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他知道最好别在她面前提及方雅丽。迟疑了一下,他诚实说道:“跟雅丽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是,我不想对不起晓慈……”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为了方雅丽,老是丢下公司不管,两人四处去玩乐,当然开心了!
“你会不会很后悔,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我开公司?”邱晓慈也跟他说过,如果彭云晰没借钱给他,他便不会与方雅丽相遇。看她对方雅丽如此反感,她一定宁愿没借钱给他。
“后悔有什么用?要你还你还得出来吗?”她不认为因为对方是方雅丽,所以他才会脚踏两条船。他这人不懂得拒绝又禁不住诱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如此软弱的男人?当初邱晓慈也是看过他的照片后,要求她介绍两人认识,她才会鸡婆地居中为两人牵线,要说后悔,她最后悔的是这件事……
“会的!我一定会还!”陈家信将她当作公司股东.计划每年拨一笔盈余给她,只是公司的营运一直投有进入状况……“等有朝一日,我……”
“够了。我不着望你会还我,就当我上辈子欠你,这辈子扯平。”
她的意思是这辈子不愿再与他有任何交集。陈家信经常惹她生气,但还不至于听见她说这么无情的话语。她的语调平平淡淡的,像是已对他死了心,不再有所期待——他不禁心头一紧。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还在这里这么辛苦地工作。。。。。。”
看得出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她借他,或者该说她给他的那笔钱也许数目不大,但那是她的总资产,是她大学毕业五年来夜以继日的工作所得、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留学资金。这年头留学梦人人在作,但真正凭一己之力实现梦想的人不多;为了朋友,二话不说将所有存款借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真的出国又怎么样?”彭云晰笑得讽刺。经过这些年,她发觉人们挂在嘴边的梦想,不过是个逃避现实的管道罢了。“真的懂得快乐诀窍的人,到哪儿都能活得快乐;相反的,镇日对生活不满,不管到哪儿都不会满足的。我最羡慕的是你,这个也要、那个也要,活得真是热闹精采。”
“你别这么挖苦我……”
“怎么,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彭云晰凝视着蹙眉的他。唉!大家喜欢的就是这张脸吗?为什么不管哪个世纪,人们就是放不开对皮相的迷思呢?
“晓慈和雅丽都跟我说,其实……你……”陈家信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荒谬,但他又想确认。“她们说,其实你很喜欢我……”
彭云晰闻言轻微地怔了一下,而后赶紧再挂起方才嘲讽的表情。
“我该谢谢她们两位罗?”她耸耸肩,回答得让人有想像空间。“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陈家信的瞳眸依旧因她的瞧不起而晦暗,但她暖昧的答案令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曾经非常努力地追求你,可是你……”
“你现在讲的是几百年前的事?”
没错,大二时他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她,请他跟她交往。睡梦中被吵醒的她有好半晌连他是谁都搞不清楚,醒来后连那通电话也忘了。一个月后,他畏畏缩缩地询问她的决定,她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原来他对她有意思。
“你说做朋友就好,我只好等。可是,你却介绍晓慈给我……”
“你负点责任好不好?”自那之后,他从未再向她表示过什么。大学毕业后第二年,她进入现在这家营造公司,认识邱晓慈,将她介绍给他。而在那之前,关于爱情,相对于彭云晰的一片空白,他早已有说不完的故事。他爱怎么与人分分合合她不管,但是这回她不会原谅他背叛邱晓慈。
“我有叫你跟她第二次见面就夺走她的贞操吗?”
“那……”陈家信紧张地望望前后左右,这裹不会有逛街人潮经过,但四周都是住家,恐怕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是她……”他的舌头一时间严重打结。
“她怎么样?”又来了,他仍然敢做不敢当� 笆撬鞫模磕阏娌幌胍幕埃换崴挡宦穑俊�
“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当时真的是邱晓慈跑到他住的地方,灌醉他后勾引他的。其实他对邱晓慈没什么感觉,但是彭云晰知道后只给他一句话——自己做的好事自己负责——完全不在乎他的感觉……
“够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摇摇头。最笨的人……最笨的人,是她吧!
“那……我该怎么办?”
陈家信的儒弱令彭云晰稍歇的火气再度爆发。
“说难听一点,你该怎么办干我屁事啊!你们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不要再来烦我!”
