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庄钰芬嗤之以鼻:“她说我是寄生虫,我说她是变相式的妓女。无他,嫁给了韩植,就不用熬半辈子都坐不到公司的董事局内去。”
“给荣坤这种女人坐到韩氏的董事局去,你和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我叫你赶快叫你的母亲在韩统老婆跟前下功夫。”
“老早就已开始部署了。母亲跟韩统老婆说到底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不过她比母亲好运气,给扶正了,故而,话是说得上的,你放心。”
“你倒要在楼上那医生太太身上下点功夫才成,韩湘与你是同一类型的人,可能会往我们这一边站。”
“韩湘的架子蛮大,她那贵夫人做得比我格调高很多似的。最低限度你不会每年带我到意大利去听一次歌剧,更不会上纽约百老汇去看一次舞台戏。”庄钰芬很不屑的道:“我平日并不跟她走在一起。”
“现在是非常时期,韩湘都投荣坤一票的话,韩统还有什么话好说。听说,那荣坤的手段一等一,她老早就晓得向韩湘入手,连三婆都被她逗得乐不可支,拿几张电视台的明星签名相片与表演戏票,就哄得韩植一屋子的下人差点要预先称呼她做少奶奶了。这叫先下手为强,你再忽略韩湘的话,就错了。”
庄钰芬没办法,只好听韩森的话,赶快走韩湘的路子。
庄钰芬其实是庄经世的老么,年纪跟她刚去世的二姐庄钰茹是很差一大截,却与韩湘相若,但因为教养不同之故,虽同是韩家出入的人,却真的很少来往,更别谈深交。
这日韩湘接到庄钰芬的邀请,这位堂嫂嫂说:“韩湘,我朋友在中环开了一间时装店,我跟你去逛一圈,然后请你吃顿午饭,好不好?”
韩湘心里有点惊骇,奇怪庄钰芬为何会相约。一半为了好奇心,一半也是人情难却,她便答:“好的,我反正今天约了朋友去吃午饭,跟你看完服装才赴饭约,你请的一餐留待下一次吧!”
在那服装店走了一圈,完全不是韩湘的品味。她是个有教养的女人,胡乱挑了一些零碎的丝巾之类,算是光顾了,给了堂嫂子面子就算。
走到街上时,庄钰芬问:“你不急着跟你的女朋友午膳吧,我们先去喝杯咖啡?”
“好,我约了她到文华酒店,那就干脆上文华吧!”
坐了下来,庄钰芬也真会把握时间,很快就踏入正题:“韩植的绯闻你听过吗?”
“男大当婚,那是好消息。”
“看对象是谁,找对了,自然是好消息。”
韩湘一听,就知道是非来了,便问:“你认为那对象成不成?你们庄家晓得很多人,自有所闻吧!”
这么一说,庄钰芬足足讲了几车子有关荣坤的坏话。
韩湘听得很有趣,天下间竟真有如此明目张胆地谈论人家是非者,也真不怕既过时,又屈辱自己的身份。
最离谱的一个是非,莫如庄钰芬说:“你知道我们庄家与荣必聪家的关系,有个小秘密,关于荣家和荣坤的,你答应不说出去,我就给你说。”
韩湘笑笑,她素来对这堂嫂子没有好感,分明知道她在拨弄是非,故此开她一个玩笑,说:“这可不能答应,因为我这人最口疏,一下子禁捺不住说了出去,那怎么办,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庄钰芬吃吃笑,脸涨得通红,道:“我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其实这个小秘密也算不了是什么秘密,通街通巷都已经知道。人家说荣坤是荣必聪收起来的一个女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与学识,老是心头高,要在企业界冒出头来,逼着荣必聪给她撑腰。荣必聪呢,总不能把她引介到荣氏企业去,怕出事,于是好歹应酬她,就把她塞给协成行了。”
“那间协成行的老板也是够惨的,老是要向各方好友买账,收容那些子弟兵。”
韩湘这两句话当然有骨刺。
不知道庄钰芬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她没有任何表示,只继续努力朝着目标进发。
庄钰芬说:“本来呢,要真是个能干人,将来嫁进韩家来,帮韩姓的男人发展企业有什么不好的。全部韩家妇孺都学我和你一样,只是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惹得别人看不起,老实讲,我就只怕这一点。我倒见过那荣坤一两面,非常的鄙视我们这种靠父荫夫荫过活的人,我的朋友这最近就听到荣坤在讲你是非。”
“讲我是非?”
“对呀!说你对韩家一点没贡献,还沾韩家的光,连住食都在韩家大楼内,你那个宝贝医生丈夫,连替韩氏员工看病收便宜一点也不肯。你说,这种女人多厉害,人还没有嫁进来,就开始耍手段。”
韩湘抬眼看到餐厅门口走进荣坤来,就笑着对庄钰芬说:“好,这种女人可恶极了,让我来想办法对付她。”
“怎么个对付法?”
