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认为我们可能认识林中汉?”何素芳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有些细节她必须问个清楚,才能确定对她是否有利,也才能确知诗南是否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为她带来不利。
“他是我同学,在一年前他曾回台湾要我投资有关晶片的投资案,而当时我被他说服后,拿了不少钱出来,虽然有股东名册、公司登记等正常管道申请公司执照,但是当公司申请过后,却不见他的人影,留下一堆设立公司的烂帐给股东们处理。在还未发生这些事前,他曾向股东们提及他在美国的巨欣公司担任晶片研发设计等工作,并给予地址及电话要我们去查证他的话毫无虚言。当时芝菱在台湾时我问过她,有关‘巨欣’及林中汉这个人的事,因此才会顺道来美国向您们询问确切的消息,回去好和两、三名股东商讨将采取什么途径找到他,所以我才会如此一问。目前,他仍在你们公司上班吗?”诗南的演技真可以以假乱真,让人不容怀疑他所说的。
“没有,他现在已不知去向!”何素芳一脸愁容,这是诗南第一次看见她内心无奈的悲苦。
“怎么会呢?”他故作诧异状,“他怎么可能离开呢?他与巨欣合作不是有一段时间吗?”
“没错,可是……”何索芳突然话说一半竟然打住,她有她的顾虑,她无法将林中汉与他们的关系告知,一旦诗南察觉事情有异后,她的一切心血将化为乌有。
“可是什么呢?你们与他又是如何认识的?”诗南真的很想了解。
“在一次商品展示会场认识的,他很积极的将他设计的产品向我们推荐,因而就此合作,当时请人调查他所设计的东西是否有问题?结果一切OK,却没想到我们如此信任他,他竟然出卖我们!”何素芳对于人性真是寒了心。
丈夫的中风,让她突然间要承受公司内、外的压力,又要遭遇杜峰三天两头的催逼,也要瞒着芝菱整件事的原委,内外夹攻的滋味,迫使她好想立刻说服芝菱,那么她的一切烦恼就可以烟消云散。只是目前多了个展诗南,害得她的计划全砸乱了。
“出卖你们后,造成公司重大损失吗?”诗南想一步步的套出她的话,甚至有个冲动想替她说出全盘的秘密。
“没错,而且损失惨重!”何素芳神情黯然。
“芝菱知道吗?”诗南故意多此一问。
“她不晓得。”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她也是家里的一分子,她有权利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他好替芝菱抱不平。
“我会告诉她,但是你的出现,扰乱我所有的计划。”何素芳一双厌恶的眼神又再一次盯着诗南。
“哦,是这样吗?把一切过错都往我这儿丢。”诗南笑笑的回答。
“如果不是你,芝菱可能答应我帮她安排的婚姻。对方家世在美国是有钱、有名、有势富贾。”何素芳睥睨的看了诗南一眼,她一脸的不屑已说明她的势利。
“就因为对方富有,可以拯救‘巨欣’目前的劣境,所以你完全不顾芝菱的想法,一心只想牺牲她来挽回你和你先生的事业。”诗南很替芝菱悲哀,“天底下的父母对子女的爱宁可选择牺牲,而你呢,却是自私得吓人!完全不顾她往后是否幸福,只是一厢情愿的将她推向痛苦的坟场。”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谁能保证我现在替她的选择是个错误。谁又能保证你们现在的决定会不会造成以后的懊悔?”何素芳的一流口才,真让人招架不住。
“我相信当初你和你先生执意要从商时,一定没想过事业成功或者失败,你们相信有能力处理突发事件,对不?同样的,我也是如此坚决的要娶芝菱。以后若真遇到什么困难我会自行处理,绝不会像你们懦弱的不敢出面解决,需要牺牲与此事毫不相关的人替你们处理善后。”诗南对于何素芳也是一脸的不屑,话里全没晚辈对长辈应有的礼貌。
“你……你……”秦文甫激动的在轮椅上暴跳,他似乎有话要说。
何素芳赶紧在秦文甫面前蹲了下来,关怀的问道:“你怎么啦?”
