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邪恶安!」阿敏骂着,丢了一本书过去。
安看也不看,敏捷的偏偏头就闪过,「听声音是红楼梦。阿敏,你想谋杀我啊?」
「下次我丢辞海!」阿敏长叹,
「唉,可怜的玉寒……『步水成涉,秋心共计一字愁』。」念中文研究所的她总是多愁善感的。
阿如边戴耳机边顺囗接上,
「要吃谁呀?」安嘿嘿的笑。
「我不吃,笨寒倒是有得好吃了。」阿如吃吃的笑了起来。
「吼——你们这两个邪恶到不能再邪恶的家伙!」
「『少火难炒,食我难解一时饿』。」
「吼——你们这两个邪恶到不能再邪恶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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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哭了。」睿明耐心的哄玉寒。「再哭下去,就看不到路走了。剩下的明天哭好不好?」
「哭还有配额的啊?」她没好气的说,「你不知道失恋很痛苦吗?」
「的确不知道。」他很大方的承认,「我追求的人,还不肯跟我谈恋爱,还没开始,所以不知道失恋的滋味。」
「谁啊?」哪个笨女人能抗拒她光芒万丈的睿明弟弟?
「你呀。」他笑得让人毫无防备,从小一起长大的玉寒却早就免疫了。
「少来,恋姊情结啊?」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小明是想逗我开心,但是也不用这样自我牺牲好呗?男人不要随便把爱挂在嘴上,女人会认真的。男人就是这样,随便说说,一点责任也不想负……」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追求她的时候,谁不是满囗甜言蜜语。
实在是她失恋到怕了……大学四年加研究所一年,几乎每年失恋个两、三次,有丢下她出国留学的,有奉儿女之命成婚去的,还有个性不合的……
这些表面堂皇的理白之下,说穿了,不过是她不肯脱衣陪睡而已。
开玩笑,能让她脱衣陪睡的,只有真正的真命天子,还没经过时间考验,就弃她而去的人,她怎麽能够随便托付自己宝贵的身体?
刚让她尝到失恋痛苦的才子学长,交往前她还谨慎的说了一大堆原则,对方慨然答应上这才放心跟他交往的。
没想到……不到两个月,这王八蛋就让博士班的学姊拐走了!只因为人家脱衣服乾脆又快速,连旅馆钱都出了。
睿明静静的听玉寒乱七八糟的叙述,冷静的脸没有一丝变化,只有耳朵微微的发红了。
「不要生气啦。」她擦擦眼泪,「我哭完就没车了上这种烂男人,越早看清楚他的真相越好……」
「我没有生气呀。」他表面还是一派安详。
「你骗别人可以,想骗我?」玉寒吃力的摸摸睿明的头,「没事长这麽高干嘛?要摸头还得垫脚尖……你从小就不会把气放在脸上,只是耳朵红。是玉寒姊姊笨……」
「是纯真,不是笨。」他笑笑的帮她掠掠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本来就不认为求婚一次就会过关。玉寒,我会一直等你的。」
「叫姊姊,越大越没礼貌。」她皱了皱眉,「你老开这种不好笑的笑话……就跟你说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瞪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负心的前男友和学姊停下脚步上刚男友用不悦甚至有些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们。
玉寒愣了好一会儿,风度,风度。心里小声的提醒自己,历次的失恋什麽也没教会她,就教会她「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午安。」她先打了招呼,硬挤出笑容来。
看了看玉寒不自然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人,睿明明白了。他的耳朵微微的发红,却只优雅的点点头。
那位学姊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剥光一样……
不过,更贪婪的眼神早已看遍了,他可以泰然自若的面对别人充满情欲的眼神。
再肮脏、再污秽的心思,也跟他没关系,那些都是「别人」。
他唯一关心的,是用澄澈无垢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玉寒。
「原来你早就有人了。」新任女朋友的心神不属让那男人愤怒了,把气出在玉寒身上,「还装出一副被害人的样子,你这歹毒的女人!我起码堂堂正正的跟你分手,你倒是脚踏两条船!到处去哭诉,让我被同学和教授骂得要死,你这长舌头的泼妇……」
玉寒被骂得目瞪囗呆,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睿明闪身出去,还没弄清楚发生什麽事情,学长已经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一只眼睛有了天然的贱狗妆。
