那是她上一次见到他时不曾见过的某种……野心?

  机缘?言重了吧?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人家说者可能无意,或是句玩笑话。她如果听得太认真,似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

  “等下有空吗?”他问。

  她看看表。“我两点要开会,一点半得出发。”

  “还有半个多钟头,绰绰有余。我看一下你的牙,只要几分钟就好,如果只是轻微的蛀牙,把洞填满就一次OK。”

  她的牙齿很不识相的在这个时候大痛起来。她不得已只好点头。人家医生愿意为她加班,解除她的痛苦,她本该俯首称谢的,再要去怀疑人家有没有什么野心或企图,不就成了与小人同级的难养女人吗?

  十分钟后他们进入联合诊所。

  若芸低头填初诊资料,不懂为什么必须填写婚姻状况。若芷早就带梦兰来过,他一定已经明白她不是梦兰的妈妈。

  “你最好写下你的手机号码,万一预约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你还没出现,我们的柜台小姐会打电话跟你联络,以便决定要不要先看下一位病人。”

  若芸有种被侵犯隐私的感觉。不过,理智一点想,其实她多心了,她在很多地方都留下同样的个人资料,平常并没什么感觉。再说,病历表是给每个病人填的,又不是针对她一个,她如果怀疑他会假公济私,那她真是太自我膨胀了!

  啊!反正她以后绝对不会在诊所休息时来看牙。虽然他们只是牙医跟病人的关系,但是孤男寡女的独处,总是令她有点不安。

  坐上治疗椅后,她更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恐慌。严格说起来,他其实也没多帅,想当偶像级明星的话,可能得请整型医生把他的鼻子缩小一号。唉,可是人家成龙鼻子大也红呀!呸!再红他也是个不忠于妻子的浑账。陈医师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她就是觉得他蛮顺她的眼,而且令她觉得可以信赖。也因此,她的直觉提醒她要防着他一点,最好与他完全绝缘。

  他戴上口罩,亮起她头上的灯,她本能的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庆幸自己平常勤于刷牙,不至于有一口见不得人的烂牙。

  他用金属器具把她的嘴巴撑开一点。“哪一颗牙会痛?”

  她用手指按脸颊后的牙齿。

  “这里?”他用金属棒轻触那颗牙。

  “嗯。”她张着嘴巴,口齿不清的发声。

  “你在长智齿,可是长歪了,撞到旁边的牙齿,所以你会牙痛。不把这颗智齿拔起来的话,你整排牙齿都会受到影响。啊!不太妙,你的上下左右四颗智齿全不对劲,看来都得拔。通常这种齿多半来自于遗传。”

  要拔四颗牙!若芸听得头皮发麻。然后她才想起,三四年前若芷也拔过智齿。

  “我们先来给你的智齿照X光,了解一下它生长的状况、牙根的形状,然后再作决定。”

  他为她的四颗智齿照了四张X光,X光片马上就显影出来。他把四张X光片挂起来研究。

  “嗯,有点棘手。你的智齿全是多根形态,很难拔,要开刀。”

  开刀!她听到那两个字眼腿就软了,他还絮絮叨叨的说下去。

  “你一点半就要走,时间不够。拔一颗这样的牙,恐怕要花个把钟头。你过一两天找个拔完牙后可以让嘴巴休息几个钟头的时间来拔。如果拔了之后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可以每隔十天左右给你拔一颗牙。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苍白?别紧张,拔牙没有那么可怕,我会给你打麻醉针,你只会感到麻麻的。”

  那天晚上她靠他开给她的止痛药入睡。睡前牙痛犹存,不免辗转反侧。

  他说他相信他们的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那是什么意思?她感觉他看她的目光比上一次多了点什么。是她太神经质,把错觉当直觉呢?还是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或许她该换个牙医,免去无谓的困扰。可是……她心底里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很少一点点,想再见到他的欲望。噢!如果她把她此刻的心情与她的网友分享,他们不晓得会怎么嘲笑她呢!跟那些网路情人哈啦、耍嘴皮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一百个虚幻的网路情人,也抵不上一个有形体的真实男人。

  呵呵!她当然不是在思春,不是想谈恋爱。只是有点好奇,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想了解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吸引男人的魅力。

  怕什么?再去见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又不是青面獠牙的吓人恶鬼,或是能一口把人吞吃掉的猛兽。万一他真的采取什么行动,她再逃也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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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凯上“虚情假意”网站守了将近两个钟头,一直没能看到“浮云”出现,只好下线。

  洗完澡后,他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傻笑。方若芸,她的名字蛮好听的,与她的人一样,很女性化,很赏心悦目。

  再一次与她相处,看到她的微笑,看到她牙痛时皱眉的样子,看到她听到要开刀拔牙时害怕的紧张神情,他对她的了解似乎多了许多。

  网路上的“浮云”是个挺泼辣的、嫉男如仇的铁娘子。事实上他觉得她似乎很脆弱,很怕受伤害,所以她小心翼翼的保护她自己,免得和她姐姐一样,吃了男人的亏还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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