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她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叶茂盛忍着怒气问。
“至少半年，她回到台湾就跟着一对夫妻来到这里定居。”苏嘉哲决定直言直语，不拐弯抹角。
“苏董，可以请她来你的办公室吗？”叶茂盛双手擦着脸，顺便按揉他酸紧的眉头。
“看她刚才急急跑走的样子，你们想，她会肯来吗？恐怕她这会儿心里正在怪我。”
苏嘉哲说的内容和语气很不对劲，叶茂盛抬起锐利的双眼问道：“苏董和我小妹很熟的样子？”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嘉哲冷漠地看着他们兄弟，叶茂雄也正微眯着黑眸打量他。
叶茂盛换个坐姿。“请问？”
“听说叶氏集团是长生生技的幕后大股东。”
叶茂盛谦虚说道：“叶氏集团投资不到百分之五，构不上大股东的条件。”
苏嘉哲闻言，冷冷一笑。
叶茂雄忍不住了。“苏董在笑什么？”
“长生生技近来一直在扯我的后腿，然后亚缇成为我外甥女的好朋友，那是你们的意思吗？”苏嘉哲不客气了。
叶茂盛细想苏嘉哲话中的含意，黑眸迸出犀利的光芒射向苏嘉哲，“不是。长生生技由林宏鑫管理，说实在我们并不看好它的发展，而且我们兄弟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涉险。”
叶茂雄脸色很不好地握着拳头，幸好被他大哥用眼神制止，不然这一拳就打在苏嘉哲身上了。
“很奇怪！”苏嘉哲能够接受叶茂盛的说法，语气缓和了些。
“了解内幕的人就不会觉得奇怪。林宏鑫是我继母的侄儿，入股他的公司，纯粹是人情关系，那些资金我们是当石头投入水池，所以不可能放进太多。”
“既然你们不欣赏林宏鑫，为什么外界都传说他要和令妹订婚？”苏嘉哲尖锐地进入私人问题。
“等一下，你凭什么这么关心舍妹的问题？”叶家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发现不对，马上抓住发问权。
“我关心她。”苏嘉哲简单回答。
“关心到什么程度？”叶茂雄忍不住了，盯着苏嘉哲的眼睛，粗鲁问道。
“心疼。”
虽然是很简单的回答，却是掷地有声，足以撼动叶氏兄弟的心！但这家伙嘴上说喜欢他们小妹，却虐待他们宝贝小妹，叫她工作。
“骗人也要打好草稿，你让我小妹做什么工作？”叶茂雄不满地问。
“那是她坚持要做的，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不曾跟我谈过她的家人。”
“外人不明白我们家的情形，茂雄，我们去带小妹回家。”叶茂盛说完准备站起来。
苏嘉哲座下的沙发无辜地挨了一记重拳，也让正要离开去找亚缇的叶氏兄弟驻足，眯着闇黑的眼睛凝视一脸忿怒的苏嘉哲。
“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对待亚缇的？让她遇到许多不幸，甚至自杀，难怪她不想提起她的家人。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们！”
叶茂雄脸上的肌肉轻颤，戾厉的黑眸没有离开过苏嘉哲英俊的脸上。“难道你想绑票她、侵犯她吗？警告你，要是你敢，我发誓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就是亚缇过去的遭遇！苏嘉哲怒颤眉峰，气得全身发抖。
“你们算什么手足，让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任何时候都没有安全感！”
“你不了解我们的家庭，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兄弟！”叶茂雄不服地和苏嘉哲吵起来。
“又是这一句，我是不了解你们家的事，我只是一想起她眼里的恐惧和闪躲，我就心疼！”苏嘉哲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如雷怒吼。
“我承认，是我们没将她照顾好。这半年多来，她在这里过得快乐吗？”叶茂盛也很自责。
这个──苏嘉哲一时语塞，面带惭愧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很希望她是快乐的。”
哇，这是什么答案。
叶茂雄翻眼看着天花板说：“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我们公司资本比他们公司多几倍，但你我可没带着表妹来上班，我看他根本是个花花公子。走了，没时间听他说谎，现在就去找小妹，把她带走。”
想带走亚缇没这么容易！苏嘉哲气得胀红了脸，站起来阻止：“除非亚缇亲口跟我说愿意和你们走，否则你们休想逼她离开，我不会让你们走出我公司的大门！”
叶茂雄很火很火，火到不能再火了，吼声也不小于主人家：“你试试看！”
“我言出必行！”苏嘉哲粗着脖子吼回去。想在他办公室里打架，没关系，他奉陪，一个打两个，他照常应付。
秘书听到董事长室传出吵架的声音，马上联络警卫和田特助。
田寿明喘着气跑回去，叫同时到达的警卫先在外面等着，他推开董事长室的门，就看到两只牛抵着肩，斗在一起的画面。
叶茂雄和苏嘉哲身高都是一百八十几，都是注意健身运动保养体魄的人，像现在这样怒目对峙不是斗牛是什么？
