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梅姑娘让梅绝色与冷霄僵直了下。
还是她先回过神,透过黑纱瞪着掌柜,“谁是梅姑娘?”声音更加深沉有力。
“梅姑娘?”冷霄却眯着眼,像是要穿过黑纱将她看个透彻,嘴角还勾着一丝邪肆的魅笑。
这掌柜果真是个见过世面的聪明人,仔细打量精心乔装的梅绝色,又望了眼站在一旁的冷青后,立刻满脸歉疚的笑说:
“老丈,真对不住,是小老儿眼拙,请您海量不与我一般见识,实在是您这顶笠帽,太像我们这儿的熟客梅姑娘常戴的笠帽!您要的药材,我立刻差人替您包好,不知还要不要别的东西?今儿个中秋,我家远房亲戚在我这里搭了个临时摊位,有卖道地的伍仁双黄月饼、百果什锦、干贝香菇,您要不要顺便买些?”掌柜特别指着药堂左边琳琅满目的食品。
“好。”梅绝色为了避免尴尬,想也没想就开始采购。
冷霄却跟在她的后头,透过那件过于宽大的灰色袍子,想象袍子下方的身子骨是如何的纤盈?“冷霄,过来一下!”她不客气地喊道,像是命令晚辈似的。
“来了。”他仅是虚应一声,却在走近她跟前时,故意跌了一跤,顺势以双手抓住她的柳腰。
其实他这么做,不过是要更确定心中已有九成肯定的事实是否正确。
双手一握,心中已了然。
好个小蛮腰!
“要死了!中毒后,你连反应也变迟钝了,连走路也会跌倒?!”她立刻跳开,之前被他抚过的腰肢,这会儿还火辣不已。
“失礼了!”他真想看看黑纱下的脸蛋,是否因困窘而染上彩虹?!
他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他”!
“来,看看这把斧头好不好?”她丢给他一把沉甸甸的木制斧头,还故意将刀面的那头往他手上一抛。
冷霄在瞬间接住木柄的那端,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的身手可见一斑。
“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不对?吃我这把老骨头的豆腐作啥?你的毒还没到这种生冷不忌的地步吧?臭小子!”她骂得头头是道,企图混淆视听。
冷霄只是笑着,不点破,也不拆穿。
反正再耗一点时间,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他冷霄最擅长的就是等敌人自暴弱点,再攻其不备。“臭小子,想什么想这么入神,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她将他神游的思绪拉回。
“想姑娘。”他故意说道。
“不正经!”白了他一眼之后,又认真地问:“你看这把斧头适不适用?”
“这得看人才知道。”他据实以告。
“废话!你就是用斧头的人。”她说得毫不心虚。
“我?”
“对!就是你。回到山上后,你得遣走你的护卫,然后劈柴、生火、煮饭给我吃,我才有力气与心情为你解毒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哈哈!”和她过招最有趣的事,就是她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这世上恐怕没几个“大丈夫”受得住她的折腾!
他想到哪儿去了?就算真是如此又关他什么事?
他来魔鬼谷只是借求医之名,以行寻仙翁之实!再说,他要什么女人没有?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记得要叫前辈,或是仙翁。”她还很大声地纠正他。
冷霄再次大笑,“是,是鲜翁!”新“鲜”易怒的老翁。
在江湖中有谁不知他冷霄连朝廷都忌惮他三分,黑白两道更无人敢不买他的账。只有她除外!是故意无知,还是天性古怪?
不急!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走着瞧吧。
“仙翁,这的确是把上好的斧头。您老好眼光,我相信令——公子使起来一定刀刀顺利。”掌柜也跟着拍起马屁,一脸生意经地吹嘘着。
“他若真是我儿子,我只怕早早入土!这么养尊处优,什么事也不会做。”
“恕小老儿眼拙,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眼明手快地退出战场。
“掌柜,让您看笑话了,这些都包起来,除了那把斧头。”她指着身后十来样的干货,“再麻烦您连同药材算算一共多少银两?”
掌柜连忙拨起算盘,“一共是二十两九文钱,九文就不用了,二十两即可。”
“冷霄,付账。”她叫得极为顺口。
“什么?”他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搞错吧?!
“付账。二十两而已。”她可没多余的钱了,这臭小子的医药费还没跟他算,这点银两算什么,眼睛瞪那么大干啥?
“我没钱。”他极自然的双手一摊,果真两手空空。
他向来不在乎这种小钱,可她这种视他为财神爷的态度,他绝不纵容。若不是为了探查她的真实身份,他才懒得理她,更别提陪她出来买东西了。
“没钱?”她差点失声惊叫。
他立刻隔着黑纱捂住她的嘴,“你想让人家看笑话不成?”嘴角还忍不住浮起一丝淡到令人无法察觉的笑容。
“你——怎么会没钱呢?”她一脸不可置信,声音像被风截去了似的,说得片片段段。
“我出门一向不带钱,食宿全由冷情、冷卓张罗。”他说得理所当然。
“老天爷!”
