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又昏睡了过去,眼角有着不甘心的泪。
这不是天谴。任何疾病都不是天谴。她哭泣着双手合十,喃喃的祈祷。
谓把她的丈夫还给她,她还有许多话还没告诉他。
她还没有正正式式的告诉他,「我爱你」。
请给她这个机会,神啊,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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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明的病情一天天的恶化,昏迷比清醒的时候多,高烧始终不退,这让医生的眼中出现了绝望。
但是玉寒不肯放弃。
她固执的、坚决的,一遍一遍帮他擦着脸,握着他的手不断的对他说话。她是在抢,从死神的手里将自己的丈夫抢回来。
当她发出第一声咳嗽的时候,自己知道在劫难逃,心下反而宽慰了。
她是努力过了之这场战役是输是赢,她都努力过了。
玉寒总是不愿意争夺,遇到任何竞争都退缩,拱手相让,但是当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睿明的生命奋战时,她才知道,原来奋战到最後的滋味这样甜美,不管结果如何,挺身面对比起畏缩哭泣,实在好太多了。
当医生沉重的宣布她也得到了SARS,她居然微笑了。
难得清醒的睿明看着她,沉默良久,「……小姊姊!」
「我在这里。」她的笑容哀戚却十分喜悦,「我跟你在一起。你……一定要奋战到最後,因为我不会死,你也不能够抛下我。」
她擦擦眼泪,笑容充满勇敢,她终於可以不戴囗罩面对睿明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爱你。是……亲爱的,我爱你。」
睿明呆住了。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句话……居然是在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死亡病房里,终於得到了。
在封院的隔离病房中,他们俩相拥而泣,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阳。
不过上这短短的瞬间楣聚,却宛如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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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明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也开始陷入高烧的玉寒,模模糊糊知道隔壁病床的睿明正在急救。
等她高烧退了一点,勉强坐起来,望着完全陷入昏迷的睿明,她仰头,不知道该向谁祈祷。
思绪飞得很远很远,还到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常常到教堂玩,神父总是温和的给他们糖果,跟他们讲圣经里的故事。
就算他们不是天主教徒,神父依旧慈爱的对待他们。
在那个肃穆的小小教堂,阳光从七彩玻璃窗照下来,显得璀璨无比,而他们曾是那样童真、那样快乐。
他们跟着唱诗班歌咏,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纯椎的歌声——
「野地的花,穿著美丽的衣裳,
天空的鸟儿,从来不为生活忙。
慈爱的天父,天天都看顾,
它更爱世上人,为他们预备永生的路。」
她下了病床,蹒跚的走向睿明,握着他的手,轻轻的唱着……
回来吧,小明。我们回到小时候的教堂,我想再嫁给你。在神的面前说:我愿意。请你快快回来。
请把我的丈夫归还给我,慈爱的上帝。我愿意活得短一点,把我剩下的生命都拿去也无所谓,请把他还给我……
不久,护理人员发现玉寒昏迷在睿明的身边,原本病情稳定的她,突然高烧不退,而原本病笃的睿明却脱离了危险期。
经过急救,玉寒勉强睁开眼睛,「……睿明呢?」
「他脱离危险期了。」
她微笑着昏睡过去,欣慰上帝听到她的祈祷。
为了这个,慈悲的上帝,请将我带回去吧,我将永远成为您忠实的仆人……
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第八章
当玉寒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她感到很不可思议,医生也认为他们俩的痊愈简直是奇迹。
一起走出医院时,阳光这样眩目,两个虚弱的人相视微笑,眼角都有泪。
疫情终也渐渐消退,死神的羽翼,终於达离。
这件事情影响睿明很深,他开始专注於公共卫生的议题,不过上这是後话。
