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丽刚么……待她用金针打通任督二脉,这伤也算解了。
什么纯阳破纯阴,是的,是鬼话。不过看他们两个这样你也不说、我也不说,猜过来猜过去,她看得极烦。帮他们排过八字,明明是天生一对,不知道在死撑啥。
说不得,她这鬼医姊姊只好大发慈悲,治一治他们的「命」。
噗嗤的笑了出来,月光照在她娇秀的脸上,分外的温润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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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拘呆呆的在房里思忖着,月上分外皎洁,像是丽刚娇俏的容颜。
鬼医用药匪夷所思,但是她一宅子都中了墨阳的寒伤,居然死亡率甚低,他与丽刚同行一个多月,很明白这伤势如何凶险。
信不信鬼医?他信的。就算她开的药方是多么的违背常理,在这种心焦的状况下,只要能保住丽刚的命,就算自己得化成灰让丽刚服下,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眼下这事儿……比死还难办。
莫说其它,他尚未跟丽刚成亲,总得禀报双方父母一声。但是书信往来旷日费时,丽刚可否撑到那时候……见鬼医欲言又止,他的心里像是火炉上熬煎似的。
衡量得失,宁可背上个轻薄的罪名,也得救她一救。
声名算得什么呢?保得住她平安才重要。
悄悄的探了丽刚的房间,见她面壁躺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呆站了一会儿,只是望着她。
或许明天吧?等天亮可以跟她好好谈谈,或许……或许再跟鬼医谈谈,是不是有其它的法子……
「大哥,你不睡来做什么?夜深了,你这段日子元气大伤,该好好的歇歇。」冷不防,丽刚开了口,他倒不好退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暖泉的对话。「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丽刚也跟着沉默了半晌,「礼也。」
「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丽刚泪凝于睫,「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沉默无声在他们之间流转着。
丽刚清清嗓子,压抑住哭声,「大哥,我不是你嫂子。」
「是呀……但是……妳是我心里唯一的那个人。除了妳,我谁也不要。」艰难的说了出来,突然觉得轻松。原来……他早就希望能够说出口了。
「……大哥,你哄我。」丽刚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只是希望看我病好。你太重义了,所以才愿意牺牲自己……我不要你『负责』。鬼医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
「我对妳并不是重义。若是旁的姑娘,送她到山镇,给她家人送信便了,我救不尽天下人。只是妳,只有妳……我盼望和妳多相聚一刻是一刻。游春初相逢就已难忘……这段日子……不,我并非义薄云天之人,我只是凡夫俗子,对妳是有私心的。」
无拘这些话比自己掏心出来的感受还深刻,她掌不住痛哭起来。「……这伤就算治好了……也是废人。我的右肩……连手都还没有感觉。这样的姑娘娶来能做什么?大哥你还是……」
「就算妳少了只眼睛,我还是觉得天底下的女人妳最美。其它的女人……多了个眼睛多碍眼。我娶的是整个的妳,又不是只娶妳的右手……」见她哭得全身打颤,心底万分不忍,一扳她的肩膀,发现她满面泪痕。
「妹子……妳若真的讨厌我,就直说。」一见她的眼泪,比什么都心疼,「若还有心上人,大哥也一定替妳成就良缘……」
丽刚扑进他怀里,死劲捶他,可怜伤后体孱,捶也捶不痛,「你不可以把我推给别人!你不可以不可以!你喜欢我的,喜欢我的!是你先说了……你别想摆脱我……呜……」
也就是说,丽刚心里,真有我?