她掉头跑开。
最笨的人果然是她!她一直在等,等他给她天长地久,等他证明他是她命定之人!她傻傻地认为,就算她摆高姿态,他也不会走开的。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打从心底认定了之后,便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一有人向他招手,他便想也不想地靠过去。她一度以为那是上天的考验,等那段感情结束,他会发觉他真正爱的是她……结果证明,他谁都不爱,只是好命地享受着其他人对他的宠爱。
而她呢?她真心喜欢他吗?或者,他只是她勾勒出来的白马王子,本人却和想像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在感情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欺骗他人,也都在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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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炜晏和方成宣用餐结束,彭云晰仍未返回餐厅。没有多等,两人便结帐离开。
谭炜晏公司里还有一堆公事待他处理,走出巷口便搭乘计程车离开。
方成宣拿出行动电话一看,总共有十几通留言,不用听也晓得是那些个还留在公司里开会的家伙,轮番上阵催他回去主持会议。
百货公司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没有马上回去处理正事的打算。这阵子每天大小会议不断,一伙人嫉妒他闲闲没事干、成天在营业楼层晃来晃去,十个会议有八个指名他出席。
“哈——”他光想到“开会”两个字便忍不住打呵欠。
他决定一个人四处走走逛逛。透过商家的店面陈列及街上人们的打扮穿着,他可以掌握现今的流行脉动……这当然是抬面话,事实上他只是想看漂亮美眉罢
然而天生丽质的美女终究不多,一个晚上下来,很难看到一位真正令他惊艳的女子。而他倒也不苛刻,只要瞧见个努力装扮试图凸显自己优点的,他便乐于奉送赞赏的目光。
他在街上闲晃到店家开始拨放晚安曲为止,心想会议再怎么冗长也该进入下结论的阶段了,于是他气定神闲地踱回公司的主会议室。
可惜天不从人愿,那一群因精神不济而左歪右倒的男人一看见他,转瞬间全都醒了过来,兴奋的模样简直像嗑了春药般,竟相向他报告方才会议中各自提出的要点,这一拖可把会议廷至将近午夜才宣告结束。
一伙人邀他一起去小酌两杯,他婉拒了。随便一个会议都搞得这么晚,看来他们压根不想回家吧?可悲的台湾中年男子,他打死都不想变成这种欧吉桑。
深夜闹区的景象有些诡异,他拨通电话给谭炜晏,只听谭炜晏火爆地吼道:“你不睡觉我还要睡!”便挂他电话。
唉!如果另一名死党尹昊恒在台湾就好了。他比谭炜晏有风度多了,斗起来水准也高些。
“寂寞啊……”他煞有其事地喃道,口吻和表情却不带一丝孤寂。
他来到一家小酒吧。小酒吧位于热闹的商圈巷子里,生意却一直不怎么样。老板有一点年纪了,调酒技巧不错,可惜不讨喜的长相加上不经修饰的外表,以及古怪的个性,让不小心走进来的客人下回铁定不会再上们。
老板凭自己的感觉为客人调酒,因此客人自己点的饮料仅供参考。当客人觉得味道奇怪,不用多问,这表示老板看你不顾眼,识相的最好马上付钱走人。就连在店里的常客也都显得诡异、难以接近,但他们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无故滋生事端。
方成宣并不常来这家店,大多顺路经过时,进去看看店里的气氛正常点没。他很少像今晚这样特地光临此店。
他前脚才进门,便挨吧台内的老板 一个冷瞪。通常这时间是酒吧最热闹、最狂野的时段,而此刻这家店却冷清得过分。吧台前空无一人,后头四、五张小圆桌,角落那张桌子挂了两名颓靡的废人,隔两张空桌子,有个趴在桌面上,披散的长发遮住脸庞及上半身,应该是个女勺,而且醉倒了。
方成宣来到吧台前,老板已着手调制他的冷饮。看老板俐落地什么都加上一点,方成宣自在地勾一张高脚椅来自己屁股后面。既来之则安之,再惨也惨不过上回那吓怪异的浓稠饮料,喝起来活像坏掉的酸乳酪,害他好一阵子看到饮料便开始反胃。
“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他和老板抬杠。
老板耍酷地慢动作转头看他,单手咯登、咯登地甩摇调酒杯,另一手举起,指向那名趴倒在桌上的女客。
那名女客可能是第一次来,难得有老板中意的客人上门,也算新闻了。
“就这样?”方成宣却不知足地两手一摊,赚对方给的答案不够劲爆。
砰!老板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把刚调制完成的酒汁倒人杯内,酒汁呈透明的金黄色,漂亮得令人背脊发冷。
老板拿了一枚几近干燥的柠檬片插进杯沿做装饰,说:
“老王家的狗被老张家的猫给硬上了,算不算新鲜?”
方成宣差点噗哧一笑。有些激进分子愤世嫉俗得莫名其妙,看在他眼里,则成了一种另类幽默。
“唔!”他拿起酒杯,嘴唇就着杯沿,舌尖才碰到那金黄酒液,他便头皮发麻,整个人静止不动。
“赞?”老板倒吊的双眉高高扬起,冷冷望着他。
“赞……”赞他妈个头!方成宣放下酒杯,脏话差点冲口而出。这是……什么鬼东西呀� 氨鹈俊�
这里的饮料不问正名问别名。反正正名净是一些诡谲名词,直接问别名,还比较快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人嫌。上回那杯别名“乳臭未干”,这回叫什么?
