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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微雨 page 6 作者:严沁

  “真烦。”

  “你对他太残忍。”雪凝说。

  “若不对他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

  说得也是。这原是道理。

  “你对温若风更残忍。”晓晴又说。

  “错了。我从未接受过他,他始终是讲师,我尊重他的身份地位。”

  “那有什么用?你明知他喜欢你。”

  “心灵上、精神上的事不能用普通的一句话来解释,”雪凝认真地:“除非真令我心动的人,否则我决不理会,不要害己害人。”

  “有多少人能做到你这样?”晓晴问:“谁不试完一个又一个?”

  “我不试。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遇到这么一个人,我肯定我能一眼就认出来。”

  “说得如此神秘。”

  “真的。是心灵感应,不是神秘。”

  “你是怪人,我无法学你。”晓晴大摇其头:“我喜欢冷敖,可惜他眼睛不看我,只好自己再去找,再去碰。其实谁不喜欢碰到一见钟情的人呢?”

  “这是造化。”雪凝笑起来。

  “你已遇到了?”

  “当然没有。我宁缺毋滥。”

  “你能把精神寄托在钢琴上,我现在只怪小时候没好好学。”

  “你在怨?”

  “怨什么?各人的命,你说的造化。”

  再上一节课,她们俩步出校园。

  “真去我家?”雪凝问。

  “难道去我家?冷清清的连茶水都没有招待。”

  “小姐,你自己可以做啊!”

  “我懒。面对着四堵墙壁什么兴致都没有。”

  “晓晴。我觉得你愈来愈怪,以前你最开朗活泼。”

  “开朗活泼有什么用?人长大了不顺心的事就愈来愈多。”

  “是不是你要求太多?”雪疑问。

  “长大了碰到的人和事都多了,又开始交男朋友,这都是烦恼。不能每个人都像你无欲无求。”

  “我并非无欲无求,只是尽量降低。”雪凝说:“我告诉你,我出生的时候,上帝就为我预备了另一个,他总会出现,急什么呢?”

  “我不相信这理论,我要自己去碰、去找。”

  “你不怕头破血流?”雪凝又笑起来。

  “你没听过恋爱原是战场?”

  “真要命,我们尽讲这些做什么?”雪凝说:“不如去看场电影吧!”

  “好。好久没看电影,找一部笑片,猛笑一场,然后什么烦恼都忘记。”

  “怎么说得自己好像怨妇?”

  “怨妇?我才二十岁。”晓晴不满。

  她们真的去看场电影,然后各自回家。

  第三章

  一进花园,雪凝就听见人声,有客人?

  是——若男、若风、雨浓他们——雨浓来了?雪凝对看电影简直后悔得要命。

  “我们等你晚餐。”冷敖说。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看任何人。

  “不是下午只有一节课吗?”若风问。

  “我——去看电影。”

  “和方晓晴?”若风不放松。

  “是。”雪凝冷冷地:“我上楼换衣服。”

  在卧室里磨了十五分钟。刚才她不敢看雨浓的表情,却能肯定他望着她。为什么他只望着她呢?

  再下楼时餐桌已摆好,连冷氏夫妇也一起吃,大家都愉快、热闹,惟独她是沉默。

  “今天是冷敖生日,知不知道?”坐在她旁边的若男低声说。

  “啁——”雪凝失神:“我已完全忘了。”

  “还来得及补救。”坐另一边的若风说,他一直在注意雪凝:“等会儿我们去夜总会。”

  雪凝皱眉,夜总会?她最讨厌的地方。

  “我们故意去那儿的,”若男十分顽皮:“冷敖竟一次也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那是声色犬马之地。”雪凝说。

  “清者自清,在乎个人。”若男眨眨眼说。

  雪凝不再说话,心中却在矛盾。去或不去?雨浓呢?他也不像去那种地方的人。

  “我你做舞伴。”若风说。

  “我不跳舞、”雪凝说得又倔又硬又大声。

  雨浓、冷敖和父母的视线都移过来,人人都望住她。她红着脸一声不响,失态了吧I

  “我们——只是去坐坐。”雨浓说得十分温柔。

  立刻,雪凝的矛盾消失了,雨浓去呢!她还是不置可否,但——不再抗拒了。

  夜总会和雪凝想象的差不多,是更豪华些。可能经过选择,这间夜总会没有舞小姐,没有杂乱的感觉,气氛居然非常好。冷敖还刻意选了角落的位子。

  雪凝穿了一身细白麻纱衫裙,十分抢眼。她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若风的视线定定停在她脸上,她觉得不耐。这人是怎么回事?脸皮其厚无比。

  雨浓坐在雪凝旁边,却又令她的心隐约地觉得欢喜。

  他们先坐在那儿聊天,客人渐渐多起来时,他们才开始跳舞。

  冷敖和若男十分有默契。若风正想站起来,雨浓已伸出礼貌的右手。

  “我跟你跳,好吗?”他低声说。

  “我——不会跳舞。”雪凝说。她心中的欢喜一下子变得真实,她随雨浓步向舞池。

  雨浓轻拥着她,她只感到他的手十分温暖、稳定。

  “我也跳得不好。但是——我觉得由我跟你跳这第一只舞会比较好。”

  雪凝意外地抬头望他,他正迎着她的视线。他——竟能猜到她的心事?

