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哼。”左岳冷峭地打从鼻孔呼出不屑。“说是一群吸血鬼还差不多!”变调的声音充满着痛苦。
接着他从外套拿出支票簿,随手开了张面额惊人的数字拿给无暇。“这些钱算是答谢你救我的恩情,”
“钱啊”无暇拉长声音,这玩意她要多少有多少,可他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居然随身带着支票簿,真是好大的手笔。“谈钱,太俗气,就当你欠我一个恩情好了。”
左岳·内彻特菲老成地皱起眉头,这才是他最不想欠的。
“真可惜,我想留下你来玩的。”无暇看着跟她同年纪的左岳。“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呢?”
“左岳·内彻特菲。”
“我知道了,掰掰。”她很热情地朝他挥手,脸上还是带着阳光似的笑。
左岳迷离地瞧着,他想,要是能把她脸上灿烂的笑脸一直留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只是,刚才稀薄的雾气好像越来越浓,形成了无边无际的网,很快地模糊了时间廊的模样,接着,绿无暇和那个妖艳的女人也淡漠了,就像发黄的相簿,经过时间的烙痕,慢慢淡去……没了。
左岳不敢置信得往前抓,除了一掌潮湿,空无一物。
“小先生……”远方的喊叫声近了。
“少爷——”
“左岳……”
左岳充耳不闻,他发现自己忘了问她的全名,只知道她叫“绿”……
人间岁月眨眼十一个年头过去。
西兰岛的高级住宅区。
一个宁静的早晨,早起的鸟儿在桑椹树梢啁啾呜叫着,悦耳的声音为一天揭开了序幕。然而,由远而近的噪音破坏了这股安宁,小鸟受到刺耳的骚扰纷纷振翅飞走。
一辆拔掉消音器的重型哈雷,嚣张地穿过花木扶琉的高级住宅,放肆的嬉闹调笑尖锐地飘过无人的街道,最后停在一栋美仑美奂的豪宅前。
“哇,好酷的房子,你就住这里?”车后座的女生甩动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双眼发亮得大喊着跳下车。
男人一身黑色皮衣皮裤。及腰的短外套,张狂的黑发随意披在肩膀上,棱角分明的下巴一抬,这才让人看见他分明阳刚的五官。线条适中的唇扬着狎笑,饱满的鼻上头是一双神采逼人的眼,高大的个子,性感又英挺,举手投足挥洒着一股不经意的魔力,让人癫狂。
他是魔,女人的魔障。
“这是我老头的,一块砖都跟我没关系,”优雅的丹麦浯从他口中流泄出来,却变成说不出的嘲讽。
“请我进去坐,”女孩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冷淡,挥动着珠珠包包就朝左岳·内彻特菲的胸膛靠去。
内彻特菲家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内彻特菲家族在丹麦有呼风唤雨的能耐,只要能让左岳·内彻特菲要她,攀龙附凤也就指日可待。
她昨晚在PUB费尽心思,卖弄风骚为的就是钓上左岳·内彻特菲,现在如愿以偿得来到这里,距离她的理想又近了一步,怎能叫她不兴奋快乐!她呼之欲出的高峰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涂抹着蓝色眼线的眼睛,媚惑的表情让人热血沸腾,“不欢迎!”左岳无动于衷得推开她。她的投入对他来说已经过时了。
她扭动着蛇腰又黏上去,“不要这样啦,看在昨晚我们狂欢的份上,请我进去有什么不行的……唉唷,好痛!”
她的一只大胸脯被握在左岳手掌中,他毫不怜惜的钳制,使她哀鸣出声,“不要惹恼我,好话不说第二遍,想跟我在一起,就记住这件事。”他的唇还是噙着两分诲笑,神采逼人的眼却多了分邪佞。
“放手!”她捶他。
左岳·内彻特菲跟雕像一样的不为所动。不过他放开了那只蓬松过度的乳房。
“好痛!我诅咒你下地狱!”这个该死的臭男人,可是她就是被他一身邪气给迷得无法自拔。
“哈哈哈……你说的真好,只是你的预言迟了些,很早以前我就活在地狱里了,小甜心。”他把英俊的脸靠近她,相映的眼瞳中倒映着她的恐惧,还有他自己的硬心肠。“小甜心,跟恶魔打交道是要有心理准备的,你的道行太浅,多练几年再来吧!”他一推,女生踉跄地退出好几步。
“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浪荡恶魔。”女生捂着发疼的胸部,重重踩着酒红色高跟凉鞋,头也不回得逃走。
左岳不在乎地把掉到眼前的刘海拔到耳后,机车随便一摆,就往草坪深处的大宅第晃去。
他走过的地方,园丁个个不是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要不就是逃走。
左岳完全不在意,坚决的脚步像冬天的寒风冰凉地吹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明明,他应该早就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还要在比地狱还不如的人间苟活着?!他会把她找出来的,那个害他生不如死的女孩……绿……十一个年头过去,她应该是个娉婷玉立的姑娘了吧……
姑娘……他居然用了中国的说法。
要是能再见到她,他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砍掉她的头拿来当球踢!
