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倒在这里?他……他是不是死了呀?
越在心里揣测,陈绍虎就越害怕,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却,那样会破坏他在真臻心中的形象。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怕咩!呜……最好那个人快点醒来,不然真的要他靠近那人的话,他怕自己会尿裤子,那会很丢脸的。
瞧他那一脸看来正气凛然,可双腿却在发抖的狼狈模样,柏真臻自鼻子哼了哼,不屑地说:“阿虎,我看你不要逞强了,还是我去吧!”
“不!我可以的!真臻姐,你要相信我!”陈绍虎怕丢脸,于是强自镇定。
柏真希在一旁差点没笑岔了气。她摇摇头,劝道:“阿虎,你就不要装英雄了吧?救人要紧耶!”
陈绍虎那副显而易见怕事又要逞英雄的模样,让柏真希捣着脸蛋猛闷笑。“算了吧你!胆小鬼!嗟,闪一边去!”柏真臻很不给面子,把碍事的翻绍虎给推到一边去之后,兴致勃勃的朝倒卧在地上的人靠去。
他穿着一件白色运动衫,整个背部靠在以红砖堆砌起的斑驳围墙上,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一伸一曲,身旁有个小行李袋。
虽然这人蓄着过长的发,可是以那修长的四肢和属于男性的阳刚骨架看来……这人是个男的!
柏真臻将碍事的短发塞进耳后,双手拉拢深蓝色百褶裙的群摆,没有多加考虑便蹲下身子,伸出柔嫩小手捧起那人低垂的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染了些许灰尘、且过分削瘦的男性脸庞。
柏真臻空出一手,自口袋里抓出随身携带的小花手帕,以难得的轻柔手劲,为陌生人擦拭他脸上的灰尘,随即露出了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孔。
“哇!是个美少年耶!”她有点兴奋的低语。
他一双眼紧闭着,一双浓黑有型的剑眉紧蹙,她看见他有一对很长很长的睫毛。
他……还活着吗?
她疑惑的皱起秀眉,考虑了下,侧着小脑袋,将脸蛋凑近那人的左边胸膛,耳朵缓缓地贴近……
“扑通、扑通、扑通……”贴着他心脏的耳朵,传来微弱的心跳声,她清楚地知道,他是活着的!
这个发现使她咧开大大的笑容。她挥了挥手,扬声叫道:“真希,快来!”
柏真希越过还在颤抖的陈绍虎,懒洋洋地朝姐姐靠过去,双手抱胸,不是挺感兴趣地问:“干嘛?”
“他没死耶!”柏真臻不愧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这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那又怎样?”柏真希揉了揉小巧挺鼻,仍然不感兴趣。
柏真臻站起身,小脸写满坚定。“我要带他回家!”
“喔,好啊!”柏真希微微扬起一道秀眉,点点头,没有反对。
反正她姐姐向来是个怪人,也是个霸气、任性又固执至极的娇娇女,一旦她决定的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百头牛也拉不动。还是随她去吧!
反正把人带回家,最后还是由爷爷做主,她倒是不担心。
“那怎么行?怎么能带个陌生人回家?”陈绍虎躲在柏真希身后低叫道。
“关你什么事啊?是回我家又不是回你家,紧张!”柏真臻狠狠地瞪了眼畏畏缩缩的陈绍虎。
“可是……可是学校不是一直宣导我们要留心陌生人吗?”陈绍虎被那一瞪,缩了缩瘦小的肩膀,差点没委屈的瘪起嘴了。
“陈绍虎,你再罗嗦一句试试?”柏真臻大眼一眯,粉唇一队,双手往腰际一搭,模样很不友善。
“呃……”陈绍虎乖乖地闭起嘴。
柏真臻满意地看见陈绍虎闭上嘴巴,更以眼神警告陈绍虎最好持续闭嘴。
她转了个眼神,朝妹妹勾了句指头。“真希,来帮我扶他。”
“噢!”
“好重……”柏真臻咧咧嘴,吃力的和妹妹一人一边搀扶着陌生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柏真希侧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陌生人的脸庞。
她姐姐该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帅,才这么热心吧?
约莫五分钟路程,便到了柏家。
这段短短的路程早已让姐妹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胆小鬼陈绍虎想要帮忙,却被两姐妹无情地拒绝,只同意让他帮忙拿着陌生人身上的运动背包。
哼!若是让阿虎帮忙,谁晓得他会不会越帮越忙?
在家里帮忙的大婶——贤淑婶,一见她们姐妹俩搀着一个男孩子回家,连忙迎了上来,紧张兮兮地问:“嚼呀!这是怎么回事,真希?”
