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做什么啊?都已经被伤过那么多次了,还不能看清事实吗?
她瘫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心痛得无法停止哭泣,脸上擦了又湿、擦了又湿,泪水像是怎么样也流不完。
是,她是蠢没错,但如果他对自己只是抱着玩玩的感情,那干嘛在她哭的时候那样温柔,又干嘛要她继续爱他、不许她去喜欢别的男人?为什么要说出这些会让她重生希望的话?
坐在客厅的任应玚焦躁地快速切换着电视频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到底在磨菇什么?都快要超过四十分钟了,还不见她从房间里出来!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进卧室,没看到她,便到浴室门口敲了敲--
「妳在里面吗?」他的语调冷淡,隐隐含着一点火气。
突然之间,浴室里头传来一道似有若无的啜泣声,他霎时怔住,全身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
她……又哭了?这是他第四次发现她哭泣。是因为他刚才的口气太过分?还是昨天晚上他太激动,弄伤了她?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门被打开了,苏碧曼随即顶着一双红肿且充满水气的眼睛,和红通通的鼻子出现在浴室门后。
「妳准备好了?我们走吧。」任应玚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不去理会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
「不用了,我不饿。」她走出浴室,毫不在乎地在他面前穿上剩余的衣裤,然后转身面对他。「我要走了,再见。」
她这副决绝的神情态度,让他心底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及时攫住她的手腕,不安地道:「妳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识相地如他所愿,消失在他眼前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很抱歉,我昨晚的表现无法让你感到满意。我想回家了,请你放开我。」她没有转身,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低下头,自暴自弃地低语。
他的心里一阵惊慌。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他就是知道如果让她走,自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妳不是说妳很喜欢我?」一股冲动让他毫不犹豫地开口说出慰留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我不能娶妳。」说完的同时,他也愣住了。
他不是要让一切恢复至正轨?怎么还说出这种堕落沉沦的话?!他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然而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他仍有些期待她的答案,没有放开抓着她的大掌,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苏碧曼震了震,缓缓转头,瞠目结舌地瞪住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下一秒,她用力甩开他的箝制,几近疯狂地抡起拳头打他。「你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她的头发散乱,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我讨厌你!讨厌你--」
任应玚制住她,握着她的手腕将用力挣扎的她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清楚地说明了她仍然非常在意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她不像表面上那样对他失去兴趣,她还是喜欢着自己的!
苏碧曼埋在他胸前,哭得歇斯底里。她妤恨!恨他怎么样都不肯放过她,也恨自己,竟然在听见他的提议之后,真的动了心!
她是不是疯了?他有未婚妻,根本不是真心要她,她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乖,不要哭……」任应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妳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我们只不过是不能结婚,其他还是跟普通情侣没有两样。」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过分,但是他看开了,既然舍不得放开她,他就设法留她在自己身边,直到两个人都厌倦了为止。
「如果是这样,那我情愿不要再爱你了……」她心灰意冷,却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不要这样,妳明明知道我的难处。」她不肯轻易答应,令任应玚略略心慌,他拥紧她,忍不住说出心中的话。「答应我吧!我喜欢看到妳笑起来的样子。」
听见他难得泄漏的心情,近似告白的话语,这些明明是她过去极度盼望,但怎么也等不到的。现在他终于说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你好贪心、好自私,只想着你自己,完全没有顾虑到我的感受。」她泣不成声,几乎没有办法说好一句话。「而我好笨、我好笨……」
「不要这样,妳别哭了。」他不会说安抚她的话,只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这样脆弱的她让他好心疼,但是不管他怎么抚慰,她就是止不住泪水。他将哭到无力支撑自己的苏碧曼打横抱到床上,陪着她一起躺在上头。
「妳太累了,再陪我睡一下好吗?」他压低声音,拉来棉被盖住两人,依然紧紧地将她纳在自己怀中。
她点点头,真的好累好累了……如果一觉起来,就发现她从没有来找过他,他们也没有经过那甜蜜得不似真实的一夜,那该有多好?
