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范佳茵突然感到心中不愉快起来。
“我要一杯焦糖玛其朵。”邵采苹把菜单合上，还给范佳茵。“谢谢。”
“不客气。”好有礼貌喔……她有点受宠若惊。“请各位稍坐一下，谢谢。”她收回菜单准备去张罗。
“我——”佟亚乐正要开口点餐，范佳茵却已经走远了，他愣了一下，浅笑着说：“她忘记替我点餐了，我过去一下。”略微颔首后离开座位，他跟在她的脚步后面，却正好听见她一路碎碎念。
“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在上班吗？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来这里找我的麻烦，一定是这样……”
“咳咳！”佟亚乐作势清了清喉咙，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范佳茵果然被吓了一跳，虎地回过身，却见他离自己好近好近，她猛然后退一步，捣着胸口，一脸惊慌地低叫：“吓、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佟亚乐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俊脸上似笑非笑的，看来有点欠扁。
“你来这里干么？故意想找我麻烦对不对？”惊吓过后，范佳茵无的放矢地指控起他来。
“我无聊啊？我很忙耶！最好是我有空特地来这里找你麻烦。我说范小姐，你会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没好气地哼道。
下午总监突然提议一起喝下午茶。他想起范佳茵就在附近的咖啡馆上班，便建议把地点选在这儿，所幸大家都没有意见，他也可以顺便探探她工作的环境。
“不然呢？你来这里干么？”她还是一脸防备。
“我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工作，还是在偷懒。”他眯起眼，很认真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这人就不能说一句好话吗？范佳茵忍无可忍地低吼：“偷你的头啦！”
“哇！差真多……”佟亚乐不禁咋舌。
“什么差真多？”
“你啊。”看她还一脸茫然，佟亚乐好心地解说：“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啊，在客人面前笑得多甜，结果一面对我，马上又摆脸色给我看。”
“谁、谁教你生得面目可憎，见了你我就没好脸色。”他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不要以为她忘记了喔，除非他道歉，否则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彼此彼此喔，你的面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更刻意要激怒她。
“佟亚乐——”范佳茵失控地低吼出声。
“小姐，请帮我加水好吗？”旁边的客人朝这里喊了一下。
上一刻原本满脸怒气冲冲的范佳茵，在回头面对客人的同时，又笑得比盛开的花还灿烂。“好的，请稍等一下，马上来。”
“啧啧啧，双面人……”她的变脸绝技真的让人百看不厌，佟亚乐真想为她拍拍手。
“哼”地一声，范佳茵头一甩，准备替客人加水去。
“小姐，我要一杯热卡布，如果忘记送，或者在里头加泻药，我一定会写顾客意见表投诉你。听见了喔？”佟亚乐说完，开开心心地回座位去。
范佳茵真是满肚子怒气无处宣泄，替客人加水也差点把水杯打翻，一逮着空就拚命用眼神把佟亚乐杀死千万遍。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一定是故意来寻她晦气的啦！她一定、一定不要原谅他，走着瞧吧！
佟亚乐不知道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认真讨论公事到忘了她的存在，总之她像在演独脚戏一样，过了一会儿就没力气再去瞪他了。反倒躲在柜台里面，托着腮、偷偷地瞄他，却发现他的眼神不时落在邵采苹身上。
咦……很不寻常哦……
那种眼神……很诡异喔，带着浅浅的温柔。不易令人察觉，但范佳茵就是看得出来。
难不成小乐喜欢她？天哪，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难道、难道小乐真的不是Gay？
第六章
“干么那样看我？”
范佳茵故意装出一脸纳闷。反问：“有吗？我有在看你吗？没有啊，是你自作多情了。”
“是吗？”佟亚乐轻嗤了一声。
这只八爪章鱼今晚很诡异喔。
自从她半夜看球赛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回房睡觉之后，整整有两天的时间，即便是在家中近距离擦身而过，她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直到昨天下午，他和同事到她任职的咖啡馆喝下午茶，虽然还是不能免俗地唇枪舌剑了一番，但起码眼神有了交集，不若前两天即便见了面也无话可说，连看对方一眼都不肯。
然而今晚，佟亚乐才刚下班，恰好遇上也刚下班的范佳茵，她居然主动提议要做饭，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虽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鬼，但看在她主动示好的分上，他欣然答应，也准备接招，看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只是，一整晚她只是有意无意地偷瞄他，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似的，让他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此时，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那张复古沙发上，前方的茶几摆着他们的晚餐——两盘蛋炒饭和两碗蛋花汤，以及各自喜爱的饮料，电视里正播放着范佳茵每晚必看的节目“康熙来了”。