第二章
据说内彻特菲家族的祖先是海盗,真实性有几分已经不可考,但是,从图书馆可以查出来的资料显示,内彻特菲海运的确是从内彻特菲八世,也就是左岳的祖父开始飞黄腾达的。
内彻特菲是个大家族,赚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的天赋,一代一代累积下来,资产富可敌国不说,起码在丹麦、瑞典这些北欧国家,就赚进了数不尽的财富家产。
可是内彻特菲家族不是没有隐忧的。自内彻特菲九世,也就是从左岳的父亲开始,不管支系还是内彻特菲本身这一房的子孙,赚钱的本事还是一样强,吃喝玩乐也一个比一个精,因为要玩得大,对金钱的欲望也相对辐射地增加,任凭赚钱能力有多悍,其实都比不上花钱的速度,所以,世界上最快速赚钱的方式就是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
家族的争权夺利、兄弟阋墙是这个家族最大的烦恼,它天天上映,针对的目标只有一个——
左岳打着哈欠,漫步走过花岗岩的地板,无视宅子里拉丁风味的布置,笔直往他的房间走去,在酒吧混了几天几夜,身上都发酸了,先去冲个澡吧。
“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还知道要回来!”冷酷如严冰的声音宛如雷击,冻住左岳轻松的脚步。
内彻特菲家的家族壁画浮雕前杵着一个坐轮椅的老人,织金的晨褛,花白的山羊胡子,让他本来就不可亲的脸更加严肃。
左岳轻浮地转动着脖子,短外套用根指头随意地披在肩膀上,那股放荡不羁的模样又帅又酷,可是看在一板一眼的老人眼中,可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是一种挑衅的表示。
“一个大男人站没站像、坐没坐样,软骨头!这样能成什么大事业?!”他精明能干的眼中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爷爷,别激动,下次再中风可不见得有那么好运气捡回你的老命,别气、别气!”左岳嬉皮笑脸,痞子样的躺进了沙发中,穿皮靴的脚顺势跨上纤尘不染的茶几。
“你这个王八羔子,咒我死!”老人脸上数不清的皱褶一瞬间拉平,风霜满面的他气势凌人,可见他年轻时曾有的叱咤风云。
“不想见我就别一早在这里等,也不想想有多少人等着看你两腿一蹬,还逞强,受不了!”左岳云淡风清得撇嘴,像是挖苦嘲笑,可是其中真正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起身想走。
“你给我站住,我还有话要说!”
真是气死人,他数不清的孙子里就他不吃这一套,软的、硬的全不管用,完全不把他这个老人放在眼底,他的威严在他这个孙子面前,恐怕真的比个屁都不值。
“愿意听你说话的人一大把,只是别把我算在内。”
左岳毫不客气得撒腿走人,甩也不甩老人急切的眼光。
“你这个混帐!”老人气坏了,抢来护士手中拿着的拐杖就往左岳身上丢。
左岳灵活地闪过去。“爷爷,老套了,下次,换点新鲜的。”他丢了个飞吻,长脚已经上了回旋梯。
“我还以为是哪个没教养的人,大清早的鸡猫子喊叫,吵得大家不得安眠,原来是我亲爱的表弟。你又在外面浪荡了几天?居然还会想到要回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士从回旋梯的后门进来。
高领的蕾丝边白衬衫、马裤、皮鞭,显然才从马场溜马回来。
“我回不回来,你管得着吗?”
左岳干脆双脚打叉,身体斜倚在楼梯扶手上,玩世不恭地睇着年纪跟他相差一大把的表兄奥鲁·马塞。
“再说,这个家是我的吧,亲爱的表兄,你偷偷摸摸得进来,我是不是该放狗咬你?”
