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忘怀岭,却在这不知名的溪水边遇到陌生人。然后……
手腕和肩胛都有些瘀痛,衣摆大概被撕掉了一些。他从懂事就开始学武,但是最后还是只能张开眼睛,依赖他天赋的本能。
“哼、呵呵。”说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的人已经连数都数不清了。
‘朕会再来。’
你懂什么?
他双手并出,掩住了自己的脸。
你懂什么� �
(五)朋友
他想找个人说话,就来到了宰辅府。
他知道柔羽刚成亲不久,可能没空(或不想)理会他,但他想,见见面就好,他不会给柔羽带来什么麻烦的。
结果宰辅府的门人声音十分不自然,好像在遮掩什么一样。只说柔羽被他爹带回濮阳府去了。他有些介意,也就到了濮阳府。
“小公子要找羽儿?”濮阳府的长辈问道。
“嗯,我是他的朋友。在万庆楼认识的。”
长辈似乎端详了他一会。“您是玥公子?羽儿曾经提过的。”
“是。”
“唉。”对方突然叹了口气。
他感到叹息声里充满了忧虑。“有什么不妥吗?”他问,开始有些不安,“如果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不、不,请玥公子去见见羽儿吧!看能不能、能不能让羽儿开朗一点……”
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柔羽的爹亲会那么忧愁。
他听说了一些宰辅府的事。柔羽的新娘子死去,柔羽积郁成疾云云……他直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单纯。但可能、他想、可能柔羽连自己的爹亲也没有全然告知吧?
他加快了脚步,向著柔羽的书房而去。
柔羽还是在读书。他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也听见轻微的沙沙声里,含带著一种愤恨和无奈。
“玥?”柔羽发现他了,声音里有一点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的喜帖。来得晚了,对不住。”
“哈。”柔羽笑了一声。笑声里多了一点讥讽,和很深很深的伤心。“不谈这些了,请进来坐一会吧。”
“柔羽,”你遇到什么事了?
他咬了咬下唇,还没问出口,柔羽先问了,“玥,你怎么?身上都是伤!”
“我习惯了。”一瞬间他觉得很开心,柔羽是第一个关心他身上有伤的人。他感动得眼眶有些发热,只好努力装出无所谓的表情,“经常遇到,也没什么。倒是你,”他吐了口气,突然觉得不必再问下去。
他想说、就会说,柔羽一定也是。想说、就会说。
柔羽沉默了一会。他感觉柔羽一定是流泪了,在他这个看不见的朋友面前。“……你今天有其他的事吗?”
每年的今天,君皇都会到忘怀岭来。“没有。”他回答。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一段时间没见了,晚上留下来聊聊可好?”
朋友,需要的时候,能待在身边就好了。
他点头,微微的笑了,“好。”
番外 春迟
一切都是从那个该死的提议开始的!
“怀仁县闻家那件案子如何了?”
“回君皇,”审理司的主司官心里咯登一声:自从十天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君皇的心情就起伏不定,也不知道问起这件小案子是要做什么?可别一个不小心像上次那个倒楣鬼一样被罚个几年俸……心里七上八下的,低著头,主司关恭恭敬敬的回道,“以下告上,原就有一层干碍再。闻家下仆玉和告他家主子强奸,闻家则说他是自甘堕落。先是勾引闻家少爷闻理,覆又企图勾引闻家老爷闻达仁,这才给闻达仁抓了见官。怀仁县官断定玉和是因财起意,想趁机胁逼,价钱谈不拢才有此一说。因此判了玉和千里流放……”
“荒唐!”蓝发君皇猛地打断他的话,“不是还有另一种说法?玉和和闻理原本两情相悦,是闻达仁执意要拆散他们,才设了圈套?这怀仁县官怎么当的?你去查查他是不是收了闻家的贿赂?是的话立刻革职下狱!”
“这、”但这案子早就定谳了,而且是证据十分确凿的事啊!怀仁县官从审案到断案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反而是君皇听到的那个说法,才是有心人为了中伤怀仁县官放出来的风声。
审理司的主司官正在为难,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紧接著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君皇,丞相来了!”
柔羽来了!蓝发君皇心头一震,碍著大臣在场不能失了体面,勉强眼住紧张兴奋的心情,“快宣!”
救星来了~审理司的主司官吞了口口水,暗地里抹了一把汗。
两个人眼巴巴看著濮阳柔羽缓步而入。看来有点不稳的脚步显得身体还有些虚弱,蓝发君皇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正想上前扶他,濮阳柔羽已经一个曲身跪地,“臣见过君皇。”
声音平静里带著一丝冷漠,螫的蓝发君皇君皇心脏一阵紧缩。一眼瞥见审理司的主司官还杵在当地,竟是满脸同情的望著柔羽!蓝发君皇心头一阵火起,碍著柔羽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去。
“快起来,不是说私底下不必拘礼吗?”蓝发君皇笑得有点不自在,柔羽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他行跪礼。想去扶他起来,柔羽却已经按著地,自己慢慢的撑起身子来了。
……都十天了,气还没消吗?
