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跟自己一样,眸光一停驻在对方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有和自己一样迷恋欲狂的心情?
蓦地,尉暻推开门板探出头来。「小曼,咖啡快没了!」
「啊!」陷入怔忡之中的她被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摔掉手中的马克杯。「呃、噢!我……我现在就出去买。」
哇,完蛋,她敢打包票,这下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她用手搧搧发出惊人热度的双颊,匆匆忙忙地掏出皮夹。
「对了,等一下请你多注意,便当送来了就赶快拿给学……」长吃。她话说到一半,却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硬生生地改口。「就……赶快拿进去吃。」
唉,她真是急昏头了!苏碧曼的脸红得几乎可以烧水了,她赶紧冲出门外。
尉暻好笑地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当然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早在他刚进集团的第一天,当总裁介绍自己的得意助理给他认识时,他就对这个气质清新可人,瘦弱的身子里竟蕴含着无限坚强的女孩,有着莫名的好感。
但无论他如何追求她、邀请她,她却从来不愿答应和自己单独约会。
一开始,他也曾经质疑过自己的魅力。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苏碧曼对总裁异常诡异不寻常的态度……
一年半以来,他受够了苏碧曼追着总裁跑,而他又追着她跑的无解三角习题。既然她不愿意有所行动,那么,就让他来打破僵局吧!
「何必麻烦她呢?」任应玚淡淡地道,语气有些不赞同。
还探出半个身子在门外的尉暻听见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到沙发上坐好。
「小曼每次都这样吗?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她就变得慌慌张张,老是嫌自己做得不够多。」他背靠向柔软舒适的沙发椅,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任应玚从文件中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座的男人。「你想说什么?」
的确,他也觉得碧曼为自己打理的事情,已经超出一个助理所应负责的范围,但是因为她真的十分细心,而且又总是知道自己的喜好,他已经非常习惯让她来决定一切……
「我想追求小曼。」尉暻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任应玚微蹙起眉头,虽然只是瞬间的动摇。「你要追求谁,不必经过我的批示许可吧?」
「但是小曼一天到晚在你身边当老妈子,连我想找她一起烛光晚餐,她都不肯啊!」尉暻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半开玩笑的模样。「我不需要你的许可,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太过霸占员工时间的老板,会阻碍员工幸福的!」
是吗?他太过霸占碧曼?任应玚陷入沉思。
他似乎把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视为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以致于忽略了,她也应该要有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想想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整天都在一起,就算是假日也不例外。看来,他实在太亏待这个自己最重要的部下了……
「我放她大假,也并不表示,她会答应你的邀请。」沉默半晌,任应玚承认他过分依赖助理的事实,但也点出重点。
尉暻露出微笑。「你不知道吗?一个女人愿意不计回报,尽心照顾一个男人的原因。」
「碧曼她?」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便立刻了悟尉暻真正要请他帮忙的事究竟为何。
尉暻苦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就帮我个忙吧!」
原来——任应玚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骚动,原来,她对他抱着这样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的确不该再默不吭声地享有她的付出。毕竟,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接受她……
「我知道了。」他合上资料夹,有些疲惫地捏捏鼻梁。「你还有别的事要报告吗?」
尉暻从沙发上站起身,正要告辞,苏碧曼刚好敲了敲门板,提着三人份的便当和一大包咖啡豆走进来。
「你们两个,吃饭了,便当都不知道放在外头多久……」她望向沙发上的男人们,突然愣住。「你们干嘛盯着我看?」
尉暻回过神来,他走向她,很自然地拿走自己那份便当,并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老大已经批准我追求妳了,晚上一起吃饭吧?」趁着她还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时候,他丢下了一颗炸弹。
「你、你说什么?!尉暻!」她瞠目惊叫,但尉暻已经径自走出办公室。「学长,尉暻他在说什么啊?」
苏碧曼心慌意乱。刚才她一踏进办公室,就敏感地发现学长的目光有了些微的改变。尉暻那家伙,到底跟学长聊了些什么不该聊的?
