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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 page 12 作者:无性

  「不是。」孟无拙友善的回答了,这个她难以启齿的问题。

  「阿奇不是不会说话,他生性如此,连我认识他,这么一段时间,他跟我说过的话连十只手指也板不到。」东方际亲切的为小妻子补充上这一段,却刻意在语气中多添加了「埋怨」的因子。

  「亲爱的门主大人,你不想阿奇就这么甩头回『空院』去吧!」孟无拙警告性质的说道,「你明知他对这规矩有多反感。」原来这称为「惯例」的规矩,是东方际专为倚圣衡订下的,当初就是见倚圣衡一来到「东方堡」尽只管住「空院」里待,除了「堂主会议」之外那儿也不去。

  东方际耸耸肩,「走吧!待在这又没东西可以吃。」

  「转得有些硬,但勉强可以接受。」孟无拙摇头晃脑的下了一个像是批评般的结论。

  「还有一位哩?」宁璇冰不断的东张西望。

  「别急,既然要一块儿用餐,怎么也见得到面,不会跑掉的。」东方际抚了抚小妻子的柔顺发丝。

  「你是说见过面的话,跑掉也不要紧?」走在前方的孟无拙撇过头来凑热闹。

  「谁让你这么解读的!」东方际轻松的打消他的妄想念头。

  前方的「月阁」这会儿现出了它完整的形貌。雕花的窗子全数敞开著,夜风是自由来去的穿梭著,周围种满了许多株绿数,透露出一股清凉。

  别放的环境不似南方,「南船北马」可不是虚传,亭台水榭在北方是少见的,虽然「东方堡」有的是能力来经营这样的一个庭院,但东方际个人倒深不以为意,这乱的世代,有闲钱不如拿来帮帮还有这许多无家可归人才是上策。

  「莫堂主在里头等著了。」孟无拙向后传达了眼前所见,而他身旁的阿奇则是不作响的低下头去。

  「你瞧,不就在那了。」东方际多此一举的再重复了一次。

  第六章

  这天,老管家看了一眼小厮恭敬递上的拜贴,吩咐道,「请客人至『垠彬楼』稍事休息。」便转身向东方际通报去了。

  「找『空青堂』堂主?」东方际诧异的扬扬眉,挥手持的拜贴,「这倒是头一遭。」

  「正是如此。」老管家立在一旁,瞧著东方际扶著手肘、捻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书桌后的位置,「基于『空院』立下的规矩,其他人皆不能擅入。」

  换句话说,也就是说,如果「空院」的主子们一直不主动露面的话,没有人能通报得了这个消息。

  而「东方堡」的规矩是不允许被随便打破的。

  东方际绕著桌子转了一圈之后,将头抬起来朝著老管家的方向。老管家很恭敬的摇了摇头,「少爷,你身为一堡之主,怎么可以纡尊降贵的做这等奴婢们的事。」东方际是老管家看著长大的,东方际的一举一动在老管家的心上早有个底的。

  「无妨!无妨!」东方际没理会老管家的拒绝,拔起脚就向「空院」的方向移动,「先替我好生招待访客。」交代完这最后一句,人也小得只剩半人高了。

  东方际来到「空院」门外,瞧了门之后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应,推了一下两面密合的门扉,不动。

  他决定「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

  「空院」中院落那一角,有一间还不算小的书房,四面书柜霸满了正面墙,或坐或躺的两人分执书房一角,安然的沉浸在详静的空间中。

  「孟无拙!」东方际先朝院子扯开喉咙喊,宣示他的来到。

  「阿奇!」后探向主房。

  书房中的倚圣衡听是听到了,却只是将纤长的身子改变了个方向,此外没有其他反应。倒是孟无拙姿态不雅的将一本装饰意味大于实质效用的书本,拿离被覆盖的俊容上,半直起腰来打量这不速之客。

  「原来你们在这呀!」东方际不请自入的踩进了书房。

  「门主大人,希望你有一个好理由。」没有束发的孟无拙任凭柔软的发丝流向了一边的肩上,左手撑在额际,午后的阳光精灵跳跃在如刀刻般深邃的面容上,嘴角那一抹和善的笑容半分也减退不了这狂放不羁的感觉。

  「当然有!」东方际向这孟无拙扬了手中的纸张。

  「那是什么?该不会是你刚完成的鬼画符书法吧?」

  「等等!我写的字可是一直都很苍劲有力的,什么时候成了鬼画符来著!」

  孟无拙无奈的掠了掠黑中带蓝的发丝。

  明知这门主大人毕生志愿就是要人不知所措的,他竟然还提供门主大人这机会,怎么他嫌这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我错乱!请言归正传。」错误是他造成的,只好由他来修复。