“对付完了再告诉你。”
“何时呀?”
“立刻、马上、现在。”韩湘说:“这不是荣坤吗?”
庄钰芬一回头,吓一大跳,活脱脱像晚上听到夜半奇谭,如厕时真的碰上鬼。
“你们认识的,是吗?”韩湘问。
荣坤伸出手来跟庄钰芬一握:“韩太太,很久不见,你好。”
“是很久不见了。”
庄钰芬尴尬地笑,站起来就告辞:“不阻碍你们吃午饭了,再见。”
荣坤坐定后,立即兴致勃勃地说:“我给你买到了国际电影节的开幕戏票,那部电影你必不可错过。”
“什么戏?”
“叫JUST FOR FUN,一位中国女青年导演拍的,把中国社会老年人退休之后的心态描绘得真是太好了,我在北京度假时看过,深深感动。”
“你老是惦着退休后的问题。”
“对呀,晚年嘛,很重要。”
“有韩植陪伴你,怕什么?”
荣坤一听,飞红了脸,说:“怎么作得真。”
“为什么?对韩植没有信心?”
“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韩植,他实实在在很好。”
“你不也是很好吗?”
荣坤摇头:“如果我好,不会有这么多人攻击我,老把我手上最珍贵的人与物抢夺过去。一直以来,每一次我都失败。”
“你爱韩植?”
“他值得人爱。”
“今次,如果有人破坏,你会放弃吗?”
荣坤想都不想,很坚决地说:“不会。如果韩植不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他,我宁愿放弃其他一切。”
她这么—说了,整个人呆着。
荣坤想到了父母。
他们就是为了要相爱相聚而妥协,甘愿受其他的痛苦。
如果有朝一日,韩植不可以把荣坤的身份公开,她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他?
答案是令她痛苦的。
她知道自己不会。
荣坤这阵子经历到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韩植对她的好,叫她知道原来爱情和幸福是这个样子的。
过往的那些荣坤以为是恋爱的故事太失真了。
她无时无刻不惦着韩植。
每早起来,再不愿意逗留在床上多一秒钟,因为那会延迟了见韩植的时间。
就在今早,韩植的车子停在对街,因塞车而不能绕道过来接她时,荣坤便不顾一切,飞奔走过马路,吓得韩植快速停下车子,跳下车,冲前拥抱着她,说:“你再不晓得照顾自己,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荣坤大笑,仰头迎着晨光。
韩植于是深情地吻了下去,惹得满街的车在鸣按响号。
这种浪漫无疑是熏陶了荣坤,使她脱胎换骨,自觉受人重视。
最令她感动的还是韩植对她的信任。
荣坤明明知道韩森会在韩植跟前说尽她的坏话,韩植不但不以为然,而且压根儿就没有在荣坤面前提过半句。
最近,他俩走在一起的消息传开了,娱乐周刊又在大事渲染。其中有些文字描绘对荣坤并不怎么客气,韩植看了,往往一笑置之。
荣坤曾问韩植:“你不相信报刊的报道与评论?”
韩植笑:“尽信书不如无书,道理是一样的。那些娱乐报刊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谁不是在太阳下找一口饭吃。我们读了,算是支持过他们就算了,何必介怀。”
荣坤忧心忡忡地说:“你不介怀,可是,韩家的人会介怀。”
“坤,你究竟需要我,还是需要韩家的人?”
“韩植,如果韩家的人对我起了反感,你怎么样?
“他们有这个权利呀!谁都可以对谁起反感,并不需要什么资料与证据。韩家人起反感,是他们的遗憾,因为他们将要朝夕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为亲戚,且要作某种程度上的见面与来往,就这么简单。”
荣坤呆住了。
韩植吻着荣坤的额,轻声地说:“坤,你可否当刚才我说的那番话作为求婚,还是要按照老规矩,买好一束花来送你,才能算数?”
荣坤忽然地流下一脸喜泪,又忍不住笑:“韩植,你真能省。”
“快要成家立室了,能省则省。我怕你要一个成为本城话题的婚礼,那是要花用很多钱的。”
“如果我需要的话,你愿意吗?”
“但求你别反悔,什么也不成问题。”
荣坤拥抱着韩植,开心得但愿时光就在此刻静止下来。
“坤,请从此把你所有的敏感与难题交给我,我只有一个严肃的要求。”
荣坤依偎在韩植的怀里,道:“我知道。”
“那是什么?”
“爱你,真心的爱你。”
“不。”
“什么?”
“我的那个要求不是这么简单。爱我是太顺理成章、太轻而易举的事了,因为我可爱。”
荣坤大笑,问:“你的要求,难度很高吗?”
“很高。”
“快说,那是什么?”
“我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
荣坤抬起头来,望住韩植,没有说话。
“坤,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完全没有安全感,而且自卑的小姑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你知道原因,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了我,会为你带来无尽的快慰,其他的一切缺陷都不再重要,只此而已。”
“为什么?”荣坤茫然地问:“为什么你待我这么好?”
