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下过三回了。”
“啊?”
“不过我都是下到你绝不喝的信阳毛尖里,呵呵,不算违规吧?”豆豆轻描淡写的一笑。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过几次,豆豆明知我不喝那种苦茶却端来给我……我自然不会喝……
我无言的看了一眼豆豆,心中太过澎湃,以至于我无话可说。
“那个乔无羁就不用提了,最容易骗的就是他。”
“……”
豆豆抚抚下巴,微微一皱眉:“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叫什么?玄尚德是吧?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豆豆……”
“什么?”
“我真幸福……我是这个家里唯一没被你骗的人……”我呆滞的喃喃道。
豆豆高深莫测的一笑:“爹,你以为什么是‘一家之主’?不是被人叫几声一家之主的人便是一家之主,而是把家中每一个人都轻松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所以,爹,你说咱们家的一家之主是谁?”
“……”
豆豆一副迟暮之态似的拍拍我的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所以就交给我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
“好了,你自己在这里玩,要乖乖的,注意别弄脏衣服,我去探探那个姓玄的家伙,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
“……”
看着豆豆摆摆手,然后一派悠闲的背着手慢慢踱步离开,我掏出小手帕,把帕角往嘴里一塞,深吸一口气,酝酿一下感情,摆好姿势,然后咬住帕角用力的拽来拽去!
我……我才是爹!!!
等到我满腹的不满发泄完毕后,我的小手帕也破了一个大洞,我吐吐舌头,急忙将它塞到袖子里,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它毁尸灭迹,不然豆豆一定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等我被他的目光‘杀’得体无完肤自动投降时,等待我的将是半年或者一整年的擦桌扫地。
回到屋中,李守贤正饶有兴趣的摆弄着豆豆刚浇过水的花,看着满地凋零的花瓣,不难想像它受到了怎样的摧残。乔无羁正在将客厅的方柜自墙东角移向墙南角,大概是豆豆指使他做的,听话的苦力。武青肃正在眯着眼睛看书,表情严肃又认真,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会以为他在看治国安邦的传世之作,而那本‘治国安邦’的传世之作的书名叫《品花宝鉴》……(注*《品花宝鉴》是清朝一本描写同性恋的著名书作,也是传说中的十大禁书之一~^^风风在此借用一下:P)
我东张西望一番,咦,豆豆跟玄尚德呢?
一想到可怜的玄尚德要被豆豆骗钱,我就有点良心不安,好歹人家才刚来,还是我带回来的……哎,希望豆豆骗少点,百八十两就行了,我平时买的小吃也用不了那么多。
正在寻思间,豆豆跟玄尚德回来了,玄尚德依然眼角含笑,笑得温柔得让我心底发毛。而豆豆……奇怪,豆豆竟然脸色阴沉,甚至带着极度不爽的表情。
诈骗失败?
正欲开口时,玄尚德却乐呵呵的对我说:“从今天起,在下也要叨扰你了。”
“啊?”我争忙看向豆豆,后者瞪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生闷气。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该死的武青肃让给你十两黄金的债务??”
“嗯哼!”
武青肃清咳一声,我急忙纠正:“我是说那个长得该死的英俊叫我心动不已的武青肃……”
武青肃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继续看他的书。
我长叹一口气,那个手持情色禁书还表情极为投入的男子就是我宗元国唯一的太师啊……
如果我真是皇帝,那宗元国被人灭了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非也非也,”玄尚德暧昧难明的一笑,然后看了看豆豆:“只是在下与令郎有一点私债而已,他说在下可以在此久住。对吧,豆豆?”
豆豆的眉毛随着玄尚德煞是温柔的呼唤而不由一抖,嘴角勉强扯了几下,比从公牛身上挤奶还费劲似的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个字:“嗯……”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豆豆,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明显是被气的,再看玄尚德继续温柔的笑啊笑,我终于明白何为一物降一物,何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何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仿佛看到无数的绿豆糕、软糖、果子拍着小翅膀,啪啦啪啦的飞走了……
顿时天地黯淡,了无生趣。
豆豆生闷气时会躲回屋里砸被子,我生闷气的时候自然是……上街买东西吃!于是,欲求不满又生闷气的我只得上街寻找美味佳肴来一偿我饕食的欲望。
非常难能可贵的是,今天街尾居然有卖豌豆糕的!豆糕豆糕~~我的最爱~~我顿时一个饿狼扑食飞扑过去,吓得小贩以为我要抢劫,没给我豌豆糕倒是把一兜的铜钱给我了……
这个银老板的外甥的奶娘的儿子的私垫先生的侄子的表姐的相好的弟弟真是的!大家都是乡亲邻里的,我还能抢他不成?居然吓成这个样子!太伤害我的自尊心了!所以为了报复他,我割下来两块大大的豌豆糕,拿牛皮纸袋一包,扭头便走,算是帮他实现倦于太平安逸生活寻求刺激渴望天灾人祸的美好愿望。
正在吃着热腾腾的豌豆糕,忽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我茫然的回过头,只见一清秀可人的美女站在我身后,嫣然一笑,我好似看到万道金光从她周围散开,连被微风轻拂的乌丝都是那样诗意的舞动着……
“公子。”好销魂的声音,如黄鹂出谷,玉落珠盘,清脆动听。
我呆看着眼前的女子,连嘴里的豌豆糕都忘了嚼。
“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我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一怔,然后璨笑如兰:“公子唤小女子金儿便可。”
金儿……?