  “为什么——这么说?”她忍不住问。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应该这样。”他凝望她。

  很奇怪,她并不害羞也不退缩,视线交接处,仿佛——片柔情如海。

  “我——不想跟温若风跳舞,你有法子帮我?”她就这么坦诚地提出要求。

  “我们一直这么跳下去不回座位,或者——我带你离开这儿。”他眼中光芒一闪。

  “你不等哥哥切蛋糕?”她再问。

  “你的事比较重要。”

  “那——”她决定不下。离开这儿他势必送她回家,她却十分留恋和他相拥而舞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不想那么快回家。”

  他微微扯一下嘴角,好隐约动人的笑容。

  “我们留下来,连续跳二十曲。”他说。声音里竟有童稚的顽皮呢!

  “好。”冷淡的雪凝简直心花怒放。

  雪会融吗?

  他们真在舞池里慢慢地舞着、转个不停,不论什么曲子,一律慢四步对付。

  而且——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对话,只默默地舞着。

  不知道跳了多少首曲子,直到冷敖舞到他们旁边。

  “时间凝住了?”冷敖问。

  他显得意外,雨浓和雪凝不是做这类“顽皮”事的人,他远远地一直望着他们,他们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但是,他们一直在舞。

  雨浓耸耸肩,也不解释什么。

  “我们休息一下。”雪凝感觉到若男在注视她。

  说完放开雨浓,转身走向座位。雨浓跟在后面。

  若风单独坐在那儿,很无聊的样子。

  “没想到你喜欢跳舞。”他望着雨浓。

  “念书的时候,以前。”雨浓答得奇怪:“跳舞可以引起很多回忆。”

  “你爱回忆?”若风又问。

  “不!没时间。”雨浓摇头:“回忆是很奢侈的事。”

  若风一直望着雨浓,仿佛想看穿他的心坎。

  “我是个没有什么回忆的人,”他叹口气:“以前太空白、平凡,不值得回想。我只想将来。”

  “很正常、很应该的态度。”

  “但是回忆——我是指往事,能令人生丰富。”雪凝突然说。

  若风意外地转头,她脸上一片平和。

  “你喜欢多姿多彩的人生?”若风问。

  “我不是指自己。各人命运不同,不能强求。”她说。

  “雨浓跟我差不多大,往事——也只不过结过一次婚又离婚,还有一个孩子。”他说。

  雨浓没有表示,雪凝却皱眉。

  若风心胸窄、小气。

  “那——也是种经历。”她忍不住说。

  若风有点变脸,住口不语。

  好在这时若男和冷敖回来了。

  “怎么不说话?”若男问。

  三个人都没出声,若男看冷敖。

  “是不是怪我们跳得太久?”她开玩笑。

  冷敖看得出雪凝的样子有点不高兴。

  “不如切蛋糕吧!”他说。

  “不好。”雪凝居然反对:“我觉得这气氛不适宜切蛋糕。,

  “那——该怎样?”若男意外。

  “回家。”雪凝说。

  “算了,就这儿,我又不讲究这些。”冷敖说。招侍者送蛋糕过来。

  乐队也为他们奏出生日歌,刚才那阵小小的怪异和不高兴,就这么盖住了。

  吃完蛋糕没有人再跳舞。冷敖的生日会并不如预期那么愉快。

  主要是雪凝,她板起脸,再无一丝的笑容。

  于是,大家的话就少了,只有若男在打圆场。

  回家的时候,若风姊弟一部车,冷敖兄妹坐另一部。雨浓说:“我自己叫车。”

  “我们送你过海。”冷敖说。

  雨浓沉思一阵,终于上车。

  雪凝的神色缓和些。

  “刚才怎么回事?”冷敖问。

  雪凝半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觉得有事。”雨浓淡淡地。

  “气氛明明十分不好,若风很不开心——”

  “他莫名其妙。”雪凝冷哼一声。

  “我跟他不相熟,他脾气古怪?”)令敖问。

  “不觉得。他给我的印象是温暖如风。”雨浓说。

  “是吗?”冷敖忍不住笑。

  “并不了解他,”雨浓想一想:“我和若男熟些。若风是在美国才认识,在留学生的聚会上。”

  “他教你功课,是不是?”冷敖在倒后镜望雪凝。

  “嗯。”

  “很熟?”

  “不。只搭过他一次车,因为晓晴——正好在门口遇到他,”雪凝指指雨浓继续说:“就跟他到我们家。”

  “我跟他不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冷敖摇头。

  是他的生日啊!竟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没有不开心,大家走到别扭的地方去,”雨浓说:“冷敖,抱歉。”

  “无所谓。”冷敖笑一笑:“如果方晓晴在,说不定好一点,有人陪他。”

  方晓晴?