「您还有什麽话想说吗?」睿明相当和蔼可亲的问,「怎麽这麽不小心,骂得太高兴,撞到电线杆吗?」他伸出手。
「明明是你打我的!」学长愤怒的挥开他的手,「我要告你,你居然出手打人……」
「是我吗?」睿明回头问玉寒,「玉寒姊姊,你看到我打他吗?」
她呆了一下,脑子转了转,忍笑回答,「我什麽也没看到。」
「这里就我们四个人,我说没有,玉寒姊姊说她没看到……」睿明目光一转,殷勤温柔的对着学姊笑,「这位小姐,你看到我打人了吗?」
被他这麽一笑,连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怎麽会记得他打人?「我……我什麽也没看到……可以给我你的名片吗?」学姊花痴笑了起来。
「邓秀环!」学长吼了起来,「你看到小白脸就花痴地啦?我被打成这样,你还帮那个女人似的小白脸?!」
「郝柏慕,你自己不济事还怪别人?我怎麽会看上你这草包?我眼睛瞎了是吧?」
「你这个花痴,你不是说没有我活不下去吗?」
「哼,我哪有说过?你有妄想症。」
「你……」 留下那对争吵不已的情侣,罪魁祸首的睿明挂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推了推玉寒,「我们走吧。」
等看不到他们两个了,玉寒突然爆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後,却又哭了起来。
睿明了解的拿出另一条手帕,让她擦眼泪。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玉寒的泪腺有多发达。
「幸好……幸好只浪费了两个月的青春……」她呜咽着,「问题是,我大学念了五年,研究所又念了三年,今年都二十七了……我的青春啊……哇……」
「有我在啊。」睿明轻轻抱抱她,「玉寒姊姊,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请你嫁给我。」
「……你是弟弟……我要幸福美满的家庭,我要小婴儿啦……呜呜呜……」
睿明不禁莞尔。现在的女孩子都争强好胜,不让须眉,他这个迷糊的玉寒姊姊,从小到大的心愿却都是当个了不起的家庭主妇。
对她的爱意,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隔。他一直耐心的在等待,等待自己快快长大。别人钦羡他是天才,却没人看到他的夜半苦读,别人嫉妒他如此得异性青睐,却没人知道他心里早认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把他看成自己的亲弟弟,不断的恋爱和失恋。
远在异国的他,只能透过E-mail和ICQ与她保持薄弱的联络,每每听到她的新恋情,他心里总是苦涩。
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麽天使。
这样爱着的玉寒姊姊……当她因为失恋痛苦时,除了跟她一起难过外,睿明总是为了心里那点放心与窃喜不安。
所以,他回来了。不管华府的工作再有挑战性,他宁可回这个小小的岛国,亲手守护自己心爱的玉寒。
计程车上,哭累的玉寒倚在他肩上睡着了。轻轻的环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真可怜,哭成这样。轻轻拥着她,满心怜惜的。
台北市的天空一样污浊,但是因为有她在,所以他在华府美丽晴空下,最想念的,却是这个嘈杂阴郁的城市。
他会选择政治这条路,主要原因也是为了玉寒。
离开国门,早熟的他才发现,脱离台北看天下的狭隘视角,原来台湾处於台风眼中,所有的安逸都是暂时而不可靠的。他为这样的事实不安起来,也更密切的注意国际情势。
在诡谲万变的世界里,我能做什麽呢?他自问着。那块乡土是他出生的地方,而且有个连出国旅游都不肯的玉寒姊姊,住在那个飘摇的所在。
听了一场演讲後,他选择了政治作为终身的职志。没错,政治的确黑暗……但是要保住乡土,这是最有影响力的道路。他并没有很大的野心,不想当政客。渐渐的,他对於政客背後的智囊团发生了兴趣,而他冷静迅速的判断力与丰富的知识,很快的得到了教授的赏识,推荐他到华府。
他不是不感恩,也不是不知道这位专注台海情势的参议员可以教他更多。
但是……他怎麽止得住归乡的心?他研究所毕业一年了,在华府的这段时间是最大的耐受程度。就算梁立委不找他,他也会自行辞职回国的。
犹记临走前,参议员皱着眉看他……
「丹尼,我从来不因为你年轻所以不重用你……天知道我待你比其他年长的人还看重多了。为什麽突然要回台湾呢?如果是薪水的问题……」
「不是的。」他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有心爱的人在台湾,已经太久没守在她身边了……没人照顾她,不行的。」
「……那个女人真幸福。」参议员的女儿突然插话,「能让丹尼这样惦记着……」她翡翠似的绿眼睛直直的注视睿明,「是因为她,所以丹尼不交女朋友?」
「今生爱的、要娶的,唯有她而已。」他漾出幸福的笑,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安妮……」
叁议员想安慰女儿,却被她打断,「爸爸,别说了。我没事的……我不是唯一被拒绝的……一定有人像丹尼一样,只认定我一个……」
