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是坐在半圆正中的一个男人突然不耐的开口,“叫的再大点声!妈的,连呻吟都这么难听。”
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先停下来吧。小心弄死了。”
“死了也活该。”坐着的男人摘下墨镜,赫然就是陈之默老板的老板。远云集团的老总——朱昀庭。
“阿远,你说,之默怎么还不来?难道他没走这里?”
周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不会。不过……”他看了看表,“已经这个时候了,如果他还没有来的话,说不定是换了路走,或者看到路上扔的那个人干脆逃走了。”
“你觉得第二种猜测有多大的可能性?”朱昀庭瞥了他一眼。
周震远自己也是一笑,“很小。那种单纯的动物。”
“算了,不等了,收工收工。”昀庭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立刻有人走上几步把一件风衣给他披上。
“那,这个人怎么办?”震远指了指扔被吊着的,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打死好了。”套好大衣,朱昀庭轻而易举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周震远得到指示,好无意义的对手下的人做了个处理干净的手势。那个男人眼看大势已去,吓的尿了一裤子。“朱老板,朱老板,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凄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让他闭嘴!”朱昀庭显得极为不耐烦。
拿棍子的二人把手臂高高举起,棍棒马上就要落到那人的头上。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仓库的门口,“住……住手!”气喘吁吁的一个声音,“你们想……想干什么!”
朱昀庭看了一眼身旁微笑着的周震远,也笑了。“在……杀人。小孩子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游荡什么呢?”
一个眼神,身后的人立刻过去把闯进来的陈之默包围住。
“朱昀庭!是你!”之默又惊又怒的瞪着他。
周震远不紧不慢的开口,“见到自己的老板不是这么问好的吧。”
陈之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片刻,“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犯法!”
朱昀庭呵呵的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然后突然做了一个极其经典的动作,“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一把手枪指着陈之默的额心。“呐,是不是下面就应该接这样一个动作。”
陈之默惊的动弹不得。朱昀庭又突然把手枪收回来,砰的一声丢到陈之默的面前。陈之默迅速的弯腰……而已经转过身的朱昀庭就像背后有眼一样,“里面没子弹啦。”
陈之默的动作一僵。下一秒,又有东西落在他的眼前,这次,陈之默连同枪一齐拣了起来。手开始不可抑制的抖。
“这……是什么?”
“奶粉,洗衣粉,白粉。三选一,答对没奖。”朱昀庭笑的无比灿烂,像个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忘记了台词,“远,该什么了?”
“你已经看到了我们在做坏事,那么你只有死了。”周震远提示他。
朱昀庭立刻接上,“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陈之默的脸色从黑到白,从白到青,咬着牙终于崩出一句话,“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家伙真奇怪,为什么总是撞坏人家的好事呢?”朱昀庭走过去,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之默,“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在监狱里呆了五年,可惜还没有变成一个乖孩子。”
上去揪住昀庭的脖领子,之默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下一秒,陈之默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被人架到半空,然后狠狠的一拳砸到他的肚子上,谁还在他的后膝跺了一脚。“呜……”一声痛苦的呻吟,之默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朱昀庭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然后蹲下身来,一手揪住他的头发,猛的扯起来。“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而已。”他无比认真的说。
这个时候,之默反而笑了,对着昀庭的眼,有几分嘲讽。“废尽心机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们就直说了吧。能做我会做,不能做,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昀庭站起来,走到周震远旁边,扯住他的衣角。震远略略低下头来,昀庭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
此时,陈之默已经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手反缚着。周震远走近他,“其实很简单。成为我们的人吧。”
之默并没有意料中的惊讶,到像是早已想到,“问一句,是字面的意思,还是……”
周震远回答的也很干脆,“两种都是。”
“变态!”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一口啐了上去。周震远并没有躲开,银灰色的西服上,一块痰迹格外的明显。
“自己舔回去。”周震远面无表情的说。
陈之默当做没听到。
重重的一拳打在脸上,半个脸颊顿时高高的肿起。
“自己舔回去。”丝毫没有动怒,冷静的看不到一点感情,“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陈之默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出了声。
压抑的空气骤然又降了几度。周震远再度伸起手,却被身后的朱昀庭一把拉住,“够了。”声音竟是充满严厉的。周震远看了他一眼,垂下手。昀庭掏出手帕,帮震远把衣服上的痰迹擦掉,“请别伤害他。”低下头,低低的声音,隐含着几多委屈。
呆掉的人是陈之默。
“喂喂喂。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我告诉你们,违背我良心的事情我绝对不做的。”
“那喜欢我呢?”朱昀庭突然问,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漂亮的不像个男孩子。漆黑的眼睛里,单单纯纯的反映着渴望,期盼,眼波荡漾的是点点的犹疑和动摇,对自己的不自信和对结果的恐慌。带上墨镜时的那种阴狠的表情完全无法想象,嘴角噬血的微笑也被一丝所忧郁代替。
陈之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呢?