佟亚乐瞄了晚餐一眼，带点嫌弃的口吻道：“又是蛋炒饭、又是蛋花汤，这种东西可以称之为‘晚餐’吗？”
“拜托，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范佳茵不爽地斜睨他一眼，低头猛扒了几口饭，很捧自己的场。
“是勉强可以吃啦……”佟亚乐勉为其难地说。
“还挑、还挑啊你？别吃算了。”说罢，她伸手要拿走他的炒饭。
“好好好，很好吃、很好吃行了吧？”他连忙塞了好几口饭，证明自己是真心诚意夸奖她的手艺。
范佳茵的视线从电视萤幕回到他脸上，从他经过修剪设计的发型，到比一般男性还要细致的眉心、挺直的鼻梁到略薄的唇……
难道这家伙真的不是Gay？
那天看他直盯着那个女强人看，眼神温柔似水，连笑容也比平时多了很多，这种表情连和他同居的自己从来都没见过，佟亚乐分明就是对女强人有着一份倾慕嘛……
难道……难道他爱的真的是女人？
“咳咳！”佟亚乐察觉到她又紧盯着自己不放了，故意清了清喉咙。“我脸上是沾到饭粒还是脏了？”
范佳茵也懒得再猜疑了，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小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佟亚乐正用汤匙舀起一匙炒饭准备入口，听见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动作僵在半空中，他的眼神和表情变得有些诡异。她怎么会这么问？
见他发起愣来，范佳茵挪动位置，身子靠他很近很近。“小乐，说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会惊讶。快点，快跟我说啦！”
她突然贴近，一股属于女性独有的馨香，和她惯用的洗发精味道顿时扑鼻而来，每呼吸一次，就感觉那股独属于她的香味窜进鼻间、弥漫在他胸口，这种奇妙又诡异的感受让佟亚乐如坐针毡。
要是突然间跳起来，吼着要她离自己远一点，这似乎又太小题大作了……于是佟亚乐用尽最大的自制力坐在原地，脑中糊成一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乐，你到底要不要说？说啦、你说咩，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原谅你那天的出言不逊。”范佳茵跟他谈起条件来。
“原谅我？可是我不打算跟你道歉耶，毕竟我是实话实说，不觉得哪里有错。”佟亚乐故意痞痞地说，想看她气炸的样子，说不定也可以扯开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题。
“不管啦，就算你不道歉，我就是要原谅你。”范佳茵执拗得很。
“随你便。”他横她一眼，品尝起蛋花汤来。
一心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范佳茵急了，但忽然间，她一扫焦躁，反倒笑得异常灿烂，带点要胁的口吻道：“你要是不说，我要自己猜了喔。”
“猜啊！”就不相信她猜得出来。佟亚乐闲适自在地拿起汤匙，继续吃炒饭。嗯，没想到她的手艺还不赖！
“是她吧？跟你一起来喝下午茶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小乐的性向正常耶……”范佳茵笑得好贼。
他本来就爱女人好吗？什么叫做“没想到”？没想到她个头啦！佟亚乐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地否认了她的猜测。“不是。”
“骗人～～”她讪笑着打他手臂一下，压根儿不信。
“我何必白费力气骗你？”他斜眼瞪她。干么动手动脚的？她打人很痛耶！
“小乐啊小乐！”范佳茵伸出两只手，将他的脸扳正，面对着自己，然后近距离直视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你喜欢的明明就是那个大姊姊，对吧？”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直瞅着他瞧，佟亚乐不自觉地感到心跳加快。他左右摆头，挣脱开她的掌控，还想替自己辩解：“我说过我没有……”喜欢的人。
范佳茵却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反倒以认真的态度和口吻说道：“小乐，有喜欢的人就要好好把握，不要让机会溜走喔。”
“你在说些什么啊……”天，他感到自己的耳朵都涨红了。
“机会是不等人的，而且对方又这么出色，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要哭都没有眼泪。”范佳茵语重心长地说着。“不管会不会成功，你总要试试的嘛！起码你有努力过，将来回想起来才不会后悔啊！”
佟亚乐听得很入神，周围除了范佳茵的声音之外，他什么都听不见。
对他而言，邵采苹是个很特别的女性。
她是当初他进入“奥汀设计”的其中一位面试主管，当时她毫不留情地批评他引以为傲的作品，年轻气盛的自己其实是不服气的，但她还是面带微笑，却言词犀利地指出其中的缺点在哪里，让他心服口服。
后来，他成功地进入“奥汀”，成为她的下属。
这几年来，除了与她朝夕相处，还曾经不小心撞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那一次，他吓傻了，没想到向来强势且独立的邵采苹竟然也有软弱的时候，也许是与平时的女强人模样落差太大，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就此深植在他心中。