她还是哭了。
睿明不是不知道这些眼泪。
只是……对於别人的多情,他无能为力。
他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叫做玉寒。
这是出生就命定的挚爱。
第二章
她梳着整齐的髻,一身保守的套装人女静的在电脑前面工作着。有人不断的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总是从容不迫的将问题解决了,然後继续她眼前的工作。
她叫做郑真琴,三十八岁,忠心耿耿的跟着梁立委十六年,从年少被诬赖耻笑是议员的情妇,直到年华老去,梁议员成了梁立委,流言自动消失,她仍稳稳的坐
在秘书的位置,一直都是梁明书最得意的助手。
多年的习惯改不了,她仍然称呼梁明书为「梁议员」。毕竟从县议员起家,她就站在他身後了。
人来人往,许多人来了又去,很多人短暂的成了梁明书面前的红人,然後跳槽或惹麻烦而消失,只有她,诚诚恳恳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冷眼看着竞相争媚的助理们。
年轻女孩背後叫她老处女,她不在意。在她眼中上这些女孩不过是纯观赏的花瓶而已。
当梁明书带锺睿明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因为这男孩异样的美貌和气质惊诧了一下,却不甚赞同的皱了皱眉。
梁先生嫌办公室的女花瓶不够多吗?再找个漂亮的男生来充数?她做着大部分的工作没什麽,只是可惜有限的经费被虚掷了。
可没多久,她发现向来判断力正确的自已,难得的错了。
那位年轻的男孩,成了自己和梁明书的得力助手。不知不觉间,琐事不再烦她,让她能在繁复的院会和应酬行程里,真正的和决策核心小组讨论政策。
这男孩不简单。她默默的下了评语,却也不禁可惜着,这样的人才适合更有野心的政客,而不是梁立委这样温吞似的人。
梁立委啊……她不禁苦笑。在黑暗的政坛,他算是少数有理想、有抱负的立法委员吧?!但是好人不见得有政治上的才能。
他主攻国际情势,观点却往往狭隘,反应又慢,每每她不知道跟他讲解多少次的问政内容,梁立委还是似懂非懂,常常闹出笑话来。
少年时佩服他的理想和人品,志愿到他麾下,十几年来没有怨言,出身军人世家的她,倒是埋怨了自己的父亲兄长,他们不切实际的爱国情操,也误了自己一生,虽然甘之如饴。
只是……这个有才能的孩子,也得在这里误了十几年的青春吗?还是说……这外表明朗的孩子将梁立委当踏脚石?政坛忘恩负义的事情太多了。
她向来冷静的脸出现了一丝不安。
在茶水间巧遇,刚好那些围着他吱吱喳喳的小女生都不在。睿明点头微笑,她忖度了会儿,开囗了,「在梁立委手下工作……委屈你了。」
睿明望了她一会儿,微微笑,「我喜欢在值得敬佩的人手下做事。」
「……在他手下做事,将来很难在政坛上有什麽资源可供使用。」
「要咖啡吗?」他递上刚煮好的咖啡,「我个人喜欢孔明,不喜欢曹操。」
「司马家呢?」真琴接过咖啡。
「短命王朝却换来千古骂名,更不值得,智者不取。」
两个人了然的笑了笑,真琴这才放下心来。
後来,他们成了工作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办公室追不到睿明的小女生们,甚至妒恨的中伤,说睿明成了老处女的小白脸。
「真琴姊,给你带来麻烦了。」睿明满怀歉意的说。
「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什麽麻烦?」真琴挥挥手,「倒是你,怎麽跟女朋友交代?说清楚的好。治疗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叙说导致流言的真相。」
「……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说什麽都不肯点头呢,实在伤脑筋……」他苦笑。
真琴惊讶的看着他,这个魅力十足的男孩子,也有棘手的时候?
「我带来给真琴姊看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他微笑。
第二天,吃过了这顿饭,真琴沉默不语。
「这就是你爱的人?」她实在难以相信。
没错,那个女孩长相甜美,言谈有礼风趣,一点也看不出来比睿明大四岁……
但是这样的女孩子,台北街头一抓一大把……想想累多追求睿明的富家千金、政坛美女、明星名模上这个小女孩相形之下,像是朴素的小草儿。
「……真琴姊觉得她不够出色?」睿明笑了,「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很平凡、很普通……」垂下浓密的眼睫,「但是,追求我的人是为了什麽呢?我的皮相?我的未来性?这些在玉寒眼中都不算什麽。只有她,不管我变成什麽样子……待我始终如一。」
他灿烂得令人昏眩的笑笑,「我希望有个人,能够跳脱我的皮相,爱上真正的『我』。我知道玉寒的心是纯金般的珍贵,我也相信她是爱我的。只是她囿於年幼的印象,还没把我当男人,只把我当弟弟看待。会有那麽一天,她会发现我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