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你在家,没去上班?”
一贯口齿伶俐的沈天求突然张口结舌起来。
“哦,天求,你不是来找我的?”辛子安不看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故意地问。
“不,不……”
辛子安一脸忧愤地说;“天求,我正想找你想想办法呢,你快进来看看吧。”
天求和他带来的那两个人趁辛子安一偏身,都跨进了屋子。
只见客厅里东西扔得乱七八糟,一张椅子翻倒在地四脚朝天,花瓶打破了,满地是水……
预感到情况不妙,天求急煎煎地问:“出什么事了?楚楚呢?”
这时天求带来的那两个人,早不耐烦了,并不征求辛子安同意,就直奔楼上而去。天求既不阻止他们,子安也只当没看见。
“我接到林妈电话,刚刚赶回家来,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情景。”
“这是怎么回事?”天求掏出一方手帕擦着额头的汗。他不知哪儿错了。
“林妈说,大约一个小时以前,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我公司的同事,来家取一份图纸。林妈开门放他们进来。当时楚楚正坐在客厅看书。那两个人一进来,就扭住楚楚的手臂,往她嘴里塞毛巾,拉着她往外就走。林妈上去阻拦,被他们打昏在地。等林妈醒来,楚楚早已不知去向。林妈这才赶忙给我打电话……”
“有这样的事,见鬼!“沈天求将信将疑地拿眼睛扫着子安,但看子安一脸焦虑,又不像是假的。
会不会是阿曼抢功,他妈的。天求心中暗暗摘咕。
那两个人下楼来了。他们朝天求耸耸肩,两手一摊,失望地摇了摇头。
辛子安好像这才注意到他们。
“天求,这两位是……”
“哦,子安,那天在结婚典礼上你应该见过他们。就是他们帮着我一块儿救出楚楚的。今夭……,我们出来办事,路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楚楚。”
“唉,”子安痛心地摇着头,“楚楚好不容易从沈效辕手中逃了出来,这一回又不知……只怪我太大意了!天求,还得请你帮忙。”
“别着急,子安。我们会帮你把楚楚找回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天求,你可一定要帮忙啊!”辛子安追到门口再三叮咛。
“你放心,我这就去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天求说着就走远了。
沈夭求一直在脑中琢磨着这件事。他想:子安并不知道他今天会带人来抢楚楚,这一切当然不可能是辛子安设下的骗局。看来是有人先下手了。那么会是谁呢?刚才想到过吴,可是,好像不大对,争功也没有这么争法的。对,还有一个可能,一个最大的可能,…··
沈天求越想越对:没错。肯定又是伯父那诡计多端的老狐狸搞的鬼。我得去探探虚实。
走到弄堂口,天求对那两个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得到处去打听打听,不然不好交代。”
他关照那两个人:“你们就呆在社里不要跑开,有啥情况,用得着你们,我会打电话的。”
沈天求匆匆来到沈公馆,要见伯父。谁知当家总管华婶却不客气地挡了驾:
“对不起,侄少爷。老爷和小姐身体不舒服,吩咐过,一律不会客。有事就对我说吧。”
呸,你算老几,我有事对你说,天求肚子里骂道。又想;好家伙,连我都见不着你们了,好大的架子!其中肯定有鬼!
“我也没什么事,顺道来看看伯伯”天求不想对华婶发难,倒不是怕丢了身份,他急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伯伯和凡姝妹妹都不舒服,我下次再来吧。请代我问候他们。”
天求很识相地告辞了。华婶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
走着走着,天求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对华婶说:”楚楚刚才给我来电话,说她在伯伯家里。麻烦你告诉她,我今天就不去看她了。”
“楚楚?她怎么会在这儿?”华婶惊奇地瞪大眼睛,口气冷冷地说,“侄少爷,搞错了吧?”
难道真的不是伯父他们抢走了楚楚?还是华婶在装假。沈天求茫然了。
沈效辕家的黑色铁门在沈天求背后关上了。
现在上哪里去呢了楚楚究竟会在哪里见了
他不敢往三木会社会,独白在石路上只悠了多于一阵,末了只得回到家中。垂头丧气的沈大求一看到妻子就火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脑把秀玉骂了一顿出气。好脾气的秀玉知道男人在外面碰到不除心的事儿了,小心翼翼地过来服侍他,却被沈天求虎着脸撵出了房。
沈大求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和衣躺倒在床上,冥思苦想。
唉,真伤脑筋。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楚楚会到哪儿去了。更可怕的是,怎样才能应付西村和市川,好让他们再宽限些时日。西村和市川的面孔,变换着凶批发出狞笑,轮流在他面前隐现,还夹不阿吴那阴森森的冷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沈天求被秀玉推醒。他睁开眼一看,屋里已经很路了,也不知是几点钟了。
秀玉怯怯地递过来一个信封,顺手打开了床头灯。
“刚才有人送到家的,说是急件,我怕误了你的事,就叫醒你了。”
天求没有起身,伸手接过信封。
这是一只很考究的西式信封,却写着非常潦草的字迹。他端详了一会,去拆开封口。一抬头,见秀玉还愣港地站在那儿,他气呼呼地说;“你还站着干啥!”