渐渐地，佟亚乐对她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带点崇拜、带点仰慕，关于这份爱慕之情，他始终没告诉任何人，低调地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也很有自信不会被谁所看透。没想到第一个看出来的，居然是范佳茵……这让他无端端地烦躁起来。
见他不语，范佳茵可得意了，她双手盘胸，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我猜对了吧？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听我的准没错，你要快点展开攻势才行，不要落得——”
“我要怎么做都不关你的事吧？”佟亚乐忽然冷着脸这么说。
范佳茵愣了下，不懂为什么他说变脸就变脸，而且俊脸覆盖上一层冰霜，是她从没见过的佟亚乐。
“我……我只是给你良心的建议。”她讷讷地道。
佟亚乐的口气略带嘲弄。“给我建议？会不会有点可笑？”他把头撇开，不肯看她忽然呆掉的表情。
“为什么会可笑？我是认真的。”
“自己的感情世界都一团乱了，还好意思要给我建议、给我忠告？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佟亚乐半分情面都不留，也没注意到这番话会不会伤害到她，他只知道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被她知晓了，难堪又不悦，男人的自尊让他口无遮拦。
“佟亚乐！”范佳茵气得自沙发中跳了起来。
“我哪里说错了吗？”他斜睨着她，不肯认错。
他非得一再提醒她，自己曾有多么愚蠢吗？她已经很努力要挥别过去、认真生活了，他还要拚命踩她痛处吗？
范佳茵红了眼眶。“你、你、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有多愚蠢吗？我只是好心劝你把握机会，你就是要借题发挥，一再地刺痛我的伤口，太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看她马上眼泛泪光，一副饱受欺凌的模样，佟亚乐也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范佳茵见他死不认错也不道歉，心中的那把火燃烧到最高点！
“你这猪头、鸵鸟、王八蛋，嘴巴这么坏，心地这么恶毒，有洁癖又龟毛的胆小鬼，有人会爱上你才怪！我诅咒你一辈子没人爱，终老过一生。”她噼哩啪啦地骂完，便气冲冲地甩门回房。
猪头？鸵鸟？王八蛋？嘴巴坏？心地恶毒？
有洁癖又龟毛的胆小鬼？有人会爱上他才怪？
这一句又一句的指责像是有人拿着球棒一下又一下地槌打他的胸口似的，让佟亚乐不得不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真有范佳茵说的这么糟？
佟亚乐有点气闷地瞄了眼范佳茵的房门，有点不甘心，嘴巴念念有词。“如果我猪头又王八蛋、嘴巴坏，心地又恶毒，你早就不知道要去睡哪个公园或火车站了，哪还能在这里打滚撒野？真是好心被雷亲、好心没好报，笨女人，蠢到不行，我要是跟你道歉，我就不姓佟，我就去爱男人算了！”
话是这么说，说得好像从此势不两立、井水不犯河水，但佟亚乐心底没来由地愈加烦躁，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做都不对劲。
眼角突然瞄到茶几上的食物，范佳茵的炒饭和蛋花汤还剩下一半没有吃完。啧，看了还真碍眼。
佟亚乐把饭和汤都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光。
爱生气就让她去气饱一点好了，他要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光，等她发完脾气，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好吃了。
谁教她爱发脾气，就随便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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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一个礼拜过去了，范佳茵还当真再也不理会佟亚乐。
在家里很少碰面就算了，即便迎面擦身而过，她也把他当成透明人一样，视而不见地走过。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不管他问什么，她都不回答，显然没在听……总而言之，她打算彻底地忽视他就对了。
她的态度莫名地让佟亚乐难受，好像全身上下有虫子在爬似的。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她，大概是脑子里哪根筋接错了吧，他才会这么在意她冷漠的神情、疏离的态度。
怪了，他不过是善心大发收留一只无处可去的八爪章鱼罢了，为什么还会被她的情绪影响？
譬如稍早还在家——
佟亚乐刚打开房门，对门的范佳茵也刚好开门，两人不能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早。”佟亚乐主动问安。
范佳茵连瞄他一眼都懒，迳自掉头走进浴室，关起门来梳洗。
这几天来，她就是这副死样子。佟亚乐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走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鲜奶和吐司，动手准备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