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懂懂!”柏真臻咕哝道。“阿衍最爱念我了。到底是谁发明联考的啊?真烦耶!”
“念你是为了你好!”单衍赏她白眼。忽然,他脑中闪过什么,略略发怔。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曾对真希像对真臻这样?真希的功课他不插手,顶多真希有不懂的地方,会来请教他而已。为什么他对真臻就是有种责任感?时时刻刻得盯着她,无论念书、吃饭、何时该上床睡觉?为什么人在英国的他,满脑子挂记的就是真臻,却没有半点挂念真希?
一团团的疑云,等着他去解,可是……每每思考到一半,他就停住了,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制止他:别去触碰!
“阿衍!阿衍?阿衍阿衍阿衍?”连续叫了他几声,只见他沉思不语,柏真臻没耐性地频频叫唤。
“嗯?什么事?”他回神,问。
“如果我考上第一志愿,我有什么奖品?”柏真臻一双大眼闪烁着狡黠光芒——这少有的模样像极了精明狡黠的柏真希!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单衍爽快地答。
“好!这可是你说的哟!不可以反悔!”她小脸上的笑意更加诡谲。
单衍心里隐隐升起了不安……他甩甩头将之驱离,点点头,给予保证。
“好,那来念书吧!”她牵着他来到书桌前,脸上的笑意不曾停过。
嘿嘿……阿衍能够答应真是太好了!
“那个”念头之前就曾在她脑中,可是她一直没有行动,光用想的也知道阿衍绝对不会同意。
可是现在不同啦!阿衍欠她一个礼物,想必是不能反悔喽!她得加紧脚步念书,考上第一志愿,那么……
呵呵……单衍看着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凝眼沉思。
本来,他该告诉她,他考虑要搬出柏家的事。可是,他知道一旦告诉真臻,她铁定又会神经兮兮地半夜不睡觉,跑到他房门口静坐守着他了!
再过不久,她便要参加大学联考,在联考未结束前,绝对不能有任何杂事让她分心。
如此一想,本来要告诉她的话,又压回心底。
“耶耶耶——”
一连串吵死人的欢呼声随着一道身着粉嫩色系装扮的娇俏身影飘进“诺丁希尔”面包店。
正在一楼卖场巡视面包卖相的柏廉皱着眉,看清了来人乃是他的宝贝孙女后,蹙结的灰白眉宇即刻舒展,笑咪咪地唤住孙女:“真臻。”
“爷爷?!”得意忘形的柏真臻这才注意到站立在面包架边的柏廉。她靠近柏廉,仓促地在他脸上“啾”了一个吻,而后挥挥手,扬起手里的纸张。
“爷爷,我现在没空理你,拜!”转眼间人已经往楼上面包部冲去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又去找单衍了?柏廉摇头苦笑,拿她没辙。
柏真臻一冲上二楼,灵动的大眼便转个不停,持续搜寻那抹修长的熟悉身影。
没一会儿,她找着了,小脸开心地笑开,甩动着手里拿着的纸张,一蹦一跳地朝单衍奔去。
“阿衍!”她朝单衍宽阔的背部扑去,整个人伏趴在他身上,嫩嫩的嗓音中带着喜悦笑意。
单衍转身,见她不知道为了何事而开心的胀红小脸,遂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柏真臻甩甩手里的纸张,洋洋得意地笑道:“嘻嘻嘻……我考上了呢!”
“喔?真的?”单衍挑起使眉,接过她手里的成绩单,边看边满意地颔首。“看吧!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他将成绩单交还给她,继续忙着手边的工作。
“阿衍……”她凑近他,嗓音软软嫩嫩的。
“嗯?”单衍专心于手上的秤粉工作,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没忘了礼物的事吧?”柏真臻睁大了眼,侧着小脑袋问。
“嗯,没忘。”
“好,那——我要说喽!”柏真臻有点紧张,频频作深呼吸,拉低他的高大身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她要的礼物。
“乒乒乓乓!”
单衍手里的工具尽数落地,发出了砰然巨响,引来了其他工作人员关注的眼光。
听见真臻在他耳边说的话,瞬间一阵难受的发热与刺痒在他喉间、胸口泛开……喉结急速上下滚动。
她身上淡淡甜甜的少女馨香飘进他鼻端,更促使了某种欲望在他身躯里蠢蠢欲动。
柏真臻纳闷地看着单衍僵硬的背影,搔搔头,不懂自己的话真有那么惊世骇俗吗?瞧单衍吓成这样……
“阿衍?”她伸出纤指戳戳他绷紧的背部肌肉,试探性地叫道。
单衍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像在闪避瘟疫似的迅速避开她一大步,招来她困惑的表情。
好不容易平稳了急促的呼吸喘息,单衍转过身,俊美脸庞上的那双黑眸,以从没有过的严厉瞪视着她,令她觉得自己好无辜!
