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衣看出来了。而他对她一摇头。
展欢得到答案,却不死心。
「爷,请您容许我打开这房,我可以证明我并没有看错。」她小声地请求他。
荆天衣原本到此就可以结束这场夜半的闹剧,将这丫头遣回去,不过由于她坚定的神情和她在他面前毫不畏缩的精神,令他不由得心生赞赏地对她宽待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突地将原本一直放在后面的手伸向前,亮出了他刚才顺便到后面工具间找到的一根木棍。
「看来我们还是得小心一点比较妥当。」对着她惊讶的表情,他从容回道。
可以在事前作好万全准备的,他就不会仓促而毫无把握地应战。
展欢立刻发现她对这包容力十足的主子爷的好感又大迈进一步。响应他灿烂、短暂的一笑,她随即认真下脸色,一个闪身贴到了那房门旁,准备等一下他打开门就跟着冲进去。
荆天衣也察觉她一副专注凝神、不过完全跟害怕无关的神色了,他的眼里精光一闪,可他什么也没说,一步上前,灵巧快手地迅速将只用复杂手法圈起的铁链解开——而在这期间,链子被扯动的「铮铮」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刺耳。想来就算真有贼人躲在里面也知道有人要进去,知道他们的行藏被发现了。
展欢也不无紧张地在旁边看着被他快速解开的铁链,就怕里面的人突然不顾一切冲出来。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
直到荆天衣解下链子、一把拍开已尘封多年的门,里面一直没传出任何声音,更别说会有人冲出来了。
将两片门完全敞开,明亮的月光立刻毫无遮蔽地照进去,站在门口的两人的影子也映进屋里。
荆天衣微瞇了瞇眼,一下子便适应了小房间内的黑暗,并且也很快往里面目视过一遍。大致看来,屋里根本没有可供藏身隐匿的地方,除了几件家具、一些小箱子,和细碎对象,里面就连一只耗子也没有。
确定里面没有危险,他才放手让早在他身后踮着脚尖急得想一探究竟的丫头进去。
而展欢一被允许踏进里面,再看到房里几乎空荡荡,根本什么贼人也没有的景象,她还不敢相信地呆了一下,再走到房子中央,环视着四周,她真的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就看到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
不由偏头看向那曾映出影子的窗,她还是想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是眼花了?或者她在作梦?
「好了,丫头!照妳的请求,我们里面也看过了,而如我们所见,这里什么人也没有,现在妳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吧?」荆天衣出声了。
陪她玩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至于有关她会半夜来这里、还宣称见到贼的疑惑,他会要她解释个一清一一楚,不过不是现在。
事实摆在眼前,此刻的展欢也不得不承认——没有贼、没有女人,她被自己的幻觉蒙骗了!
然后,最大的问题来了——她把主子爷也一并拖下水,这下她该怎么对他交代?
「爷,对不起!我……是我看错了!」她立刻面向主子爷,诚心诚意地低头认错。「我真的以为我看到了……对不起!请爷惩罚小婢的粗心大意和对爷的无礼。」
荆天衣看了她头也不敢抬的模样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举步向外走。
展欢一愣,立刻跟着他身后出去。
而他在她出来后,也只随意将门拉上,并没有再扣上锁。
「爷!这锁……」她发现了。
荆天衣一直走到了他的房门外才停步,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丫头一挥手后,进门。
「那门没什么好锁的。时间很晚了,快回去睡!」
门板就在她面前合上。
展欢还楞楞地在主子爷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的转身离开。可就在她即将要踏出松涛楼的园子前,她不禁又回头看了那小房间一眼。
小房间静静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沉睡了般。
叹了口气,展欢颓丧地转开视线,走了。
经过这一夜,看来她得尽量闪着这里……还有主子爷远一点。因为根据这两回的经历,她发现只要踏近这屋子她就有事,只要遇上主子爷她就出糗。所以她决定了,除非万不得已,她能有多远就离他们多远!
但是,身为人家的下人,有很多事可不是她说这样就能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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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就在展欢和其它人正打扫大院时,胡大婶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当场交给她另一个工作。
「妳现在就去打扫爷的住处,包括……旁边那间杂物室。这是爷刚才出门前亲自交代的,快去!」即使胡大婶稍早前由爷那里得到指示时惊愕不已,没想到被爷一直锁着的小房——他们私底下称之为禁室的房间——竟不知何时、何故被他重新打开。虽然爷是个还算平易近人、难得的好主子,她仍因着下人的本份并不敢当场向他探问太多,不过当他再特别提到要叫小欢来做这件事,她的诧异和不安加深。当然她的脑袋再怎么多虑也绝对想不到小欢会与主子有其它意外的交集,她唯一跳出来的念头只有一样:这丫头不会是昨天去打扫时闯了什么祸,让主子对她注意了起来?
