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温柔地将秦勤扔在床上,随手扯过一条薄被单按在秦勤的额头。不会让伤口好多少,但至少能让他不看见。
“舒文,打电话叫医生!”
舒文忙转身下了楼。
重言瞪着秦勤,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这个人还笑得出来。淡淡的,事不关己的笑容。鲜血的映衬下,那张脸惨白惨白,却有一种病态的美让重言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以后,我不要再看见你!”
秦勤很乖巧的点点头。
“该死的!”重言狠狠的吻下去,一边诅咒着自己一边却仍被深深的吸引。他该怎么办?
秦勤一动不动,看着重言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别这样看着我!”重言掐住秦勤的脖子……那样的眼神让他无端的畏缩了起来,一阵阵的心慌。
秦勤呼吸不顺,脸色更加苍白,却又突然挺起身子迎合上去,像在浅水中挣扎的鱼,渴望着最后的一丝氧气。只是他的眼睛依旧只能映出重言愤怒的脸,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秦勤,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重言粗暴的吻毫不间断,却又在唇舌纠缠的那一刻痛哭出声。一边诅咒一边流泪,是想向秦勤表示自己恨他,亦或,只是想说服自己,自己从来没有也不可能爱上秦勤……
☆☆☆
重言,你终于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抗拒的事是命运,从出世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会被众人所唾弃,这里面同样包括了你。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固执的欺骗自己,欺己总是比欺人容易些了我走了一段那样大起大落的道路,从受尽凌辱到骤然而来的财富和荣誉,然后又从云层的高处狠狠的摔落下来,摔碎的不只是金钱和地位,还有我唯一的希望。
重言,你为什么哭了?是不是我让你失望?请不要为我哭泣,你这个不成才的弟弟从来都只会让人失望。何况,我不值得让你为我流泪。
我不责怪舒文,一点也不能怪他。他是为你好,是唯一和你共经患难的爱人。而我始终只是徘徊在外面的一抹影子。太久的分离,我们留下的都只是最初的记忆,那时的你、我都太单纯,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
而如今,你纯洁依旧,我却早已不是那个喜欢追逐着你的脚步期待你疼爱的孩子了。
秦勤悄悄的伸出手,拨了一下重言柔顺的黑发。猛然看到重言脸上一滴泪水渐渐的向下滑落,那是……自己的眼泪。
秦勤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真的,是好久不曾流过泪了,当那日他一个人在医院醒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看见母亲已经冰冷的尸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他不信自己会如此的软弱,他会输给母亲的预言,会输给那种所谓的命运。
当他以为重言已经死了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他把希望留给另外一个世界留给来世,从来也不肯相信和遵守什么所谓的命运……现在却不同啊,事实的面前,他再也没有任何藉口可以替自己辩护。他无法怪任何人,像一条牵连不断的锁链,环环相扣,终成了今日的结局。
“叶子哥……对不起,还有,我爱你……”秦勤轻轻的吻了一下重言的头发,“我该去看妈妈了,我要向她道歉,我早应该听她的话……”
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秦勤摇摇晃晃的爬下床向外走去。再没有一丝的留恋和后悔。
☆☆☆
程维佑刚进门,就见一个枕头迎面砸过来,下意识接住,维佑看见白色的枕头上还画着一个人的样子,丑丑的,脑袋上被人砍了三把大刀,下面还标着名字——程维佑。
维佑把枕头抱在怀里,向怒瞪着他的安迪笑了笑,“这个主意不错,我就猜你舍不得砸自家的东西。”“谁说的!”安迪二话不说随手拿了一个杯子砸碎在地。很清脆的声音,维佑的脸色微微有些变,而安迪则是立刻就后悔了,那是维佑一直惯用的杯子。
维佑说的没错,他是舍不得这里的每件摆设,毕竟这是他和维佑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维佑似乎就是认定了这一点,才把他带回这里,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除了两个人不间断的争吵,一切和几年前完全没有变。
维佑推开枕头走进厨房,放下买的菜,又拿了扫把来收拾。“我给你买了牛排,还做成用酱的那种好么?”