两姐妹里头,真希比较冷静,柏家人若是要问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向是问冷静聪慧的真希,而不是问骄纵任性的真臻——反正以真臻的个性来说,回答出来的绝对是她本身认为对的、她想说的那一部分。
“还不就是……”跟着两姐妹进屋的陈绍虎正要插嘴回答,肚皮上却冷不防教柏真希以手肘给拐了下,疼得他问哼。
柏真希神色不善地斜睨抱着肚子闷哼的陈绍虎,警告他小心点,而后甜笑着对贤淑婶道:“贤淑婶,我和姐在路边发现这个年轻人倒在那儿,商量过后决定把他带回家,请李爷爷来看一下。”
“嗳哟!可怜的孩子,快快快,把他扶进去,我去找老李。”心地本来就善良的贤淑婶焦急地冲出门去了。
“陈绍虎,你回家!”柏真臻凶巴巴地制止想跟进柏家的陈绍虎。
“噢……”陈绍虎委屈地瘪瘪嘴廊乖站在原地,目送两姐妹的身影入屋。
待柏家姐妹把那名陌生人给扶进客房后,没一会儿,贤淑婶便带着和柏家爷爷是好朋友的医生——李爷爷回到柏家,进到客房里头。
李爷爷拿出听诊器放在年轻人的心房,静静地聆听,好一会儿,才将听诊器拿下,放回他带来的箱子里。
“他怎么样?李爷爷?”柏真臻抓着李爷爷的衣袖,急性子地问。
“真臻,你别担心,这年轻人只是饿到晕过去,我开点营养食品给他吃,再帮他打一针,很快就会恢复了。”李爷爷拍拍她的头,慈祥的眉眼很具安抚人心的力量。
“喔。”
替男孩打完针后,李爷爷便先行返家去了。
“好可怜喔!”柏真臻皱起秀气眉心,喃喃低语。
“以现在台湾的物资生活来说,哪还有人会饿到晕过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柏真希站立在床边,一双慧黠眼眸盯着陌生人的脸,百思不解。
“唉!我先去熬点热粥好了,这年轻人一醒来就可以吃。”贤淑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走出门去了。“嗳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啧!不管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柏真臻嫌烦,两手一摊,决定不再想下去了。
她坐在床缘,一双小手忙碌地在陌生人身上摸索……
“姐,你在干么?”柏真希探头,自姐姐头顶看着她的动作。
“笨!当然是找他身上有没有带证件啊!”柏真臻没耐性地低叱。忽然,她欣喜地低叫。“啊!有了!”
惊喜过后,她动作迅速地自陌生人的牛仔裤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男用皮夹。
“姐,那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要乱碰比较好吧?”向来习惯多向思考的柏真希就是比姐姐冷静理智。
“担心什么?我只是看看,又不会死!”柏真臻老大不高兴地嘟起粉唇。
“对对对,又不会死!”柏真希没辙的点点头,任由她去。
她打开皮夹一看。
“瞧,没半毛钱哪!难怪会饿到晕……”柏真臻瞥了眼陌生人,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他好可怜!她撇撇唇后,又继续翻找。
“有身份证耶!”一把抽出身份证,放在眼前端详,柏真希也凑了过来。
“台南人……今年十八岁……唔…单衍?哦!原来他叫单衍啊!”相真臻边看边嘀咕。
“好了啦!看完就放回原位,我们把衣服换一换,去店里告诉爷爷这件事吧!”柏真希催促道。
“好啦好啦!你很罗嗦耶!到底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柏真臻努努嘴,很不服气地说。
也不想想自己的个性根本不像一个做姐姐的,还敢抱怨?柏真希瞪大了眼,却又拿她没辙。
第二章
柏家姐妹来到了离她们家约五分钟路程的“诺丁希尔”——在北台湾拥有极高知名度的老字号面包店。它不只是一家单纯的面包店,里头不只贩卖各式面包,生日蛋糕、各种慕丝和各式各样的小西点、手工饼干……等等,亦是“诺丁希尔”著名的西点。
创始人拍廉乃是自法国某知名面包店驻英国“NottingHill”分店的主厨。
前些年他唯一的儿子和媳妇在台湾因病双双去世,留下了两女一男,孤苦无依的孙子女们。为了就近照顾孙子女们,柏廉辞去主厨职位自英国返台,在台北市郊开了这家“诺丁希尔”。
每到学生放学时间、上班族的下班时间,“诺丁希尔”面包店总是被挤得水泄不通,门庭若市的景象,总让门市小姐忙得不可开交。
抓住人们物以稀为贵的心态,“诺丁希尔”只此一间别无分号。
“诺丁希尔”是一幢类似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总共四层楼,一楼外部是占地颇大的店面卖场,结帐的柜台后方,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里面是慕丝部;二楼是面包部;三楼是蛋糕部旧楼则是置物仓库。
柏真臻进入店里,脚步不曾稍作停留便直接冲进二楼面包部,往一个头戴白色高帽、系着白色围裙、一身白色干净工作服的矮小身影扑抱过去,甜声喊道:“爷爷!”
虽然年近六十,可柏廉的身子骨仍硬朗得很,没被这一个冲击力颇大的暖暖扑抱给扑倒。“哈哈哈……”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抬手轻抚长孙女柔嫩的面颊,宠溺地问:“放学啦?真臻,真希没与你一起来吗?”