“你身子还不好,实在不用勉强起身,有什么事吩咐那些太监一声就好,就是要朕去看你,朕也很乐意的。”
濮阳柔羽冷冰冰的说道,“理户司赵大人今天要进宫面圣,呈报明年春耕种粮的筹备情形。臣身为外丞相,岂可因一点微恙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蓝发君皇一时语塞。他本来想说‘朕自己来就好,你休息。’但是历来都是柔羽与赵宁安商量之后,直接汇报给他过目,他盖章照准而已,一下子要他去抓出哪里有不妥之处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眼看柔羽站在那里像是随时都要闭上眼睛似的,蓝发君皇又是一阵心疼,不由得走向他,柔声道,“你坐著吧。”柔羽却是一动也不动,“……坐著吧,就算你还气朕,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濮阳柔羽实在也是站不住了,这才退了一步,在离他最远的椅上坐了下来。
“柔羽……”
“君皇,”濮阳柔羽略略别过脸去,间接排斥君皇正向他靠近的脚步,“臣以为,那件案子的处置十分公正合理。”
蓝发君皇只好停下脚步,“什么?”
“怀仁县的案子。”
“公正?朕不以为。空穴不来风,既然有其他说法传出,还是应该查一下。柔羽……”见他又不搭理,蓝发君皇只好默默改变称谓,“不过这只是件小案子,丞相不必费心的。”
“既然是小案子,那么君皇又何须费心?”濮阳柔羽抬头睨了他一眼。
“这、”蓝发君皇一楞,突然觉得柔羽一定是在心里骂他笨蛋。
“报,理户司赵大人求见!”
“进来。”蓝发君皇有些无力的唤道。
※※※
睡不著。
睡不著!
躺在床上一个时辰后,蓝发君皇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今天公事谈得晚了,柔羽没有回府,就睡在平宁斋。人在咫尺呼吸的距离,却看不到也无法亲近。这种感觉实在令他一想起来就心里烦闷。
喂什么当初会去听那个浑帐的建议呢!
‘君皇,奴才听过去的前辈说,宫里有一些助兴的药……’
其实他也不是贪欲,只是他和柔羽在一起已经一段时间了,柔羽一直无法习惯两人间亲密的接触。每次缠绵过后,隔天柔羽几乎都无法上朝。宫里什么肮脏话传不出来?只要柔羽不上朝,人家就认为他们昨晚一定做了什么好事。尴尬得要命不说,还有好几次柔羽不舒服而中止的--对著喜欢的人却什么也没法做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本来是想,如果能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就好了,也才听了那个建议。
‘药?’柔羽惊讶得大瞪眼睛看他。
他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了,‘呃,朕只是提议……算了,当朕没说。’
‘好。’
他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好的。’柔羽笑了一下说。
这种事情如果还要去问人怎么做才对,未免丢脸丢到家。更何况还不知道隔天会传成什么。于是他从丹房里拿出来的,雕琢的十分精致漂亮的小圆盒里,刮了不到半片指甲的药膏。
反正助兴而已,一点点的量应该就够了吧?
一开始的确是很愉快。
柔羽变得热情如火,连他想培养点气氛都没时间。衣服还没脱光,柔羽就扑了过来,翻云覆雨间挥汗如雨,连被褥是什么时候被挤下地去的都不知道……正当他紧抱著爱人感动于生命的美好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无所谓啦,但在这么下去,明天柔羽还能下床吗?这一想,才发现丝白的床榻上到处血迹斑斑,柔羽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极度的陶醉愉悦变成痛苦难忍。
‘柔羽?柔羽!’
‘呜……’
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叫太医来的时候,柔羽已经几乎要脱力了。
‘苓合散?’太医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他很想一脚踹下去。‘请问君皇用了多少量?’
‘不到半片小指甲。’他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问题?’
‘什么?!’太医的表情好像那药量可以杀死三头牛一样。‘没经过药酒稀释直接就用了吗?’
‘知道了就快拿解要过来!’
