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因为长得像「她」,才会被他带进公司里来,但为什么现在她却越来越在意?
每当面对他,她总忍不住想起自己与「她」相像;而当他凝视著她,她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天童弥生,而是「她」。
心好痛!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像是有人拿著刀,一下又一下地刺戳著她的胸口……
朝巷口望去,是一个十字路口,而他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路口张望,像在找寻她。
他的身边还有一些等著过马路的行人,而他的身影却特别清晰……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就像是黑白电影中唯一彩色的一块般。
突然,她惊觉到自己在乎的不是「她」,而是他。
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他的声音、他的身影就攫住了她,教她的心思及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栘开。
「老天,我喜欢他!?」她难以置信的自问著。
她紧贴著墙壁,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能没入这冷冷的灰墙之中,隐藏起来。
毕业後找份稳定的工作,做个两年就找对象结婚,然後一辈子做家庭主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是母亲对她唯一的寄望。
但,她的对象怎么可能是越川英则那样的人?
他成就非凡,表现卓越,是个不凡之人;而她,太平凡,平凡得微不足道。
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居然还糊里糊涂的喜欢上他?而且就这么短短的几天!?
不,这一定是她一时迷惘,一定是。
视线再往巷口瞥去,路口的行人已经开始走动,而她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他应该离开了。
那一瞬,她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起的是一股不知名的落寞怅然。
发了一会儿愣,她茫茫然地走出巷子——
「喂。」一个高大的身影,倏地挡去了她的去路。
是他!虽然背著光,但她绝不会错认他的声音。
她不想被他找到,下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不想!
本能地,她转身就想跑。
「慢著!」追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才逮到她的英则,怎肯这样地放了她?
他拉住她的手,气喘吁吁地,「拜托,别……别搞得我像是个把……把女子逼进暗巷的色狼,好吗?」
弥生想挣开他,但无论她怎么甩手,就是挣不开他紧握的手。
「你放开我,我不想去你公司上班。」她瞪著他。
「为什么?」他一怔,「你才来半天……」
「我就是不想,不行吗?」她提高声调,气呼呼地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是……不是那样……」
「什么?」她急著想逃离他,不停地扭转著手腕。
怕她扭伤了自己,他体贴地松开了她。「别跑,听我说……」
他诚恳的模样及眼神打动了她,她咬著唇,不安地瞅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尽可能的稳住呼吸,「我没把你当成谁。」
她拧著眉心,眼底充满困惑。
「如果我让你有那种感觉,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他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虽然像她,但你不是。」
是,她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条筋不对,她不想被当成「她」,但当他说她不是「她」
时,她又觉得难过失望。
老天!她究竟是怎么了!?
「我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才叫你进公司的。」他说。
她一怔。他不是因为她像「她」才录用她,那么……是因为什么?
他觑出了她眼底的疑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看著你很舒服,理由就这么简单。」
「是因为我像她,你才会觉得舒服吧?」她冲口而出。
但旋即,她俊侮了,因为她的口气像在吃醋。
英则一震,困惑地望著她。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你那么介意我说你长得像她?」
「不是。」背过身,她不想让他发现她脸颊上的红晕。
「原来你是因为……」
「我没有吃醋!」她打断他,「不,不是……」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慌得又想解释。
四目交会,她所有的话都梗在喉间。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是在吃醋,你会不会又觉得我在占你便宜?」他凝望著她,温柔地道。
她心头狂震,说不出话来。
英则有点尴尬的一笑,「我好像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
「你是很奇怪……」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他一怔,直视著她。
弥生扬起眼,不知哪来的勇气回望著他。「录用一个人应该说『我觉得你很有能力,很有潜质,所以请你进我的公司』,有谁会说什么『看著你很舒服』的理由?」
他静静地望著她,因为他从不知道他的理由让她那么困惑。
「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只是因为你看著我觉得舒服,我就幸运地可以进你的公司,这……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不是吗?」她不断地提出质疑。
「单是觉得看著舒服就录用人,这不是太不专业了吗?」她的眼睛充满疑惑,「你根本不像在找员工,反而像是在找女朋友,那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她一连重复了两次的太奇怪,情绪及语气都显得激动。
他没有插话,任由她发表意见,直到她已经想不出还能讲什么。
睇著她神情激动的想表达自己的感觉,他就觉得她好可爱。
她那不断掀阖的唇,像—朵粉嫩的花朵股教人失神。
是的,他也觉得自己太奇怪,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热情及渴望。
「你说完了?」他一笑,「如果是,换我说。」
她秀眉微拧,默然地望著他。
「我知道自己很奇怪,也知道那根本不成理由,不过……我没骗人,」
他说,「我是真的觉得看著你很舒服,好像不管有什么压力都会不见一样。
如果光是看著你,你的老板就能『减压』,这应该也是一种长才吧?」说著,他露出了迷人又温暖的微笑。
她能让他「减压」?老天,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她困惑又惊疑地望著他,「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难懂吗?」他皱皱眉心,思索了一下,「看起来很舒服这句话很难懂吗?」
是不难懂,不过……很难明白。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你看起来很舒服」这种话,她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见她一脸迷惑,他认真的思索起另一种解释法。
须臾,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笑。
「如果我说我录用你,是因为喜欢你,这样会不会比较容易明白?」他脸上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两只眼睛直直地注视著她。
喜欢她!?
