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裁判将技术分数和艺术分数分别评判出来时,全场掌声、尖叫声不歇,
足足持续一分钟之久。
艾晓语的成绩终于跃为所有参赛者中的第一名,而她的对手也只剩下杨玉悔及
尚可茵。
神色凝肃的杨玉梅紧接其后上场,或许先前艾晓语表现太过突出,近而影响到
她上场的情绪,几个动作表现上未臻理想,但也并未失手,只是着实地让人替她捏
了一把冷汗。四分钟半的长曲终于完成了;杨玉梅仍然名列第二。
一场比赛下来,艾晓语已经笃定可以上榜了,而最后的一个名额将由杨玉梅和
尚可茵其中的一位来争取。
“可茵,看你的了!”艾晓语握了握尚可茵的手,后者那纤细的手却带了点冰
凉。“第一名应当会是你!”艾晓语说道。
尚可茵没有谦虚之词。“放心好了!结果会是我和你一起去日本,到那时我们再将其他国家的选手杀个片甲下留……”尚可茵胸有成竹地说着。
滑着轻盈的脚步,尚可茵迈向她人生第一个重要的转捩点。
伴随音乐,她滑出轻快而不受驯服的步伐,狂野不羁地在冰面上跳跃旋转,美丽而妖媚地蛊惑全场观众的心……她跳着、舞着。
曲子将终了,尚可茵的眼神开始闪动胜利的光芒,只要再加上一个三圈半的高难度旋转动作,她就会让全场观众因她而沸腾:她才是真正引入注目的耀眼明星!
她集中精神的准备好跳跃的姿势,蜻蜓点水般地用力起跳——右脚却传来一阵让她无法忍受的巨痛,霎时吞没了她所有的思想;虽然只是在一刹那间,却足以毁掉她整个世界——
她竟然失手摔倒在冰面上!
叹息声从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传来,她蓦然惊醒,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仍跌坐在冰冷的冰面上,一阵凉意爬上心头。音乐声持续下断,比赛尚未结束,她挣扎的站起身,或许剩余的时间可以你补她这次失误,但右脚却下听指挥,一阵阵的痛楚仍未平歇,她无法再做出任何可以拿分数的跳跃动作,她只能在冰面上随意画出几个弧形,直至音乐完全停止。
她脸色苍白,泪珠无止尽地从她的眼角滑落,身躯更是不由自主的强烈抖颤起来。谁?是谁在她耳边安慰呢喃?伯斯教练?艾晓语?是谁在说话?他们又是谁?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能判断,甚至耳朵也分辨不清楚。
“你右腿上的伤口不是已经康复了吗?”艾晓语扶住尚可茵摇晃的身躯,惊愕下已地问道。她感觉到她在起跳时的那一刹那,右脚似乎拐了一下,才会导致重心不稳而失败,可是她最近的练习不是都很顺利吗?怎么临时又——
“右脚?”尚可茵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右脚,出车祸的情景全历历在目,如排山倒海而来。可是——可是那伤口不是早就无碍了吗?但她的确是因为右脚突如其来地感到疼痛才会失误的。
在尚可茵仍未理出头绪时,裁判已经打好了分数——她以些微的差距掉落第三名,未能取得台湾区的代表权。
艾晓语的神色明显的黯淡下来,她没有为自己争取到第一名而开心:相反的,她的心情是一片沉重。
“可茵——”千头万绪中,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一直表情麻木、呆坐在一旁的尚可茵。
“艾小姐,能不能请你谈谈这次取得冠军的感想?”
“艾小姐,你的表现很杰出,但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在其他的比赛中露过脸?这次真的是你的处女赛吗?”
蜂拥而至的体育记者很快地包围了艾晓语,虽然伯斯敦练努力地替她挡掉一些访问,但最爱穷追猛打的记者群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镁光灯顿时闪个不停,在混乱中谁也没有发觉尚可茵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谁也不会去管她去哪里,因为他们一致的焦点全放在这次比赛表现中最杰出的人——艾晓语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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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问你要到哪里去?”计程车司机礼貌的问着掩住脸匆匆上车,似乎在逃避什么的年轻女孩。
“往——往前——你往前直走——”尚可茵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得不清不楚。
老司机耸耸肩,无奈地追问:“小姐,能不能请你把地点说清楚一点?漫无目的的,我很难开啊!”
