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拙劣的把戏,居然唬过了所有的人,刺伤了他的主子!
「快叫太医!」雪荷推著东霖璿,「皇上!皇上!醒醒呀!」
十九这才回神,匆匆背起皇上,往最近的滴翠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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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安顿好昏迷的东霖璿,雪荷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三宫各领著自己的秀女、宫人,手上持枪拿刀,团团围住滴翠轩。
梅妃气焰高张的进了滴翠轩,松妃、竹妃则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一见到十九,梅妃挥挥手,目中无人的说:「拿下刺杀皇上的刺客!」
十九来不及争辩,已让人团团围住,架了起来。
「梅妃娘娘,皇上不是属下——」
「大胆!」梅妃暴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啊,押进大牢,明日午后处斩!」
「你凭什么斩我?!」十九不服的大叫。
「哼,凭什么?」梅妃冷冷的笑,「就凭我是梅宫贵妃,皇上病危,自然以我为首。还不押下去?!」
雪荷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趁著梅妃发落十九时,悄悄的遣了秀女从后门去请宰相和侍郎大人过来。
梅妃转过身子,上下打量著雪荷。「卑贱的更衣只能在外面听旨,在这里做什么?拖出去!」
雪荷心里通亮,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州节度使兵变根本是个幌子,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先把羽林尉军调开,再刺杀皇上,又团团包围住宫门,等百官知道时,皇上已经驾崩了。
三宫距离御书房和滴翠轩何等远,皇上一被刺,居然马上就带了人马过来,这不是预谋是什么?
这梅妃本来就是赵王爷的表妹,皇上一死,赵王爷岂不是可以趁势登基?
她按捺心里的狂跳,伸开手臂一挡,「皇上伤重,我是皇上的贴身女官,按律令应该随侍在侧。再说,这里是皇上赐给我的滴翠轩,各宫不当不请自入!梅妃娘娘,请回吧,不要碍著太医来的路。虽然我已经帮皇上包扎了,还是得等太医来!」
「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梅妃笑得很媚,也很阴毒。虽然知道多捱一刻就险上一分,可她实在无法不享受这胜利的一刻。「要太医?我可不是带来了,你倒是给我乖乖让开,这儿没有你这娼妓张狂的份!」她一把扯住雪荷的头发,「给我滚出去!」
雪荷反手给她一个耳光,「就是死,我也绝对不出去!保护皇上是我的使命!皇上伤成这样,你到底要如何?三宫娘娘,你们想联手弑君?」她保护似的抱紧了东霖璿。
竹妃想上前,却让松妃按住了。她以眼神示意,皇上可还在呼吸哪,且让梅妃打头阵,犯不著跟著膛混水。
梅妃最重容貌,颊上热辣辣的,不觉怒火攻心,「你这贱人!非给你点厉害瞧瞧下可!」她扯住雪荷的衣服,抢了身边人的匕首,「今天我划花你的脸,顺便了结你,让你跟那个死鬼皇上——」
眼一瞄,惊见东霖璿居然坐了起来,双眼燃著熊熊怒火。
「死鬼皇上?梅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君?!」
梅妃向来畏惧他三分,一见他竟然垂死复生,手上的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张大了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想对朕的皇后做什么?」东霖璿按住胸口,坐直身子,厉声怒喝,「朕不准任何人欺负皇后!所有人跪下听宣!」
虽然他全身部染了血,气色委靡,但是燃著怒火的眼睛仍有著慑人的威仪,教梅妃不知不觉地松开雪荷的衣服,身子一软,跪了下来。
她一跪,其他的人更是吓得跪了一地。
「朕亲口宣旨,即日起,立荷更衣为东霖皇后,与朕比肩治事。辱皇后等同辱国,满门抄斩!」他渐渐不支,开始喘了起来,「雪……雪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皇上,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小小的脸苍白赛雪,却坚毅得连一滴泪也没掉。「我跟皇上一样,姓东霖!」
东霖璿脸色惨白,勉强微笑,「赐……赐你皇姓,即日起称东霖后,后宫由你统辖,母仪……母仪天下……」他因为愤怒而点燃的力量,终於燃烧殆尽,缓缓的软倒在雪荷怀里。
见他又昏了过去,梅妃揩揩额上的汗。哇,居然让个快死的纸老虎吓住,这怎么可以?表哥答应她,若是东霖璿死了,他登基为帝,就封她为后的。
「太医。」梅妃起身,娇美的脸上满是狞笑,「替皇上『治伤』。」她挥手示意太医上前。
「谁敢动!」雪荷抱紧东霖璿,厉声喝令,「谁敢上前,我以弑君之罪处置!」