“你给我滚蛋。”老板瞄了他一眼,随便他爱滚不滚,又着手调酒。
方成宣轻拨了下垂至额前的发丝,转头看是谁那么勇敢地向老板又要了一杯酒。
方才趴在桌上的女子醒来,两手支额,意识似乎因醉酒而茫茫然,而老板不待对方要酒便主动调制,居心叵测。
女子拨开额前散乱的发丝,试图睁开眼看清白己身在何方,却力不从心,发胀的头往下坠,额头直接敲击玻璃桌面发出叩地一声。
是她!
方成宣起身走向那名女子,抓住她手臂、扳起她的头,把她的脸看个清楚。
“喂!”真是彭云晰� �
彭云晰被他晃醒,手一挥,笑着跟他说…“嗨!”
“我还跟你哈罗呢!”他向来看不惯借酒装疯及买醉浇愁的人。回头瞟视老板,老板正将酒液倒进一只质地精致的玻璃杯中,透明汁液由橘橙渐层转玫瑰红,摇曳一股诱惑绮情之美,不禁令人怀疑老板存心灌醉她。
“回家?”他问彭云晰。醉酒的她若仍不顺从他,他便丢下她不管,管他半夜没事跑来这儿荼毒自己的味蕾,是不是老天特地安排的另一次巧遇。
“好!”
彭云晰用力点了下头,然后呵呵笑两声,由着他扶起,还没开步便踉跄倒向他,当下又不省人事。
方成宣只得抱起她,“唔……”他费了点劲才挺直膝盖。这女人看起来瘦得像根竹竿似的,居然还不轻。
经过吧台时,方成宣禁不住台上那杯橙红酒液的妖惑,将彭云晰栏在高脚椅上,腾出左手捧起那杯酒凑近嘴边。
他先轻啜一口,微愣两秒,又连喝了三口。真……真他妈的好喝!老板明明调得出这么香甜的饮料,为什么老给他一些发臭发酸的东西?
“这是?”他询问老板给这杯酒下的含义。
“今晚我要——”老板睁大两眼看着他,“上、你!”
这句话很明显是对着他说的。方成宣毫不犹豫地回老板一句,“回家上你自己吧你!”面对变态绝不能示弱,省得称了他的意。
“嘿嘿!”老板咧嘴笑,齿缝间积了一堆黄垢。
方成宣在这种精神呈现某种程度分裂的变态面前只得认栽,他抱起彭云晰准备离开,重心好不容易持稳后,怀中的彭云晰又醒了过来。
“啊!包包……”她挣扎,两脚着地后摇摇晃晃地走回原来的座位,“包包
“唔!”方成宣拿起椅子上只发皱的米色布袋,塞人她怀中,“自己拿好。”
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见吧台内的老板两眼眨也不眨地狠瞪着他,他记起帐还没付,摸摸口袋,掏出两千元丢在吧台上。
临走前,他忍不住多看那杯橙红色酒液两眼,说道:“下回我要喝那个。”
老板左脸上深刻的笑纹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以往面对他时的酷冷,“下回我会给你一杯——‘你想得美’。”
第五章
游 戏
他的人生本就是一连串的游戏
既已投身其中
不论结果如何
不妨
痛痛快快再玩一场
方成宣拉着彭云晰,才走出酒吧,后头的她便神志不清地往前倾倒,头颅撞得他后背发疼;他及时抱住她,看着她呆呆的无知睡颜,差点想把她扔在路上不管。
抱着她回到自己车上时,他已是满身汗。他一度怀疑她装睡,拍拍她的脸,她反射性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头转向车窗,磨了两下牙。
方成宣的眉头和眉尾分别滑稽地挑了一下,发动车子,想也不想地便开往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他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则进浴室冲个舒服的澡。
冲完澡,方成宣将擦拭湿发的毛巾挂在肩上,再到厨房拿了罐冰啤酒,赤着脚走进书房,开启电脑接收电子邮件。
草草回了几封信,他觉得累了,两手交握往后上方伸展,打个大呵欠。
回到卧室,床上彭云晰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他盯着她熟睡的表情,缓缓踱至床边,心想至少她不哭不吵不闹不乱吐,让她在一名陌生男子的床上醒来,对她而言应该是个不小的惩罚。
陌生?在她眼里,他算是个讨人厌的陌生男子吧?他对她也所知不多。
躺在她腰侧的米色旧布袋映人他眼帘,他坐下来,打开她的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