经过这次大劫,他们回到自己家中,恍如隔世。睿明向立法院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忙碌了这麽久,终於有时间在家里好好休养了。
玉寒也笑着跟他说:「终於有度蜜月的时间了。」
蜗居在山上,他们终於有时间迎向美丽的朝阳扣新鲜的空气,附近菜园的主人很热心,每天帮他们送新鲜蔬果过来,真琴姊隔几天也会来探望,她问玉寒需要什麽。
「一斤後腿肉好吗?我想做红烧狮子头。」
这个礼物让大家都笑很久。
他们每天起床,牵着手一起爬山,眺望着笼罩迷雾的台北市。顺着山间小径散步,睿明写生,玉寒到处找寻野花野草上这也一一入了睿明的画里。
许多红尘纷扰,都染不上他们的心。报纸常常搁着好几天没人看,所以他们不知道杨雨卿打算往演艺圈发展,也不知道杨雨卿的父亲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这些本来也和他们无关,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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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迷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教堂时,真是一大惊喜。
小时候的教堂早就拆掉了,而这个古老而小巧的教堂座落在深山里,还有白发苍苍的神父对他们微笑,像是儿时的回忆又回来了。
临危时神秘的祷告啊……玉寒没有忘记。她虔诚的受洗,睿明不相信鬼神论,只是微笑。
「……你不相信吗?」玉寒注视着他,「我的确……」
「你就是我的宗教。」睿明亲吻她小小的手指,「你的灵魂就是我的神,你的言语就是我的圣经。我还需要受洗吗?我已经天天……」他在玉寒耳边低语,被她轻轻的打了一下。
腓红着脸,她轻斥:「越大越不正经。」
随後,她拉着他一起在神前祷告,圣母玛莉亚慈悲的对着他们微笑。
「我们再结一次婚好吗?」玉寒望着他,「在神的面前发誓?」
老神父听了他们的异想天开,笑呵呵的答应了。接着,他们就在七彩玻璃窗之下,交换了神圣的誓言——
「我愿意。」玉寒真诚的回答,「我真的愿意。」
日後患难与共,疾病相扶持。
不是因为睿明的追求和呵疼而已,而是她真正的爱上这个人,愿意与他共度或晴或雨的人生。
正面迎向挑战比转身逃避来得好多了。
只要能跟睿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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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销假的前一天,睿明下山开会,玉寒则在家帮忙整理资料。
听到电铃响起,她以为睿明忘了带钥匙,一打开门——
带着墨镜的冷艳女子鄙夷的打量她,「孟玉寒?」
她疑惑的望着有些面善的女子,「是,我就是。」
一道银光乍现,她下意识的一闪,那女子居然拿出水果刀刺向她!
「你是谁?!」她尖叫起来,逃进屋里把门锁上,脑中灵光一闪。「杨雨卿?」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如果没有你……锺睿明早就是我的了!是我的!我也不会变得这麽凄惨……」她嘶吼着,抡起屋外的椅子砸破窗户,开了窗锁爬进来。
玉寒匆匆的从客厅逃到厨房,将门锁住,然後从厨房的後门逃了出去。
她奔向车库,突然间,脑後头发一紧,杨雨卿从右後方攒住她的头发,闪着死亡气息的刀刃招呼了过来,明显想先毁她的容,她头一偏,惊险的闪了过去,可重心一个不稳,刚好跌在杨雨卿身上,重重的撞上墙。
杨雨卿被这重击松了手,玉寒立即往反方向逃走,後面仍追着挥刀的女疯子。
她该逃到哪里去?车库那端是杨雨卿,唯一的生路被封锁了。这深山僻静……就算加装了保全系统,等有人赶到的时候,她恐怕也变成一具尸体了。
逃过了SARS的天灾,难道她逃不过人祸吗?
重重的跌了一跤,她刹时愤怒起来。连世纪瘟疫都没能夺去她的生命,为什麽她必须让一个等於不认识的疯子杀死在自家门囗?
「我不要……我不要!」她打了打自己的脸颊,跑进熟悉的山径。
距离他们家最近的邻居,还有半公里的山路,这是她的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附近的环境!
但是,杨雨卿的脚程竟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快,她跑到心脏即将麻痹,却还是被杨雨卿追上了……
前面,是让长草遮蔽的悬崖。
附近的居民都知道,玉寒也知道,但是,杨雨卿不知道。
她跑到崖边,顿了一下,杨雨卿立刻势若疯虎的扑上来——玉寒紧急的一闪,死命抓住旁边的枯树,这时,杨雨卿已发出惨叫,一路滚到崖底。
玉寒发软的坐了下来,眼中淌着泪。远远听到保全公司的警笛声,却连出声叫喊都没力气。
她……她杀人了吗?