「他说他想追妳,但妳一直不答应。」略为沉吟了一会儿,任应玚试探性地问道:「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然为什么不接受尉暻?」
那个人,就是你呀——苏碧曼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低下头,不愿回答。
学长啊,你还真是残忍,竟然要一个暗恋你的女人接受另一个男人……喜欢的人三两下就将她推给别人,她觉得自己好悲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见她没有否认,他微微蹙眉,像在提问,又像在自言自语。「尉暻很不错,妳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喜欢我?
是呀,为什么不喜欢对自己温柔深情的尉暻?她也很想知道。
或许,人就是天生反骨吧!越是难以征服、越是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事物,就越能激出据为己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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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苏碧曼按照惯例,将自己一大清早起来辛辛苦苦做的早餐奉上,却立刻被任应玚冷冷地泼了一桶水。
「碧曼。」他轻轻唤她,语调沉重严肃。「以后不要这样麻烦了。」
姑且不论自己喜不喜欢她,光是两人家世背景极其悬殊这一点,就算他想要,他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在一起。
更何况,他心中早已有了理想伴侣的人选……
她正开心地从便当袋中拿出还温热新鲜的法式吐司,听到这句短短的话,霎时愣住了。
「不麻烦啊,我只是多做一份早餐嘛!」她很快地恢复平常的神色,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贯拿出来当借口的理由。
「我怕尉暻会误会。」他淡淡地提醒。
「这跟尉暻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苏碧曼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刻意转移话题,拒绝讨论。「我知道你不吃甜食,所以这个法式吐司就做成咸的,吃吃看味道会不会太淡。」
然而他却不允许她逃避。「碧曼,我知道之前自己让妳负担很多不属于助理的琐事,现在情况既然已经稳定了,妳可以不必再这么做了。」
他讲得好轻松,她的心却凉透了。苏碧曼怔怔地望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妳聪明漂亮,一定会有更多像尉暻那样优秀的追求者,不要被公事占去太多时间和心思。」他继续用严肃认真的表情,说着刀一般划痛她心口的话。
公事?她对他从来就不只是公事啊……
脑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她却像被掐住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这是在拒绝她?她失恋了?!一阵呛人的酸涩冲上她的眼鼻,泪水在她双眸中打转。
「我……我……」她困难地开口,正想辩解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事情,却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任应玚道了声歉,掏出手机检视来电者,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仍然决定要接听。
苏碧曼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说话时冷漠不耐的表情,脑袋里还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冷静一点,她一定要冷静一点!学长说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并不代表他不会喜欢自己啊!
她拚了命地说服自己,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只是,学长是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开始关心起她的感情世界,甚至希望她接受尉暻?
尉暻?一定是他对学长说了些什么,学长才会在意起来——对,一定是这样!她蓦地感到一阵恼羞成怒。
不知道尉暻到底对学长乱嚼了什么舌根,看着任应玚终于切断通话,她急着想要解释。
「学长,是不是尉暻他……」
但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抱歉,我未婚妻突然来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傻傻地重复他的话。「未婚妻?你的未婚妻来了?!」两天里面一连接受三重打击,她简直措手不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未婚妻……」
「这是我的家务事,我想应该没有必要拿出来炫耀。」他笑了笑,彷佛在谈论天气似的说着伤人的话语。
她的脸色苍白,被这狠心的一击打得浑身颤抖,几乎站不住。他说,那是他的家务事,没有必要告诉她,难道在他心里,自己连个好朋友都算不上?她纯粹只是他集团中千百个员工的其中之一?
苏碧曼心碎欲裂,必须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克制自己呜咽出声的冲动。
任应玚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还径自交代事情。「碧曼,请妳帮我泡两杯咖啡好吗?」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他转过头,露出错愕的神情。「碧曼,妳——妳哭了?」
她哭了?苏碧曼被动地抬手摸脸,果然摸到湿漉漉的一片。然后,不顾他焦急懊恼的呼唤,她冲出总裁办公室,一股脑儿地往安全梯的方向冲去——
「小曼,妳等一等!」突然,一道温暖的男性嗓音叫住她,同时,那属于男人的有力大掌攫住她的手臂。
她满怀希望地回头,随即疼痛地失望了……
尉暻担忧地瞅着她,替她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别哭了……我会对妳很好很好,永远不会惹妳伤心。」
「不……」她摇头、用力摇头,心里的剧痛逼得她呼吸困难,几乎要昏厥。
她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可是,她真正抱着期待的人,却永远不可能对她这么说……
尉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不带任何欲念,就只是单纯地心疼她。
苏碧曼顺从地靠在他的胸前,暂时软弱地依赖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她被伤得太突然也太重,需要汲取一些安慰……
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悄来到安全门前,看见紧紧拥抱住彼此的一对男女,又悄悄地离开。
第三章
六年半前
女孩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额头,又蹑手蹑脚地退开,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拔腿开溜,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看见一双紧盯着自己的幽深眼眸。
「壁虎学妹……」任应玚开口,嗓音是冷冷的。
老天爷!苏碧曼被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口。完蛋,她偷亲人家也就罢了,竟然还逊到被发现——
怎么办?如果学长从此不准她靠近,甚至要她滚出学生会,那她该怎么办?!