虽然她并不相信这安静又勤快,且甚得她心的小丫头会闯出什么祸事,不过她应该还是问一下有个底才对。毕竟这些丫头都由她所管,她可不能让她们在府里和主子面前出什么差错。
而展欢接到了这工作,心里立刻有不怎么妙的预感出现。不过,不妙归不妙,上头说了,再硬着头皮她还是得做。
因为,主子的话就是圣旨。
所以她也只稍稍怔愣了一下,就将手上的抹布和桶子先交给一旁的另一个丫头。「好!大婶!」对胡大婶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踩着快步就要往后头走。
不过胡大婶倒是追上了她。「小欢,昨天我派妳和如玉去爷那儿,妳们没做出什么事吧?」胡大婶问了。
展欢没想到大婶会这么问。她停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无故撞昏自己、在爷面前出丑的事全盘托出?嗯……这算不算有事?
「我……不小心撞伤,爷看到好心地立刻要替我上药……」到最后她决定拣重点说。
胡大婶终于有些明白了,不由放下心。可她仍不免又惊讶又好笑,总算知道这丫头额上的红肿瘀青是怎么来的。
「好吧、好吧!妳这丫头原来也有这么不小心的时候,我还以为妳在爷面前出了什么状况。」她笑着一挥手:「行了!妳快过去吧……对了!」她忽地想到的赶忙又叫住展欢,肃静着表情慎重交代:「爷房的旁边那间禁……杂物室,妳尽量什么东西都别去动到,大致扫过就好,明白吗?」
也因此,在经过昨天白日,和夜里的意外事件后,虽然很想避开松涛楼远一点的展欢,还是只得认命地又踏进这里了。
幸好主子爷不在!
展欢想到自己昨天夜里给他带来的麻烦仍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他不在松涛楼,她也刚好省去面对他的尴尬。当然她也想到,主子爷会叫她来清理这里,恐怕也是有要惩戒她的用意,否则他怎么会特地点名她,还要清扫昨夜被打开的小房间?
即使她怀疑主子爷存心惩罚,可她明白依她昨天简直近似恶搞的行径,他没撵她出府还真算是大人有大量了,所以她被独自派来打扫这么大的地方,可是一点也不敢心生埋怨。相反地,为了报答主子爷的不怪罪之恩,她更是下定决心要把主于爷的住处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站在爷的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
开工!
松涛楼的小厅、寝房、书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展欢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投下所有的心力,总算将它们清理完毕。
倒掉了一桶子的脏水,展欢站在爷的厅里,叉着腰环视四周她的工作成果一眼,再忍不住满意地微笑起来。
很好!光可鉴人!可以当皇宫住了!
接下来是——隔壁的小房间。
无可避免地,想到要再进去那让她看到怪象连连的房间,她的心情就有点儿紧绷。不过很快地,她卷起袖子、振奋起精神为自己打气。
怕什么?!她怕的只是里面藏了一窝子的盗贼土匪,不过如果是她连拳头也打不到的妖魔鬼怪呢?她也只能任它去了!
拎起打扫工具,展欢大步就给它推开自昨夜便没再上锁的小房间的门,一脚踩进里面。
只见在夕阳余晖的光线下,房间内的细尘随着她打开门的动作而翻腾扬滚。她瞧见了,不由瞇眼皱眉,赶紧把里面的两面窗统统打开,让外面的新鲜气息流通进来,她再稍定地看了下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昨夜她只是匆匆进来,约略看过一遍这房间,况且又是在昏暗的月光下,她也并不能看得很清楚,而此刻是白日,她总算可以将这里好好打量仔细了——
一张小桌、一张圆椅、花瓶架、衣架、垒在地上的几只小箱子,和一些极琐碎的小东西……总之,这里面就这些无关紧要被遗弃的物品在,实在显得有些空荡荒凉。
而这些,就是大家在暗地里说的,主子爷的夫人遗留下的遗物?
展欢摸摸下巴,怀疑极了。
不过她也忽然想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她要找的镜子?