“如果你不能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话。”昀庭稍微顿了一下,接着伸出双手,“那就带我去警察局吧。”
“昀庭!”周震远皱眉,“又乱来。”
“我没有!”拨开陈之默周围的手下。朱昀庭表情认真,一点不像是玩的样子。
“现在你和我……呃,你带我去警察局吧。”
周震远一脸被他打败的表情,而陈之默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你……你毛病吧。”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找死,去仍是无法抑制心里的好奇。更何况,有一点陈之默还比较肯定。如果真的是想他死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些。
看到已经傻掉的陈之默,周震远好心的提醒他。“哎,你听清楚了。要么成为我们的人,要么送他去警察局……”
话音刚落,之默一把抓住昀庭的手,“好,我送你去警察局喝茶。”
昀庭呵呵的笑起来,转过头冲震远挥了挥手,“别担心,我走了。”
周震远也只能无奈的苦笑,“这个傻孩子。”
***
夜很凉,朱昀庭的手更凉。拉着昀庭一路跑出来,之默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听着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终于带动自己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松开昀庭,双手扶在膝盖上重重的喘气。
“你……你还好吧。”朱昀庭伸过手来想拍拍之默的背,却被一巴掌拍开。“别动我!”
昀庭抿了抿嘴,没吭声。
之默四下看了看,这是还他刚才过来的小巷。月光依旧明亮,他的车子倒在一旁,路中央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人呢?”陈之默指着地问。
“我刚才让人处理了。”
之默瞪起了眼睛。昀庭立刻又补充解释,“我没有杀他。”
“为什么要和我回警察局?”之默对着他,倚着墙站着。
“嗯……你忘记带证据了。”昀庭看着之默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掏出东西来,一把枪,一包白粉。“刚才你把它掉地上了,我想,到了警察局,你可能需要这个。”
陈之默顿时有了吐血的冲动。冲上去把东西一把抢过来,在兜里放好了,又过去把车子扶起来,骑上就走。
“喂。你不是说带我去警察局的么?”昀庭抓住车把。
“你当我傻子啊。警察局里从上到下哪个不是你的人?再说,那里若真能治住你,你会这么老老实实的跟我走?让开!”
“可是你答应我的。不然我就让人杀了你的。”
“少废话,让开!”
昀庭倔强的抓住车把死都不肯放。陈之默有点急眼了,掏出刚才那把枪来就照着昀庭的手砸下去,“放开,放开!”
昀庭却仍死都不肯。手指敲出血来,眼圈也一点点的红了。“阿远说,威胁你你也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不然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陈之默了。可是,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我不是坏人,我想让你喜欢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看着之默,只是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啪。枪掉在了地上。陈之默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把手放上昀庭的脸庞。他的眼泪,一点一滴,纯粹的让人看不到任何的被污染的痕迹。映着银色的明月,像一弯泓水。
“你……你别哭啊。”想沾去他的泪水,却不想让他的泪水越流越急,“你不是坏人谁是坏人?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拿枪,拿毒品,还有杀人。”
昀庭哭个不停,争辩道;“我只走私,绝不走毒品的。他们……他们趁着我的船,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之默仰头苦笑,“啊,这叫好人。”
“已经是很好了!”昀庭红着眼睛发脾气。表情可爱,之默想骂回去,话又憋回肚子里。
天下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皮的人多的是,这样算起来,朱昀庭应该还不算十恶不赦吧?至少和他自己比,他自己也是杀过人的人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的初衷是多么的好,杀了无辜的人,“杀人犯”这个名字他永远也抹不掉。陈之默不知不觉把自己的评判规则放宽了些,有些无奈的看着哭得两眼红肿的朱昀庭。
“你别哭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有哪点好,你又是第一次见我。”
“不是第一次。”昀庭小声的说。
“啥?”