柏真臻神秘兮兮地附在爷爷耳边低声说:“爷爷,先别说这个。我跟你说哦,我‘收养’了一个人。”
柏廉已经习惯长孙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个性,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装出一脸惊讶,问:“哦?真的?你收养了谁?”
“一个我在路边捡到的人。”柏真臻仰高小下巴,很骄傲地说。
哈!别人都是捡到小猫小狗,她柏真臻硬是和别人不同,捡回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哪!
柏廉纵使纳闷,也不急着自长孙女口中得到说明——真臻一向挑她喜欢的部分说,纵使问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尽然准确,还是等他回家过后再问真希吧!
“真的啊?那等我回家再去看看被你捡回家的人吧!肚子饿不饿?”柏廉伸手握捏孙女粉嫩嫩的脸颊,满脸溺爱。
“嗯嗯,饿死了!”食量向来不小又超级热爱面包、蛋糕、西点的柏真臻马上被分散了注意力,点头如捣蒜。
“今天做了好几种新产品,到三楼去拿。”
“耶!”她最喜欢爷爷做的食物了!
没一会儿,人影就不见了。
柏廉摇头失笑。
“我回来了。”
柏廉刚回到家,正站在玄关边卸下鞋袜。
柏真臻坐在客厅沙发椅上看电视,听见爷爷回家的招呼声,像阵急惊风似地,三步并两步冲到玄关处,一把抓住柏廉的手,直往二楼带。
“爷爷来,快来快来!”
她追不及待地要让爷爷看看被她给救回家的单衍了。在等待爷爷的短短时间里,她已经在心里作了决定,反正不管爷爷同不同意,她都要收养单衍。
柏廉无奈地摇头,乖乖让宝贝孙女拖着走。他才刚到家,真臻就拖着他来到陌生人睡着的客房,像在展示她的新玩具一样。
爷孙俩站在床前。
“这……就是你收养的人?”柏廉抬高两道灰白的眉,问道。
“是啊!爷爷,他叫单衍,是台南人。”柏真臻点点头,一双晶亮大眼很感兴趣地盯着单衍看。
“你怎么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他跟你说的?”柏廉为此感到疑惑。不大可能是这个年轻人告诉真臻的吧?
果不其然!
柏真臻一脸心虚,小小声地说:“呃……不是他告诉我的啦!是、是我偷偷看了他的身份证。”
柏廉听了大皱其眉。“真臻,你真是的,怎么可以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乱碰他的东西呢?”虽是说着责备的话,可柏廉的语气仍然是轻缓地。
柏真臻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我当然要知道他是谁啊!如果我不看他的身份证,我哪知道他是谁?”
柏廉曲起指头,以关节处轻敲孙女额头,让她痛哼一声。“怎么说都有你的道理,爷爷说不过你!”
“噢!”柏真臻队着小嘴,揉揉微微泛疼的额头,不客气地白了自家爷爷一眼。
“怎么会饿到晕过去呢……”柏廉喃喃低语,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台湾经济起飞,创造了经济奇迹,在这样丰裕的生活环境下,居然还有人会因为饥饿而晕倒在路旁?
“对啊!好可怜喔!喔,对了,李爷爷拿了好多营养食品来呢!”柏真臻一双大眼没一刻离开过陌生人苍白的脸庞,单手指向一旁桌上各式各样的营养食品。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单衍很顺眼!真希说那是因为她看人家帅……哪是啊?拜托!柏真臻低声咕哝。
“哦?老李还怎么说?”
柏真臻扬扬她那头俏丽短发,干笑道:“我忘了耶!应该没说什么了吧!”她双手攀住柏廉的手臂,大眼睛里满是企盼,娇声说道:“爷爷,我要养他。”
柏廉瞪了她一眼,斥责道:“胡来!你以为人家是小猫还是小狗?任你说要养就养的?”
“我不管啦!我要养他!我要养、要养、要养啦!”柏真臻拼命摇晃爷爷的手臂,开始无理取闹了起来。
“真臻!”眼角瞥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为了怕吵醒他,柏廉压低声音叱喝真臻,可已经来不及了——
床上的年轻人动了动,低沉的轻吟过后,眼皮微微掀开——
醒了!
“耶——你醒啦?”一直把眼光放在他脸上的柏真臻见他醒来,开心地笑眯了眼,快步往门外走去,站在二楼楼梯口对楼下叫道:“贤淑婶,他醒了,快把热粥端上来哦!”
“知道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贤淑婶扬声答道。
柏真臻回到房里,单行已半坐起身。即使他是清醒的,可眉心仍旧紧蹙,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
“单衍,你还好吧?”柏真臻坐在床沿,一只小手拍打他削瘦的脸颊,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单衍缓缓松开眉心,黑亮的眼眸定在眼前这个短发少女的粉嫩脸蛋上——
一双又圆又大的晶眸看来很有朝气,秀气的眉宇间有股骄矜之气,小巧挺直的巧鼻,扬起呈弧形的菱形红唇将她的脸庞衬得更加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