她可不呆,也有自知之明,除了「震惊」和「厌恶」,她知道他应该不会有其他反应。
本来嘛!自己全身上下都干瘪瘪,连个「美」字的边儿都构不着。只有秀气的五官,和又大又黑的眼睛还算可取,也才会被学长姊安了一个「壁虎」的绰号,学长根本不可能会喜欢她这种营养不良的小孩。
结果,她担心害怕了半天,他却只是酷酷地丢下一句「妳迟到了」,然后点点桌上的会议纪录影本,便走出这间湿冷的教室。
苏碧曼惊愕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蓦地涌上一阵甜。
学长特地留在教室里,等她等到现在,还帮她影印了一份会议纪录?!她拿起那迭因潮湿而软掉的纸张,好宝贝地抱在胸前……
她想,他应该有一丝丝喜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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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碧曼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大学时代所写下的日记,一字一句仔细地读着,从满天星斗翻到太阳露脸。
就因为任应玚当初近似温柔的举动,就因为她偷偷吻了他之后,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嫌恶的模样,才让她深陷沉沦至今。
这一年半以来,她一直都在自作多情,甚至因为自己做着类似一个妻子服侍丈夫的行为,而暗暗兴奋欣喜。
那样的自己,是多么地可笑啊……她用力蒙住脸,已经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任应玚了。
苏碧曼爬下床,拿起电话话筒拨出一串号码。她害怕看见学长,害怕再次尝到那种彷若被一剑刺中心脏的剧痛,她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没有人在被拒绝得那样彻底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共处一室的,更何况他们在工作的时候,根本就是整天黏在一起。她想,她一定会疯掉的!
「中任饭店集团您好,请直拨分机号码……」
话筒开始传来悦耳的语音,她按下人事部总经理的分机号码,但才按出两码就停住了。
学长真的拒绝她了吗?她既没有告白,他也从来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我不喜欢妳」的话来,她哪来的失恋?!也许,学长还反倒对她昨天极为失常的举止感到困惑呢!
她挂断电话,开始盥洗更衣,把握所剩无几的时间做准备。
既然要失恋,就要伤心得名正言顺,断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一丝能够转圜的余地——
她、要、去、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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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二十六分,尽管苏碧曼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加快速度,还是迟到了。
她战战兢兢地踏进总裁办公室,发现里头没有半点人影,忍不住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对了,学长今天早上要先到饭店那儿去巡视,她怎么给忘了?她拍拍双颊,泡了杯咖啡刺激一夜未眠的脑袋,打算在他回来之前,先用工作来镇定心绪。
不料咖啡还喝不到几口,任应玚便从饭店回来了。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板,一眼看见坐在工作岗位上的苏碧曼,脸上霎时闪过一抹讶异和不知所措,但只一瞬间便立刻隐去。
看见他,她果然还是会心痛……苏碧曼愣愣地握着咖啡杯,不知道自己现下的表情,简直哀伤可怜得像只被狠心抛弃在雨中的小狗。
「早安。」他朝她点点头,态度一如以往,接着便要往内侧的办公室走去。
叫住他,叫住他呀!苏碧曼深呼吸,再深呼吸,就在他转动门把的那一刻,终于成功地出声叫住他。
「学……学长等等!」她必须竭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把话说完。「我有话要对你说。」
任应玚并不知道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瞧她一副破釜沉舟,抱着必死决心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微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