弥生脑子轰地一声,整个人呆愣住。
他是个直接又率真的人,不过他的直接可真是吓坏她了。
「你干嘛那种表情?」他笑睇著她,像是在嘲笑著她的不知所措,「我只是说喜欢你而已,你不必那么震惊吧?」
「你是老板,而且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说喜欢我,这……」
「谁说老板不能喜欢员工?我就听说有个企业家娶了他公司的泡茶小妹。」他开玩笑地说。
她一愣。那他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欢她,不是随便说说?
不,不,这太刺激了。
她打从以前就只想著嫁个上班族,然後安分的当家庭主妇,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她可从没妄想过啊!
「你别说喜欢我。」她惊羞不已。
「为什么?」他瞅著她,扬扬眉。
「我这个人一向很实际,不想胡思乱想。」她诚实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句话让你有压力?」他一笑,「你不会因为这样就真的不来上班了吧?」
她揪著眉心,默认。
他笑叹一记,「老板喜欢员工很正常的,我也喜欢阿宗他们。」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对她的喜欢跟对阿宗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她……他有著一种男人对女人的热情及期待。
不过看她这么紧张,要是他还那么说,她肯定要落荒而逃了。
「唔……」弥生抿抿唇,润湿著她乾涩的唇。
「你好像有点失望?」他逗她。
「才没有!」她扬起头,急著否认。
失望吗?是真的有一点。不过,她不能承认。
睇著她一脸惊慌羞怯的模样,他耸肩一笑。「还好我不是说『我爱你』,不然我看你现在已经脚底抹油,跑了。」
我爱你?如果他刚才是说这句,她会怎样呢?
她不知道,连想都不敢想。
她微微地歪著脑袋,像是正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似的。那模样实在可爱,可爱得让他有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哎——」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捧著她的脸颊。
她一怔,两颊晕红地望著他。
「你是天童弥生,不是其他人,好吗?」他凝视著她,眼底燃烧著不知名的热情。
她木然地望著他的眼睛,唇片微微歙动地教人心醉。
瞅著她的唇,他不自觉地将脸靠近,直到他发现自己几乎要吻上她——
「回公司吧!」突然,他抽身。
他不能亲她,要是他亲了她,她不是赏他一巴掌,就是哭著跑掉,除了这个,他相信她不会有其他的反应了。
弥生有点回不过神来,「噢……」
忽地,她的耳朵热了起来。
天啊,刚才他是不是想亲我?她实在不愿意这样胡思乱想,但她真的有那种感觉。
「哎,」在她还发著愣的时候,他已经朝巷口走去,「还不走?」
她猛地回神,如海潮般起伏著的情绪却还回复不了。
「噢,是。」她飞快地跟上去。
第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弥生没有什么机会碰见英则,他整天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出外,偶尔在电扶梯遇见他,他也是形色匆匆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必担心碰著他时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表情。
虽然他说他喜欢她就像喜欢阿宗他们一样,但这些天来,他那句「喜欢你」却经常无预警地出现在她耳边,缠绕不去。
对他,她绝计是不能存有什么幻想的,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难免还是会因此而搅乱一池春水。
这天下午才刚上班,小妹就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喂,谁有针线?」
「针线?」正敲著键盘的阿宗白了她一眼,「谁有那种东西啊?」
「呃……」见小妹神情慌张,弥生怯怯地抬起了手,「我……我有。」
小妹像是遇上了什么救星似的,「谢天谢地,不然我又要去跑腿了!」
弥生返回自己的位置,从包包里拿出她习惯随身携带的简易针线盒。
「你要缝什么吗?」
「不是我。」小妹指指上面,「是老大要的,可以麻烦你送上去吗?」
一听是英则要的,弥生怔了一下。