她依旧掩着面,似乎努力在平息心头那股悲伤;她不想在陌生人的面前表现出脆弱来。
他开计程车也有数十载光景,千奇百怪的客人也见过不少,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百分之百是遭到失恋的创伤——老司机大胆的推测,还正想开口劝劝她,要她想开点::
“阳明山——就到阳明山上去!”尚可茵随口说出个地点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阳明山上去,大概是潜意识里想让山上清凉的山风抚平她内心的不甘与怨恨吧?
“夜都已经那么深了!你现在才要上山去,不好吧?何况下山时也可能不方便,那里不好叫车的……”司机好心肠地回头劝告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上山总是很危险,尤其是刚遭受失恋打击的她,万一她一时想不开而去做傻事的话……
“小姐,你别上去了!你住哪儿?我载你回家好了。还是家里温暖……”尚可茵终于停止了啜泣,抬起头逼视那位好心肠的司机,眼眸里散发出来的冷酷与锐利令老司机不寒而栗。
有着艳丽外表的女恶魔——这是老司机对她的印象。
“我说我要上山去,你听下懂吗?你啰唆个什么劲?难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你到底载不载?要是你不想做这笔生意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拦别的计程车上山的……”她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载!载!当然载!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老司机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转回头专心开车。一想到刚刚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眼神,接下来的路上他就不敢再跟她搭讪了。
死沉沈的寂静和冷若冰霜的女孩,令司机深感不安,但他还是载她到达目的地了。
避开游客聚集的地点,她故意走向人群稀少的偏僻地方。四周没有光亮,冷冷的风吹袭而至,尽是无言的寂寞凄凉。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会让她活得这么痛苦?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已经够让她难堪的了,但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无所谓的,没有父母、家人她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还会活得更坚强!她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过,反而为自己计画出光明的前景,而上天也一直很眷顾她,让她得到邵氐的支助。她努力的练习溜冰,把所有心血全贯注在里头;咬着牙,和着血泪往肚子里吞,日以继夜的拼命练习,可以说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融入在溜冰里了,而她也认为溜冰将是她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然而在这场最重要的比赛里她居然摔了一跤,这一跤——摔掉了她的代表权,也摔掉了她一生的梦想,更摔掉了她未来的前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跪倒在草坪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滴落。
“这十几年来,我不断的鞭策自己,要自己能扬名立万,进军国际舞台,这个理想甚至连作梦也不曾间断过,可是如今再也唤不回了,一切努力都已经付诸流水……”她喃喃地自语着,右小腿上不规则的红色伤疤似乎朝她露出嘲讽的丑恶笑脸来。
“我的能力一直都是在晓语之上的,但这次居然被她打败,让她迎头赶上……”她回想刚才记者会上的那一幕,所有照相机的快门都对准了晓语,就当她下存在似的。
她想起晓语在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气喘吁吁地杀出记者的重重包围,而这份荣耀本该是属于自己所有的,如今全被别人夺走了!全落在自己最好的朋友、亲如姊妹的艾晓语身上。
那场车祸——全是那场该死的车祸!要不是鬼迷心窍的去救她,自己也不至于被撞倒,更不会因为腿伤而大失演出水准;舍己救人的结果却换来失败的下场!尚可茵泪痕狼藉,又笑得似乎快疯了一样。
“什么守护神?说什么会保佑我?都是该死的谎言,全是骗人的!”她扯下脖子上的翡翠玉佛,用尽力气狠狠的把它丢出去。
玉佛以优美的弧线掉落在远方的草皮上,悲哀的躺在月光下。
一丝丝的愧疚又浮现心头——她发泄完满腔怨恨后心里也稍微平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毕竟没有理由将罪过全加在晓语身上;两人多年深厚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的了,她也为刚才的行为感到不安。
斜躺在远处草皮上的玉佛似乎也带着层层哀伤。那是晓语最心爱的宝贝,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番心意,是不该随意抛弃的,这样的举动仿彿代表和晓语的交情从此决裂了一般。
她走向玉佛掉落处,蹲下去轻轻拾起了它。红色的黏稠液体不知怎么地沾附在玉佛上,连带的也沾染在她手掌中。
尚可茵皱起眉头自语:“这是什么?”看来很像是血。
“救我……”虚弱的男音从矮灌木丛里隐隐约约的传来。
“是谁在说话?”尚可茵仓皇地往后退,在黑暗中不断传来幽灵似的求救声音,怪骇人的。
慢慢地,矮灌木丛中爬出一条身影,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稍微露出脸儿来,照射在趴伏地面的他身上。尚可茵不禁讶然出声:“是你!”她又瞧见他的肩膀上正往外冒着汩汩的鲜血,她脸都吓白了。“你——你怎——怎么流那么多血——”
古天涯忍住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痛楚抬起头看清来人——是那张令人难忘的艳丽脸庞,而今又再度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仿彿很放心似的朝她伸出颤抖的手,说:“带我离开这里……”
尚可茵傻楞楞地盯着他,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张着嘴,久久说下出话来。
“我叫你带我离开这里,你听到没有?”他语气虽然微弱,但那股强势与傲慢却未稍减一分。
“我凭什么要救你?你又凭什么指使我?”尚可茵从迷惘中清醒,淡淡地对他开口。
她明知自己心头那团热火正在燃烧;也明知有种深不可测的眷恋纠缠住心房,却不能让他看出来;绝不能让他看轻!她也有她自己的傲气。
古天涯唐突的一笑、黑眸里的阴鹅更盛。
“亏你还笑得出来!我不想救你,你难道不害怕吗?”