“傻孩子,每个娶妻的男人,都应有这个责任。如果他办不到,令他的妻子当不成一个百分之一百无忧无虑的快活人儿,这个男人就失职,就会痛苦,那比妻子的遗憾更甚。”
“慢着。”荣坤喊:“请别再说话,让我重新细味你的这番说法。”
荣坤想起了父亲荣必聪,这么多年来,他不能使母亲如愿以偿,是不是他的痛苦比母亲和自己尤甚?
这个提示,如果不是出自一个如此深爱着自己的人的嘴里,荣坤不容易相信。
此刻,她忽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像一只要破茧而出的粉蝶,很快就可以振翅高飞了。
一直没有人在荣坤的心弦上下过功夫,根本没有人知晓她的秘密,更没有人获知她的秘密,更没有人获得她完全的信任。
第1节 醇酒美人有价
直至到韩植出现。
事实上,韩植是值得荣坤信任的,因为他是个言行相当一致的真君子。
为了争取荣坤成为韩家的人,他面临极大的挑战,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韩统这一天,大清早,就把韩植约到韩氏家族大楼的顶楼家族会所之内吃早餐,与他密谈。
韩统开门见山地对韩植说:“韩植,本城即将发生一件轰动财经界的收购案,韩家可以从其中获利。”
韩植说:“是吗?”
“嗯,你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好。”
“荣坤与荣必聪有什么关系?”
“同姓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这是你知道的。”
“是。”
“我得到的资料并不如此。荣必聪与荣坤有特殊关系,荣坤的母亲把粉琢玉砌的女儿老早献给荣必聪,荣坤是荣必聪的女人。她要荣氏捧她作企业明星,可又打不进荣氏集团去,故而荣必聪积极到要向政府探听能否批准他收购电视台的股份。”
韩植笑:“二叔,你真的认为荣坤有这种倾国倾城的魅力,影响到荣必聪作如此巨大的业务决策?”
“荣必聪要向电视台最大的股东贺家控制的汇业集团购买他们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是铁一般的事实,目前不是贺家不肯卖,而是买家忽然不只一个,袋鼠帮雷达集团也打算染指,那就要视乎政府的取向。”
“你看呢?”
“多少夹杂着政治成分的话,澳洲资金进注传播行业会比较得港府的欢心。荣必聪太得大陆的宠爱了。”韩统顿了一顿道:“听说荣必聪很志在必得,所出的价钱比袋鼠帮好,因此汇业也会替他们向港府施加压力。反正是卖,当然是价高者得。现在这场拉锯战已经在幕后展开,不知鹿死谁手。我就奇怪荣必聪为什么要如此积极地争取电视台的股权?”
“你认为他是为了荣坤?”
“或者是电视台的其他很多个漂亮女人。”
“二叔,你会这样做吗?”
韩统一怔,会意韩植的意思。
哪一个豪门财阀不喜欢风花雪月,可是醇酒美人有价,也不至于牵动到这么厉害的一场收购战。
如果韩统反躬自问,不会这样为一个女人而混淆业务决策,那么,荣必聪并不比韩统愚笨吧!
可是,韩统立即想起了城内的另一个豪门故事。差不多垄断了丝绸业出入口生意的章秋生,最近也把巨款成立基金,交给他新讨回来的太太胡美宝管理,积极发展生意。这胡美宝是哪一届的香港小姐,可记不起来了,总之,她摇身一变而成城内知名的新一代年轻企业家已是事实。
现在捧女人当明星已经落伍了,要捧成政治或企业红员,那才显架势。
韩统于是说:“荣必聪是否跟章秋生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还没有十足证据。可是,争取电视台股权一役,荣必聪会受到很大的损失,这已成定局。”
“你是指他出价太高,电视台的股份并不值这个钱?”韩植说:“荣必聪应该输得起。”
“他输得起,他的股东输不起。”
“二叔,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股东为了私欲而硬拿主意,小股东不高兴,就会酿成官逼民反,动摇荣氏企业的根基。”
“不会吧?”
“世界上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韩统说:“韩植,我把你叫来,就是为了商讨收购荣氏企业一事。”
韩植整个人跳起来。
他太吃惊了。
本城之内,相信不会有人会认为荣必聪的企业王国可以易手。
根本不可能。
韩植说:“荣必聪有绝对的控股权。”
“那是从前的事。”
“为什么?”
“因为荣庄钰茹去世,她手上的遗产分给荣宇与荣宙,他们两姊弟加起来就是力量。荣必聪名下的股份其实只占百分之四十二,荣宇与荣宙合共占百分之二十六,有百分之十是荣庄钰茹基金会所有。换言之,只要在市场上收集到百分之十七的股份,荣必聪就会失去荣氏的控股权。韩植,你记得韩氏有多少荣氏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