“那现下你打算怎么办?”他慵懒的嗓音净是事不关己的风清云淡。
“我的钱大部分都施舍给小乞儿了,现在仅剩下两文钱,只够买两根糖葫芦。”一想到两人眼前的窘境,她也忍不住笑了。事已至此,只好赊账了。
但她可不会白白便宜他!因为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真的很过分!
这口气她非出不可,否则她就不是白发神医的“传人”!
“老人家,回神吧!这会儿该怎么办?”冷霄见她半天不吭声,于是用力的提醒她。
“怎么办?本来那些药是用来给你治病的,现在既然没钱买,就只好打道回府了,但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一会儿你不幸病发,可别怪我见死不救。”这会儿,她也学他一派优闲,转身就走。
“反正我也无所谓,人到头来总不免一死,”威胁他?下辈子吧!“只是,我这一死,怕就此毁了前辈的名声,更担心就此引起武林公愤,纷纷上门找仙翁报仇,这我可就罪过了。”话落,还不忘重重叹了口气。
走在前方的梅绝色一听,倏地停下脚步。
不成!他死了事小,但因此让师父的英名扫地,甚至惹来杀身之祸,她可是会内疚一辈子的。
等等,今早出门前,冷情好像急忙忙地塞了一包东西给他……
“冷霄!”走在后头的冷霄没料到梅绝色会忽然转过身子,因此撞了个满怀。
“要死了!”她像躲避蛇蝎地想推开他,偏偏冷害“顺势”将她搂在他的胸前。
好柔软的身躯!这绝对是女子才有的身躯,还有一股清新迷人的香气……
冷霄不自觉地闪了神。
“放开我!”梅绝色赶紧一把推开他,“冷霄,我问你,今早下山前,冷情塞给你一包什么东西?”仍沉醉在她柔软身躯中的冷霄,被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早上冷情硬塞给他的那个背包,还说什么“以备不时之需”的话。于是他从容地将那背包取下,谁知却被梅绝色一把抢过去。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银两带着身上还说没钱,我看你是不想付钱吧,亏你还是绝色山庄的少主,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竟连这么一点医药费都要赖账……”梅绝色一边叨紫一边从背包中掏出银两付给掌柜。
听着梅绝色那叨絮的声音,简直就是个小女人,他忍不住笑了。
“走吧!”付完钱后,梅绝色的心情大好,也就毫不做作地勾住了他的手臂。
刹那间,一种很奇特的暖流如山洪爆发地冲向手臂的两方……
她连忙拿开手,“嘿嘿,男人跟男人牵手,好像……不太对劲啊!”
冷霄全身肌肉也在瞬间松懈下来,但却隐隐地感到有些失落。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掌柜的!这些药材先放在您这儿,一盏茶的时间我再来拿。”喳呼完后,她便朝冷霄说道:“走!我们吃饭去。”她试着打破先前的紧窒气氛,手又不自觉地想抓住他,却在半天中打住。
她……在干什么呀?一颗心霍地跳得好快好快……
第四章
“我说冷霄,你干吗老是冷着一张脸,这餐我请了,瞧,付完药材费后还剩下一两银子,够咱主仆两人吃个饱。”梅绝色总不忘在口头上占他的便宜。
“我怕吃了之后,你还要跟我索求更多的‘回礼’,那我岂不是亏大了。”他笑得很诡谲。
用他的银子吃饭,还敢大方地说着“我请你吃饭”这种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
“说起回礼,我倒忘了,你还没付我医药费,为什么我还要一直替你治疗那个病啊?”她当下来了一筷子的冰糖肘子,放进黑纱后的小嘴中。
“等你医好我后,我自会奉上大礼。”如果她真是女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也敢讲,只怕全天下的男人,没一个男人敢娶她为妻。
有没有人娶她关他什么事?!
这臭“小老头”总是有办法弄乱他的思绪及判断力!
“我才不希罕你的大礼!不过,我白发仙翁也不会白白出手救人。”她正在努力想该叫这小子拿什么回报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就不信她能开出什么天价。
“有了!每天一早替我打盆洗脸水;晚上入睡前替我打桶洗脚水;中午——”她说得好不得意,嘴角都快咧到天边。
“中午替你搓肚皮、下午替你抓背!——”他瞪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
她一听,嘴上的糖醋里肌遂从嘴里掉了出来。
有意思!这臭小子原来也有这一面。
这些年来,每天面对的不是师父,就是山下求诊的村民,很少有这么英挺伟岸的男子可以和自己过招。
冷霄看着那块里肌肉掉在桌上,顿时感到一阵痛快。“老人家,牙齿少了,就少吃点肉!”