“怕?哈!我古天涯的字典里从没有这个怕字。”他努力撑起身躯坐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却得让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更让他痛得龇牙咧嘴。他休息甚久之后喘了几口大气,说:“你过来——”他声音依然霸道。
尚可茵没动半步,用沉默来回应他。
肩膀的伤口似火烧般灼痛了他,他知道自己快支持不住了,眼睛的焦距也开始散乱。“你怕我?”他仍戏谵地取笑她。
禁不住他言语上的挑衅,尚可茵冲到他面前,说:“我尚可茵的字典里也同样没有个怕字!”
古天涯硬撑一口气,神智混乱地道:“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带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敢?”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后就虚脱地倒进她的怀里。
第四章
昏睡在床上的他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却依然散发出猛兽般霸道的强烈气势。在单纯环境里活了二十年的尚可茵,无法判断出这个男人到底是从事何种职业?还有,为什么他会受到如此严重的枪伤?但这些答案却都因为他陷于昏迷状态不得而知。
她终究还是不顾一切地将他救回宿舍里。她步步为营的躲避旁人的质疑,并脱掉自己的外套披挂在他肩上,藉以遮掩还滴着血的伤口,用酒醉的名义请计程车司机帮忙,将他沉甸甸的身躯连扶带拖的拉进计程车里;一如电影中的情节终于大功告成,幸好过程很顺利,没有人发现异状。
她用剪卫剪开他上半身的黑色劲装,怵目惊心的伤口让她差点休克,但看他神神秘秘的举止,又不敢直接送他上医院以免惹出事端来。在莫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将急救箱里的红药水、紫药水,甚至什么云南白药,反正只要是能治疗伤口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期盼那些药能发挥一点效果。
低低沉沈的痛苦呻吟声从他嘴巴里传出来,但他却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我真的是得了失心疯了,居然把他给救回来!这不等于是给自己惹上大麻烦吗?而且我真正的仇人算起来应当是他;害我比赛失利——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开车撞我的,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会输!都是他——全是他——”忿恨之火从她心口冉冉升起。何不趁他毫无还手之力时重重赏他几巴掌?这样才能稍稍消除她心头的怨恨。
尚可茵果真举起手来打下去——却只是轻轻地触及他的脸颊。一份不舍之情悄然占据心头,她不舍得打他。不自觉中,她轻抚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上正涔涔冒出汗珠来,高烧也让他原本俊逸的脸孔转成了猪肝色。
心慌意乱——是她此刻最佳的心情写照;她为自己不知所措的处境急得淌下泪来。她赶忙又打开急救箱将里头的东西全部翻倒在桌面上,找了半天才让她找到一颗能退烧止热的阿斯匹灵。她倒了杯白开水,撬开他的牙齿和着药一起灌入他的嘴内。
“老天爷,求求您!千万别让他出事啊!”尚可茵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祈祷。
“可茵,是你在里面吗?开开门!可茵……”敲门声惊动了她,她匆匆地替他盖上棉被,抹去脸上残存的泪珠前去应门。
“你跑那儿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人影!我在体育馆里找了你半天。要回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我都快要担心死了……”艾晓语见她安然无恙,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撇撇嘴角,勉强装出笑容来。“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吗?谁叫你替我瞎操心来着……”
“可是你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仿彿生了场大病,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你要我怎么放下心……”
她满是诚挚的关心;她对她付出的关怀令尚可茵突然觉得自己很龌龊、很卑鄙!在阳明山时,她对她可是满腔的恨意。
低低的呻吟声再度传来,打破了艾晓语和尚可茵之间的宁静。
“你听到没有?房间里头好像有人——”一直站在门口的艾晓语伸头向里面探,尚可茵却有意无意的挡住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