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他?”
“是。”她坦诚。
在今日之前,她对石勒的感情是难以厘清的,他的爱过于霸道慑人,她常分不清是爱上他霸道的温柔,或者惧怕他的独裁,原来,其中掺杂的是以爱为出发点的占有欲。
她是爱他的,石勒给了她受呵护的感觉,那是她从没享受过的。
“情蛊被转移后,你将会忘却彼此的一段感情,这样你还愿意?”布蕾儿注视著任初静,只要她稍稍一迟疑,她将做的决定又不同了。
“我——愿意。”
布蕾儿的眼神转为凌厉,“你说谎!你既然深爱那个男人,为什么又愿意轻易舍去对他的记忆!”
“我没有撒谎,”任初静轻摇头,“我相信即使我暂时舍却对他的记忆,但是只要石勒还记得我,他会帮我把我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唤回来的。”
“你很笃定。”布蕾儿冷笑。
“我可以轻易抛弃这段记忆,是因为现在我爱石勒比他爱我还少,希望下次我和他再相遇时,我对他的爱可以和他一样深。”
“太异想天开了。”布蕾儿轻叹,“遗忘就是遗忘了。”如同再生的一张纸,谁敢企望重新染上的会是原有的色料,或甚而更加炫丽?
“我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的。”任初静坚定地说道。
“好,”布蕾儿的声音忽地悠远曳去,再回来,整个人完全出现在任初静面前。“把这个吃下去。”
她的打扮十分特殊,面覆著青色纱巾,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她手上拿著一个贝壳镶的小盒子,手工十分精巧,布蕾儿掀开盒盖,裹头是颗米粒般大小的红色状物。
“这是什么?”虽然早晚要吃,可也要问清楚吧!
“蝎心,赤蝎心。”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任初静把心打横,拈起那颗看似仍在跃动的“心”放进口中。
好几秒后,世界没有倒转,她的身体也完好如初,什么不适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就在她四处顾盼时,布蕾儿如银铃的笑声忽尔响起:“他还真是动作迅速!”
“谁?你说谁?”
布蕾儿身形飘飘,越过任初静站至门口。
高梯下的空地,石勒和左辅右弼被包围在一群持箭拿斧的苗人中。
他们正在僵持中,四周可见倒地的苗人。
布蕾儿小手一挥,勇士们全退了下去,毫无声息的,如浪潮涌退。
“真是勇气可嘉。”布蕾儿看了眼任初静,这时石勒已一马当先冲到任初静面前。
“你,有没有好好的?”因为紧绷,他的声音极端沙哑和粗暴。
“我没事。”她好的不得了,就像没有来苗砦之前一样。
“我们的帐回去再算。”确定她完好无缺,被焦急替代的怒气在转瞬间又暴涨。
老实说,看到石勒的感觉像久别重逢,满心欢喜早就淹盖她对他态度的些许不满,所以,任初静决定不要计较他的坏脾气。
“我真想替惑儿抱屈。”布蕾儿静静地说道,眼底有抹悲伤。“她的死毫无价值。”
人间自是有情痴。
“布蕾儿——”石勒是认得她的。“
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把她带走了。”她眼底有抹疲惫。
“你在初静的身上做了什么?”事情就如此简单的解决?他不信。
“你问她吧!”她指著任初静,然后袅娜地走向竹屋,竹门无息无声地合上。
她已下了逐客令。
“无聊!枉费我们赶死赶活赶到这裹,居然就这么——太无趣了。”耿隼浩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结局,不禁抱怨。
独眼龙踢了他一脚,“闭嘴。”
“为什么要我住嘴,我实话实说。”他反踹回去,有来有往才成“敬意”
“你呀,不知死活!”独眼龙用无药可救的表情睨他,“也不想想今天会捅出这种纰漏来,谁是始作俑者,还大马金刀的喊无聊,你等著吧!下油锅、上刀山的日子不远了。”
简直是乐观过头的家伙!
☆☆☆☆☆☆
对于石勒拥有喷射专机的事,任初静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一直以来,他给她的讶异已经超出了极限,她不晓得在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机舱宽敞舒适,一上机,一波波涌来的倦怠就征服了任初静,当石勒由主控室回到机舱,只见她已经趴在扶椅上沉沉睡著了。
任初静这一睡,一直到台湾才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敞篷车上。
“你这一觉可真长,再睡下去恐怕就需要王子来吻醒你了。”石勒瞧著她因为睡眠充足而泛起的双颊红晕,忍不住调戏。
任初静双眉一蹙,忽地趴向车门朝著马路大喊:
“绑票啊——”
敞篷车剧烈地煞车,“你发什么疯!别乱吼乱叫,人家会以为是真的。”
趁著车速暂停的时间,任初静一脚踏上后车座,身形轻盈的跳下车,头不回地往前就跑。
该死!这节骨眼她玩什么游戏!