她在他胸前抬起头,哽咽地问:「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她累了,不想再挣扎了。「如果你说是,那我也许愿意考虑。」
她这样卑微的请求,让他的心都碎了……
「是,我是喜欢妳的,所以想要跟妳在一起。」他吻了吻她因流泪而咸咸的嘴唇,抵着她的额沙哑地道。
她是真的爱惨了自己吧?瞧瞧他把她逼到什么样的绝境了……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放手。
苏碧曼苦涩地闭上双眼,在他怀里低声呢喃。
「嗯,我答应你……」
第八章
两个月后
不到九点,任应玚的高级轿车就已经出现在集团总部大厦附近的巷子里。但不知为何,他不急着驶向大厦,反而缓缓减下速度,停在路旁。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苏碧曼提着惯用的破旧公事包,从里头钻了出来。她朝车里的任应玚挥挥手道别,漫步走向一旁的早餐店。
早在他们开始交往的隔天,她就被他说服,搬到他家去跟他一起同住。看他快手快脚地联络搬家公司,处理所有琐碎的事宜,她多么高兴,以为他迫不及待要和自己在一起,岂料在那之后,一切都不如她所想象。
搬完家的隔天早上,她甜蜜地在他的臂弯中醒来,与他一起梳洗、为他打理衣着,然后,坐着他的高级轿车一起上班。
但是在快要到公司的时候,他竟突然将车子弯进小巷子里,在路边停下。
「怎么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这里距离公司还有一小段距离,难道他临时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妳在这里下车,走路到公司去。」他伸长手臂越过她,替她打开车门。「我们的事情暂时不能在同事面前公开,如果我每天接送妳上下班,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她蓦地感到有些受伤。这样偷偷摸摸的,好像他和自己在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羞耻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要待在他身边,自己还得像个小偷似的防备被别人看见!
尽管如此,她还是乖顺地解开安全带,一脚跨出车门,准备下车走路。.
就在她正要站起身的时候,突如其来地,任应玚扯住她的左手,将她再次拖进车子里,绝络万分地细细吻她……
「乖,不要生气。下班到这里来等我接妳回家,知道吗?」
他用低沉甜蜜的嗓音安抚她,让她不由自主地依言点头,然后下车望着他驾车驶出自己的视线。
那天之后,一晃眼也已经过了两个月……苏碧曼叹了口气。
她走进早餐店,点了自己常常吃的三明治配奶茶,便站在一旁等待,以躲避令人反胃的油烟味。
他真的很奸诈!每次总在惹她伤心之后,就用这种柔魅性感的声音表情,企图弥补一切;而她,也总是很不争气地轻易原谅了他……
莫非她上一辈子亏欠他太多太多,才注定要在这辈子为他伤透了心,也伤透了自尊?
拿到早餐,时间已经有些迟了,苏碧曼加快脚步走向大厦。今天是星期一,一大早便要召开固定的检讨会议,她必须早点到办公室做准备。
到了办公室,来不及相任应玚说上半句话,她就忙着回复较紧急的邮件,再次整理确认待会儿要用的资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没多久,任应玚敲了敲内侧相隔的门板,示意她该出发了,便径自走出总裁办公室--
自从交往以后,他就变得更加阴阳怪气,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对她说话,他们一天在公司交谈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彷佛深怕只要他一开口,别人就会发现他们的关系似的。
她无奈地抱起所需的资料和笔记型电脑,跟着他的脚步坐电梯下楼,进入大会议室,里头已经有稀稀落落的几名高级主管入座了。
尉暻原本坐在较远的一侧,见到他们先后走入会议室,忽然皱了皱眉,接着笔直朝她走了过来。
「妳的脸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吗?」他观察着她的气色,温柔地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道:「是吗?可能是早上太忙了,来不及吃早餐的关系吧……」
其实她最近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的关系,时常突然干呕反胃,但是为了不让尉暻或任应玚担心,她并没有说出来。
「那就好。」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累坏了,多分一点爱给自己吧!」
苏碧曼瞅着他,好半天才露出一抹苦笑。
「我怀疑你有读心术。为什么你老是说些会让我想掉泪的话?」她摇摇头,努力吞下喉间的哽咽。「我没事,你快回去坐好!」
背后那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瞪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只有草草赶尉暻回座位上去坐好。
「妳和他聊得很开心?」果不其然,一道沉浑的嗓音冷冷地从后头响起。
「他觉得我脸色不太好,只是过来关心我一下而已。」她转头望向他,惊见他眼底明显的浓浓不悦,连忙解释。
