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她拉过薄被,盖住自己和他。「只有这一次让我把你当成文之哥。」
她着实迷惘了!她已接受文之哥的死讯了吗?已没了那时气愤、不信的情绪,倒是宸欹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到底怎么了?难道她对文之哥的死亡只有不信、伤心,而那些全在她大吼、大哭一场后全随风消逝了?什么时候?
官乔悠愣愣地看着眼前愈来愈近的脸庞,感觉到他浑重的气息拂在她脸颊上,引起她一阵燥热,而他的唇竟贴上她的……
他的吻令她下意识有想回吻他的冲动,但他……不是文之。
「乔悠。」唐宸欹离开了她的唇。他原以为若她对他有一些情意的话,应该会有所反应,结果却……难道真的不行吗?
「我累了,好想睡。」她随口扯了个谎以掩饰心中的失望。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他将她换个姿势,让她躺着。
官乔悠拉住他的手臂,看他似有些迟疑,她连忙道:「再陪我一下就好了。」
拗不过她的请求,唐宸欹坐回她身旁。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她咬着下唇,不怎么自然地说出口。
「嗯?」已熟悉了黑暗,他隐约看见她的不安。
「在你怀里……很暖和,能不能再借我一下?」她真的难以厘清乱成一团的思绪。
「有何不可?」唐宸欹轻笑着,躺在她身边。
官乔悠顺从地任他搂住,心想,到底她对宸欹是怎样的感情?
「我好累……」身心都累。
「睡吧!累了的话就睡吧!」他温柔的声音好遥远。
「你──」她揽住他,心想,抬头看他。
「睡吧!我会陪妳的。」他再一次保证。
她这样躺在宸欹怀里,会不会对不起文之哥?最后一个想法闪过她脑中。
规律的呼吸声传入他耳中后,唐宸欹不禁松了口气。
当怀中拥着心爱的女人,再有自制力的男人恐怕也难保坐怀不乱,更遑论乔悠一反近日的敌对姿态。
可是……现在太早了。
她爱的是四年前的郝文之,而现在的唐宸欹却不知她心意如何。
只有等待了,也许在某一天他能将这秘密告诉她,但前提是,她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再一次地敌视他。
第十章
从一个男人的怀里醒来,该有怎样的心情?
且不论他是郝文之或唐宸欹,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令她舍不得起身。
官乔悠靠着他的胸瞠,抬眼看着他仍熟睡的脸庞,不禁漾起一抹微笑。
他熟睡的脸像个大孩子,有些稚气未脱;额边散落了几绺短发,看起来宛如邻家大哥哥似的。
他,此刻梦见些什么?她傻气地想,会是她吗?刚才出现在她梦中的,便是他。
「宸欹……」她轻唤。何时文之哥已成了宸欹?
「嗯?」他老早就醒了。
「没事。」她不敢抬头看他,怕他看见她的不自然。
「乔悠……」唐宸欹撩起她一绺青丝。此时她想着的人是谁?
「谁?现在在妳心里的是谁?」笑望着她猛然抬起的惊愕脸蛋,他执起她的柔荑,覆上她的胸口。
是你!宸欹。心中的声音又让她不明白了……在台湾的家中,她是怨他的,但现在深藏内心的人却被他取而代之。是否,这也算是一种迷惘?
「乔悠?」他要她的答案。
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要问我这问题,至少,现在不要。」这问题已太过深入她的内心。
「妳不肯回答,是不是代表我仍不被妳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有些自嘲。
唐宸欹坐起身,她跟着坐在一旁。
只是一瞬间,似乎才刚建立起的桥梁又被洪水冲毁,努力,又是一场白费。
他的口气竟教她一阵心疼。「我能如何回答?」在她也不懂时。
「至少,」他避开她的目光。「我知道,郝文之还是唯一的答案。」
「你如果知道,为何还要问?」官乔悠似泄了气的汽球,只能无助地盯着雪白的床单,什么也无法做。
同样话题、同样名字、同样语气,不同的是,她开始不懂自己。
「因为我在乎。」在乎她,她的人、她的心。
唐宸欹似发誓的话语在在撼动她的心,而他那如子夜寒星般澄净的黑眸也总算对上了她的,一切深情皆诉着。
他的话、他的心、他的举动全都表露无遗他对她的爱,自小呵护的小女孩已十八岁了,可是,她懂得郝文之对她的爱,却无法正视唐宸欹的爱。
「在乎?」官乔悠低喃着,一颗泪无声地落下。
他在乎她,她能在乎谁?文之哥死了,她能再在乎他吗?
一根手指衔住她滑至颊边的泪,随即,她被拥入熟悉的怀里。
「别哭。」
没有多的了,仅一句「别哭」,竟奇异地使自己的泪又眨了回去,不至于接二连三地落泪。
闭上眼,官乔悠没有抗拒地任他亲昵地拥着她,将眼眶内的泪水淌在他的胸前。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拥着妳。」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轻轻诉说。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文之?
