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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 page 18 作者:梁凤仪

  游通元说:“听说你在中国西北部大展鸿图,有一个整体的商务大型计划。”

  “对,我不打算堵在广东与上海凑热闹,觉得可以挑一些还未发展得很充足的省份来看自己的机会与能力。”

  “你是让戚继勋给你挑大梁,是吧?”

  “对,他年轻且老实,也勤奋。”

  “跟你的关系也亲密,所以你愿意竭心尽力地栽培。”

  “是的,游兄你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无可否认,游通元好像知道内情很多似的。

  这并不出奇,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至于游通元是否知道真相,抑或洞悉真情的几分之几,那更不必去想了。

  反正憾事已经造成,市场的传言好坏已不可避免。

  信任发自人们的内心,而不来自缜密与花巧的解释。

  况且,邹小玉这三个字,他不愿意再提起了。

  游通元被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了。

  他走了之后,荣必聪独自呆坐书室之内,思考刚才的情景,细味刚才的对话。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操守与原则。

  他从来分清楚分内责任与分外人情。

  前者是履行。

  后者是争取。

  前者是一生一世,后者是一朝一夕。

  别说民族自尊、国家大事、社会前途,就算是个人情爱,他抱的态度也一样。

  荣必聪想,这一两天夏童要是回来香港向自己述职,也不过是填塞了自己无由而来的想念罢了。

  要他出手去把对方吸引过来,他绝对不会干。

  这不是荣必聪的作风。

  怎么又忽尔把思维扯到夏童身上去了?

  荣必聪苦笑,心情怪怪的。

  对于夏童的感觉,他其实不辨悲喜。

  荣必聪并没有想过在庄钰茹和郭慧文去世之后,仍有情怀牵动的一日。

  他以为世界上再没有女人有这种超然的魅力。

  夏童的出现是意外。

  当然,除夏童之外,女人,形形色色的上品女人在他荣必聪丧妻之后,庄钰茹未过三七时,就已经在他的生活圈内涌现。对城内女人而言,那个悬空的荣府女主人宝座,就等于九七年上任的本港行政首长大位对男人之吸引,正是各出奇谋,中原逐鹿,看看鹿死谁手。

  荣必聪一直抱着悠闲的心,看这连场的好戏上演。

  他对这些富与贵,女人与男人荣耀名望的顶级争夺战,很有兴趣冷眼旁观。世纪末的今天,在本城正举行着人性展览会,五花八门,目不暇给,不只可以怡情,且能励志,岂容错过。

  夏童终于回到香港来了。

  她叩了荣氏主席室的门,报到。

  荣必聪定睛看着夏童。

  像见一个小顽童,毫无愧色地站到家长面前去,摆一副你拿我怎么样的模样出来。

  “你到底回来了。”

  “是的,办完了应办的公事就回来。”夏童说。

  “办不完呢?”

  “还是办完才回来。”

  “你不知我要你回来,另有任务?”

  “我知道你要我回来,却不知你另有指派。信息不全面,会误导我的决定。”

  夏童在工作岗位上原来是只小辣椒,她并不买账。

  一切以工作为主。

  “老板,”她又叫他老板:“有什么事要吩咐?”

  这下可难倒荣必聪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要紧事。

  最要紧的莫如荣必聪想念夏童,想再见她。

  再见她,可以确定自己的感情,这当然是刻不容缓的。

  可是,不能向夏童如此表白。

  于是,他只好答:“要做的事,来不及等你,派给别人担当了。”

  “那好极了。”

  夏童一听,轻快得差点回过头来就想走。

  荣必聪大出意外,他以为这个说法会令夏童不快,认定自己错过良机。

  “你不会失望?”

  “为什么失望?公司内难得有可以取代我做妥事的人,应该庆幸。”

  “你不紧张在荣氏的前景?”

  夏童听见此言,有点迷惘,说:“在荣氏的前景应该值得紧张吗?凡事尽心尽力,缘来无怨,缘去无惧,这就是我的打工之道。”

  荣必聪听呆了,只得讷讷地答:“对,是这样才好。”

  “我可以告退了吧?”

  这是夏童站在荣必聪跟前未到十分钟就提出了的第二次要离去。

  “可以。我今个晚上碰巧有空,跟你吃顿晚饭,好好地听你汇报工作情况。”

  荣必聪自承这么说是有身份的。

  只是没想到夏童回答得更有气派,她说:“碰巧我今天晚上有约,明天早上吧,我一早就可以开始工作。

  荣必聪为之气结。

  差不多有生以来,未曾试过约女人会约不到,更未曾试过嘱咐下属陪自己在工余见面会被拒绝。

  这个夏童,既是女人,又是下属,竟如此刁钻。

  荣必聪除了说一声“好”之后,并不能再有别个选择。

  夏童退出主席室之后,荣必聪细细环视这个能掌握着极多金融企业计划的发源地,忽然觉得像广寒宫,高处不胜寒,平民百姓都不喜欢在此勾留,纵有财帛权位,也还嫌不够温暖。

  不能怪夏童。

  曾经听过《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其中道理其实与跟前的事实一样,只有孩童或尚存赤子之心的人,才敢直言他的所见所闻所感,那怕对方是皇帝。

  夏童是《皇帝的新衣》故事内那个直言无讳的小童。

  她始终是可爱的。

  荣必聪伸手把背后的一大幅窗帘拉开,一大片茶色玻璃窗之外,就是举世驰名的美丽的维多利亚海港,富贵荣华把她打扮得极有气派。在这份架势之内,成功人士有享用不绝的物质文明,可是,心灵上的依归呢?