他的心里充满了甜蜜而酸楚的滋味。他小小的丽刚呵……才十六岁,就要当他的小新娘了。
「我定不负妳。」从怀里珍重的拿出亡母给他的翡翠手镯,套在丽刚的手上,「待我禀报父亲和岳父大人,一定给妳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擦拭着她的泪痕,「别再哭了。妳哭得我心都要碎了,真是的……妳是暖泉做的吗?这么多眼泪……」
见她紧闭的眼睑不断的渗出温润的眼泪,拭着拭着,他怜爱的吻了她的泪……
她的脸颊,宛如温玉,细致而润泽,带着少女淡淡的香气。
彼此凝视中,他们忘了迫在眉梢的死神阴霾,忘了礼教的约束,也忘了无谓的矜持与羞涩。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一个浅浅的吻开始的。
浅吻变成了深吻,然后是渴望对方灵魂的啜饮。在这样桃李竞芬的初夏夜里,林风默默,月光撒满大地,也悄悄的从飘飞的帘幕吻过少女白皙的娇躯。
放下床帐,不让明月窥看,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呢喃着听不清楚的爱语,无拘心疼的抚摸丽刚瘦削的裸肩,在他的指尖下,原本冰冷的右肩渐渐温暖起来,玉似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娇俏的粉红,渐渐蔓延。
是这样的柔弱,又这样的惹人怜爱。他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使力过甚,便让这脆弱的少女粉碎了。
然而,他的压抑在丽刚无意的娇呼中粉碎了。望着她痛楚中混合着欢愉的表情,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间的欢爱,是这个样子的。在极度痛楚中,混合着无比的渴望。像是狂风暴雨的情绪,摧残着她体弱的身体,心情却像是发高烧一样亢奋而激动。
闭上眼睛,她却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叫。所有的感官都比平常敏锐千百万倍,当无拘将手放在自己胸上,粗鲁的怜爱着自己的蓓蕾时,她几乎哭了出来。
哭什么呢?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快乐,也分不清到底痛不痛苦。
像是无形的电流穿越了她的全身,她在脑海里看到灿烂到几乎会旋转的流星雨。是那样令人敬畏,又令人目眩恐惧的感受……
当全身的感官达到极致,像是身体的一个点被引爆了,她叫了起来,也同时听到无拘野蛮却强烈的低吼……
淋漓的汗滴在她身上,宛如一场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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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她觉得四肢酸痛,还有……也隐隐作痛。
这一夜,她从小姑娘,成了少妇,不禁脸红了起来,一转头,发现无拘埋在她颈窝,睡得极沉,霸占似的将她整个人搂紧。
自己的长发和大哥的发亲密的偎在一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做「结发夫妻」。
这一夜,她都没能好生睡。迷迷糊糊睡去了,又让大哥给吵醒,然后又……
她的脸更红了。
说起来,都亏三姊推了那一把……她转动心思,想清楚前因后果,不禁心里大怒。
好呀,这个三姊……我让妳给耍了!
悄悄的下了床,胡乱的整好衣服,只觉得步履有些蹒跚。一股怒气让她稳住脚步冲了出去,一路冲到三姊的房间。
守门的讶异的看着她,「神……咳,大人,鬼医尚在安歇。才五更天呢……」
她推开守门的,冲进去拖起睡得胡天胡地的三姊,「妳是不是我姊姊呀?妳给我说清楚!什么纯阳破纯阴寒伤的鬼话……我问妳,那那些受了寒伤的男人怎么办?妳该不会告诉我,他们也得当新娘子去吧?!妳给我实话说!妳早就知道怎么治这伤了,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哎呀,这丫头清醒得这么早……丽郭往床里拚命躲,「嗳嗳嗳,我也是为你们好,要成就你们一场良缘欸。妳不感谢我,反而跑来打我?救人哪……」
丽刚气得要哭,「我看谁来救妳!」气得跟她滚成一团,举起手就要打。
「妳慢打我!妳的守宫砂呢?」丽郭笑嘻嘻的点了点她的手臂。
「妳妳妳……我,我……我迟想通了一步……这可,这可非嫁不可了啦!」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爹会打死我……」
「怕啥?长姊如母,我们还有奶奶可以靠呢。」觑着她说话不留神,丽郭火速的点了她的穴,她一时气得杏眼圆睁,却动弹不得。
「乖乖,姊姊这就帮妳治伤。不过是打通任督二脉,气通了,妳的寒伤就该解了。寒伤一去,包妳活蹦乱跳,连手臂都完完全全。看妳爱嫁几个就嫁几个,爱当几年侠盗就当几年侠盗……」
丽刚气得干瞪眼。她发誓,等她能动了,非好好撕她三姊那张该死的嘴不可。
当她的姊妹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呀?我的天爷……
第七章
无拘发现丽刚果然痊愈,不禁狂喜。
丽刚有苦说不出,只能含糊带过,说是个人体质不同,刚好这个险着不对了。心里把三姊骂了个千百万遍。
等林太夫人都被请来了,丽刚更是一跳,碍着祖母喜洋洋的正在询问孙女婿不好发作,脸上羞笑着,切齿的拉住三姊低声,「我说妳呀……就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家门?放我几年自由行不得?非得惊动奶奶……」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难不成要糊成稀粥才肯办?挺着大肚子嫁人怪难看的,还是早点嫁了吧。」