  东方际的嘴角浮上一抹笑,将手中的拜贴送到了孟无拙的眼前。

  「拜贴?」孟无拙疑惑的接下了。

  说实在,在江湖上他与阿奇除了在公务之外从不与人多做接触,所以他的人脉虽广,称得上「好友」的人却没有几个,约莫就这个「东方门」了。

  所以这张拜贴来得确实突兀。

  「大师兄!」孟无拙惊异的低呼出声。

  倚圣衡的注意力也在此时转移了过来。

  「这名叫『华文典』的人,你们的大师兄?」

  「嗯!」孟无拙不多言语,迅速的站起身来,跟在倚圣衡的背后出了门。

  东方际在原地杵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决定回自个儿书房去,不去打扰他们。

  偌大的「垠彬楼」大厅中只有华文典一人,连刚才带他进来的小厮也在完成任务之后退下了,逼得他只能无聊的张望这大厅中的陈设来打发时间。

  这大厅正只能用「朴实」二字来形容。

  正对著大门的主位后头挂著一张澎湃气势的山水景。

  两旁有著许多张的椅子和茶几,更后头一些点缀著茂密的盆景。

  从门边望出去,仍是一片盎盎然然的绿意满庭。

  华文典低头神思,不过身为武人的天性仍然使他警觉到了正逐渐接近,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退下!」孟无拙在进入大厅先让闲杂人等离开了。

  「大师兄!」第一个踩近大厅的是难得在人前表露情绪的倚圣衡。瑰秀的脸庞上满是如花的笑意,对于华文典来说,这刻画面他努力了好些年之后的成果,不容易呀!

  即使如此,乍见这张绝俗的容颜仍不由得要失神一会儿。

  「大师兄!」随后而来的是孟无拙,散乱不羁的黑发随意的搭在头上,有几根不意的迎展风中、垂落脸庞,「这厢久不见,莫不是……」孟无拙的脸上有这重逢的欢欣,也有这这意外之后的担忧。

  「什么?」给这一问,华文典倒傻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在练武之外还能称得上机灵的人。

  孟无拙慢下脚步,搔了搔耳边,知道自己多虑了,「我原是要问你,该不会是师父遭遇到了什么……但看你的态度,我想应该没事。」

  华文典恍然大悟般的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好得很,没事的。」

  倚圣衡拣了张在华文典对面的椅子上落坐,孟无拙便紧跟著坐在他旁边。

  「那么这回大师兄的来访是为了哪桩?」倚圣衡甩了个头将背给靠在椅背上。

  「就当我是路过吧!顺便还有一件事要提。」

  「什么事这么重要?会让大师兄给记挂在心上。」孟无拙笑著问道。要知道他这大师兄当真是除了练武,还是练武的。

  华文典迟疑了一会儿,「是有关于圣衡的。其实师父是嘱咐我能不提就不提,可是我想还是……」接下来的话让倚圣衡给挡掉了。

  「该不是有关我身负的仇恨吧?」倚圣衡拧著娇佳的眉,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华文典奇怪这小师弟的放映,虽然对他而言,这小师弟一直都很奇怪。

  「那就不用告诉我了。」

  「……」华文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情吗?真要这么说也无妨。

  倚圣衡抿了抿唇,没有为自己多做解释。

  抓了抓头,满心混乱的华文典两眼盛著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孟无拙,盼著这个二师弟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答。

  「怨怨相报何时能了?」孟无拙意味深重的吐出了这句接近叹息的话语。

  「可是……父母的养育之恩,能够就这样甩到一旁放著吗?」华文典提出了一个一般性的看法。

  「当然不能。」回答的人是孟无拙,「但报了血海深仇又能怎的?『血债血还』真能偿了这万分之一的悔恨吗?」

  「或虽如此说,但……但……」华文典有些词穷的抓著头。

  「我不是要说服你,这观念不为人接受是必然的结果,我们也不用为了这个话题而伤和气。总之,背负著这个仇恨的并不是大师兄你,留给阿奇和我烦恼吧!」孟无拙单方面的示意将这个话题终结,陌生的强硬的表情能够出现在他的脸上,显示他不愿再谈这话题的决定,倚圣衡低著头,不发一语。他并不是真能就此淡忘这个悬在他身上的仇恨,毕竟死去的是亲爱的家人。但他也不想利用著他短段的人生去追寻仇家,人一生的目标不该只有血腥的仇恨,他不会主动找寻,但机会要让他给遇上了,他也不会放过的。