“真臻,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拿来开玩笑!”他严厉地斥责她,也斥责自己。厌恶自己心里居然想要答应她荒谬且无理的要求!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不让眼神停留在她粉嫩的红唇上逗留……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话会带给人多少遐思!
柏真臻觉得受到侮辱,生气地嚷道:“我没有开玩笑!”阿衍第一次用这么凶的口气跟她说话。
她是很认真、很认真的提出这个要求当礼物,阿行怎么可以说她是在“开玩笑”?真是不可原谅!
“别再提起这件事。”她坚定的口吻让单衍心中掀起狂涌波涛,为了力持冷静,他冷凝着俊脸,沉声说完,面无表情地转身忙碌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根本不似外表这般平静……他知道,自从真臻开口说了“那件事”后,他心里就再也不可能平静了!
被他赏了几个冰冷的眼神,柏真臻有些不甘心地回想……
她不过说想跟阿衍试试看……呃……接个吻嘛!
她总听她们班有男朋友的女生说接吻怎么样怎么样的,让她好奇死了!多想也尝试看看,才不会老是被同学取笑。
可是,尝试也得看对象啊!要她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配合,那多恶心啊?幸亏有单衍!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单衍。
谁知道阿衍居然拒绝她!还惊讶成这样?还好像很生气?这可是他欠自己的“礼物”耶!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哼!没关系!反正现在考完试了,她有的是时间。
在升上大学之前,她一定要接到吻!
第六章
清晨的阳光撒向寂静无声的房间,室内渐渐亮了起来。
房间的窗户没有完全暗紧,窗外吹来隐隐带着股凉意的微风,悄悄将窗边的白色纱质窗帘吹起一些些。因微风吹拂,使得窗帘飘上飘下,可薄纱窗帘仍然发挥了它的作用,稍稍阻挡了窗外愈趋炽烈的光线,不致影响房间里床上那一双熟睡人儿的睡眠。
这是一间位于某幢公寓的三楼套房,共计有一厨、一房、一厅、一卫格,经由主人的巧手布置,并非绝顶华丽,但整体而言却是十分舒适且温馨的。
窗棂上种植了几盆仙人掌及茉莉花的盆栽,小巧可爱。在有限的小空间里,隐隐飘着淡淡茉莉花香,沁人鼻端,给人的感觉十分舒畅。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静谧的室内忽然响起电子表的闹铃声,由细微的声响逐渐放大。
本来仍合眼沉睡的男子闻声迅速睁开眼,抬起结实的手腕,迅速将发出声响的卡西欧电子表的闹铃给切掉,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轻挠地呼出一口气,他轻轻侧过头——
身旁熟睡的人儿略略被闹铃声给惊扰,但也只是皱皱秀眉,微微一个回身,便伏在他宽肩上,像只小猫咪般以粉嫩脸颊蹭了蹭他未着上衣的湿热肌肤。似乎是确认了他的存在,红唇甜甜地往上扬起,便又沉沉睡去……
她是如此信赖他,且习惯于他的存在。
听见她轻浅稳定的呼吸吹拂在耳边,单衍露出温柔的微笑。
距离他十八岁来到柏家,今年已经是第十一年了,时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匆匆流逝。漫长的十一年,居然就这么过了?
现在的他,仍然任职于“诺丁希尔”面包店,职务是“面包部主厨”,兼柏廉的创业顾问。近两年来,在他的建议及规划下,柏廉大胆地在大台北地区扩充了数家分店。由于各家分店的经营状况都比预期中要好上许多,使得“诺丁希尔”的团队也更加庞大。
他把大学时所学到的经营管理都贡献在“诺丁希尔”,柏廉对他的天大恩情与尽心栽培,他得加倍回报。
八年前,在真臻上大学的同年,他正式搬出柏家,来到租赁的这间小套房。
所有人都怀疑,他是怎么成功使真臻同意他搬出柏家呢?说来有些卑鄙。
原本他不答应真臻所提出的“礼物”,可是她却威胁他——
“好啊!你不答应是吧?没关系!”柏真臻娇美的脸蛋露出如魔女般的诡笑。
“我相信很多人肯取代你的位置,让我尝尝接吻的滋味。”说着便要走出他房间。
当场他不顾一切地伸手扯住她,将她揽进怀抱中,以不曾有过的激情,狂烈地吻上了她让人垂涎的红唇。这个吻自红唇一路蔓延,如野火燎原……
坦白说,他根本不想拒绝她,这样自私的自己,好无耻!
可一想到她竟然想找别人代替自己,向来没有脾气的他都不禁大发雷霆,不顾后果的占有了她。
她的滋味是那么甜美且与他契合,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放开手!
他拗不过真臻的威胁与恳求——或者说是他个人私欲的驱使——他如真臻所愿地亲吻了她。在他努力平定紊乱气息的同时,真臻仍陷在那股超过她所想像的激情当中。他乘势提出他要搬出柏家的事,她也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为了怕她使出擅长的耍赖招数,他还要她当场立下字据,不得反悔!