“你……不吃饭?”
“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外面吃过中饭了。”天求感到不耐烦。
“我是说晚饭。天都黑了……”秀玉一面嘟嚷,一面就走出屋去。
天求没理秀玉,顾自抽出信纸,翻了个身躺躺舒服准备看信。
然而,一大张信纸,既没有称呼,又没有落款,上面只歪歪扭扭涂着一行字:
“楚楚现在壮美路。”
沈天求不禁忘乎所以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果然被我猜中!果然是沈效辕那老狐狸干的!
他手捏那信,坐在床沿,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个老东西真是狡猾透顶。楚楚在杜美路关过一次,也在杜美路被天求抢走过一次,这次别人即使猜到是他沈效辕干的,也一定以为他会换个地方了。可他偏偏还是把她放在杜美路。真叫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令人捉摸不透。
那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又是谁呢?沈天求低下头去再一次端详那信纸,又把信封拿过来里里外外左看右看,却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忽而想到:莫非是个平时与沈效辕结怨的手下人?有这个可能。等我们把楚楚搞到手,这个家伙说不定会跑出来讨赏金哩!没关系,到时候让西村他们打发他好了……
沈天求的脑中飞快地转着一个又一个念头,此时他的脑筋简直灵便极了,好使极了。他顾不得穿好鞋,就那么跟拉着奔到客厅,去给三木会社西村和市川拨电话了。
当天晚上十点多钟;阿吴带着他的两个手下,与沈天求在杜美路口碰头。
天完全黑了,路灯惨兮兮地亮着,马路上寂无一人,算得上是个月黑风高之夜,正是阿吴辈英雄豪杰大显身手的好时光。
天求本非亡命之徒,但有了上次解救楚楚的成功经验,再加上切身利益的驱使,也就大着胆子跟在后面。
一行人悄悄来到沈效辕的隐秘寓所,稍稍停了一下,看看四周没有人,便各自紧一紧手中的家伙,准备打门。
但是很奇怪,上次来的时候紧紧关闭好不容易才弄开的大门,今天却根本就没有关,很明显地隙开着一条缝。
大门不关,其中有何溪跷了他们反而谨慎地观望了起来。
谁知就在他们驻足不前之时,那门竟从里面开了。一个矮矮胖胖的黑脸老婆子站在里面。
天求认得,那是哑婆。上次就是她在看守楚楚的。
哑婆并不与他们搭话,只是把门再开大一点,显然是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四人鱼贯进入大门,只见门房间漆黑一片,整个花园和住宅也寂静无声。
他们大步扑向那幢褐色楼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的,他们把哑婆远远甩在后边。
就在要跨进小楼之前,哑婆知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似的已张开两臂挡在那儿。
她示意天求一个人上楼,阿曼和两个弟兄只能等在门外。
“是楚楚说让我一个人上去的吗?”天求扯着嗓子问。
哑婆根本不予回答。
“那上面还有没有别的人?”
哑婆还是一声不吭,只用那闪闪发尤的眼睛盯着天求,盯得他汗毛直竖。
碰到这样又聋又哑又刁的老太婆,真够腻味的。
阿吴一挥手,准备拨开哑婆往上冲。
天求拦住了他,说:“我一个人先上去也好。你们就先在这儿守着吧。”
他估计沈效辕想不到他们会来,未必须什么人看守。自己一个人上去,对付楚楚还是游刃有余的,何必让阿吴他们分了功去。
楼里果然并没有人把守。沈夭求轻车熟路,很顺利地上了楼,来到上次楚楚被关的那间房间门口。
房门半开着,房里没有灯光。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他一眼就看到楚楚穿着一身黑衣,正站在窗前。
天求一阵狂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轻轻咳嗽一声。楚楚忽地传过身来。她的脸正好遮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
“楚楚,你果然在这里,让我们好找!子安都急坏了。快,跟我走,我接你出去。”天求一踏进房间,就急急地说。
“啪。”房间里的电灯亮了。
这时,天求已走到楚楚身边。他们挨得那么近。灯光一亮,天求立刻呆了。哪里是什么楚楚,分明是他的堂妹凡姝。
凡姝今天既不戴面纱,也不是墨镜、口罩。那张鬼魅丑陋的脸,赤裸裸地暴露在雪亮为电灯光下。
天求虽不是初次领教凡姝的尊容.但今日一见之下仍然吓得浑身打战、双腿发抖,刚才争着独自立功的那股勇气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哼哼,”凡姝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来得真快。晚饭前我才差人给你送信,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赶到了,还带了人来!”