我愣了愣,非常亲切熟悉的名字……
“金儿有一事相求……”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想住我家嘛,跟我走吧。”
“……”
那金儿愣了愣,随即长吐一口气,顿时金光褪散,连拂动的青丝都落了下来,她撇撇嘴,娇滴滴的声音即刻变得……实在不想说那个形容词,但是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块香扑扑的大馒头,你一口咬下去后,忽然发现里面有半只蛔虫……
“什么嘛,早知道这么好说话,我就不必装得这么超凡脱俗,还大施色诱之术,就怕你不答应。”金儿嘟了嘟嘴,然后捧着我的脸细细的看了起来:“哎呀!两年没见,居然胖了!不可思议,难道你找了个有钱又有本事的主子养着你?你不会堕落到被人圈养吧?”
“……”这个死丫头……我能不能踢她两脚?
“你家在哪里呢?快领我去啊。”
金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比较诡异的是,我居然也觉得理所当然,以我是皇帝的大前提来设想……这天底下有谁敢对皇帝这般讲话?难道她是……?
“你是我老婆?”我脱口而出。
金儿怔了一下,忽然怒了起来:“我看上去像那种会嫁给你这种笨蛋的笨女人吗?!”
“……”我、我没可能是皇帝……皇帝不会被人这样骂,呜~
金儿一边跟在我身后往家里走,一边一路上唠叨个不停:“不是我说,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了,一堆人跟着你你居然也能跑丢了。丢了就算了,居然玩失踪,一失踪就两年,你失踪就失踪呗,居然还玩失忆,你以为你是悲情男主角?省省吧。失忆就失忆呗,你失了忆就别让人找着啊,大家都一门心思的想着你,你倒好,居然来个谁都不记得。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蠢得像猪!”
“喂!”
我越听越火大,气势汹汹的回头想反驳她,却在看到她那一对通红擒泪的大眼睛后完全傻住。
金儿的目光与我打了个照面,顿时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般哗哗的流了下来,她用力的把眼泪一擦:“别误会!这个破地方风沙太大!像你这种笨蛋加蠢才最适合在这种地方孤独终老!最后帮你洒把黄土大家都落得清静!不用疯了似的满天下的找你,更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生恐你出什么意外,一听说京城里发现无名男尸就吓得浑身发抖!才不值得为你这种笨蛋担心呢!”
“金儿……”
我怯生生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肩,金儿毫不客气的一把打落:“男女授受不轻!公子自重!您这两年可是吃好玩好睡好,我这种两年都不得安生的贱命可比不上,别弄脏了您的手,沾了我的晦气。”
“金儿!”我忽然心头一热,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呃,正确来说,是我扑到她怀中……这个女人,没事长这么高挑干嘛!
金儿微微挣扎了一下,便紧拥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我们本来以为你只是跟我们失散了,你能想象当我们发觉找不到你时有多害怕吗?武大人他们都抓了狂,每个人都把你丢失的责任安到了自己身上,结果每个人都要把自己逼疯似的翻天覆地的找你!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几位大人足有两个月都没有彼此交谈过,每个人都变得沉默的可怕。连爱笑的玄大人都整天皱着眉头,埋首工作。乔大人为了能出宫找你,故意触犯宫规、连降三级,然后一去两年。还有武大人……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暴躁易怒,常常发火。宫里变得好像死城一般冷寂,没有人笑得出来,最后太后不得不重掌大权,才让国事得以正常运转。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要在那种环境下度过一生吗?连那么要好的三位大人之间的气氛都是那样的凝重,我真得以为宗元国会就这么完蛋!我这么害怕的时候,你却无忧无虑的过着你的日子!太可恶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我茫然的聆听着金儿的哭诉,心头隐隐作痛,许多东西仿佛呼之即出,但是……又有种在听别人的故事的感觉,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可是,我的脑海中却无比清晰的知道一点……我恐怕真是皇帝跑不了了……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金儿……”
“什么?”
