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真的爽了约,因为他早忘记曾答应了今晚餐宴,叶瑷宣两星期前邀的,丁寒星根本忘得一干二净。
今晚,他是去做一件特别而疯狂的事情,他已经好年不曾疯狂过。
“没关系。”黄瑾面无表情地答道。
叶瑷宣绕至黄瑾及了寒星的中间,伸手环住黄瑾细瘦的手臂,亲切地笑着:
“对不起,黄老师,我不该和你开这么重的玩笑,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喔!”好像她们已经到了极熟捻的地步。
黄瑾仍是不说话。在爱情中丧失尊严的人,既可悲亦可耻。
“黄老师,你别跟我计较,我这人最没心眼了。要是因为这个玩笑而让丁曲失去你这位好老师,那我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罗!”叶援宣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犯不着现在得罪人。
黄瑾抿一抿唇角,松开牵着丁曲的手。
“既然没事,那我先回房睡了。”她直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她一定得坚持到最后一刻。
直到夫上门,黄瑾才卸下全身的武装,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堂了一趟浑水!
遗在门前的叶瑷宣眼中尽是鲜明的火焰,特别在黄瑾掩上门之后。
丁寒星竟然让她进驻那房间!
倘若是别的,也许叶瑷宣的惊讶会少一点,但那扇门可是凌晓岚的房间也!丁寒星可能轻易将它让予不相干的人?
今晚肯定是个充满惊异的夜,只一个黄瑾便足够令她辗转难眠的。
经过昨夜一闹,今天众人全都晚起。
到了中午黄瑾才醒,梳洗完毕便到楼下去,脸上的红印并未消褪。
☆☆☆
一到厅堂才发现了寒星和丁曲已经坐在藤椅上。果没猎错,她应是最晚起的人。
“早!”丁寒星首先看见她。
“黄老师早。”丁曲跳下椅子,走到黄瑾身边,左看右看着她。
“早安。”为了自己的晚起,黄瑾显得有些困窘。都已经中午了,还向她问早?唉!只怪自己。
她和丁曲一起坐到椅子里。
“黄老师,昨晚真抱歉!”丁寒星埋头工作非麻木之人,他明白昨晚就是叶援宣藉故闹事。
“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我会。”丁寒星说 。
“如果真要放在心里,我倒真希望丁先生能把丁曲放到心里去。”黄瑾很早以前就想说出口的话,总算乘此机会说了出来,理直气壮地指责一个父亲的夜夜迟归。丁寒星当然有听没懂,他不认为自己亏待了女儿。
“黄老师对我管教女儿的方式有意见?”
“管教?我觉得丁曲根本被你所漠视。”黄瑾有话直 说.不会弯弯曲曲地绕着话题打转。
“我不必向你解释我对丁曲的关心。”丁寒星没料到黄瑾竟如此直接地打破他的面具——他对丁曲的冷漠态度。
他不打算同黄瑾争执的,今早的心情原本很好。
“是!假如我也有个父亲每天不是酒醉便是晚归,我还真该感谢这么特别的关心呢?”黄瑾话中别有讽刺。好半天之后,丁寒星冷冷地吐出一句:“幸亏你没有父亲。”他是气恼她带刺的话,但才说出口便惊觉不妥。
黄瑾整张脸瞬间转青,她最最脆弱的伤处被人撕扯开,她不能成为一个没有尊严的人。
“对不起,我……”他想道歉,并非有意伤害她。
黄瑾没给他机会,站起身往楼梯走去。丁寒星跟上前。
“黄老师……”他平日并不是一个向女人低声下气的男人。
黄瑾转回头,即将湿润的眸装不下任何一滴矫情的眼泪,她不做脆弱的女人。
“对不起,我想我们的个性真的非常不同,也许您再去找一个能够符合您管教方式的老师来教丁曲才是!”
丁寒星没再与她针锋相对,只是站在低一阶的楼梯上望着。冷热交逼的气流回旋在两双眼神中,都有些话未说出口。紧张的气氛就连丁曲都胆战地站起来。
“老师……”嫩嫩的童音好似天使。
黄瑾移开眼神。唉!谁教她天生便练就如此一副硬脾气?士可杀,不可辱!”
丁寒星那双潭水似的湛蓝眸子仍未放过她,黄瑾索性不理,转身上楼。两个固执的人一旦撞在一起,准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路跟着黄瑾上楼,行至房门口,黄瑾早已合上门,他知道她不是说说罢了,原来真的是心口如一的女人。
没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启。丁寒星果然没料错,黄瑾真的拎一袋行李。
"我拿走的全是我带来的东西,也许丁先生想亲自检查一番。”基于本能,她身上的烈性全跑了出来。
“黄老师,我不……”他当然不希望主雇关系在这种误会中结束。当然,她的确是最适合丁曲的一个老师
黄瑾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及眼前恣意屈辱她的男人。她自己也没料到由哪儿升上这么大股大气?照平时,甚至可以自讽娱人呢!但今天,却偏不行!黄瑾不想再去苦恼自己了。
“如果不必检查的话,对不起,我想辞职离开这里,丁先生。”黄瑾刻意不抬起头,至少总能避开面前的那双眼睛。她情愿不必再受那种穿透全身的注视。
手里只有一袋简单的行李,黄瑾当初便是如此地来 到岚园的。 此刻,能带走的,也仍不过就那么几样东西罢了。可是,真的毫无牵挂吗?