田寿明立刻站到苏嘉哲旁边，好替他防着另一头姓叶的牛。
“叶董，劝劝令弟，有话好说。”田寿明声冷意冷。
叶茂雄冷眼瞥扫和他们不同国的田寿明。“没话说了。大哥，我们去找小妹，找到后马上就带她走。”
苏嘉哲横身挡住叶茂雄，剑眉竖立，黑眸如利刀，声音如钢刺：“不要将我的忍耐当成是客气。”
好家伙！叶茂雄为一时疏忽往后退了一步而懊恼，用力踩回原来的位置，瞪大眼，放声向苏嘉哲骂粗话：“你放屁！我们是她的哥哥，她的安全还轮不到你这个花花公子来保护！”
苏嘉哲眯起闇黑的眼警告：“你说话需要先漱口。”
“你动手啊！”叶茂雄故意挑釁。只要他先动手，他马上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叶茂雄握着拳，很有把握地冷笑。
田寿明紧张了半天，才发现他们并不是为“疑是间谍案”在吵架，而好像是一位在护妹，而一位不肯放人。他插进二人中间，一手一边，辛苦地各撑住一人。
“叶大哥，好歹看在叶小姐的面子上，请你不要站在一旁当冷漠路人，快过来将叶总拉开。”
叶茂盛竟然说：“田老弟，他们要怎样随着他们，你先带我去找亚缇。”
“寿明，不要理他们。”苏嘉哲半眼继续瞪着叶茂雄。
叶茂雄双眼亦燃着两簇火焰。“田寿明，你最好听我大哥的，我留下来扁这个想妨碍人家兄妹团圆的恶棍。”
一人吼一边，他的耳膜快被震破了，田寿明正一个头两个大苦撑时，救命菩萨终于到了。
叶亚缇被张玉芬劝上来后，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不过看到里面混乱的情形之后，她实在无法不出面了。
“你们吵够了没有？”叶亚缇走进来，轻轻喝了一声。
大家回头看到她那张冷飕飕、气鼓鼓的丽颜，几名肝火旺盛的男子急速冷静下来，很快找回原来的教养和风度。
田寿明松了口气，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刚才送鲍小姐她们出去后就先去找玉芬，要玉芬想办法“请”叶亚缇赶快到董事长室一趟。虽然慢了一点，但总算来得及阻止一场武斗。
“小妹！”
叶茂盛、叶茂雄看到妹妹亚缇，早就无心和苏嘉哲计较，他们大步走向亚缇，可到了她面前几步时突然停住。
他们记得小妹经过那件事后，性情变得十分孤僻，尤其最嫌厌任何男人碰她，包括他们二人在内，所以不敢过度热情，不敢将她用力搂进怀里。
“小妹，你知道我和大哥有多担心你吗？”叶茂雄放柔声音，刚才和苏嘉哲对峙时气焰冲天的怒气早就不见了。
这世上可只有少数人才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温柔，亚缇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久违的大哥、二哥，叶亚缇忍不住红了眼，泪水含在眼眶里打滚，还没掉出眼眶，个性一向暴烈如火，但面对亚缇却温柔如水的叶茂雄就心痛不堪了！不管小妹是不是会生气，热情的铁臂就将纤瘦的亚缇搂住。
“小妹，我和大哥好担心你，找你找得好辛苦。”
叶亚缇在二哥怀里，发现他强壮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抬起杏眼一看，二哥竟然湿了眼睛。叶亚缇心口一阵酸楚，感动地伸手去擦二哥的脸。
她含泪笑他：“二哥，你还是这样爱哭。”
叶亚缇没想到她这句话竟关不上二哥的水龙头，她愣了一愣，想想这也难怪，将近六年，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和大哥、二哥说话。叶亚缇坚强地吸口气，拧紧细眉，仔细替爱哭男擦掉几滴炽热的眼泪。
“大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叶亚缇才说完，叶茂盛已经像怕打破瓷娃娃一样轻柔搂住亚缇。
“平安就好，什么都不要说了。”
第八章
苏嘉哲和田寿明就算个性严肃内敛，在一旁看他们家人团圆也忍不住动容，他们兄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打扰他们，苏嘉哲做暗号给寿明，二人正想悄悄出去时，苏嘉哲突然听到叶茂雄说：
“小妹，我们回去了。”
苏嘉哲立刻转身，寒着脸伸手挡住大门。田寿明感到周围的空气被嘉哲抽光，让人快窒息了。
“苏董，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兄弟改天再来道谢。”这回，是叶茂盛先开口。竟敢阻止他们兄妹离开，叶茂盛心里当然很不爽，脸笑心不笑的瞪着挡路人。
叶亚缇听到大哥的话，她放开二哥的手走近嘉哲，表情受创地凝视着他：“嘉哲，你早知道我的身世！是你要我大哥、二哥来的？”
苏嘉哲看到亚缇眼里的误会，他急着想解释：“亚缇，不是这样，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也爱他。叶亚缇闭上眼睛，长睫上悄悄沾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苏嘉哲上前将她拥住，脸颊贴着她的秀发，不管有多少人正睁着眼看着他们，他闭上眼睛在她耳畔轻喃：“我爱你。”
叶亚缇双脚一软，摊在嘉哲怀里，只听到嘉哲满足地吸口气，双臂用力将她搂紧。