“以前,以前就见过。在你进监狱以前。”
之默一愣,却又懒的追问下去。那时候他英雄年少,上了电视也上了报,在S市不认识他的人估计也少。
“算了,懒的跟你说。我跟你说好了,第一,我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了,更不要像今天这样耍什么花招。”
昀庭委屈的撇撇嘴,刚想哭。陈之默立刻绷起脸来教训他。“大男人哭什么!”
昀庭使劲的抿住嘴,表情扭曲。
之默叹了一口气,“说吧。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昀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的提醒他,“还有第二么?”
之默仰头看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一定会死在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其实就是一个白痴的家伙的手里。不管是有人拿枪爆了他的头,或者就像现在这样被他活活气死,他都不会太惊讶。
“第二。我可以当我没看到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别想把我拉下水。”
“当朋友也不可以么?”
之默看着他不说话,一脸你问的问题很愚蠢的表情。昀庭看着看着,直到完全绝望。
“你现在要去哪里?快说,天都快亮了。”看朱昀庭神情恍惚不知道又神游到了哪里,干脆自己替他做决定。“我送你回家好了。”
指了指后坐,“上来吧。”
昀庭缓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要带我?”
“你自己要走回去我没意见。哦,也是,你打个电话叫你手下来接你好了。”说完蹬了几下,骑上车子。昀庭立刻紧跑两步跳上后坐,一把抱住之默的腰。“你送我回家好了。”
陈之默看了看紧环着自己的手臂,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心异常的软,扭头看着那家伙一脸幸福的表情,想发的脾气又收了回去。
算了。就让他这一次好了。
***
在早上六点的时候,陈之默从梦中惊醒,直直的从床上做起来,两眼看着已经有些班驳的墙壁发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唤回了他飘忽的神智。
“妈!”迅速的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母亲的房间。看起来已经十分苍老的母亲正半倚着床背咳嗽个不停。
“妈,你没事吧。”坐过去轻轻抚摩着母亲的背部,看咳嗽稍缓又跑出去端了杯水进来,重新做回母亲的身边。“妈,好点没有。”担心母亲的身体,却无能为力,之默知道母亲的病是当年因为担心他而引起的,所以一直愧疚不已。
“我没事,老了,不行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今天周二。可以休息的。”喂母亲喝了些水,然后扶着她慢慢的躺回床上,自己也把头枕在母亲的胸口,“妈,我好久没有陪你了。”
感觉母亲温暖的手掌在自己的头顶摩挲,之默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自己的母亲两个人了。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不仅没有让母亲幸福的度过后半生,甚至让她永远在邻里面前抬不起头来。
“妈妈。再睡一会儿吧。”
“之默啊,我睡不着了。你昨天晚上又工作到很晚吧。”
眼前混乱的场景交替着闪过,之默只觉得一阵头痛,忍不住呻吟出声,缩进母亲的怀里。幸好今天不用上班,不然万一再遇到周震远和朱昀庭,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怎么了,之默?”母亲温柔的拍着自己孩子,像她年轻时抱他时的样子,时间很快,他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虽然一路走来不那么顺利,但他毕竟还年轻不是么?而且她知道,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善良的,总会替人着想的孩子。
“没什么。妈,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早上空气新鲜,对你身体有好处。”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之默迅速的跑去换衣服。然后小心的扶着母亲出门。母亲的脑溢血曾经犯过一次,结果左半身瘫痪,后来慢慢做复健,好了许多,但是走路仍是不太方便。
之默扶着母亲走到街心花园,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正是早上最好的时候,晨练的人很多。老头老太太们一群群一队队在成片的草地上或做操,或舞剑,一片万民健身的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