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强吻事件后,钟筱仍遵守约定,在空闲时间到风见彻的研究室当工读生。,但每次见着风见彻,钟筱不是给他白眼看,就是对他不理不睬。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主动开口。
风见彻虽然对她的态度多所不满,但因为自知理亏,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选择做壁上观,等钟筱气消再做打算。
这天,钟筱郁郁寡欢的前来医院探视左丹红。
休息了几天,左丹红的气色好多了,精神奕奕的半躺在病床上。
“筱筱,你来得正好,我正无聊得发慌呢。要再让我傻楞楞的躺在床上,我一定会先发疯。躺了一整天,骨头都变得好僵硬,我好想起来走走喔。”左丹红转动脖子,可怜兮兮的堆着一张苦瓜脸道。
“你是病人,不让你下床也是不得已的,你再忍耐几天吧。”钟筱淡然的口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往昔神气活现的脸庞显得心事重重,仿佛心里积压了许多烦恼。
左丹红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骨碌碌的大眼直盯着钟筱脸上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怎么你的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难看?”
“我睡眠不足嘛。”钟筱避重就轻的回答。说来这就得怪风见彻了,要不是他逾矩的行为夜夜侵扰她的小脑袋,向来一沾枕便梦周公的她,怎么可能会睡眠不足。
“筱筱!”左丹红惊讶的低叫。“跟你同寝室两年,睡觉和起床时间比军人还规律的你,怎么可能会睡眠不足?”左丹红摆明着不信。
她的话可问住钟筱了,她支支吾吾道:
“可能是睡前喝了咖啡的缘故。”
左丹红眼尖的看出钟筱的不对劲;她知道钟筱从不在睡前喝咖啡的,因为喝了之后,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明天一早必定“丑态毕现”。筱筱这么说反而暴露她失眠的理由不寻常。
左丹红装模作样的哀叹,引起钟筱的注意。
“丹红,伤口不舒眼吗?我按铃叫医生过来。”
左丹红压住钟筱欲按铃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我叹气,是因为感慨。”
钟筱一楞,随即哈哈大笑。
“感慨什么?难不成感慨一年度过一年,青春不在,年华老去?”
“才不是呢!”左丹红娇嗔,明眸大眼瞟向钟筱。“向来有话就说、不吐不快的筱筱有了难以启齿的秘密,我这个做室友的,不该感慨吗?”
钟筱听出了左丹红话中埋怨她不说实话的意味浓厚,令她的罪恶感陡然窜升,她尴尬的低下头。
左丹红回想刚进医院时,钟筱来探望她时并无异样,后来钟筱与风教授离开,隔天再来,她的脸色就不太对……
“喔,我知道了。”左丹红故作神秘的拉长尾音,啧啧有声的盯着钟筱看。
“知道什么?”钟筱不自在的扭动身体。
“你失眠的理由啊。”左丹红笑开了脸,将钟筱的别扭收入眼底。
“谁说我失眠了?我只是睡不着而已。”钟筱欲盖弥彰的掩饰,换来左丹红一连串的笑。
“是,你怎么说都行。以我对你的了解,会让你烦恼到睡不着觉的原因,以前我会猜考试啦,不过,最近考试好像没那么吸引你的注意力了。照你近来的动向,我想……应该是风教授吧?”
听到有关他的一切,即使只是姓,也让钟筱心火滚滚燃烧!她压抑不住火气,瞬间就忘了自己本来想隐瞒事情经过的。
“他莫名其妙!”钟筱恨恨的咬牙。
“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让你气到现在。”
钟筱望了望左丹红,才要开口,想起那一晚称不上愉快的经历——两人亲密的举止。于是立刻改变主意,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筱筱……”左丹红半眯着眼,暗示钟筱从实招来,否则后果自负。
钟筱卖力的摇头,嘴巴紧得有如两片蚌壳,死也不肯张开。
“呃……是不是跟风教授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啦?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出来?”左丹红恍然大悟,像是已经捉到钟筱的小辫子。
钟筱心惊肉跳的站起身,不敢看向左丹红了然的眼,来回不停的踱着步。走了几步,明了自己焦躁的举动正好说明她的心虚,于是又坐下,但一落坐,困扰她好几晚的问题,重新跃上心头——
他为什么要吻我?
真是因为谣言的关系吗?
或者,他是个轻佻的人,对他来说亲吻根本不算什么,就像吃饭一样,看到女人就会想要和她接吻?