没想到一场间谍疑案变成感人的恳亲会，再变成嘉哲的感情告白会，田寿明替嘉哲高兴，他轻松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命令在门外偷看的人立刻回去工作。
“大哥，怎么办？”叶茂雄摊开双手。
“由小妹自己决定。”叶茂盛看着他们，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叶亚缇举起手撑开嘉哲，红着脸说：“我暂时不回台北。”
苏嘉哲放下心笑了。
“你别太高兴，我们兄弟会严厉考核你爱亚缇爱到什么程度。”叶茂雄冷峻闇黑的双眸一眯，让苏嘉哲了解他不是说着玩的。
苏嘉哲用坦荡坚毅的眼神回视亚缇二位兄长。“真金不怕火炼！”
“很好。”叶茂盛欣赏地点下头。
叶茂雄也放松肩膀，向苏嘉哲露出难得的笑脸。
叶亚缇突然问：“大哥、二哥，你们的工作顺利吗？”
说起工作，叶茂雄得意了。“顺利到把林惠珍气得好几天不说话。小妹，大哥顺利削弱林派势力，现在他是叶氏集团董事长，我是上海厂执行总经理。”
“真的！大哥怎么做到的？”叶亚缇抬起闪亮的黑瞳问。
“因为大哥经营得很成功，替公司投资的事业每项都赚钱，只有投资林宏鑫的公司没赚到。”投资的公司没赚到钱，叶茂雄竟还说得挺快乐的。
叶茂盛笑着说：“你二哥出力最多。股东们最在乎的就是公司的成长和利润，我拿林宏鑫的长生生技报表给他们看，林宏鑫当场吃了不少白眼，在我们集团的职务和董事席位立刻被削掉了。”
一连听到林宏鑫的名字，使叶亚缇脸上的笑容变少。“这样就好，我已经了解大哥、二哥的辛苦，回去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找到我了。”
叶亚缇的任何人，指的就是她的爸爸和林惠珍的眼线。
叶茂盛从皮夹拿出他的提款卡，塞进亚缇手里：“拿着，我注意到你银行里的钱都没动到，如果是怕被林惠珍寻线找到，就用我的卡去领钱来用。”
叶亚缇心里已经有所打算，所以她收下大哥的提款卡后催促他们：“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是大忙人，时间宝贵，早点回去，我很快会去找你们的。”
“不能只找大哥，要是我不在台湾，也要到上海来看我。”苏茂雄嘱咐亚缇不可厚此薄彼。
“我会。”叶亚缇答应。
“苏董──”叶茂盛转头看着一直站在亚缇身边的人。
“以后叫我嘉哲就好。我不礼貌，也叫你们的名字了。”
叶茂盛点头。“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请说。”苏嘉哲非常诚恳。
“替我们兄弟照顾亚缇。”叶茂盛说话的时候，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是很严肃地交代苏嘉哲。
苏嘉哲看着叶茂盛的双眼点头：“我会尽心尽力。”
叶亚缇看着眼前这三个成为朋友的男人，高兴地笑了；但一想到那场恶梦，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又不见了。
除非她亲手销毁那些照片，否则她永远走不出阴霾，看不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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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送走叶家兄弟，亚缇转身就变了个人，对苏嘉哲客气到疏离的地步，难怪苏嘉哲抓狂地追到她的家里。
叶亚缇快步跑上她的公寓，开门进去时，并没有像平日进门时先和棉花讲话，因此让棉花焦虑地在铁架上移来动去。
“亚缇回来了。”棉花提起嗓又尖叫一声，似乎要叫到主人回应它一声为止。
“是，亚缇回来了。”叶亚缇终于应了一声，杏眼不乐地瞥了硬要跟她回来的苏嘉哲一眼，赶快倒一些葵瓜子封住棉花叨叨不休、烦人的嘴巴。
苏嘉哲蹙着眉等她喂过棉花，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亚缇，看着我，可不可以为我说明一下你心里在想什么？”
她有她的苦衷，有她的忧虑，她气为什么受害的人是她？为什么她不能无情到死？
叶亚缇甩开温暖的手，转身说：“我只想要清静，董事长。”
苏嘉哲扬起剑眉，董事长三个字听在他的耳里有够刺耳，他按着亚缇纤弱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瞪着她的眼睛看。
“你又叫我董事长，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可以回去不必理我。”叶亚缇就是要让嘉哲讨厌她、离开她，但是她的眼睛太不会说谎了，跟她的心思背道而驰。
苏嘉哲先是眉头一拱，但看到亚缇眼睛不停地眨，眨得他胸口的小火星化为一阵心痛。
因为亚缇曾受过椎心泣血的苦，难怪情绪起伏变化常在刹那间，苏嘉哲叹口气，双手温柔地将她拥紧。“亚缇，是我不好。”
明明是她不好，这个大傻瓜！
为什么要固执地爱着她？固执到她只感觉到他的力量、气息和温柔；固执到──让她更爱他。
叶亚缇只好随便说一件可以让她理直气壮生气的事：“我回去拿包包的时候听到传言，说你认为我是长生生技派来卧底的商业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