看她笑得这么得意,丽刚恨不得掐死她。
「妳甭得意。赶明儿换妳嫁个汪洋大盗,也弄个先斩后奏,那才好呢!」丽刚气得偷偷掐她一把。
丽郭伶俐的一闪,「哼,我可不怕妳咒我。当大夫的哪天不听病人咒几声?偏妳咒得灵验?嘿。」
她正待要骂,林太夫人看她们姊妹交头接耳,开了口:「丽刚,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没有规矩。无拘呀,我们丽刚还小,不懂事儿,你多担待。本来我也舍不得得紧,咱们江湖儿女,我不跟我那读腐了书的儿子一样,硬要人担什么名节。难得你们两情相悦,真等她们的父亲回家,可不知道要刁难些啥。我作主赶紧办一办,还等着看我那小曾孙呢。就希望丽刚的肚皮争气点……」
「奶奶!」丽刚脸红若赤霞,什么江湖儿女呀……奶奶连这都说出来了,是叫她钻地洞快些么?听起来三姊还没把她跟大哥同房的事情说了……
「臊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生孩子再自然也不过了,别吵。无拘,你可卖力点……」
无拘忍住笑,心里很喜欢这个豁达的老夫人,「孙婿当尽力而为。」
尽什么力,为啥啊?!丽刚简直想哭出来,这可好了,她美好的冒险生涯可要结束了。
嫁给大哥么?嫁当然是愿意嫁的。但大哥可不知道,他要娶的这个娇憨世妹就是他追来追去的神隐哪。怎么奶奶跟三姊都当作没关系一样?就她一个人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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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简单?妳不老嫌累?刚好洗手作羹汤,别当神隐了。」丽郭说得轻松。
「……我让妳进宫当娘娘,别干这鬼医成不成?妳不也成天嫌烦?」丽刚怒目而视,「神隐也是我的一部分,还是我相当骄傲的一部分呢!三姊妳……妳都不顾人家。呜……」
「哎唷,我的小姐,别当起孟姜女了。」丽郭逃远点摀住耳朵,「等成了亲,都成了定局,妳跟他说不成?娶都娶了,他这个实心汉子斗得过妳这玻璃心、琉璃肝的百巧姑娘?哄得他一起当神隐都可能!担这些心事做啥?乖乖当妳的新娘子吧。」
虽然不甘愿,想想三姊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是被她这样捉弄,实在不甘心。
「别打什么鬼主意。」丽郭闲闲的摇罗扇,「我可没跟奶奶说妳的守宫砂……让她知道是谁弄没了妳的守宫砂,我看婚事不用办了,直接办燕无拘的丧事吧。」
「妳威胁我!」丽刚跳了起来。
「正是,我威胁妳呢。」丽郭很愉快的承认,「能够威胁的时候不威胁,有违我鬼医的原则。」
丽刚气得目瞪口呆,她发誓,让她抓到机会,一定要恶狠狠的整回去。她就别撞到自己的手底了!
丽郭依旧气定神闲的摇着罗扇,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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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石砌宅子突然热闹起来,鬼医宅院原本暮气沉沉的气氛,让这件喜事炸得暖烘烘的。
林太夫人准备先斩后奏,不想走漏风声,惊动了林神医,借了丽郭的地方办喜事,龙凤烛高烧,大红灯笼悬挂,暗黑武林都当是件大事来办。
开玩笑,鬼医的妹子神隐要嫁人了,这等大事,怎可不趁机来拜拜码头,求得来日平安?
无拘拒不收礼,暗黑武林群盗也知道鬼捕若收了贼赃,将来难行事,将礼都送到鬼医那儿,丽郭也乐得大发一笔,面不改色的收下了。
无拘修书给父亲,禀明林太夫人作主,要在济南娶林府四女。
燕太爷长年走镖,个性豪爽,又跟林神医是至交,看了信大乐,只回信要他带着新娘子回来好好热闹热闹。
父亲乐见其成,长久的夙愿得偿,他心恬意惬,满心欢欣的等待迎娶的日子到来。
这日,他穿戴整齐,就要迎娶隔院的丽刚了。时辰末至,他穿著新郎袍在小花园踱步,只觉得日头甚是顽固,久久也不移动一下,时间居然这么难熬的缓慢。
「悄声!你是不想活了?快别说了。」隔着花园的石墙,他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
「哎哎,谁不是去忙婚事了?一个人也没有!谁敢来摸鬼医的点子?安啦安啦,说些闲话好不酒……慢说这丽刚姑娘年纪小小,就成了侠盗神隐,鬼医可也没大丽刚姑娘几岁,也是赫赫有名了……这些姑娘家倒压倒了汉子的威风了!」
「呿,当心鬼医姑娘安你个五毒丸尝尝。你还敢提?神隐大人是不准我们提她的称号的,万一让鬼捕知道了……」
「我偏提!」隔墙嘿嘿的笑声,「当然是她听不见的时候提。姑娘家也不是老压得倒汉子的威风,洞房花烛夜,可是『鬼捕擒神隐,铁树压海棠』了……」
这段无意的闲话说笑,却让隔墙的鬼捕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的!这些鲁汉子满嘴胡说……真是胡说吗?
他望着不离身的破棺真剑,能够在墨阳手下机智逃生的手段,暗黑武林对丽刚不寻常的敬畏……
是真的。娇憨可人的丽刚,就是侠盗神隐。
他的心,凉了半截。思前想后,往事历历在目。这一路行来……
只是一刻钟,却像是一千年般漫长。他,终于作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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