“你真不是我老婆?”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种人生大转折的节骨眼上关注这种小问题,但是这是我仅有的一点执着了!
“……”金儿说不清是想怒还是想笑,她两眼一瞪:“我是你的小宫女!虽然有卫仙之名,不过你从未宠幸过我,而且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比起老婆更像姐姐!”
“你只是宫女?没有其它?”我还是不敢相信。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我理直气壮的大声嚷嚷道:“如果你是我老婆,你这样吼我我还可以当成你爱之深恨之切,可是你只是小宫女,你怎么可以这样吼皇帝呢?!”
谁知金儿吼得比我还大声:“我就是敢吼你!怎么样啊?!不过在外面呆了两年翅膀就长硬了啊!!居然吼我?!?”
我立刻像缩了水的布料一下子小到不能再小,恨不得抱着头蹲地上:“不、不敢……”
“哼!”金儿清了清嗓子:“吼得我嗓子疼,快点回去啦,我要喝水。”
“……”
被宫女吼的皇帝……而且还不敢回嘴……
我忽然开始怀疑,我这个皇帝也许不是走丢,而是离家出走……
继续前行,忽然一个蹲在地上的乞丐捧着碗走到我的面前,粗声粗气的说:“好心的爷,赏个钱吧。”
我狐疑的看了看,好生面熟!于是想也没想便对他说:“走吧,跟我回家去吧。”
于是,等我回家后,豆豆他们都愕然的看着我身后跟着的人。
“金儿!!”
武青肃等人全都又惊又喜,金儿更是乖巧的向他们行礼。看吧,我就说他们是一伙的嘛。
“爹,他们是……?”豆豆困惑的看着我。
我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我不是只让三四个人跟着我吗?怎么会有黑压压一群?!
“我不知道!”我急忙撇清关系:“我只让那几个看着眼熟的人跟着我罢了,其它人我不清楚啊!”
“眼熟?”
“对啊,反正这几天我看着眼熟的人最后都会住进咱们家嘛,我索性不听他们罗嗦了,直接就领回来了。”
六双无言的眼睛齐刷刷的投向了我。
“我没猜错啊!你们是认识嘛!”我指着金儿嚷嚷道。
“但其余的都不认识。”武青肃凉凉的说。
“咦?不会吧?”我急忙将那名乞丐拉到身旁:“我确实看着他非常眼熟啊!”
“爹……”豆豆一副为之气结的模样:“他不就是上次你的豆包掉地上时跟你抢的那个人嘛!”
“啊啊啊!”我立刻拽住那乞丐的衣领:“原来是你!还我豆包!!”
“别胡闹了!!”豆豆一声大喝,我立刻立正站好,低头垂首,做出聆听教诲的模样。
“那他们呢?!”
我又拽过来另一个我觉得很眼熟的男人:“他是很眼熟啊!”
“玉官……”那人无奈的说:“我是你邻居啊,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你让我跟你回来做什么啊?”
啊?
我急忙又扯住另一个女人:“你总不是我邻居吧?我看着非常眼熟啊!”
那女人羞涩一笑:“奴家是飘香院唱小曲的小青啊。”
“飘香院?”这回豆豆还没开口,武青肃倒是跳了出来,一把拉住我:“你怎么会跟她很熟?你常去?!”
我吓得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天大的冤枉!我从不去妓院!”
等一下……
我愣了愣,眼睛一眯,暧昧的看着武青肃:“你才刚来不久,怎么知道飘香院是妓院?难道……”
武青肃两眼一瞪,理直气壮:“一般什么什么院的,都是妓院!”
“谁说的?!难道不能是酒楼??”
“酒楼酒楼,当然带‘楼’的才是酒楼!”
“……”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武青肃,这种歪理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算是难得的人材了……
“难道……”
豆豆抚抚下巴,这孩子,明明没有胡子偏偏爱做摸胡子的动作。
“难道是经常到城北葛记软糖店买软糖的那个女子?”
“对啊,奴家常去呢。”那叫小青的女子娇羞的看了我一眼:“而且常常跟玉官一起排队,还会闲聊几句呢。谁知今天奴家只是上前想问他有没有买葛记新推出的香桔软糖,刚开口叫住他,他便让奴家跟他一同回家呢……”
说完,小青又瞄了我一眼,一看到我在看她,顿时两团粉晕扑上面颊,一个威力十足的媚眼飞抛而来。我倒吸一口冷气,正欲接招,忽然眼前一闪,只见武青肃以雄狮般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声的注视着小青,我仿佛听到一阵噼叭作响,媚眼立刻被白眼狐狸杀了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