  很快雨浓就到家。下车时,他凝望后面的雪凝。

  “谢谢你陪我跳舞。”转身步入黑暗。

  雪凝换位到前面,兄妹俩沉默地朝回家路上驶去。

  “那温若风——追你?”冷敖问。

  “不。”

  冷敖看她一眼,感觉到她的肯定。于是不再问下去,他绝对相信雪凝。

  “以前你从来没有跳过舞。”他说第二件事。

  “是,每件事情都总有个开始。”她说。

  他又看她一眼。

  一直到回家,他们没再说话。泊好车,穿过花园走进客厅时。

  “雨浓是我极好的朋友。”他说。

  “我知道。”她点点头,仿佛能懂他的话。

  “你知道就好。你是我惟一的,也是最可爱的妹妹。”

  她的黑眸定定地停在他脸上好久。

  “我只相信感觉,他令我有……”她坦率地。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能有意见,”他考虑半晌又说:“我喜欢雨浓,一开始他就把自己的一切表明。”

  “目前——我只是感觉。”她说。

  “有感觉是非常美好的事。”他坐下来:“人的缘分很奇怪,是不是?”

  “你喜欢若男。”她望着他。

  “不知道,但感觉愉快。”

  “看得出来。”她笑起来:“在她面前,你有很多笑容,话也多起来。”

  “自己全然不知。”他透一口气:“刚才若风在吃醋?”

  “我要求不回座位,我不和若风跳舞。”她坦然。

  “我们兄妹都极端,我们极相像。”

  “哥哥——我可以喜欢雨浓吗?”她犹豫着。和刚才的肯定完全不同。

  “你不是告诉了我吗?”他意外:“事情总有开始。”

  “刚才温若风令雨浓难堪,我很生气。”她终于说。

  “雨浓何等人?他会生气?”他极有把握。

  “但是——”她眨眨眼,浓黑的睫毛掀上去又盖下来:“我并不知他心意。”

  “你有的是时间,是不是?”冷敖变得温暖。

  她咬着唇,展开一个好美好动人的微笑,然后欣然而起,走上楼去。

  冷敖望着她的背影,雪凝也长大了。

  并不如预期的如意,一切没有进展。

  雨浓没有来“约会”雪凝。甚至周末他来冷家,并没有对雪凝特别些。

  或者——雪凝的感觉错误?

  又是周末,她不再急急赶回家。

  冷敖和他们有固定的周末约会,雨浓是少不了的。上星期,温若风没来,他知难而退?

  “我们去逛街。”雪凝提议。

  “不想动。”晓晴神情一点也不开朗,这不是平日的她:“我们去尖沙咀或中环找家好些的咖啡座消磨一个下午。”

  “什么时候学到的习惯?”

  “你不明白。心情不好的时候往那儿一坐,看四面八方的人什么都不想,那会是件不错的事。”

  “你心情不好?”雪凝问。

  “那天早晨上学,看见冷敖在车站接温若男。”她坦率地:“真的有些不舒服。”

  雪凝摇摇头,她一直不敢把这事告诉晓晴。

  “我们找家情调最好的咖啡座去喝茶。”她说。

  两人坐巴士到九龙,周末尖沙咀竟有那么多人,简直吓死人。

  “没有预期的情调。”晓晴说。

  “我想起日本的小咖啡座,”雪凝忽然说:“去年寒假我们去时不是坐过几间?真的很不错。”

  “那是日本情调。记不记得那个只会讲几个英文单词的漂亮大男生?”晓晴有了笑容。

  “连样子都记不住。”

  “那真是开心。他居然敢向你搭讪啊!”晓晴仿佛忘了自己烦恼:“后来知道是鸡同鸭讲,红脸的样子好可爱。”

  “我从来不觉日本人可爱。”

  “不要歧视,你真有那么强的民族意识?”

  “谁知道?只是没有兴趣而已。”雪凝摇头。

  “今年冬天我们再去,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雪凝在沉思:“如果我再去,当然不是为咖啡座的男生,我怀念山中日式的酒店。”

  “你真怪,那种榻榻米有什么好?”

  “不知道。”

  叫了饮品之后,两人又相对无言。

  “你为什么情绪低落?”晓晴问。

  “不是低落,只是不高涨。”

  “嫌日子过得太平淡?”

  “不——生活圈子太小,身边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些人,很闷。”

  “如果你愿意,可以令男生排队。”晓晴笑。

  “我想——我得罪了温若风。”

  “是吗?为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很难讲。”雪凝望着眼前的杯子:“也许我太不婉转,但这是我心中的感觉。”

  “上课时他仍然时时望着你。”

  “我没有再抬头,我觉得很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雪凝不肯说:“我只是想他更明白些我的心意。”

  “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又没真来追我?”雪凝摇头。

  “放心,不会有事。”晓晴十分了解的样子:“现在的男性们对女土、对小姐、对爱情已不再有耐性,不接受他,掉头就走,不会等待。”

  “但愿如此。”

  “根本如此。香港那么多女孩子,漂亮的也不少,哪还能像十几二十年前,爱了就一辈子,好好坏坏至死不悔。现在啊!现实极了。”

  “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刺激。”

  “陈荫不是不再来缠我了吗?”晓晴笑:“多拒绝几次,自然是知难而退。”

  “爱情在我们这一代真变了质?”雪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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