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慈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玄天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向来者,然后一下子扑过来,一拳拳打在玄臻身上:「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逼死他!他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小伤,而他是一条命啊!你要怎么赔!!」
「天儿?」玄臻有些难以招架第一次冲他大吼的玄天,一时怔住。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恨你一辈子!!」
发狂般槌打着的小手忽然被玄臻紧紧扯住,玄臻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与不安,他紧张的看着玄天,急急的辩解着:「天儿,你听朕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玄天一下子甩开玄臻的手,扑到司莫床前,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脸色瞬间失血的玄臻,放声大哭的玄天,与静静不动的司莫,君甄的眼中再度涌起了泪水……
司莫,你听到了吗?如果你不醒来,伤心的,又何止一人?醒过来吧,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求求你……
一声呻吟,玄天蓦然止住了大哭,惊喜的看向床上的人儿。只见司莫艰难的睁了睁眼,目光有些飘乎的缓缓移了过来……
「司莫!!」
三声齐齐的、满含惊喜的声音传入混厄的意识,司莫的目光慢慢清晰起来……
那个差点被自己‘欺负死’的孩子脸上挂满惹人怜爱的泪痕,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
那个安静沉默的少年此时满脸笑容,不断的擦拭着泪水……
那个一身龙袍的英伟男子,此时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有欣喜,有宽心,有歉意……
司莫浅浅的笑了……
……
春风几度,秋来冬去,转眼间,又至初秋。宽阔的草坪此时一片金黄,两个少年正摆弄一副比翼鸟的纸鸢。一个身着晴蓝的宫衫,脸上挂着舒协的笑意,犹如一潭深邃幽静的平湖,宁静平和。另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衫,脸上扬着开朗畅快的大笑,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令一切都随之感染到这份热情。
两个少年正笨手笨脚的摆弄纸鸢时,一声轻笑遥遥传来,只见身着金灿灿龙袍的男子慢步走来:「需不需要帮忙?」
蓝衫的少年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谁知红衣的少年一把搂住蓝衫少年,瞪向来者:「你不是很忙吗?不是没空陪君甄吗?这里有我!你可以走了!」
看着那双满含敌意的大眼睛瞪着自己,玄臻一阵苦笑:「司莫,都一年多了,你还没有原谅朕吗……」
「停!」司莫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两回事!我说过,原谅归原谅,不过以后我做任何事你都不能阻止!」
「是呀是呀!」玄臻一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表情:「所以你跑来跟朕抢君甄……」
司莫一脸得意,嚣张的示威性紧搂住君甄:「你知道就好!」
君甄一脸看好戏的笑容,恨得玄臻狠狠瞪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说帮忙,居然还乐在其中?
君甄冲冲玄臻眨眨眼,调皮的一笑,玄臻的目光落到司莫身后,忽然狡黠一笑:「司莫,朕连自己最宝贝的小家伙都赔给你了,你还想怎样?贪多嚼不烂哦……」
司莫脸色骤变,忙顺着玄臻的目光向后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一抹杏黄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扒着他不放:「司莫!你又在气皇兄啊?」
司莫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小鬼拨下身子,后退好几大步:「别过来!」
玄天嘟着小嘴,不高兴的嘟囔:「这次又是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上次你说是我头型不看好,上上次说是我身上的熏香味太浓,上上上次是说是天气不好,上上上止次……」
司莫眼睛一转,指着玄天的宫衫叫了起来:「看你穿的衣服!真难看!别靠近我!」
玄天穿的是杏黄色的排穗褂,几片深桔色的枫叶暗花点缀在下摆前襟上,再加上玄天今天梳了一个很简单的发型,只冠了一环银白色腾云抹额,身上弥散着淡淡的莲花香,一派清雅淡丽的装束,怎么看也难挑出个‘难看’二字。