  他荣必聪在庄钰茹和郭慧文还没有离开人间之前,他是满足的。因为除了高度物质的唾手可得之外,他还确定自己拥有着两份无瑕的情爱。她们是在他没有拥有一切时,就心甘情愿以拥有荣必聪为荣为慰。

  第2节  一百分的满意人生

  外间的人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对荣必聪产生多大的安全感。

  除了郭慧文与庄钰茹,任何人,包括荣坤、荣宇与荣宙在内,都没法子令荣必聪感到自己是在无交换条件之下深深被爱宠着,令他确信自己生存的价值是属于个人的,而不是由他所掌握的权势财富发挥出来。

  说得直接一点,他的一妻一妾令荣必聪深信,假使一日,他不是坐在这荣氏办公大楼的顶楼,面对着整个华美的维多利亚港,而只是蹲在中环巍峨商厦旁的一个讨饭的,仍会有起码两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信服他、歌颂他、敬爱他。

  这种感觉原本令荣必聪自觉有个一百分的满意人生。直至妻妾相继去世了,他无意无形无声无息的忽尔失落了,在一段日子过去之后,才慢慢觉得心态的不平衡与心灵的空虚。

  就在这时候,夏童出现了。

  她是不是—个合适的填补那个遗缺、为荣必聪生命产生踏实感觉的—个人?她会不会为他带来最最需要而不自觉需要的安全感?

  这确实是荣必聪打算寻找的答案。

  荣必聪回转身来,不再发疑发呆了。

  这种浪费时间精神的傻想,对荣必聪而言是一项绝对的浪费,他竭力控制自己,重新回到工作的轨道上去。

  荣必聪按动对讲机,给潘天生说:“老潘,一号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荣必聪明显地在问一件非常机密的业务计划,凡是他以代号提及的,一定是绝不能对外宣扬的大计。

  潘天生始终是荣必聪的左右手,他当然知道,并随即作答:“在搭天地线,恐防有对手。”

  “谁?”

  “澳洲帮。”

  “有背景吗?”

  “难说了,澳洲与英国的关系,是人所共知的。”

  “那更加志在必得。”

  “我会尽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商外有政,情况复杂。”

  “我明白。”

  “放心,老板你鸿福齐天。”

  “谢谢。”

  “荣宙并不知道一号计划,想过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吗?”

  不能让荣宇与荣宙知道,他们只会破坏,没有建设。“

  “知道了。”

  “有荣宇的消息吗?”荣必聪问。

  “你没有见过夏童?”

  “见过。这有关系吗?”

  “夏童跟荣宇见过面,她们是同一组工作的,因而我以为她会向你报告。”

  “我明早问她。”

  翌晨,荣必聪把夏童接到自己的游艇上去。

  这是荣必聪的习惯,如果他打算海浴的话,他会在早一晚住到石澳与大浪湾之间的别墅去,把私家游艇停泊在大浪湾,翌晨一早上船,泳罢,直接坐船出中环的皇后码头,从那儿再回荣氏办公大楼去。

  他打算在夏童跟前摆一下大老板的架子,她让他苦候了多天了。今日就让她在船上候着,待自己游完早泳,再跟她一边吃早餐,一边谈公事。

  要夏童尝试一下等待的滋味,从而体会到等候的人的权威。

  他嘱秘书通知夏童,晨早在大浪湾岸上等候上船。快艇把夏童载到船上去时,船长很恭敬地对她说:“夏小姐请坐,荣先生刚下水在游泳。”

  “啊!是吗?”夏童欣悦地走到船的栏杆眺望,果见荣必聪在游泳。

  她随即回转身来,对船长说:“船上有女装泳衣的,对不对?”

  这差不多是肯定的了。有哪一艘富豪用的游船会不配备客人可用的泳衣?

  船长因而立即向夏童提供了。

  不消三分钟,夏童已经卜通一声跳到海里去,管自用各种不同的花式,绕着游艇玩乐去。

  她游经荣必聪身边时,还兴高采烈地向他打招呼,叫了一声:“老板,早晨。”

  然后向他摆摆手,再说:“你什么时候要上船了,叫船员向我大叫一声,我会得立即游回来,不会让你久候。我们是有公事要谈的,是吧?”