石勒节省了开门时间,也不管挡在马路中央的车子,翻出车外使劲追上。
他下定决心,这次捉回来绝对要狠狠揍任初静一顿!先前的帐还没算,才下飞机又这样,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才一个转弯口,任初静就觉领子一紧,继而被吊高了起来。
她对上的是双冒火的黑瞳。
“你闹够了没有?”
任初静相信他的表情是在警告:下一秒他会把她给大卸八块。
“你是谁?”她惊惶的问。
“我是谁?”这是什么没营养的话!石勒火冒三丈。
任初静趁他一分心,弓起柔软的身躯,抬脚往他小腹一踹。
“唉唷!”根本不对她提防的石勒吃到了苦头。
任初静不是那种没三两力气的女人,因为修练射箭的关系,下腰扎得极为结实,这一踹,让石勒退了好大一步。
趁隙,她像鱼一样溜走了。
石勒狠耙了下头发。她居然真的踢他——他发狠了。
任初静挑著别人想像不到的路走,在疾跑过一阵子后,她相信应该把那男人给抛掉了。
喘口气,看看天色,她该回家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冷冰冰的声音硬得像水泥墙。
任初静惊惧,身体已经被一堵暗影困在墙上了。
他的眼燃著两簇青焰,会燎人似。
“你——到底是谁?”不会有这么没眼光的绑匪吧!论家境,她是一贫如洗,论姿色,街上随便一抓都有一大把比她漂亮的美少女,他凭哪点看上她的?!
“石勒啊我,你讲什么废话,难不成——”石勒狂吼后脸僵住了,“不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我不喜欢。”
“谁同你开玩笑,我根本不认识你。”
看著任初静厌烦的眼光,石勒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掉。
她的眼是全然陌生的,那也就是说,她不是跟他闹著玩——
“看著我……”他指著自己,“这全身上下,没有你熟悉的感觉?!”
“变态!”她的神色是鄙夷的。
石勒全身一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布蕾儿!你到底向布蕾儿承诺了什么?”她竟敢忘了他!他不会原谅这种行为的!
“你不要唠唠叨叨讲一堆我听不懂的事,别拦我,要不然我要叫警察了。”开玩笑,她还得回家做晚饭呢!
“对不起!”石勒忽地抬眼地。
“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颈际却突然一阵酸麻,眼前一黯,失去了意识。
石勒把她接在怀中,“想逃开我的身边是不被允许的,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他的语气冷静执著。
他会执著的,因为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一生坚定要的东西。
第八章
“走开,走开,你们一天到晚跟来跟去烦不烦呐!”任初静已经受够这美其名为她的保镳的男人。
尽管她口气不好,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自从她被“绑”来这幢吓死人的大房子后,石勒就派了两个精壮的大汉跟著她。
“你们触犯了我的隐私权,我要上法院告你们。”根本是对牛弹琴!任初静无力地中止喊话,横竖这些人除了石勒之外没人能调动他们,她无奈地认命。
“看你垂头丧气的,谁惹你丕高兴了?”冤家债主出现了。
他的声音和说话的调调,让任初静想不熟都不行,因为石勒每天在她耳边“强力放送”的次数已经到称得上聒噪了。
任初静只觉得烦。
两个保镳看见主子出现,一声不发地退了下去。
“她不会连我也不认得了吧?”有道她更熟悉的声音傅来。
原来撇看向他的脸转了过来,任初静眼中漾满喜悦。“教练!”
她几乎是飞扑的过去。
耿隼浩被她热情的动作给吓得魂飞九天,他要敢抱上这么一抱,人头肯定立刻落地。
“咦?独眼龙……”她也认得那经常不发一语的沉默男子。
但,有些关键不对了,她是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男人,她见过他吗?
“为什么我认识你?”一点道理都没有。
“你认得他们?”石勒还没来得及对耿隼浩施压,状况却接二连三到来。
她认得左、右手,却独独失去对他的记忆,为什么?在她的心裹他一点分量都没有,轻到可随时抹去的地步吗?想到这,他不禁心痛如绞。
迷惘浮上任初静水漾的眼,“好奇怪!这屋子我不记得自己住过,可是它那么眼熟,还有他也是,为什么我的记忆裹有独眼龙?”她倏然转向石勒,声音和神情近乎恍惚。“为什么我独独不记得你,你到底是谁?”
石勒疯狂地抱住她,音调十分温柔,“别急,慢慢你会想起来的。”
这样的胸膛好温暖、好熟悉——但,任初静一把推开石勒,投向毫无防备的耿隼浩。她居然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胸膛有感觉……她到底是哪裹出了问题?!
石勒冷眼瞪著耿隼浩的双手,眼底有著两把烈火。
耿隼浩无辜喊冤:美人在怀是件雅事,但对象错误又老有双寒沁沁的眼看得你浑身发毛,什么罗曼蒂克的想法都会不见。
唉!