「你还能挑出毛病?」玄天得意的一扬头:「衣服的款型与你所穿一样,图案是你最喜欢的枫叶,发型是最简单的一种,抹额用你最喜欢的银白色,身上的香是你最喜欢的气味,还有哪里你不满意?」
司莫一眼瞪向君甄,除了他没人这么了解了吧?!而后者早有预见的逃到玄臻怀中,轻轻的吐吐小舌头。
看到司莫一阵语塞,玄天又开心的蹦过去,腻在他身上不肯离开,急得司莫一阵大叫:「臭皇帝,快管管你的宝贝弟弟!」
「不行啊,」玄臻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朕怕他‘恨朕一辈子’呀……」
玄天冲他吐吐舌头,然后眨眨眼,玄臻还他一个很有默契的微笑。
「君甄!!」
君甄还没开口,玄臻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一本正经道:「君甄当然是听夫君的,对吧?」
君甄似嗔非嗔的瞪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
「一群重色轻友的好色之徒!」司莫气极大坏的大叫。
「司莫,咱们去放纸鸢吧!」玄天没事人一样的继续欢叫。
「我不要啊!!你离我远点!!」
看着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前追后逐,君甄与玄臻两人笑成了一团,幸福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你……」君甄迟疑了一下:「真得不打算与天儿相认吗?」
玄臻的笑意中多了一分落寞:「算了……朕不愿婉儿芳魂无踪……就算永不相认,朕也将完整的父爱给予了他,何必再让他多承受一份身世的伤怀。而且……」
玄臻低头轻轻咬了君甄的小鼻子一下:「朕真心喜爱的人又多了一人,朕怎么舍得让他被咒?」
君甄的脸颊泛起羞涩的潮红,避开了玄臻挑逗的眼神,转而抬头看向司莫与玄天正与纸鸢做斗争,浅浅的笑了起来。
望着渐渐腾空的纸鸢,君甄倚在玄臻怀中,两眼凝视着越飞越高的纸鸢,静静的出了神。
「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你要为我架骨绘色,让我高高飞起……」
玄臻笑着亲了亲君甄:「你还飞得不够高吗?」
君甄轻笑:「可是,纸鸢永远束缚在主人手中,永远无法自由翱翔……」
「小傻瓜……」玄臻紧搂住君甄,与他一同凝视着高高飞起的纸鸢:「你以为纸鸢是小鸟的替身吗?也许,对于想要拥有小鸟的人儿来说是如此,但是对于想与纸鸢一同翱翔的人儿来说,却截然不同。朕就是纸鸢的骨,朕就是纸鸢的色彩,所以,不管君甄这只小纸鸢飞到哪里,都与朕紧紧相伴,而绳索那端的手,是司姻的月老,那根束缚的线,叫姻缘。」
「你原来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君甄顽皮的笑了起来。
「因为那时,朕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那只可爱的小雀儿……」
轻轻的吻,浓浓的情,伴随着越飞越高的纸鸢,愈吻愈深……
忽然,君甄推开玄臻,一脸醒悟:「啊!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天儿今年多大?」
「十二快三了,怎么了?」玄臻的‘性趣’被打断,有些悻悻。
「你多大?」
玄臻翻翻白眼:「比你大五岁,双十有六了。」
「不对呀!那你生天儿时,有多大?」
「……十四……」
「……」
「……」
「……色鬼……」
「君甄!」
望着草坪那端两个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儿,红衣的俏秀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的哀伤与深深的羡慕……忽然,一只小手紧紧的握住那扯着纸鸢的双手:「司莫……我可以等……等你完完全全忘记皇兄的那一天……」
司莫一颤,忙收回失魂落魄的神情,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只对那个臭皇帝恨得牙痒痒哦!」
「你在我面前不用伪装的……司莫……你的样子让人好心疼……」玄天单纯的眸子涌上一股淡淡的哀愁:「我知道你只是疼我,并非爱我,可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我会比皇兄更疼你,更怜你!所以,给我一次机会……」
满含不安的怯意,颤抖的声音,那个仿佛要哭出来的孩子泫然欲泣的说着。
司莫轻笑一下,将手中的线慢慢放出:「你这个……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鬼……」
「我会长大的!司莫!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证明!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证明!」
「等你长大了再说……」
「啊!你答应了?」满眸惊喜。
「我可没说!」慌忙否定。
「呜呜呜……司莫……」可怜巴巴。
「真笨……」一丝微笑,浅浅扬起在眼角。
载满幸福的纸鸢,在姻缘线的牵引下,在月老手中,越飞越高……
那与筝骨相恋,与筝彩相伴的纸鸢,才是真正幸福的纸鸢……
愿那幸福的比翼纸鸢,永远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