天求不由得一阵发麻。他妈的,上当了。
他抬腿就想退出门去,跟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婆娘,有什么可说的。
但凡姝一声断喝“别走!”竟把天求镇住。只听她口气稍稍放缓,语含讥刺和杀机地说道:“我的天求哥哥,既然巴巴地来了,怎不坐下聊聊?”
聊聊?我的天,你让我多活两天吧。天求想。
“你不是在到处找楚楚吗?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了交易成功,我就把楚楚还给你。”
看来我原先没有猜错.楚楚的确在沈效辕父女手中!可是凡姝的话不明不白、不阴不陌,实在叫人不好捉摸。天求心里盘算善经有答腔,却只顾用游移不定的目光扫视这房间。
这间屋里并没有能藏八见地方,现在连浴室的门都大开着。
天求想:且听她谈谈看也好,事已至此,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也说不定有名堂呢。就是谈不成,万一闹翻了,我一个大男人家,楼下还有几个帮手,也吃不了她什么亏!
“坐呀,我的天求哥哥,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凡姝又阴阳怪气、半真半假地催促着说。
坐就坐,妈的,我还怕你不成。天求故作轻松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学着她的话说:“好吧,我洗耳恭听。我的凡姝妹妹,你想和我谈什么交易呢?”
“要谈交易,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凡姝一扭腰肢站到了天求身边,说话口气急迫而冷峻。
天求不觉像然在椅子上朝后挺一挺脊背,“什么问题?”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楚楚从这儿弄出去?破坏我和辛子安的婚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原来她是要扳旧帐,哪里是要谈什么交易!
“误会了,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破坏你的婚事?”
天求的策略是干脆来个一推溜二五,完全不认帐,“楚楚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也不清楚,跟我毫不相干。我也是在你们婚礼上才见到她的。”
“哼,你骗谁了今天的事又怎么说?”
“今晚不是你给我送了信的吗?我只是感到奇怪,过来看看罢了。”
“够了,”沈凡姝一挥手,打断了天求的话,“你以为那天你带人来抢楚楚,蒙上个面罩,就没人能认出你吗?在教堂里,爸爸亲眼看到你和那帮打手是一起的。还有,你刚才进门时说的话,才屁大点工夫,就忘啦?”凡韩越说越气,终于点明要害道:“沈夭求,你为了谋夺财产,竟在我的婚事上下手。这个伤天害理,丧心病狂!”
凡姝脸上那一片浅红色的伤疤,由于激动而渐渐变成了紫红色。那歪扭着的下巴不住地抖动,令人担心弄不好会忽然整个儿掉下来。
天求被凡姝一针见血点破用心,不免有点心虚气短。他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说:
“凡姝,肯定是伯伯看错了。我怎么会……”
“别再撒谎了,你的谎话我真听腻了。是好样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算个男人吗?”凡妹气势凌厉地尖叫着,打断了沈天求的话。
她像一头愤怒的雌兽,绕着天求的座椅踏步,一边阴恻恻地说:
“看起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肯说真话的了!”
天求警惕地注视着凡姝。
他虽然仍坐在椅子上,但已做好准备,只要凡姝逼过来,他就先发制人,突然出手,一拳把她打翻在地,然后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凡姝果然在他对面站住了,挂着一脸狞笑。只见她漫不经心地把右手插到裤子口袋里,一道银光闪过,手中已握了一把银色的小手枪,那枪直指着天求的鼻尖,只要轻轻一勾扳机……
沈天求聪明一世,什么都想到了,却哪里想得到凡姝会来这一手?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他两腿一软,在椅子上再也坐不住,身子竞顺着椅子滑溜到地板上,豆大的汗珠洒了一地。
“凡姝,有话好说……这可不行。别……别开玩笑。”沈天求结结巴巴地哀求。
他也想到,自己应该赶快跑,高声大叫,说不定阿吴他们听到,会来救他。然而他毕竟没有舞刀弄枪的经验,没有经过降仗,这时根本站不起来,也没有喊叫的勇气。
“开玩笑?”凡姝那只会斜睨的左眼,射出凶恶的光,暴露在嘴唇外师释两排狰狞的白齿,紧紧咬在一起:“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天求看出凡姝确实毫无开玩笑之意,浑身哆学得竞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凡姝,凡……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听你的……”
“哼,你害得我好苦,断送了我一生,我凭什么饶你!”凡姝的声音空洞而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