  荣必聪为之气结。

  她是如此不羁、任性、自然,可又自由自在的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女人。

  在她的言行中,荣必聪似乎看到了一点。

  这女子无求、无欲,因而她并不造作,也不怕他,不买他的任何情面,无疑难得之至。

  就是这一点不住地牵引着荣必聪的感情,始终要跟着夏童,寻找谜底答案。

  当荣必聪在游船的餐桌前坐下,面对开心地大吃早餐的夏童时,他失笑了。

  这眼前的女子活脱脱像齐天大圣,把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弄得头晕眼花,无奈其何。

  “荣宇怎么样?”荣必聪干脆直截了当地打开话题。

  “难缠。”

  这两字出于夏童之口,一点思索都没有。

  荣必聪无疑是骇异的。

  “怎么个难缠法?”

  “最大的矛盾是名位与才干不符,因而产生很多工作上的为难,为公司上层惹来数之不尽的困扰。”

  荣必聪凝望夏童,没有做声。

  一会,他才说:“情况严重吗?”

  “严重到我敢在你跟前直言不讳。”

  “我以为你一直是没有任何忌惮的实干派。”

  “讲对了一半,实干是如假包换,忌惮呢,总难避免。我虽流于幼稚,但仍知道轻重。”

  夏童的分析实在很见分寸,很识大体。

  荣必聪重重地叹一口气:“荣宇在香港荣氏的表现还是中规中矩的。”

  “有你在她身边的缘故。而且,今非昔比。”

  荣必聪听到夏童这句话,略为警惕。

  他知道夏童所指。

  她手上掌握有庄钰茹给她留下来的荣氏股权,分量相当可观;且将在外,就如脱绑的猴子。

  在荣必聪身边,荣宇的优质已被提炼至顶,也不过如是。

  一旦没有了父亲严峻的束缚,荣宇的劣根性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对比之下就出现了夏童口中所说的情状,实在是不难理解的。

  荣必聪问:“那么戚继勋呢?”

  “非常勤奋,而且日有进步。”

  荣必聪点头称善,两个自己关顾的人,总算有一个没有令自己失望。

  夏童还多加一句:“文穷而后工,家贫出孝子。戚总收拾哀痛,寄情事业,最是见效。我相信他不会令你失望。”

  “依你看,他已能统领三军,不必有个缓冲人物在他身边了。”

  “江山已经大定,将领不服的危险期老早度过了,适宜慢慢地把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清晰化,确定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与地位。”

  夏童能有这番体会,可见她的胸襟。

  史有前例,那些辅助幼主的顾命大臣,老是一朝掌权,就舍不得放下。直到幼主成长,要千方百计地展开权力争霸战,结果弄出了所谓辜恩负义的宫闱惨案出来,无非是受托孤者抵受不了权欲的引诱,措置失当所致。

  夏童一直明了她的角色,她演好戏分之外,还知道什么时候上场,什么时候下场,这是绝对难得的。

  荣必聪说:“行动是不宜过急的,而且在荣氏将有一个特别规模的计划需要你回来助我一臂之力,我认为你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目前还在成形的阶段,一旦有了雏形,我就要你全神投入了。”

  夏童没有追问那个是什么计划,她明白能让她在现阶段就知道的事,荣必聪自然会说。

  于是,她只是欢喜地连连点着头。

  这个动静无疑是有趣的。

  像个乖乖孩童在听完一段动人故事后,不住晃着她的脑袋瓜,表现满心的喜悦。

  荣必聪忽然忍不住问“夏童,你有什么要求?”

  “我?”

  “对。你为荣氏做了很多事,而且在我们预计的时间之内完成的成绩超乎所料,应该有所回报。只要你提出要求来,我会尽力令你满意。”

  话出自荣必聪之口,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恩惠。

  夏童也实实在在喜形于色地慌忙答:“放假。”

  “什么?”荣必聪问。

  “给我放假,可以吗?”夏童睁着眼睛看荣必聪,那神情的热炽,跟一般跑到荣必聪跟前来求恳恩惠的人,其实没有两样。

  分别只在于夏童要求的只是放假。

  一时间,荣必聪不晓得答。

  面对着这个令他越来越迷惑,越来越陶醉的女子,他开始头脑浑噩,手足无措。

  夏童的要求简单而真挚得令人难以置信。

  是她本人说过的智慧之语:“很多事实令人难以置信。”

  因而世间上有重重疑案,甚至造成冤狱。

  对于夏童,荣必聪始终信赖,他有的只是惊异。

  看到夏童仍在等待答复的模样,荣必聪笑起来,道:“没问题,由我来安排。”

  忽然,灵机一触,荣必聪问:“你喜欢到什么地方度假?”

  “世外桃源。”夏童答:“那个地方一定不会有电话、传真机、电视机、录影机、收音机、报纸、杂志。总之,与世隔绝,别人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人。”

  然后夏童哈哈大笑:“十二道金牌传召也不管用,我压根儿收不到。”

  七天之后,荣氏集团的行政部门,将一张飞赴菲律宾马尼拉的头等机票送于夏童,并对她说:“夏小姐,你抵达马尼拉之后,在机场立即会有专机将你送到其中一个小岛上去,那儿是荣总的产业,岛上除了岛民,只有一幢别墅,你可以在那儿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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