此时,下腹突然传来一阵酸痛,温暖的血液让她脸孔煞白。
这些天的疑惑……难道……
她无助的抱住小腹,却没有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而当她一出声叫喊,那嘶哑的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闻声前来的保全人员赶紧扶住她,她抬起雪白的脸,虚弱的道:「……崖下有人摔下去了……还有,我的孩子……请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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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玉寒躺在床上不断的祈祷。
医生告诉她是先兆性流产,情形不是坏到底,但也不很乐观。她的心情,也就这样摆荡着。
她和睿明的孩子。
「……有多少的机会保住?」她微弱的问。
「放宽心吧,锺夫人。」医生安慰她,「机会很大的。尽量卧床休息,但也不用一直躺着。目前出血的状况已经好多了,并不是那麽严重……」
但是她的下腹却一直酸痛着,像是孩子害怕得颤抖。
这场惊恐,让不到四个礼拜的孩子都为之惊吓了。
「……那她呢?」她蒙上脸,鼓励自己要勇敢,「那个摔到崖下的人……」
「她?你说杨小姐?她有脑震荡的现象,手也骨折了,不过性命无碍,正在观察……」
她没死。怜悯和愤怒的情绪在她胸囗激荡着,杨雨卿几乎杀了自己和孩子,但是,那个女人疯狂的眼睛里面,却蒙着深浓的悲哀。
护士用轮椅推她去做超音波,回病房时,听到杨雨卿大吼大叫的声音——
「为什麽没有流掉?什麽鬼话?!我的手都断了,这该死的孽种居然还在?!拿掉!赶紧给我拿掉!我不要这个野杂种!快快把他给我拿掉!」
「……我想看看她。」她祈求的望着护士,「让我去探望一下杨小姐好吗?」
护士为难了,「她情绪不太稳定,而且医生交代你最好卧床休息……」
「一下子就好。」她低声的恳求,「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护士终於妥协,推她进入杨雨卿的病房。
刚注射了镇定剂的杨雨卿一见来人,恨恨的望着玉寒,却没有力气起来。
「让我跟她独处一下。」玉寒说。
护士望望她和瘫软的雨卿,点点头,关上了门。
「……为什麽要这麽做?」玉寒轻轻的问,「我们等於不认识。」
「你抢走了我的幸福。」雨卿想激怒,镇定剂却强行压抑她的情绪,「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跟睿明起冲突上逼世界上没有你的话,睿明早晚会爱上我。我才是他理想的作战夥伴和人生伴侣,不是你这个又土又俗气的笨女人!」
「或许吧。」她勇敢的抬头,「但是我已经存在了。而且我跟睿明相识二十几年。如果他会爱上你,有没有我的存在都不重要,不是吗?你现在抹煞我,真的就能如你所愿?你的行为,很不智。」
「我的不智都是你害的!」雨卿失声哭了起来,「我也不过散布了一张照片,睿明为什麽要这麽恨我?我完了……那片光碟毁了我一生……他们是骗我的!说什麽要让我去演艺圈发展,根本是骗我的!
「他们……他们……他们把我……还拍下来!这个孽种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为什麽你可以幸福快乐的嫁给睿明,我却有这样不堪的遭遇引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
她囗齿不清的哭着说着,渐渐的睡着了。
玉寒望着她,不知该怜她好还是恨她好。才想着,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惊跳了下。
「是我。」睿明轻轻抱住她,「不要怕,别害怕。」
这时,她的泪水才落了下来。
玉寒仔细的把发生经过告诉睿明,他忖度了下,「警察来过了吗?」
「之前来过了。」她接过手帕,「那时我正担心小孩可能不保,医生要他们等我情绪稳定再来。」
「照实说吧。」他怜惜的抱抱玉寒,决定把大老求情的事情撇一边,「她是该受到惩罚的。」
睿明将玉寒推回病房人女置她躺下。雪白床单中,她惊惶的小脸十分脆弱,不像姊姊,倒像是他的小妹妹。
说不出有多心痛和愤怒。或许,他该考虑搬到台北市。他在政坛越久,越觉得不安全。太多血淋淋的例子了。
只不过贪图一些安静,却险些赔上心爱妻子的一条命。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他和玉寒的孩子……没想到,知道自己要当爸爸时,居然会是这麽沉痛。
这孩子随时会离他们而去。想到这个,就恨不得亲手勒死杨雨卿。
半晌,警察还没到,杨雨卿的父亲倒是来了。他满脸憔悴的对着睿明和玉寒再三道歉。政坛和新闻界呼风唤雨的大老,却在他们面前卑微的低头。
「杨先生,我的妻子若是被杀害了,等於我一家都死在令千金的手里。」睿明的眼光森冷下来,「再多道歉有用吗?就差这麽一点点……令千金是有危险性的,她应该要隔绝於这个社会!」
「……我了解你的感受。」他疲倦的抹抹脸,「……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妻儿也都死在不明的暴徒手里……到现在还没有破案,这孩子……是我幸存唯一的孩子,我未免过分溺爱了些……」
杨先生的脸出现苍老疲倦的皱纹,他抱住头,「她的行为千百个不对,但是这孩子……唉,政坛是不归路啊。我在政坛努力这麽久,为了实践理想,只能在物质上不断的满足她,却抽不出时间好好听她说话。
「我错了……不该只关心自己的政治前途,对她过分溺爱後又过分严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送她去治疗,好好陪伴她……但是求求你们,不要让她因为杀人未遂入狱,这样我没有弥补的机会啊!让我弥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