「你是什么东西?」梅妃轻蔑地冷哼。
但是,她身后太医的脚步却迟疑了。
一见他踌躇不前,梅妃狂怒起来,「她什么也不是,你怕她做什么?」
「我是东霖王朝第一夫人,东霖后!」雪荷怒斥,「梅妃,我统御三宫,你敢无礼?!」
「那是皇上病重,胡言乱语说的瞎话,你还真的信了?」梅妃嚷著,「太医,你慢吞吞的在干嘛?」
大医让雪荷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脑袋,结结巴巴的,「皇……皇后娘娘,让小的看看……」
「皇上若死了,不但你脑袋不保,一家大小都要跟著掉脑袋,你仔细想想!」雪荷不为所动的瞪著陌生的太医,话却是对著松妃说的,「松妃娘娘,皇上还有一口气。」
这时,段莫言和石中钰已经领了十来名侍卫在窗外躲著。屋内剑拔弩张,虽说宫人、秀女的功夫没什么,但是敌我人手悬殊,难保不会误伤了皇上和皇后。
段莫言按著剑的手,已经冒出汗来。
另一头,让雪荷点了名的松妃,倒是为难起来。看皇上这伤……恐怕是没救了,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时间拖了这么久,难保皇上那票死忠的臣子不会赶来救驾……
再说,若让梅妃如愿,她又有什么好处?望了望眼中冒著火的雪荷,她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松姊姊,竹姊姊。」雪荷的声音软下来,「我是那么难相处的人吗?我相信你们都焦急皇上的伤势,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咱们还是好姊妹,可好?皇上一定会活下去的。」
瞥见窗口似有人影浮动,看来梅妃大势已去。松妃笑了笑,「唉唉,我糊涂了。皇后娘娘,你这么说,我怎么担待得起?大家都是忧心过度了,瞧这太医也面生得很,我倒是病急乱投医。我们这就回去,顺便去催太医府吧。」她福了福身,撤走了自己的人马。
竹妃见她走了,怕皇上又醒过来算帐,想了想,也带走了自己的人。
「你们……你们……」梅妃气得直跺脚,「你们原本答应的!真不是做大事的人!」
她啐了一口,示意自己的人动手。
畏於主子的淫威,这些宫人和秀女挪没两步,石中钰和段莫言便带著侍卫闯了进来。
「石中钰、段莫言特来救驾!」石中钰中气十足的喊著,「不相干人等驱逐皇侧!」
知道安全了,雪荷反而瘫软了,抱著气息微弱的东霖璿哭了起来。
她封后的第一天,丈夫就性命垂危。
雪荷宁可用后位和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东霖璿安好无恙。
只要他能好起来,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要。
第九章
东霖璿的伤势相当严重,由於刺伤了心脉,加以耽搁了时辰,导致失血过多。
太医开了药方,尽力救治,但是伤口虽然愈合,他却仍昏迷不醒,发著高烧。
石中钰天天在外头寻访名医,兼以处理国政;段莫言则重披战袍,在滴翠轩坐镇。
雪荷衣不解带的陪在东霖璿身边,凡事不假他人之手,连药汤都自己先喝过才敢喂他。
石中钰疲倦的进了滴翠轩,叹了口长气。
「娘子,怎么样?事情有没有传出去?」皇上一倒下去,各地蠢蠢欲动,他虽然忧心,又担心祸起宫墙,一步也不敢离开,只能乾著急。
她焦躁的踱步,「陈州节度使自杀了。」
「什么?」段莫言吃了一惊,「他的家人呢?」
「说起这事就奇怪了。陈州节度使自杀,他的妻儿十人被发现全死在遂紫江里。」石中钰抹了抹脸,「肯定有人胁迫陈州节度使兴兵,又杀了他的妻儿灭口。」
这个人,大家都知道是谁,却拿他没办法。
「终究要教他偿命的。」段莫言喃喃著,「总有天理昭彰的一天。」
「嗯,我已经布线了。」石中钰点点头,视线瞥向内堂,「皇上这伤还没有起色吗?」
段莫言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我看……这一剑真的刺得太深了……」他不光拿东霖璿当皇上,也把他看得跟自己兄弟一样,沉痛的静默了一会儿,才又续道:「我用了个险招,娘子,可医得医不得,得看天意。这事也得跟皇后娘娘商量一下。」
望望内堂两眼无神的雪荷,石中钰叹口气,和段莫言一起进去。
「皇后娘娘。」
雪荷抬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阖眼,神情憔悴,「阿娘、阿爹,叫我雪荷就好了。」她泪盈於睫,却没有哭,「可有好医生了?」
石中钰欲言又止,「……雪荷,这样重的伤,没有人活得成。表面愈合了,里头部是脓……偏偏包在心脉,这样是活不成的……」
「璿不会活不成的。」她不肯相信。
「有人活了下来。」段莫言叹了口气,「静海虎岛有个海盗头子叫李松涛,曾挨过一剑,险些贯穿心脏,人人都说活不了……刚巧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大夫动刀子,开了伤口治好了他。不过,即便像李松涛这般强悍,武功底子又深,也足足调养了半年才好。所以说,这是九死一生的方法,若不到最后,是不能用的……」
「为什么不用?」雪荷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这就用吧。现在不是最后,什么时候是最后呢?」怜爱的摸摸东霖璿惨白的脸,已经瘦得两颊凹陷。「快请那位神医来!有什么后果由我一肩承担!」