任应玚的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身体不舒服就回办公室去,不要在这里硬撑。」
虽然知道他是出自一番好意,但那冷淡的语调和态度,就是突然让苏碧曼心中一阵委屈。
「我很好,不必担心。」尽管心里为此不太舒服,她仍柔顺地扯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回答。
因为尉暻曾经追求过她,即使她已经清楚地拒绝了,但是每次当他对自己表现出一点关心亲切的举止,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都会非常感冒,她也只有多忍耐。
任应玚觑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视线移开,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检讨会议上。
苏碧曼垂下眼,忍住一声叹息,抚着酸涨、不舒服的胃部,努力集中意识,准备记录会议重要事项--
开完会议,两人一回到办公室,任应玚便将她叫进专属的办公室内。
「到沙发上去坐着。」一踏入门内,他把她推向真皮沙发,自己则去倒了两杯咖啡。
「有什么事吗?」她怯怯地问。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教她担心起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妳……和尉暻感情很好?」他的神色阴沉,全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他果然又误会了……「我已经拒绝过他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她温驯地道,但语气却有着无奈。
任应玚瞇起眼,似乎在斟酌她的话是否真实。
「以后妳离他远一点!他的手脚不太干净,妳是我的女人,应该要跟那种人保持距离。」沉默半晌后,他才转过身去端起咖啡到茶几上放好,径自拿起其中一杯喝了。
苏碧曼心中百感交集。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如此强烈,她当然很高兴;但是,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呢?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无奈地应允。「那么,我出去忙了--」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任应玚蓦地心动,几乎招架不住胸口遽然生起的疼惜。她才刚站起身,就立刻被拉住手腕扯到对座的沙发上。
他亲昵地搂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脸颊、柔嫩的唇瓣和小巧的耳垂上印下细碎的吻。
「曼,再陪我一下。」他在她耳边用略为沙哑的声音,说着近似撒娇的话,这敦苏碧曼脸红心跳,一颗心无止境地融化塌陷。
她紧紧回抱住他,安心地赖在他怀里,汲取着他暖暖的体温。虽然知道他总是这样,在伤害她之后,又立刻用甜蜜的举动让她心软,可她就是学不乖!
「妳气色真的不太好,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心满意足地拥着她一会儿,任应玚突然想起之前会议室中的对话。他稍稍松开她,拨拨挡在她光洁额前的浏海,亲了一下。
「如果真的生病,我不会逞强。」她朝他嫣然一笑,主动在他略薄的唇瓣上偷亲了一记,没发现他的身子忽地一僵。
「没事就好,妳去忙妳的事吧!」语毕,他便真的毫不留恋地推开她,从沙发上起身,步向办公桌。
再不放开她,难保他不会在办公室里要了她!他佯装专心地检视着桌上的资料夹,事实上正辛苦地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欲。
虽然他们已经拥抱过无数次,但是这小妮子偶尔无意间流露出的天真,还是会教他几乎无法自制。
突然被他从浓情密意的天堂推出,狠狠摔至地面,苏碧曼脸上霎时闪过一瞬的狼狈,她硬生生忍住,维持语气的平稳镇定。
「那么,我出去了。」她欠身,静静地走向那扇分隔两间办公室的门板。
只是,一走出他的办公室,她就再也忍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急急冲进厕所里头,将自己反锁在里头无声地啜泣--
他刚才那样无情地赶她走,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他豢养的宠物,而不是女人!
高兴的时候就甜蜜地哄她几句;不高兴了便立刻将她推得远远地,说变脸就变脸,完全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如何。
她都要开始怀疑,经过这样的精神折磨,自己还会坚定不移地爱他多久?她真的还能相信,他会有改变的一天吗?
她伤心欲绝,甚至哭到反胃呕吐,然而从早上到现在她滴水未进,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
「没事的、没事的……」恶心的感觉稍微平息后,她拍拍胸口,鼓励自己不要陷入低潮的泥沼中。
尽管这段感情从一起步就伤她很深很重,但是,她好不容易开始尝到那么一点点甜蜜的滋味,说什么也不愿意现在就轻言放弃!
苏碧曼打开门,到镜子前整理一下仪容,再度挺直腰杆走出厕所--
「小曼姊,我终于找到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