宸欹?
她的心愈来愈不照她的意思悸动,思索了近一个星期,却是徒劳无功、找不出新的答案。
是太执着或太痴狂?她听不见自己现在的声音,只能去推敲。
信手摘下一旁的树叶,却又烦闷地将之抛落在地。
她仍在洛杉矶,唐宸欹的房子中。他显然不愿带她回台湾。
官乔悠望了眼身后的房子,草草吃完晚饭她便到后院散心,而宸欹可能待在书房吧。
在乎他吗?大概是吧!一星期来,她总是不自觉地追寻他的身影,似乎对于文之哥的感情真的淡化了。
「哈啰,妳好吗?」一个好听的女声来自上头的树枝间。
官乔悠循声抬起头,在几步前的树上找到一个坐在树干上的女孩。
月光从枝桠间的空隙洒泻一地,隐约看见她的脸,晕黄的月光似在她身上晕出一层迷蒙。
有如属于夜的天使,此刻正于林间嬉戏。
「妳是……」
「夏川吟菊。」女孩轻巧地跳了下来,及腰长发在空中飞扬,扬出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
待她着了地,官乔悠也看清了她的脸。清纯可爱娃娃脸,无邪且无害,看起来就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我不认识妳吧。」官乔悠不解地看着她泛起一抹甜甜的笑靥。
夏川吟菊友善地微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可是我认识妳,官乔悠,是不?」
嗯,唐四哥的眼光倒挺不错的!她虽不是那种我见又怜,呃,好像是我见犹怜,反正这叫官乔悠的女孩给人一种由心想呵疼她的感觉,莫怪他会愿意为了她而放弃在W.C.R.努力四年的成就。
那么,怡雯还有希望吗?怡雯的心情,她怎会不知?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我从没见过妳。」
「我也是第一次当面见到妳。」夏川吟菊走到她面前,看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官乔悠,大方地伸出右手,「交个朋友?」
朋友?她的话令她想起和她相处半个多月的尤亮瑜──四年来,第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
官乔悠笑笑地伸出手,握住她的,「虽然不认识妳,但我很乐意交妳这个朋友。」
「谢啦!」她很好相处,不像资料上的冷然。「直接叫我的名字或姓就好了,四个字念挺饶舌的。我也只叫妳的名字哦!」没有做作,坦率、直接,她夏川吟菊的个性便是如此。
她喜欢她。「嗯,吟菊,妳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宸欹的宅子,门口设有警卫和监视器,一些与他没有关系的外人通常并不会被准入内。
「唐四哥哪敢不让我进来啊?」这就是欠她人情的后果,不过,这回来的人,恐怕不只她和怡雯,再等一会儿吧!一定会有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
「唐四哥?」她一直不懂,为何宸欹和杰他们并非兄弟姊妹,却以二哥、四哥等相称呼?亮瑜说过,他们之中只有两人才是真正的亲生姊妹。
难道吟菊也是之一?
夏川吟菊可被她重复她的话弄不解了。「就是唐宸欹啦!他应该告诉过妳,他四年前飞机失事却意外被救吧!」相处了这么久,她才不信唐四哥没向她坦白一切呢!
飞机失事?!熟悉的四个字再次令她大受打击。
官乔悠扶住一旁的树干,只觉眼前似五雷轰顶。他真的是文之哥,但他却一再否认?!
「乔悠,妳怎么了?」夏川吟菊关心地问道。她的脸色好苍白!
「没、没事。」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吟菊,那么宸欹就是……郝文之?」
「他还没告诉妳吗?」夏川吟菊蓦地住了口。完了完了,她好像太多嘴了,唐四哥原来还没向她说明一切!
岂只「还没」,他根本是「不愿」。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看到她为「郝文之」的死而心伤悲痛,很有趣吗?不然,他为何一再隐瞒她这个事实,强调他是唐宸欹?
「乔悠……妳别生气,他一定只是在等待适合的时机,再、再告诉妳,所以,妳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她真的太多嘴了!唐四哥肯定从未告诉过乔悠,郝文之根本没死,只是有了新的身分,而她说漏嘴的话会有多大的后遗症,她实在不敢想象。
夏川吟菊急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谢罪。她是想捣蛋没错,可是她不想在他们之间再造另一个风暴啊!
看看官乔悠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她知道自己已犯下不小的错误,她只能希望唐四哥查不出来是谁「透露」这消息给乔悠的,不然,她百分之一千会被人海K一顿!阿弥陀佛!阿门!上帝保佑!