怎么会没有!黄瑾的脑子里直到现在都还浮现丁曲凝在眼眶上的泪呢! 没想到这趟“家教之旅”竟然这么快便宣告夭折,也许她没这个命吧!
就这样走出来实在是太便宜了了寒星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黄瑾愈想愈不甘心,不过现在再叹气也是无用 人都已经在外面了。
“也该向他要点资遣费嘛……”她开始自言自语。
不对!她可是“自行解约”,又不是被人遣散,若伸手讨资遣费,于理于情都不应该。况且,她黄瑾哪有可能低声下气地向人讨钱,如果行得通,刚才也大可不必闹得那么僵了。
正是日正当中的时刻,却偏偏挑上这会儿往外冲,处在山上的岚园怎会有公车?都怪自己性子急,忘了先冷静地打电话叫车之后再出门,唉!既是自作自受,她也只好靠着两只腿了。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从身后突兀地响起.黄瑾连忙往路边靠些,几个飙车少年由身旁刷刷扫过.
“竟然跑到这种荒山野地来飙车?”她摇摇头.额顶的汗终于被烈阳给逼出来。
这段山路实在不短,黄瑾甚至尚未完成三分之一。
☆☆☆
身后似乎再度传来车了行驶的声育,黄瑾习惯性地
“叭!叭!”是汽车简短的两声警示,
黄瑾没回头,继续拎着行李朝下山的路走。
“叭!叭叭”身后的车了非但没有超越过去,反而在她背后跟着。
黄瑾终于不对劲地往身后瞧。
是那辆张浩去孤儿院接她时驾驶的宾士骄车,她认得它。
可是司机座上的人怎么换成了丁寒星?笨哪!有脑袋的人一想便知,丁寒星原本就是名贵轿车的主人嘛!汽车驶向她身旁慢慢地开着。黄瑾视若无睹,继续未完的步子。
“黄老师,现在太阳最晒人,你……”丁寒星停车按下窗子往外说道,却被黄瑾一下子给遗在后面。她可没指望他以为自己在使苦肉计。
车子仍然随在她一旁。
“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居然肯向她赔罪。
黄瑾没答腔,继续行走。
“我不该口不择言的。”丁寒星虽然措辞稳重却看得出他眼中的不安与急躁。他在担心什么?
“丁先生是付我薪水的老板,当然可以尽情畅言对我的不满!”女人一旦被刺伤,言词保证比男人锋利千百倍。
“我没有!事实上,我对黄老师的一切表现都很满意。”他的真话很怪异。
这回轮到黄瑾停下脚步,她震惊地望向车里的男人,昨晚她还无辜地为他挨了一巴掌。
“丁先生,你的夸奖方式真的很特别!她嘲讽道,唇边浮起一个假笑。
“我说的全是千真万确。”丁寒星的确是想挽留她,他似乎又在做另一件疯狂的事,到底这次是为了谁?
“但是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对不起,丁先生,请让我离开吧!”
黄瑾不想再和稀泥,她有预感,再踏进了家的话,又将会是另一场混战。
“黄老师……”丁寒星的左手离开方向盘,伸出车窗拉住了黄谨的手腕。
黄瑾的震惊更甚,这冰冷的丁寒星竟然接二连三地吓她,她可不吃美男计!
也许留住她的原因很复杂,但丁寒星确定地明白一件事一他不希望她就这样离开。
“丁先生,你大概把我想错对象了。”黄瑾不会是他采花名单中的一个。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够留住你。”他惊觉莽撞紧放手。
“我的工作似乎无法达成丁先生的期望。”
“我知道你是真正对丁曲好。”她的一切作为他都看在眼里的。
“……”黄瑾沉默地望着发烧的柏油路。
“请你无须考虑我,算是我这个父亲为女儿尽一分心吧!黄老师,请你不要放弃丁曲。”
丁曲!那个小精灵!黄瑾脑中闪过她灵活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呀眨的。像魔力一般,黄瑾的双脚竟然像生了根似地定在车旁无法动弹,她搞不清是丁寒星,还是小丁曲下的咒语?
“丁曲好不容易才寻到你这个好老师的。”
原来丁寒星真的有一套哄骗女人的本领,那么日记里的那些片段可也都是真实的曾经么?