钟筱跳起来,重新绕着左丹红的病床打转,不愿去想像有这个可能性。在她心底,仍希望风见彻并非只因一时冲动而吻她。
那她到底在期望他以什么心态吻她?她反问自己。
乱糟糟的思绪加上漫天飞舞的问题,恼得钟筱无法冷静下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踏着脚步,行军似的绕着左丹红的病床,一圈又一圈的绕。
“筱筱,坐下来!”左丹红轻叱,钟筱依言坐在椅子上,
“很好。”左丹红点头赞许,诱哄道:“一个人胡思乱想是没用的,来,告诉我事情经过,任何小细节都不能漏掉。”
对钟筱来说,这种事是很难启齿的,即使对象是她的好友兼室友。
“快啊,我等着呢。要是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我就干脆去问男主角喽。”左丹红半哄半威胁的瞅着钟筱。
“红红,我记得你很善良的。”钟筱讨好的涎着脸。
左丹红满脸带笑,闪动灵活的大眼,既无辜又天真的说道:
“我是呀。只不过想听你非凡的经历,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嘛。”
乍听之下的确合情合理,这令钟筱无法辩白。罢了!说给丹红听又何妨?于是,钟筱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左丹红,而她听完之后,脸上并无惊讶的表情,像是早已料定事情会发生一般。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钟筱问道。
“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大概有几分把握你们以后的发展。”对于钟筱的疑问,左丹红加此解释。
钟筱冷哼。
“我们之间唯一可能的发展,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左丹红笑看钟筱一脸嫌恶的神情,明白风见彻果真是彻底惹恼她了,否则一向生气不过三天的钟筱,怎会将几天前的事记恨到今天!
不过,筱筱之所以会将强吻的事搁在心底,代表她在乎风见彻。若真是她讨厌到想吐而后快的人,怕不早把烦恼丢到垃圾筒去了,哪容得了它在脑中作乱!而且左丹红觉得,风见彻的行为虽有可议之处,但从他对钟筱的态度,对照他和其他女学生相处的情况看来,筱筱在风见彻心中应是特别的,问题是迟钝的筱筱未必能看清这点。
左丹红瞄了钟筱一脸的愤然,不禁同情起风教授坎坷的情路。
也许她该推钟筱一把,偶尔过过当红娘的瘾。
“他喜欢你。”左丹红笑笑的指出。
无视钟筱瞬间瞪凸的双眼,左丹红优雅的拿过茶儿上的开水轻啜一口。
“他是个讨厌鬼!”钟筱抿直唇申明。
看来,筱筱还是没开窍呢。左丹红重又提醒她一次。“他是个喜欢你的讨厌鬼。”
烫人的火气直往钟筱的脸上冒,钟筱挪开视线,轻斥:
“别胡说!”
“筱筱,你真迟钝。”左丹红摇头大叹红娘难为。
钟筱死命的鼓着腮帮子,坚决否认左丹红的话。
“你没注意到吗?风教授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情形?”左丹红轻轻戳了下钟筱的手背。
“他的事,我才没时间去注意!”钟筱一脸不屑。
“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唷。风教授对其他女孩子都很规矩的,别说是碰她们了,连女孩子自动送上门、抛媚眼的,他也不会去理会。”左丹红点到为止的说道。
“喔,你是想说,他只会在我面前变身成狼人吗?”钟筱故作恍然的大惊。“莫非我要为了这难得的荣幸而痛哭流涕?”
左丹红噗哧笑道:“哎呀,你会这么说,表示你对男人不够了解。”
“我又不是男人肚子里的蛔虫,干嘛去了解他们。”钟筱咕哝道。
左丹红笑嘻嘻的。
“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可以避免自己受骗。深情的男人——就像是风教授那一种,只会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其余的都会视而不见。懂吗?所以你在风教授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他哪有你讲的那么好!他的嘴巴坏得很,常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钟筱难以苟同的吐槽。
“你觉得他和其他女生讲话,也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吗?”左丹红反问。
钟筱歪着脑袋想,用力回忆她看到的情景。
“他对她们都和颜悦色的,态度还像个绅士般。对我就不一样了,常常摆副臭脸给我看,还对我大吼大叫。一定是因为我前一阵子害他受伤,所以他怀恨在心,存心整我。”说到后来,钟筱白皙的脸蛋冒出火气,简直要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掬一把同情泪!
“这不就是了,他喜欢你。”左丹红抚掌而笑。
“喜欢一个人,会疼她、宠她、给她无微不至的呵护,这样的行为才叫做‘喜欢’。他呢,他的行为充其量只能称做‘虐待’,怎能归类为喜欢!”钟筱振振有词的反驳。
“是没错,正常人都是这样示爱的……”左丹红开始头痛了,没想到筱筱那么顽固。
“是啊,所以他不是正常人,他是虐待狂,有虐待人的倾向!”钟筱昂起头,不容反驳的说道。
“筱筱……”左丹红还要加把劲劝她,钟筱立即打断她的话。
“下次再聊吧,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拜拜。”一溜烟的跑了。
左丹红只能望着钟筱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唉,两个小孩子。”
第九章
一年一度的耶诞节快到了。
由于受西方文化影响太大,也因为学生费尽心思不放过任何可以狂欢的机会的心态,每逢耶诞节,校园内大大小小的舞会、晚会都会热闹开锣。筹备舞会的同学忙得不可开交,校围里随处可见邀舞的文宣。
其中,又以英文系为最。或许是由于所学倾向西方,对于西方视为重大节日的耶诞节,重视的程度由系办花费巨资张罗舞会可见一斑。
英文系学会也为此次的耶诞舞会投注不少人力、心力。钟筱身为系学会一员,理所当然也派有任务在身。
舞会当天,她必须身着素雅的长裙,在点心区接待客人。美其名为接待,其实工作内容只是补充点心与茶水的不足罢了。
这项任务极为简单,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准备,人到场就行了。坏就坏在舞会前几天,风见彻告知她,他的研究发表会定于耶诞节后两天,必需连夜将研究资料核对一遍,有错误的地方要她键入正确资料,再印出来。钟筱听完,忙叫道:
“我有事!”