内彻特菲家的牧场跟马塞家只是象征性的用栅栏围起来,他想穿堂入室,简单得很。对奥鲁的种种恶行来说,闯进别人家中只不过是诸恶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他愿意踏进谁家的土地可是谁的无上光荣呢。
左岳才懒得管这些芝麻小事,但是,前提是别来惹他。
“我是替爷爷抱不平,你放他孤苦伶仃得在这间大宅子里不闻不问,又一天到晚跟那些下三烂的人鬼混,咱们内彻特菲家的脸全都给你丢光了。”奥鲁称得上英俊的脸正气凛然,不清楚他为人的人都快为他悲天悯人的气度而感动不已。
左岳连眼皮都懒得抬,跟疯狗对话真累。
“Z。”他唤。
一个总管模样的年轻人从小门出现。他轩眉剑目,是英国管家学校的高材生,以管家的职责为天职。
“亲爱的马塞先生不请自来,你给他两条路选。一嘛,他非法闯入民宅,看在他是我们家亲戚的分上,少少罚四万个克罗纳;二嘛,委屈他从客厅滚出大门,注意,是滚喔。”左岳狡猾得抿起线条菲薄的唇线。打扰他休息的人万恶不可赦,小小惩戒,算法外开恩了。
“是的,少爷。”Z一手放在左胸上,恭敬地答应。
“左岳,你敢这样对我?爷爷,你就这样任他放肆?!”Z是左岳的狗,他不会跟看门狗求情。
“我老了,耳朵也不大好,你大吼大叫的,喉咙不疼啊?”佛列德·内彻特菲装聋作哑。
人年纪一大就怕寂寞,有人唱戏给他听,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他的拳头也不如年轻时结实,留着敲栗子吃还管用,年轻人的账自己了吧。
左岳看着狡猾成性的佛列德,闷声不吭得继续拾阶而上。该死!他又差点中了老狐狸的诡计。
他的祖父老是想把他拉进内彻特菲家的脏水里,一老一少较劲了多年,他不会让哪个奸诈老鬼称心的。有种,就煮了他再说!哼!看见左岳根本不搭理就走掉,佛列德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巍峨的身躯垂颓下来。
“你还不走,要我留你用早餐吗?”佛列德对奥鲁的口气是意兴阑珊的。
用钱堆砌的世界到底给了他什么?支离破碎的人生啊!好累!“爷爷。”
“我还没死,等举行丧礼那天再用这种苦腔跟我说话还来得及。”佛列德示意护士小虹送他回房。
没戏看只好回房玩他的电视游乐器了,闷啊。
“爷爷,你偏心!”奥鲁忍了又忍,虽然他的父母总是再三强调,不能得罪这个内彻特菲家族的老龙头,可是年轻气盛的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好歹,我是这个家族的血亲,左岳算什么?”
内彻特菲家最注重的就是血统,如今,最受老龙头宠爱的却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混血儿,他们这些人到底算什么?
轮椅慢慢转了回来。
佛列德昏花的眼睛浮起几分的兴味。他摩挲着自己钟爱的八字胡。
就在奥鲁以为自己的呼吸快要断掉时,佛列德说话了。
“你想怎样?”
奥鲁嗫嚅,“我要把他拉下来。”不择手段的。
“我的孙子不只他一个,为什么目标是他?”老人听出端倪来。
他总共有七个男孙,十二个孙女,可是就左岳一个孙子跟他一起住,这难道是原因吗?很有趣。
“我看他不顺眼。”差不多年纪的同辈里,他跟左岳最不对盘。“还有,谁都知道那个小子是你暗中钦点的继承人,将来的内彻特菲集团还有日得兰海运都归他管,我不服,”就是这点呕人,那个小子他凭什么?
内彻特菲的势力雄厚,除了日得兰半岛跟它周围的大小五百个岛屿的三十几条海运受他们垄断以外,又由于哥本哈根是通往北欧各国的玄关,飞航也在国王克丽丝汀的大力支持下独枝一秀。又因为航空货运运输方便,属于内彻特菲家族的超市连锁更是多不胜数,所以只要是这个家族的一分子多少都沾到了好处。
当然,统管这些下游公司行号的总指挥所就是内彻特菲集团和日得兰海运,这两个重地目前的龙头是左岳的父亲,至于幕后黑手当然还是退而不休的创始人佛列德。
“哦,”老人沉得住气,“我记得你手中有三家投资公司,一家证券行,整个英菲岛都是你的,这样还不够?”他喜欢有野心的人没错,再大块的饼要是没有能耐吞下、消化可是会噎死人的。
不过,这个家伙还算有种,敢来跟他要公平。
“哼,我跟那些安于现状的表亲们不一样,我的才学能干顶尖,天生是呼风唤雨的领袖命。爷爷,你只要答应让我入主财团,我绝对不会叫你失望的,短期内公司的月成长率我有把握从8%让它升到10%,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相信我一次,爷爷。”
“真的?”呵呵,听起来很有趣。佛列德的眼睛发出一抹亮光,那是赌徒的眼光。
“我保证。”看见似乎动摇的佛列德,奥鲁掩藏不住心中的兴奋。
保证?老人一哂,他能保证什么?保证弄垮他的公司是……吧?
“好,我答应,明天开始你就到总公司上班。”
佛列德的决定让垂首站在一边的管家变了脸。他们家的老太爷痴呆了吗?
倒是眼见目的毫无困难达成的奥鲁喜形于色,那雀跃的表情怎么都掩不住,要不是在佛列德面前还必须保持庄重,他怕不跳起来了。
不急,等他回到自己的家,马上开五百瓶香槟来庆贺。
奥鲁愉快得甩着马鞭想离开,想不到得意忘形的他却被拦阻了。
是管家Z。
“马塞先生,您没有忘记先前的事吧?”
“怎么”奥鲁猛然才想到管家指的是方才左岳交代的话。“你这个瞎眼的奴才,也不想想从明天起我是什么人物了,还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先生,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少爷交代我的我就该办好,请问,您是要开支票或现金?”他不以为好面子的马塞家人,会任由自己颜面尽失得“滚”出内彻特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