「真要请『疯华佗』来?」石中钰不甚赞同的皱眉,「那老头疯疯癫癫的,行踪不定,又最讨厌当官的,怎么肯来?」
段莫言无奈的叹息,「疯华佗此刻在虎岛作客,我已经请李松涛绑他来了。」
「李松涛那海盗头子怎肯做这无钱买卖?」石中钰警戒起来。
「他在虎岛无聊得要死,正在等北国冰山雪融,好北上做海盗的勾当。」段莫言无可奈何,「不过他倒是肯来,已经在路上了,只是他想要挑件宫里的宝贝,喜欢就带走,不能跟他罗哩罗唆。」
石中钰的头更痛了。这个海盗头子要来,对后宫来说真是浩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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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你们欺负她……」东霖璿喃喃说著,在高烧痛苦的梦里辗转,「她是我的皇后,是我的……是我心头的人……」
缓缓的睁开眼睛,望见雪荷在他面前笑著。怎么瘦成这样?连嘴唇的颜色都是苍白的……「雪荷,她们欺负你?」
她眼中含著泪,却没有哭,只是笑著,温柔的笑著。「没有,没有人敢欺负东霖的皇后。皇上……你……你可醒过来了……」
全身宛如火焚,只有脑筋异常清楚,他连呼吸都感到费力,再多的薰香也掩不住身上发出来的异味。他打过仗,看过死人、伤兵,知道自己这伤是好不了了。
他要死了吗?抛下东霖……抛下雪荷?
挨刺的那瞬间,他并没有为自己担心,他想到的是,自己倒下了,雪荷怎么办?她只不过是卑微的更衣,自己一旦倒下,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
这点执念让他勉强自己呼吸,即使鲜血汹涌的离开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就要活不成了,但是为了雪荷,说什么也得清醒过来……
意识朦胧中,他听见梅妃尖锐的声音。她们怎么敢……怎么可以辱骂他心爱的人?她们居然欺负她,欺负他最高贵纯洁的白荷?
愤怒让他在濒死前回到人间,亲口封了雪荷为后。也在那时,他才体会到,雪荷根本无人可以取代。
他比自己的生命更爱她!为什么……要到这种生死一线间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深爱她,如何的舍不下她?
「雪荷,你没有乖乖吃饭?」他低低的问,「你的脸色很不好……」
「等皇上好起来,我就吃。」雪荷微笑著,怕弄痛他的伤,粉颊轻轻偎著他冒出胡碴的脸。「等你好了我才要吃,我们……生死与共。」
东霖璿的眼神迷离,他已经无力拍拍她了,但是她的脸庞……还是这样温暖。「雪荷……我是爱你的,朕是爱你的——不管是璿还是皇上,都是爱你的……让你等这么久……真是对不住。」
珠泪这才掉了下来,「我……我宁可你不爱我,人却好好的,没伤没痛。你要好起来,我不要一个人!你撇不下我的!」
东霖璿笑了起来,幸福而满足。「你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我们终究要在一起的。」他闭眼凝神了一会儿,「中钰和莫言呢?」
「阿爹和阿娘在外面守著。」雪荷擦乾眼泪。「要吃什么?璿,我亲自帮你做。」
「叫他们进来。」东霖璿呼吸急促了下,又强自压抑下来,「你做什么我都吃,我饿了。」
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视线不禁模糊了。这怕是最后一面了,自己却连抱抱她的力气都没有。
步进内堂,看见东霖璿脸上反常的出现红光,石中钰和段莫言心里都打了个突。他们见多识广,知道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两人皆是一惊,同时跪在床头。
「别跪了。」东霖璿叹了口气,「段师兄,师嫂,这东霖……可要麻烦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段莫言急急说著,「大夫已经在路上了,你好歹也多捱几天,什么阵仗我们没见过,死在一个笨蛋刺客的手里,你羞不羞啊?」
「捱不了了。」他淡淡的苦笑,「段师兄,我死后,你便是监国,你知道监国匕首在哪儿的……师嫂,你帮著段师兄……我将传位给木兰的孩子。赵王爷狼子野心,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继位……」
石中钰愣了愣,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你要撑下去啊。不然,教我怎么护雪荷周全?她在宫里,我根本著不了力!你这不是——」
「我会下令皇后殉葬。」东霖璿两眼无神的望著床帐。
「皇上!」石中钰和段莫言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而且要你们俩亲自监督。」他的眼泪缓缓流下来,「弄具女尸应该不难吧?以你们的能力……化个妆瞒一瞒,让她穿著雪荷的衣服陪葬。至於雪荷……偷偷将她带走吧,她才双十年华,青春貌美,这样纯良的性子,任谁都会爱上她的。」哽咽了下,「至於她肚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