“我不用!”安迪的语气依旧很生硬,他就是不明白,两个人已经回不到过去,为什么偏偏还要装出这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程维佑现在是黑道老大一名,不是当年的那个酒店服务生。
维佑用手把大片的碎玻璃捡起来,手一抖,扎了一下,忙放嘴里吮吸起来。安迪只觉得心突然狠狠地跳快了两下,口气也不自觉得软下来,“我……不吃洋葱。”
维佑抬起头来笑,“我当然知道。”然后继续在房间里来回忙活做饭打扫。
安迪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帮忙也不出声,心情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这段时间他大骂过,也绝食过,可是维佑就是不放他走,而且和以前一样毫无理由的包容和宠溺他。安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似乎被维佑的温柔带到了过去,把今天的一切都忘记了。
“安迪,去拿一瓶酒冰上。”
“哦。”安迪拿着酒走向冰箱,走到一半才又突然停住,回过头朝维佑苦笑,他现在对维佑已经熟悉到言听计从了。明明是那个恶棍头子燕昭然,可是回到家里,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和自己一起从孤儿院里出来的程维佑。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又是一顿相对无言的晚饭,今天的维佑看起来很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安迪扭头看着维佑疲惫的样子,微微的有些失神。记得以前,维佑的工作也是非常累,每次回家总是在沙发上睡着。
安迪找了条毯子去给维佑盖上,这个微小的动作却把维佑给惊醒了,“安迪……”维估有些惊喜。
安迪反而恼怒起来,“要睡找地方睡去,要冻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
维佑没有生气,笑得像个傻子,拿起毯子走到安迪的跟前,不及反应便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谢谢你,安迪。”
安迪呆得忘了反应,直到维佑快走进自己的房间了才不甘心的“喂”了一声。维佑笑着转过身,他知道安迪不会叫他的名字,也许他还没有决定好要喊自己什么。维佑,还是昭然。
“什么?”
安迪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维佑很有耐心得等着他开口。
“你……真的不能退出来么?与世无争多好。”
维佑苦笑,“你啊……”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如果他可以脱离,还有什么能力能保证他和自己的安全?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在他抛弃权利的下一秒不会被人直接用乱刀砍死。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
安迪把整个身子缩在柔软的沙发里,从他出手帮维佑的那一次开始,他就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可是维占绝不肯后退一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心里自己仍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足以改变他的决定?
“叮……”门铃突然响起。安迪有些奇怪,这屋子周围全是维佑派的人,连他自己都不可能出去一步,怎么还会有人来。
有些犹豫的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秦勤!
“秦勤!”安迪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我担心死了!”是秦勤的话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燕昭然的手下都认得他,自然会放他通过。
“安迪……”秦勤淡淡的笑着,走过这边时忍不住转过来,他应该再看看安迪,毕竟安迪一直对他很好,暂且不论这里面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快进来!”安迪把秦勤按到沙发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似乎比以前更加的消瘦,脸上笑容惨淡毫无神采,一双眼睛更是空洞得什么也看不见。
“你的头怎么受伤了?”安迪想伸手去碰,似乎是新包扎的伤口却已经有血迹渗出。
“没什么。”秦勤把头扭到一边,让安迪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才好。
“原来是你来了,怪不得这么吵!”维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门口,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
“燕昭然!”秦勤霍然而立,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看到燕昭然,重言说过是他带走了安迪,难道……
安迪下意识伸开手臂站在两个人之间,“我不许你动秦勤!”
维佑皱起眉,一把将安迪揽在怀里。“我们十几年的关系难道比不上这个臭小子?”维佑说着吻上安迪的唇,阻止他一切想要解释的话语。
他是故意的!安迪的眼晴睁得大大的,拼命挣扎。维佑松开手臂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却仍然把他箝制在自己的怀抱里。
“我不想在这个房间里杀人,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给我滚!安迪是我的人,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秦勤,你别听他胡说!”安迪急得大吼。
秦勤已然了悟,对安迪和燕昭然之间的关系也略有些明白。难怪安迪一直不愿意搬出这里,难怪他总是对自己流露出内疚的眼神,难怪每次燕昭然总是不会伤害他……其实没什么,他早该看出来,安迪一样爱得很辛苦,因为他和他自己所爱的人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秦勤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他不应该打搅别人的幸福。
安迪拼命的从维佑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他觉得秦勤很不对劲,他太安静了,既没有被骗的愤怒也没有失去最后一个好友的失落。整个人都覆盖着一层死气。
维佑恼怒的将安迪压在墙上,“我告诉过你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秦勤感觉起来很不对,他肯定会出事!你放开我!”心底涌起的强烈不安,使安迪更加手足无措。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他!”维佑急红了眼睛。他就不明白,前一刻他还沉醉在安迪不经意的关怀里,而现在只要那个秦勤一出现,安迪满脑满眼就只剩那个人!他们曾经的誓言,水远的不分开真的已经没有用了么?