可她要找的那面镜子应该是被藏在宝阁里,和一堆奇珍异宝一起被它的主人珍视、爱护才对,怎么可能会像个破铜烂铁似地丢在这废弃堆中?因为根据她爹的说法,和她爹费尽十几年的功夫才搜寻来一点一滴的传言而汇整出来的宝贵讯息显示,他们要找的这面铜镜可是有数百年以上的历史,它不但是稀世珍宝,也光采耀眼,就算不识货的人见到它也不会将它埋没才对。
展欢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拋开思绪,她赶忙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打扫这屋的事上。
虽然大婶只要她大略扫过就好,可敷衍了事实在不是她的个性,所以,她还是开始认真地清扫起来。
由于长期无人进来打理,所以屋里的尘埃可真是积了厚厚一层,这让她光是应付这满天飞扬的尘就已经先灰头土脸、喷嚏连连了。
好不容易,她才把地面全清过一遍,又弄得鼻水泪水直流、眼冒金星。
忍不住大大吐了口气,她抹了抹脸上的汗,决定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做完剩下的工作。
靠在叠成半人高的小箱子旁,她望向窗门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慢慢昏暗下来了。
「咕噜」——这时肚子也发出一声叫喊。
她自己不禁好笑。
好吧、好吧!不能休息了!再休息下去她这工作就别想在晚上开饭前做完!
这么激励自己,她赶忙重新打起力气和精神,从靠得正舒服的箱子站直趄身,不过就在她要起来时,她的脑袋猛地传来一阵晕——由于最近两天这莫名其妙的头晕目眩接连来拜访到她都快习惯了,所以她一惊,立刻心生警觉,赶忙伸手抓住身边的东西先把自己稳住。
幸好这晕眩没昨天的强烈到令她不省人事,她的眼前只转了一下,接着突然又恢复清明——简直像这晕眩感只是她的错觉似!
展欢瞪着前方,一时之间还不敢乱动,直到过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事后,她才慢慢地挺直身子站好。
可就在她要收回原本扶在箱子上的手时,一下被什么锐器狠狠划过的刺痛却令她的手立刻像触电般弹开。她吓了一跳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仍隐隐痛着的感觉仍在,可在她的手上,却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又惊又疑惑。
不过很自然地,她将视线移到了她刚才靠着的木箱子上。
她之前一直没心思去注意到,这最上面颇精致的木箱子盖原来已经稍微滑动,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细缝。
展欢盯着箱子和它露出的小缝,突然之间,很好奇里面究竟是装了什么?
她不禁伸出手,手指已经按在那盖子上想将它打开,不过,大婶的警告忽地跃上心,她惊醒地连忙缩回手、退开。
就在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而还未点上灯的屋里,一片漆黑。
展欢在黑暗中又退离了那箱子两步,因为就当她的手离开那箱子、外面的最后一点日光消逝、屋内也完全暗下来之际,她竟恍惚看见由箱子的细缝中一道幻影般的光线一闪。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清醒一点,那只是幻觉、幻觉。
一定是刚才吸入太多灰啊尘的,所以才让她头昏跟着眼花起来……
「叽哩咕噜叽哩……」
喃咒似的低语声忽然就在她耳畔响起,猝不及防地,她差点没惊骇地跳起来!
「谁?谁在这里?」她出声喊。
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不过她以为是有人进来,立刻向门口望去——咦?没人?
她再瞇起眼,借着由外面反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查看了看四周,同样没发现有人,那么那说话声是……
「叽哩咕噜……」
听得出是女人,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声音又毫无预兆地进出。
展欢这回真的可以确定,她的身旁完全没人,可是这声音却又是近在她的耳边传出,而且她也联想起这两曰她都在接近这房间时听到的幻音和这十分近似,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不会吧?她又遇上了?
铮定!镇定!
她深呼吸,再慢慢吐气。
那听来开始爆怒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没停息,她总算冷静些了的闭上限,一会儿再睁开,终于确定耳边的声音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也许……她真的见鬼了!
她的心跳速度总算渐渐平稳下来,也总算适应那依旧像不断在疲劳轰炸她的声音的存在,她清了清喉咙。
「哼!……喂!妳……妳听得到我说话吗?」她竟然像个呆子一样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而不是什么也不管的先跑再说。看来她爹那一套怪力乱神之说已经已经成功地将她潜移默化了。
没想到她一开口,那诡异的声音竟还真的停止,似乎正在听她说。
展欢忍不住揉揉自己开始打结的眉头,实在不想相信自己竟在和个一鬼一进行沟通。
「妳真的听见了?」
「叽哩!叽哩!」
情绪似乎并不怎么好的声音,差点没把她的耳朵轰聋。
她伸指掏掏耳朵。行了!她懂了!
「好!对不起!我问了一个笨问题。」她无声地苦笑。
「叽——咕噜咕噜……」
大概在骂她。
展欢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做什么?现在她明白自己真的遇鬼了,然后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