否则他单衍从今尔后绝不再答应她任何要求。
这步数虽然小人,可却十分有效。
毕竟要他在经济状况允许的情况下仍长住在柏家,那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他搬到这里,也给真臻打了把钥匙,给予她无时无刻皆能随心所欲地出入他房子的特权。可是她常常丢三落四的把钥匙弄丢,落得经常困在门外无门可进的下场。
此刻,柏真臻白皙纤细的颈项上,便挂着一串细致的白金项链。仔细一看,项链的坠子并不是价值连城的钻石,不是翡翠,不是任何一种坠子,而是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十分的轻巧别致。
由于真臻总是将钥匙弄丢,所以他想了这个办法。买了一条项链,把钥匙串着,让她挂在脖子上。
这样一来,真臻果然不再将钥匙弄丢了。
“阿衍,你把人家弄得像是钥匙儿童啦!”当他替她戴上钥匙项链时,她还娇嗔着说。
“谁教你总是少根筋?”
其实是他舍不得她窝在他们前的委屈模样。看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串钥匙项链,他总算放心了。
说起真臻,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今年二十六岁的她,以外表来说,依然是一头注册商标的俏丽短发。年纪渐长,使她本就娇美的轮廓更添一股冷艳风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煞是迷人。
不过,她骄蛮霸道的性子仍然不变。
真臻本就出色亮眼,在大学时代已有不少爱慕者;出社会后,更是吸引不少男子追求。
虽然性子娇了些,可追求者都一致认为真臻有骄傲的条件。对于她的小性子倒是不怎么在意,甚至觉得如此霸气蛮横的她别有一股娇俏风味。
以柏家人的说法是:只有他——
单衍,才能制住有如脱缰野马的柏真臻,把他形容得像是最优良的驯马师……
这……
代表他之于她,是特别的吗?
他想,是吧。
可是……
他却无法真正地拥有她……
完整的她!
单衍凝视着枕边人的黑眸,染上淡淡的忧郁,浓烈的情感在如深潭般的深邃眼眸中一览无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呢?从他被她缠着尝试初吻那一晚吗?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坦白说,他不知道。
太多太多的情感,总在他不经意时便已悄悄滋生,等到发现时,日积月累的情愫早已深植心底,教人无法抽身。
在他们周遭的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他对真臻的感情,唯有真臻一直处在状况外。他知道,她只把他当做好朋友、好哥儿们,和她专属的所有物。
她有任何快乐、不快乐的事都一定要和他分享,有事没事就往他这里钻。她的唇只吻他,她的身躯只肯让他拥抱——纯粹的拥抱,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亲密关系。
她曾在某个夜晚,赖在他胸膛里,嘟着嘴说:“阿衍,我才不会让别的男人吻我或抱我,那好恶心哦!”
他知道,她从不让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触碰到她除了“手”以外的部位。
可是,她就像只花蝴蝶飞舞在花花世界;追求者众的她,三天两头就换男友,可是她却不许他与任何女性有所往来,霸道地不让他拥有别人,却执意独占他。
所有人都说,其实真臻是爱他的,只是她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可即使旁人刻意点醒她,她也是嗤笑出声,挥挥手说不可能……而他呢?满腔爱意却无法对她说出口,深怕挑得明了,会将她吓跑……
难道,他们之间的情感,真没有明朗的一天吗?
“唉……”
单衍移开持续注视着她的眼神,凝望天花板,薄唇逸出轻声唱叹。
“阿衍,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娇慵无力的沙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单衍转头,星夜般难辨的黑眸带着笑意注视她。爱煞她刚睡醒时,粉嫩双颊染上的红晕,以及努力睁开仍然促松的大眼,想要看清他的可爱模样。
“我吵醒你了吗?”大手习惯性的为她整理散乱的短发。
柏真臻打了个大呵欠,摇摇头,抱怨道:“我作了一个梦,被吓醒了”
“哦?梦到什么?这么可怕?”单衍微挑俊眉,问道。
“梦到我们结婚啊!拜托——怎么可能咩?”柏真臻格格笑出声,小脑袋略略抬起,选定在他左边胸膛上枕下,喜欢极了静静聆听他沉着稳定的心跳声。
单行黑眸一黯,唇边扬起苦涩的笑,一颗心都酸了!
是吗?她是这么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吗?
感觉到他的沉默,柏真臻的小头颅蹭了蹭他劲瘦的胸膛,问道:“阿衍,你心情不好啊?”
“没有。”他的嗓音倏地转沉。
他根本不是心情不好!
天底下哪个男人在身旁躺了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这个活生生的美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的状况下,能够心如止水、不动如山?天知道他为了她,总共冲了多少次冷水澡?谁像他活到这年纪居然还是个处男?说出去非要笑掉人家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