埋头苦写的风见彻心一震,连带握笔的手也脱离控制,眼前的统计图表被他天外飞来的一笔划歪了曲线。他忽地捏毁图表,摔在脚边,也不管统计图仍有修复的可能。
“舞会当天与人有约?”声音闷闷的传入钟筱耳中。
“我要当舞会的招待。”钟筱简洁的回答。何时她也像杨莘一般“惜言如金”啦?她好笑的暗忖。
能少与他说话就少说一些,她可还没忘记他的恶行恶状呢。说她小家子气也行,她就是气不过他随意吻她,事后却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连最基本的“抱歉”两字也不肯给,算什么嘛!
钟筱双眼含怨的瞪向风见彻,适巧他抬头起来,四目交接,钟筱不眼输的个性使她不愿先移开眼光。谁先避开,谁就输了,她可不愿输给一个色狼!
风见彻唇角上扬,满眼带笑,她终于肯正视他了!自从那晚之后,她可是极尽所能的忽视他,不是将他视为隐形人,就是对着墙壁说话也不愿面对他,让他心情一度跌落谷底,好几个晚上因她而辗转难眠。
现下,看得出来她仍不太高兴,但肯当他是存在的,而不是视为无物,就已经让他雀跃得手舞足蹈了。
——有点不太对劲!钟筱半眯着疲累的眼,一瞬不瞬的回视风见彻温柔似水的眼瞳、脸上满足的微笑;因微笑而显得柔和的俊脸,和自己莫名其妙多跳了几十下的心跳。
真的很不对劲!不只是他,她自己也是。他像个白痴般傻笑,干嘛连她也跟着来段心跳交响曲?!她又不是音乐系的,可不兴为背景配乐那一套。
算了,瞪赢他又没奖品,干嘛意气用事,浪费时间在瞪他上,她还有事情要做呢,光瞪他哪能做事啊。
钟筱快快移开视线,坚决否认自己是因为疯狂跳跃的心脏才认输的。
钟筱半转坐椅,速度之快以致弄翻了两本桌上的书。飞快的瞄风见彻一眼,瞧见他仍在看她,赶忙蹲下身体,捡拾掉在地上的书。
拾起地上一本,另一本掉到桌子底下;她趴在地上,排除万难的伸长手,摸出困在书桌底处的书本,赶忙挺起脖子——
“噢!”钟筱低叫出声,眼冒金星的趴回地上。只怪自己的动作太快了,忘记头顶上还有书桌。
风见彻飞快的丢开笔,奔到她身旁,轻轻将她拉出书桌。“我看看!”手忙不迭的拉关她护住脑袋的小手,受冲撞的头上,隐约现出红肿,可见冲撞的力道有多大。
钟筱痛得眼泪直冒!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无法看清跪在她面前的风见彻的表情。
“是不是肿了个大包?”
她颊边的两行泪让风见彻眉头紧蹙。
“很痛吗?”他轻按她头上的红肿。
钟筱惊叫,泪珠不受控制的流成小河。“痛死人!”
风见彻心惊的抽回手,用大拇指粗率的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打横将她抱起,安放在沙发上。
一切快速的举动停在钟筱错愕的神情上。她受伤的部位好像不是脚嘛,他干嘛抱她?
“忍着点,我去医务室拿些药膏回来!”风见彻一瞬间飙出办公室,让钟筱来不及告诉他,系办公室就有急救的药品,不必跑到千里外的医务室去拿。
钟筱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干脆躺在舒服的沙发上休息。不小心碰到头上伤口,她哀哀的叫出声,翻转身子,侧着头半躺进沙发。
过了一会,她重新换了个姿势,这回她把头靠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正面朝向天花板平躺着。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坐起来,调整姿势躺回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寂静的室内,复又坐直身体,像条坐不住的虫,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风见彻汗流浃背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气喘吁吁的大口吸气,手里拿着急救箱,箱外露出了一小载绷带,箱内的药品也胡乱堆叠在一块,很显然是他仓卒间随手一抓的结果。
钟筱坐起身,风见彻渐渐调匀呼呼,将急救箱放在地上,单脚跪在沙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