“石勒说得不错,别急在一时。”
任初静抬眼,把他当成海中的浮木。“我要跟著教练。”
平地雷起,他立刻被炸得七荤八素。
“使不得……”
“求你让我跟著,否则我要回家。”她向来是独立坚强的女孩,决不会拿回家做逃避的借口,可是这裹有许多东西混乱她的思绪,她讨厌那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感觉。
“就让她跟吧!”异常沉默的石勒突发惊人之语。
“什么?”耿隼浩不相信地歪了眼珠。
“你负责她的安全,不得有误。”丢下话,石勒又深深看了眼把头埋在耿隼浩胸前的任初静,一脸木然的掉头就走。
耿隼浩求助地望向独眼龙。
独眼龙回他一个莫可奈何的耸肩后,也打算走开。
耿隼浩当著任初静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在心裹咒骂了几百声,只可惜独眼龙早已走远,一句都没听到。
他无声地哀嚎——为什么会是他?
☆☆☆☆☆☆
耿隼浩的噩梦果然成真。
他早知道石勒不是那种做事半途而废的人,更何况事关任初静。
石勒紧迫盯人的跟著他和任初静,接送两人上下学,为了避免任初静对他排斥,他要求耿隼浩必须“全程参与”,所以他的临时保母工作变成了二十四小时的免费保镳。
他们的三人行也成了校园最热门又鲜辣的话题。
“怎么只有你一个,她人呢?”守候在校门外的石勒只见耿隼浩懒洋洋的走出校门,他一心想见的人却了无踪影。
“不知道耶!”耿隼浩存心逗他。
“不知道?”他斜眼睨他。
“好啦!算我怕你行不行,她今天托人给我传了口讯,说要和朋友吃汉堡去,我想也该给她一点自由嘛!你说对不对?”
“她去哪家汉堡店?”他向来不碰那些垃圾食物。
耿隼浩一怔,“你不会想挨家挨户去搜索吧?!”
“有何不可!”
“石勒,别走火入魔了,你这样只会吓跑她。”他难道不懂欲擒故纵的道理?还是被爱情模糊了理智?
“告诉我地点。”石勒要固执起来,八匹马也拖不动。
“我刚才说过不知道嘛!”耿隼浩嘟起了嘴。堂堂一个男子汉,这原该可爱的嘟嘴样,被他给丑化了。
石勒不语,跳进他的敝蓬车。“我去找她,你自己想办法回家。”语毕,留下尘烟疾驶而去。
“款——”仅有的字汇还逗留在舌尖呢!车子早已不见人影,只留下孤零零的耿隼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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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宅子是沉寂的,夜色是只贪婪的兽,在每一个必经之处都留下属于它的印记,就连幽微的月光也只能怯弱地缩在远远的穹苍。
“我还以为你忘了要回来呢!”饱含危机的声音,在任初静跨进自己房间的一刹那响起。
任初静捂著胸口,对上闻夜中如鬼魅般伸出的铁臂。
石勒钳住她,不耐久候的脸盛满濒临爆发的怒气,“一个好人家的女孩,会在外头游荡到深夜不回来吗?你今天究竟到哪裹鬼混去了?”
在他发疯地找了她一下午后,担心、焦虑和烦躁交织成现在坐立不安的他。
“我要去哪裹是我的自由。”明知这样触怒他是极为不智的做法,她却无法背叛自己的天性。
“是吗?”石勒阴恻恻应道:“我给你自由的翅膀,你却用它来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任初静试著甩开他源源不断由掌心传来的热力,和钳制的力量。“什么给予的自由,你少一厢情愿了,人生来自由,只有我自己可以给自己自由,你干涉不到我的。”这人简直自大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石勒的气息不稳,“你真的把我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对不对?”
他那强忍的悲伤如此强烈,任初静被他骤变的哀怨神情给骇住了。
她跟他真的有段什么吗?
“我会让你记起来的!”他猛力将她锁进臂弯,在她瞠目的同时,炽热的唇完全覆住她小巧的红口,他粗暴而狂野,一点也称不上温柔。
他是故意的,旨在唤醒她对他的记忆。
这些时日他已经受够她疏离冷淡的态度,他已深深爱上了她,绝不允许再把心收回,相对的,他也要她的爱。
任初静几乎无法呼吸,在他惊绝骇人的庞大热力中,她成了一叶只能随波逐流的小舟。
他的吻好熟悉,却也令人害怕。
石勒将她抵上墙,充满爱欲的吻蛇蜒地落至她发丝后的耳垂。
“啊,不要!”一阵战栗,如闪电通过她的身体。
石勒没有中止,他用舌尖轻舔、撩拨她。他爱她,不论身或心都想要。
他游移的手覆在她胸前。
“不要!”所有因为吻而制造的迷情被打破了,任初静嫣红著如醉的睑,努力挣脱出那张石勒刻意织就的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