“你给我让开!”安迪挣脱出一只手臂挥手就是一拳,重重砸在维佑的脸上。两个人同时一楞……这是……安迪第三次动手打他。
维佑松了手,安迪连往一旁退了几步。他有点害怕,维佑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点喜怒,他宁愿选择让维佑能狠狠的揍他一顿。那样至少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痛得难以忍受。不管到什么时候维佑都不肯伤害他一星半点,而他……
维佑突然死死的抓住安迪,安迪闭上眼却发现维佑只是在吻他。没有预料中的狂暴,只是深深浅浅的缠绵和……绝望。
只片刻,维佑突然推开他。“走!现在就给我走!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你!”
安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留在了脸上。可是,他并没有流泪。
“……”安迪无法开口,在这种时刻他仍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大门外秦勤早已消失,安迪一咬牙追了出去。维佑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解释,他们都欠秦勤,他绝对不可以让秦勤出事。
维佑看着安迪消失在大门外,终于忍不住狂笑出声,笑得流下泪来。沙发上还留着安迪在枕头上画的丑娃娃,维佑抱着它却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纠缠了近二十年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
“秦勤啊,你怎么这么爱生病?”重言体贴的替秦勤换着冷毛巾。
“生病好啊,因为这样你就会留下来陪我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重言假意生气,“那你自己呆着好了。”装出要走的样子。
“不,重言哥。你别走!别走!”秦勤吓得挣扎着爬起来,重言忙回身扶住快要掉下床的秦勤,“我不走我不走,我哄你玩呢。你怎么这么当真。”
秦勤死死的抓住重言的衣角,“你一走……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重言手忙脚乱的安慰他,没想到一个玩笑就让他吓成这样,果然是自己经常不在家让这个孩子太想念自己了。“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你了,哥哥也要你。”
“真的?”
“当然。”重言让秦勤在床上躺好。“不过你生病会让我很麻烦,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我会的…重言哥?”
“嗯?”
“我还是叫你叶子哥吧,像小时候那样。”
“不要。那么难听,都这么大了。”
“不会啊,发音很好听呀。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这么叫,可以么?”
“不行!”
秦勤神情沮丧,不甘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把脸扭到一边。“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啊……我也不行……”
重言忍不住苦笑,实在受不了秦勤这样的表情。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一旦冲自己撒娇,他真的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秦勤一向乖巧的什么都不会要求。“好好好,算我怕你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梁舒文!你们把秦勤藏到哪里去了!”一声怒吼一下子把重言从睡梦中惊醒。“秦勤!”重言忙向身侧看去,除了一条染血的床单什么都没有。
“他去找你,你反倒问我要人?”楼下,舒文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安迪。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这种事情你不问他来问我们?
两个人越吵越凶,重言从楼上冲了下来。
“秦重言!你把秦勤怎么了!”安迪立刻把矛头对准了重言。
“秦勤……”重言。对安迪的话恍若未闻,整个心神还在刚才的梦境里没有回来。
“叶子……秦勤叫我叶子哥?!”重言突然大叫起来,安迪和舒文全被吓了一跳。“废话,你不是他的叶子哥谁会是他的叶子哥!”安迪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去骂“那不是你们小时候的昵称么,你在搞什么啊!”
“秦勤……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重言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安迪终于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你……忘记了秦勤小时候叫你叶子哥?”扭头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舒文。就算秦勤那个笨小子什么都没有说……梁舒文,你难道也不知道?”
“我?我怎么知道?”舒文把脸转向一边,不敢对视安迪的眼睛,却又不等安迪的反驳反将一军。“倒是你,安迪,还敢跑到这里来!当年谋害重言你也有一份吧!”舒文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安迪脑子飞转,转瞬间已经明白了舒文的意图,在自己走近这片大宅的时候,舒文就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他肯定向重言隐瞒了秦勤的事情,在中间挑拨离间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