黄瑾抬眼想瞧他说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偏偏才一瞅到他脸上,却只见到一双深沉至底的眼神满心诚挚地朝他望来。
不能就熔化在这里!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她终于言归正传谈到工作的问题上。
“我认为你足以胜任。”丁寒星显然充满了信心,这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清楚丁曲的改变——全是因黄瑾。
“我脾气不好,又缺乏耐性,耳根子软……。”她低着头一古脑儿地挖掘缺点,巴不得可以找出一个好理由回拒他。
车上的男人已经下车,并且绕至她身后。
“不管黄老帅有再多的缺点,都掩盖不了你最好的一特质。这也是我挑中你的理由之一。黄老师,你是一真心对待丁曲的老师。”他话中有话,打定主意留住她的信念愈发坚强。
“可是我……”黄瑾简直已经掉进他设下的苦情计里去了,竟然敢用丁曲拴住她的心。
丁寒星为她打开车门。
黄瑾无奈地瞥向他,车门正在等待着。
丁寒星又回复至那副自信的面貌,却减少了那种刺人的尖锐。两个骄傲的人处在一块儿,总得有人退让。
“你……”
“大家都等着我们回去吃午饭呢!祥妈特别为你炖一个上午的好汤,你怎么忍心教她做白工? 丁寒星伸手替她接过行李,仍是自以为是的体贴。
可恶!她又被陷害了!
黄瑾终于还是懊恼地跳上车,准备被他带回刚刚才负气离开的地方。
她坐在前面,旁边是驾驶座。
车子一路行的都是上坡路段,黄瑾老觉得身后一阵阵怪声,奇怪的却是丁寒星却完全不以为意。照理说,他应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行经转弯处,怪声更大了些。
黄瑾按捺不住她的好奇心,终于转过头往后座瞧
她怔怔地不能动弹,眼前堆了满满的各式鞋盒,全挤在后座上。
寒星踩了刹车,也转身面向后方,那些本来就是他的“疯狂”杰作。
“怎么,……放那么多盒了?”黄瑾没头没尾地问道
“昨天晚上,我逛遍了台北市大大小小的鞋店,一些你也许会喜欢的样式。”难怪昨晚叶瑷宣会大闹岚园,他根本就爽约在先。
“一些?”黄瑾不敢相信一个晚上,竟然可以买这么多鞋子?眼前起码摆了二十双以上。
“我不是想收买或贿赂,这些只是我心里的一点点愧疚,请你不要误会。”寒星似乎生怕她义断然不领情地拒绝,小心翼翼地措辞,错误的经验一次就够。
他为什么平白无故送鞋给她?是丁曲那天说的话!他竞然听进去了。
但黄谨脸上不会轻易透露她脆弱的情绪,她绝不允许自己掉入泥沼里。
“看来我昨天那巴掌,还真的不是白挨的了 。”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丁寒星却没有陪笑,一张脸沉了下来。
“别这样嘛!我不过开玩笑的啦!黄瑾不知道他如此无趣。
“对不起。”身旁的男人发动引擎,并未看向她,然后那句话逐渐飘散在巨大的机器声中。
黄瑾听见他对她说的话。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她不想陷进去。
☆☆☆
燥热的温度令黄瑾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一阵郁闷。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望着摆满一整桌的新鞋无所适,该拿它们怎么办?
“叩!叩!叩”房门突然传来拜访者的声音,轻轻地敲击着。
黄瑾暂丢下一桌的鞋,起身前去开门外站的居然是她料想不到的凌承少。
“怎么是你?”她率先发问。她一向坦率,如此的个性迟早是要吃亏的。
“真的是我。”他显得很腼腆,没料到黄瑾会以问话作开端,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有事吗?”
“我……我有些事情要找你。”承少结结巴巴地总算说完。
“进来再说吧!”她并非随便,只是因为信任承少的为人,尽管他们相识不深。那天下午还是承少背着黄瑾回到大屋里去的。
黄瑾的房间很宽敞,足够装下两个人也不至尴尬承少低着头进入房内,像上一次见到时那般沉静。黄瑾心想,或许这是他的风格和习惯吧!
“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她仍像老师对学生似地问话。
承少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他抬起头,并不是迎向黄瑾,反而朝房间的四周打量一番。只是短暂的一眼,他似乎陷在温暖及痛苦的边缘,一个人的眼睛就是心。承少眼里没有快乐。
“这里几乎没变。”他自言自语起来。
黄瑾老觉得许多人对这房间充满好奇,但是她跟房间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是。唉!最好如此,她只能尽理安慰自己了。
“啊!什么?”她真的没听清楚。
承少回过神,重新看向黄瑾,脸上多出一抹淡得几乎来不及捕捉的浅笑。
黄瑾毕竟是与众不同的,竟能让抑郁成愁的凌承少重绽笑脸。也许平凡才是最大的魅力所在。
“没有。”他被她直率的目光逼得再度低下头,怎么个男孩会害羞成这副德行?
“不是有事情要对我说吗?”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长发半垂,恰好遮住耳朵,颓丧 的打扮却掩饰不了他的清秀及干净。
“幸好……”他真的极小声。
“啊?”
“幸好你还是回来了。”承少其实挺高,却像个孩子似 地半靠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