  华文典摸摸头,幼时的习惯让他到现在仍然「唯师弟的话是从」,孟无拙说不提,他便不再提了。

  孟无拙站起身来,微笑道:「大师兄在这盘旋个几日再离开吧。」

  「好呀!」华文典很开心的接受了这个邀请。

  孟无拙出厅门去领了个丫鬟回来,让她带师兄前去客房,「休息吧,晚膳开始时会让人通知的。」

  ****

  高原上的天气上少雨的。一般而言,经常都是处在风和日丽的状态,尤其在这夏日中,若是不刮起阵阵风沙,能见度是很好的。

  看的远了、广了,不免回升起「天地之大、仅我一人」这样的孤独感。

  莫霜手扶著头,坐在花园中的凉亭凝望蔚蓝天空出神,心中起的正是这样的念头。

  「莫堂主。」

  一声轻唤,叫回了莫霜出游的神魂,她回头看想轻灵嗓音的来源,「夫人。」语气中有意外。

  「别见外了!叫我冰儿吧!」宁璇冰不待招呼,很自动的就落座了,「会打扰莫堂主吗?」

  「也没什么。」莫霜端正了坐姿,「回到『东方堡』来的这些个日子,只要不是太重要到超越了分舵主的权限的话,公事是不会往我这儿报的。」

  「那不就算是堂主们的休息日了。」

  「这么算的话也可以。」莫霜脸上的笑有些苦苦的味道。

  「莫堂主不开心吗?」宁璇冰摆摆衣袖驱赶炎夏暑意。

  「不开心?」莫霜自问。

  「是啊!这里。」宁璇冰指指自己俏丽的脸庞,「你和我太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咱们可不是一个娘亲生的。」

  「我是说,你脸上的笑容有著苦涩。」没说出口的是,从远远的地方看过来,这个小小的亭子竟满是落寞。

  「这么明显?」莫霜的笑,还是苦的。

  「好好啦!」其实宁璇冰很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是瞧著莫霜的模样硬是将这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还不就是庸人自扰,莫霜在心上承认了宁璇冰的疑惑。

  如果是以前,在能给倚堂主相处这许多天以前,她心上的感情顶多就是像一天涓涓细流一样隐秘的流动著。但在这之后,这么多日,看著盘踞心中的人儿,在自己眼前生生的活动著,这小细流已猛然突破了心锁,像一带不能喝止的狂猛怒涛,汹涌的宣泄而下。

  这壅塞心怀的混乱情感,在她的心中喧啸的直要寻找一个能够毫无顾忌、意怒奔的出口,可是她却无力可为,这吵杂的情感执著的奔走,简直就要脱离她的控制了。

  「……该不该说?」

  「啊?什么东西不该说?」宁璇冰注意到了莫霜无意识的自语。

  「没什么!」莫霜摇了摇头。将思想形成语言已是粗心,她不会再一度将心意说与他人知。

  无声中,炙热的阳光依然猛烈的放射著。

  「哟!夫人、莫堂主。」大老远的孟无拙就拉开了嗓门招呼了。

  「孟副堂主,真难得。」宁璇冰热络的回应。在她见过的人中,除了她的夫婿外,最有好感的人。

  「难得莫堂主在这清闲。」孟无拙说。

  「孟副堂主,有能者忙也,无能者闲也。」莫霜闲闲地说。

  急坏了一旁的宁璇冰,让莫霜一番话吓得目瞪口呆的宁璇冰。怎么这两人说起话来像有仇似的,前两天还好好的呀!

  孟无拙摇了摇不离手的折扇,才温吞吞的开口道:「我这是说者无心。」

  莫霜继续维持闭嘴的状态,她总不能承认自己叫做「听著有意」。

  「那……那……孟副堂主的公事忙完了吗?」宁璇冰头一次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懊恼,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该未雨绸缪的先跟自个儿那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姊姊学著点。

  「是、也不是。」孟无拙笑看宁璇冰呆掉的憨憨姿态,详细的为她解释道:「我拿到了今天该得到的消息,这叫是;但这一正件事还没个完了,这叫不是。」

  宁璇冰不曾接触过所谓的「公事」,所以对于孟无拙的解释只听了个半懂,到底这一大串文字合在一块儿要表达的是什么,实在很叫人疑惑,她还是似懂非懂的。

  「别伤脑筋了,冰儿。」莫霜好笑的将宁璇冰解救出那一大串文字地狱。对于一个打滚在商场上的人物来说,是从不到最后决定性关头不说真话的,「模拟两可」是大伙儿共通的意识。

  「是啊!别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孟无拙附和道。

  「朝著已经落水的人才说著要小心,不免太多事了。」莫霜风凉的在一旁刮著不与时宜的清风。

  适巧燥热的天空下送来一阵风,  著细微沙粒的,有些温度。

  孟无拙依旧笑容可掬,「这风有些凉了呢。」他面向宁璇冰像是在征求她意见般的说著。

  「唉?这……」宁璇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竟陷入了一场争斗中,弄得她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对不起。」紧接著孟无拙却又向宁璇冰道歉。他不该将无辜的人拖下水的,这不符合他的作风,他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却控制。

  「唉?」可惜宁璇冰还是无法理解。她宁可是这两人之中谁给她一个头绪,而不单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对不起。

  同样的情绪出现在莫霜的胸怀中。身为一个堂的负责人,自制力是一项重要的关键,她也一向很要求自己的。但,虽然她明白自己的不应该,却不愿却多追究、探索这样失控的原因,隐隐约约之间存在的秘密,她并不想真心去面对。

  就推咎给今天闷热的天气吧!不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是什么无可宽贷的罪行啊!不是吗?

  「不多说了,请容许小生先退场吧!」孟无拙拿著折扇轻敲了一下胸前,「还有些事是不能搁著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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