面对他,她有一种不知名的畏缩及不安,但……也期待。
这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拉扯,让她觉得既挣扎又难受。
拿著针线盒,她脚步有点犹豫的朝电夫弟走去。
嫌她走得慢,小妹还好心催她,「快,老大等著要。」
「噢。」她点点头,被动地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他办公室门口,她轻轻地敲了门。
「进来。」他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弥生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见英则拿著一件白衬衫坐在沙发上。
见是她,他也怔了一下。
这几天,他有些刻意的避开了她,只因那天他差点儿就吻了她。
他不得不说,他是有点慌了,因为已经很多年不曾有女孩影响得了他的心绪。
「你要的针线……」她怯怯地走向他,将针线盒搁在茶几上。
他看了一眼,发现那针线盒已经使用过。显然地,那并不是谁临时去买的。
「谁的?」他还真想不出公司里有谁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她顿了顿,「我的。」
他望著她,攒揽眉,「你倒像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人……」说著,他拿起针线盒,「公司里什么都有,居然就缺这种东西,一定要叫小妹去准备……」
他七手八脚地把针线从盒里拿出来,光是穿线就搞了好一会儿。
「奇怪,怎么穿不过去……」他怀疑自己是因为眼睛疲劳而无法穿线,还煞有其事地揉揉眼睛。
弥生实在看不过去,「我帮你好了。」说著,她走到他旁边,「给我。」
他犹豫了一下,把针线及衬衫都交给了她。「谢谢。」
「我真是笨手笨脚。」他自嘲著。
弥生一笑,「男人都这样。」
「笨手笨脚?」
「不是,」她笑睇著他,模样温柔而娴雅,「针线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男人碰的。」说著话的同时,她已经穿好了线。
他讶异地,「你手真巧!」
「我没什么才华,书也读得普普通通,要是连这点事都不会,那真的嫁不出去了。」
「看来,你可以嫁人了。」他撇唇一笑。
他像是在开玩笑,而她又脸红了。
她检视著衬衫。「哪里破了?」她没发现任何需要缝补的地方。
「哪里都没破。」他一笑,将掉了的钮扣递给她。
接过钮扣,她熟练地缝著。
安静的办公室里,她缝著钮扣,而他则不发一语地欣赏著这幅美景。
她娴雅恬静的模样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直教他看傻了眼。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散发出这种温柔尔雅的气质来,像小妹那一票,就算拿枪抵著她们的头,恐怕也学不及她的干分之一。
没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将钮扣缝好了。
「好了。」她像个刚写玩功课等著被检查的小学生般,不安而谨慎的望著他。
接过衬衫,他仔细地看了看。「你缝得真漂亮。」
她安心的一笑,没有说话。
妈妈常说她脑袋没姊姊聪明,如果连女人该会的都不懂,那就真的一无可取了。
为了不让自己一无是处,她不只手巧,就连厨艺都堪称一流。
但是女人真的只要这样就行了吗?会做家事就能得到幸福吗?有时她忍不住会这么想。
「谢谢。」他从茶几底下找出几条领带,「哪条好?」
见他随手就从茶几下变出几条领带,她有点讶异。「你在变魔术?」
他—笑,「西装、领带、皮鞋这些东西有备无患,有时见客户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
「那倒是。」想起他总是穿著T恤、牛仔裤及球鞋的模样,她不禁笑了。
「快,哪条好?」他催她。
她收敛笑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条。」她挑了一条灰蓝色的领带。
「奸。」说著,他当著她的面就脱掉了T恤,然後穿上白衬衫。
他脱的自然,但弥生却被他突来之举吓得别过头去。
见她反应那么大,他笑问著:「拜托,你家里没兄弟吗?」他不过是光著上身,她的反应却像是他脱光了一样。
「我没有兄弟……」她说。
「那你总有爸爸吧?」他扣上钮扣,笑著。
她怯怯地睇著他,「我爸爸不会在我面前光著上身……」
「噢?」他挑挑眉,促狭地道:「那么,我是你第一个看过的『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