‘这种东西是没有解药的。’太医抹了一把汗,神情也开始变得紧张,‘只能由外而内将残余的药膏清洗出来。过程……不太舒服,要请丞相忍耐。’
结果岂止不太舒服而已!柔羽连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抓著他的背浑身都在颤抖。到后来简直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央求他们停止。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力抱住柔羽,不让他移动,然后眼睁睁看著血和著水一道一道从爱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当时只觉得柔羽力道奇大,隔天一看才知道柔羽隔著衣服还在他背上抓出数道血痕,显然是痛惨了。
‘因为之前已经弄出了伤口的缘故,所以,’太医无奈的说道,‘丞相需要静养几天,这期间请君皇千万不要……’
废话,柔羽变成这样,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乱来?这太医是把他当成什么?这么不长眼,哪天非把他赶出太医院不可!
柔羽连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知道他没有弄清楚药性就对他用药,气得脸都发青了--
然后就像今天这样,除了公事以外,一句旁的话也不跟他说,他稍微靠近一步,柔羽就躲瘟疫一样避得他远远的。今天还是因为处理公事实在太晚了,不得已才留在平宁斋过夜。
“唉。”蓝发君皇再度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宁愿像以前一样,至少还能温言私语,耳鬓厮磨……
罢了,反正睡不著,去看看柔羽好了,只要别打扰他就行了吧!
“君皇!”平宁斋外的两个卫兵一同拜下,声音大得不寻常。
这种深夜,哪里需要这么大声?蓝发君皇眉头一皱,突然感到有些生气。
这件事他是做得不对,可也不必要联合几个卫兵,防他像防贼一样吧?
袖子一甩,蓝发君皇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皇呢?”
“离开了!”卫兵在房门外答到。
“嗯,你下去吧。”
濮阳柔羽松了口气,微微合上了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两人同衾共枕的缘故,再加上之前那件事带来的余惊,这几天他一直恶梦不断,睡得很不安稳。他知道君皇重面子,但是用药这种事本来就极需小心谨慎的事,君皇居然也可以因为爱面子而直接拿他来试药?
事情过后,拉不下脸认真道歉就算了,居然还丢来一句:‘那个提议的混帐,朕已经把他处决了!’
好像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听了就该叩头谢恩一样!
一想起这件事,濮阳柔羽就一把火从心底烧上来。眼下又一将开春,正是忙事的时候,伤还没全好,走路会觉得痛;很累睡不好,真有种自己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感觉。
“可恶!”濮阳柔羽捏起拳头,一拳重重向下捶去。
爹本来就以为自己和君皇在一起是被迫的,现在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爹见了心疼一直劝他干脆辞官……
倚著床柱,濮阳柔羽闭著眼睛休息。突然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猛然睁开眼睛,果然就见君皇站在他床前。
“夜深了。”濮阳柔羽冷冷的说道,“君皇就算不想休息,也不必扰臣清梦吧。”
“清梦?朕在外头看了半天,也不见你睡啊!”蓝发君皇脸色不善地说道。已经十天了,半夜里来探望,柔羽居然劈头就这么不给他面子。就是这种态度,才会使得大家都以为他是强迫柔羽用药交欢,朝臣侍卫连同太监宫女,看他就像在看狼,还有那种远远见他过来,会先去通报柔羽避开的家伙!
看了半天?武功好也不必用来偷窥吧?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臣要睡了。君皇请吧!”被子一掀就钻进被窝里。闭眼别开头,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
真要吵起来,柔羽口舌便利,他除了认输还是只有认输。眼见再怎么委曲求全,对方仍然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心里一股气冲上来,干脆倾身将人连被子抱了起来。
濮阳柔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要挣扎,身子却给被子包住,紧紧的固定在君皇怀里。
“放我下来!”
蓝发君皇没理会他,脚步一提,以极快的身形穿越平宁斋回寝宫去了。
力气不如人,他反正也只能认了。
他被放在床上,看著蓝发君皇一脸怒气腾腾的宽衣解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君皇经常看著玥大人的图发半天呆,然后在纸上写下丞相的名字,写了好多遍呢!’
他听见人家这样说的时候,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无聊传言。他在公事之余,当作笑话说给君皇听,结果君皇回答他:‘如果是真的呢?’
他呆住了。
‘你可以考虑。’君皇像是无所谓的试图身手抚著一旁盛开的花,不想手一颤,用力过大连茎都折了下来,窘得脸红到耳根,‘……多久朕都等。’
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才发觉原来君皇也有那么可爱的时候。
君皇从来不曾勉强他什么,感觉在君皇身边,他也可以有恣意任性的权力。但现在,包容体贴就像逝去的美梦一样。该回到从前吗?有礼淡漠的君臣关系……眨著眼帘, 濮阳柔羽悄悄别过头去。
君皇很快就上了床,用力掀开他裹身的被子。大概是见他背对自己,又很用力的将他扳过身来,开始脱他的衣服。
“请住手。”他试著平静的说道,“臣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