「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她要找他问清一切。
撇下夏川吟菊,官乔悠控制不了情绪地奔进屋里。
「乔悠──」完了!死了!翘了!毙了!她干么那么多嘴?!夏川吟菊连忙跟在她身后,追了进去。「乔悠──」
她可不想被唐四哥剁成一百零一块丢进海里喂鲨鱼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前院──
唐宸欹将装置于围墙旁树梢间的监视器开关关上,在他身后的古怡雯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找我有事?」他不希望他和任何人的谈话被摄入。
「W.C.R.的事。」古怡雯淡道。
他微拧眉。「我和W.C.R.没关系了。」
「爹地说,二十七名理事员仍得维持二十七名,你退出,就得提入一名,无论他是否是你以前的手下干员。」W.C.R.的事,她总奉命执行;虽然,这只是她和夏川前来的原因之一。
「提名?」唐宸欹转过身。他从未想过这问题,他手下三十九名干员的能力,几乎皆和理事员的人相当。「何时要?」
「三天后。有问题吗?」
「我做事向来不会延迟。」
「希望如此。」
是她多心了吗?不然何以她总觉得现在的四哥似比以前的四哥更容易亲近,可是她却无法和往常一样,在他面前开玩笑,讲一些会令他变脸的气话?
真的……不同了。是多心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茫茫人海,他是她的唯一;而他的唯一呢?绝不会是她。
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妹妹、一个曾一起为W.C.R.卖命的伙伴。
古怡雯沉默半晌,眸子捕捉他的身影。
「四哥,」她总算叫出口,「还有一件事。」
「嗯?」他应了声。
神啊,给她点勇气吧!告白,也是需要勇气的。
「宸欹,我喜欢你……别怀疑,我说的是事实。」一旦说出口,其他的便不会太难了。「三年前,我和絮姊被尼洛斯逼进死巷,幸好你和杰救了我们,并带我们进入W.C.R.,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他点点头。
古怡雯幽幽的眼神似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夜。「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回不了头了。我告诉自己,今生,你将是我的唯一,宸欹……你能明白吗?」她是回不了头的。告诉了他这件事、她的心,他仍能用对待其他人的心情,看待她这个「五妹」吗?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的唯一并不是她。
唐宸欹直视她饱含情意的瞳眸。「别说了,怡雯。这辈子除了乔悠,我不会再为其他女人动心。」
「我爱你!」古怡雯突地奔进他怀里。
「怡雯。」他没那心承受。
「我真的爱你,爱了三年!」一次表明心意,已将她的勇气消磨殆尽了。
他双手搭着她纤细的肩膀,不知是否该将她推开。他长叹了口气,「我爱她爱了十八年。」这是事实,也是最伤人的。
古怡雯不愿接受事实的紧搂着他,这专属于官乔悠停泊的港湾呵!虽永远也不属于她,但她能否自私地留些温存?!
「宸欹……」不愿叫他四哥,那是有着距离的称呼。她闪着泪光的眸子,如蒙上层水气的明珠。「吻我……」
一个小小的奢求。
「我不能。」唐宸欹拒绝。
「为什么?」决堤了!泪水迷蒙了整个世界。
原本置于她肩上的双手落了下来,他轻轻抚顺她过肩的黑发。三年前的夜里遇见她时,她留有一头俏丽的帅气短发。
现在,他有些怀念三年来总在他身旁闹他、企图迫他卸下冰冷外表的五妹,至少,不像现在这般令人不舍,她不应该是如此悲伤的女孩。
「我对妳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他叹了口气。他的爱早已完整给了另一个女孩。
「如果……」她闭上眼,让泪水落了下来。「她和你只是三年的时间,而你和我却认识了十八年,你的选择会一样吗?」
「只有她才是唯一。」他说得太明白,也太伤人了,然,也唯有如此她才能死心吧!
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古怡雯强露了个笑容,她该醒了!「最后一次听我说,我爱你。」至少,在他心中,她仍是个「五妹」。
「谢谢。」只是,他无法接受。
这句话于他、于她,都点明了真心的归处。
埋在他胸前,她不禁低低切切地哭了起来。
他于心何忍呢?唐宸欹怜惜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这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她和他都清楚。
可是,这景象映在官乔悠眼中,却是完全的另一回事──
她险些支持不住地晕厥过去,满脑子全是被他背叛、欺瞒的怨恨。
他欺骗了她,而她想找他将一切弄明白,好不容易在前院找到了他,却见到这幅令人难以接受的景象。
她受不了那椎人的痛。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可是事实却偏偏摆在眼前。
「不──」官乔悠大叫了声,旋身冲进屋里。她要回台湾!现在!她无法忍受自己看见他拥着别人。
「乔悠!」唐宸欹闻声回头,只见她背对他奔进屋里,他连忙追了上前。她一定看见刚才那一幕了,他得向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