竟敢糗她?看来得好好地教训他一番了!
“吃饭吧。待会儿你还得扛咱们未来一个月的食粮回谷呢!不吃东西,到时倒霉的可是你。”她从容地端起碗,达了口饭进去。
“你弄错了吧!”这种事也算到他头上?
“没错啊!就是你!因为我们现在只有一两银子,雇不起车夫,除非你将挂在腰上的那块一玉拿去典当。”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认真地打量起那块美玉。
“这块玉看来是个上等货,不过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它作啥?难不成——”她眼睛一转, “是拿来当作订情之物的?”
“没错,这块玉可是我冷家的传家之宝,只有冷家的长媳妇才配拥有它。”
“这么看来它价值不菲了……”她再度认真地打量着,那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诡诈。
“别做梦了!”冷霄怎会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冷冷地警告。
“那不就结了。你若不吃点东西,待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她故意打了个饱嗝,又伸起懒腰,“冷霄,我累了,如果你不吃,那你的背借我一下。”
“作什么?”她又在要什么花招?
“我想睡觉,需要一个靠背,会舒服些。”
“休想!”他断然拒绝。
“那么,大腿借我一下也可以。”她一试再试。
“你总是这么死皮赖脸的吗?”他好整以暇地看她耍猴戏。
“当然不是。我是看你身强体健、善良敦厚、性情温和——”她还打算继续歌功颂德一番,就被冷霄打断。
“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别想打我的主意,除非……你是女人。”他故意这么说。
“嘘——乖。”她像哄着一只小狗似的道,却也在同时喷出带着微香的药剂。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他知道她又下毒了。
“和平草。”她据实以告,“它能消你火气,使肌肉松弛,你可以张口说话,但柔和多了,也可以吃点东西。”她不疾不徐的说着它的特性。
“我不吃。”开玩笑,凭她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他,那他这个绝色山庄少庄主的头衔岂不是白封的。不过为了一探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他就委屈一下,陪她玩玩好了。
“别拒绝。这可是我老人家第一次喂人吃东西!是你天大的荣幸哦!”她动作轻巧地将板凳移近他。
他再次闻到一股紫鸢花的淡淡香味……
这种香气分明只有女人才会有!
“你到底是男是女?”他干脆挑明地问道。
黑纱下的梅绝色胸口霎时急剧起伏,还好笠帽掩住她的窘迫。
“张开嘴吃饭,我看你不是饿昏了头,就是太久没碰女人,再不就是毒性又发作了。”她故左右而言他,轻巧地撬开他的唇,强迫他吃点东西,但仍无法掩饰那双微抖的柔荑。
冷霄原本抿紧的双唇突地任她喂食,极浅的笑意,不留痕迹地网住她。
“我想我可能是太久没碰女人了!看来待会儿回到谷中,得找冷情来伺候我。”他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证明心中最后一丝疑窦。
“砰”地一声,梅绝色用力将汤匙中的菜饭,狠狠地塞进他的口中,“快吃!中毒期间不宜接近女色!”
嘴巴忍不住泛着笑,他就不信凭自己多年的修养与经历会摆不平她。
她越想越气,越喂也就越使劲儿。
“老人家,我可是斯文人,这种喂法我会受伤的。”他贼贼地笑道,似乎已经找到他要的答案了。“受伤最好!省得你流连花丛,让难以计数的良家妇女哭断肠!”“砰”地又是一声,她使劲地放下碗匙,好像和那碗匙有仇似的。
“也包括你吗?”他促狭地笑问。
“你这猪头!男女老少都不分了吗?”气得她手一挥,又散出一剂香剂,冷霄立即闭气,佯装昏倒在地。“店小二,替我弄辆马车来,再将这大汉及我那些货给弄上车!”话一说完,便瞥见冷害颈项上有一块碧绿色的玉佩。
就在她准备将它取下的同时,一个不小心,整个人跌进了他的胸膛……
“哎哟!”密实的接触让她的双颊一片火红,努力地撑起身子,竟又跌回那厚实的胸前,羞得她无地自容,口中不自觉地叨念了起来,“死冷霄!臭冷霄!连昏倒的时候也能整人!”
她一边爬起打算将玉佩给取下,谁知笠帽的丝带竟然勾住冷霄前襟的盘扣,她只好在他的胸前上下其手,一会儿解丝带;一会儿取玉佩,忙得不得了。
身下的冷霄几乎快失控,老天!她整个人投怀送抱就让他的男性本能顶天立地,这会儿还东摸西扯……这教他如何能坐怀不乱?
偏偏他现在是个被“迷昏”的人,不能起身,只好住她胡作非为!
对于身体的异常变化,冷霄惊诧之余,因此忽略了梅绝色在同时间将他从不离身的绝世璧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