“不……要……逼……芝……菱……”秦文甫很艰难的将话说完,眼神流露悔恨。
何素芳虽被诗南说得有些尴尬,但是她无法忘情她与丈夫辛苦建立的王国,她不要它的毁灭。
“不,我要她嫁给杜峰!”何素芳一脸的不妥协,她不要让诗南得逞。
“我不想与你争执什么,但是我会调查杜峰为何执意要芝菱嫁给他?我也会查出林中汉的下落,与其逃避的不敢面对问题,不如找出问题症结处理。你去用你虚伪的母爱,换回你的虚荣与势利吧!”诗南说完后,笔直的朝着前方柏油路走去。他要开始行动,为了他的所爱!
望着诗南踽踽独行的背影,何素芳竟有丝凄凉的感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秦文甫,她的心抽痛得更厉害,年轻时候的他们相爱之深,是不容许别人的反对,如今在自己女儿身上,她似乎看到年轻时那感人的一幕。
事业与女儿,孰重孰轻?她不知如何抉择!
不过,芝菱是有权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而这桩婚姻的促成芝菱更是有知的权利。
事业的成败的确需要自己承担,在芝菱身上她看不到她为女儿付出什么,有的只是物质上的满足。突然间,她竟对芝菱有些歉意,如果不是诗南的点醒,她很可能固执而自私的要芝菱替她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事业权。
就算得回她的事业,那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杜峰一手掌握。芝菱对商业之厌恶是她最为遗憾的。
为了他们所造成的错误而要芝菱来承担,的确是自私。再想那杜峰不仅得到“巨欣”的事业,又可以平白的得到女儿,这笔帐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算的?唉,老矣,竟然胡涂的自鸣得意!
也罢!就让丑闻事件以“巨欣”整个赔偿给杜峰吧!
杜峰要的也只是公司的股权,对于芝菱,他绝不会像诗南爱得如此真诚。
何素芳决定了,在生命不知什么时候画上句点时,她是该为芝菱做点为人母的义务。她不会再逼迫芝菱照着她所想的去做,她要让芝菱选择自己的未来与幸福,她心里想着。
趁着大伙都出去后,芝菱死缠着林嫂要她说出家里不对劲的事。只见林嫂装聋作哑的扯些“五四三”的事,气得芝菱差点跳脸盆自杀。
芝菱正想发小姐脾气时,电话响起,于是她赶紧接起电话。
林嫂也因电话来得正是时候,稍微喘了一口气,她真是服了小菱的撒娇功。她想着自己失败的婚姻,是因医生宣判她此生无法生育后,导致丈夫无情的离弃,因而来到秦家做事,所以对于小菱的百般疼爱,是她弥补此生无法做母亲的憾事。
“香宁吗,我是芝菱,诗南出去很快就回来,你找他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吗?”芝菱好担心香宁是催促诗南回台湾,不是为了下一张专辑唱片,就是讨论下一部戏。
“麻烦你告诉诗南,我查出那一阵子绯闻事件是由一位叫杜峰的人主导的,请他回来后马上与我联络,也许他还有其他事要交代我去做。”
“好,我会转告他。”芝菱想到杜峰这个名字,是昨晚母亲告诉过她的。他不是“山石”集团的少东吗?诗南是如何与他认识,又如何得罪了人家?她纳闷着。
“哦,对了。芝菱,你那部小说松宇已将剧本写好了,现在正在物色男、女主角。松宇说,如果你和诗南一起演那部戏的话,就是最好的宣传,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香宁讲归讲,其实只是一时兴起之辞。
“这个提议不错哦,我会和诗南商量看看,也许过过演戏的瘾。”
“哇,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香宁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芝菱从不曾如此幽默过。
“当然是——骗你的啊!”芝菱笑得好开心,她突然好想回台北,那是她和诗南的天地。如今回到美国,一切都不对劲,她真不喜欢这种气氛。
“咦,几日不见,竟学会捉弄人,等你回到台北,我可要好好整整你了。”
“好姊姊,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太糟蹋你的记忆了,让我帮你记着就好。”芝菱似乎有其母的伶牙俐齿。
“算你会说话,原谅你喽!”香宁本想挂电话道再见时,仍旧不放心的道:“芝菱,你可要帮诗南注意一下,看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担心对方好像有意破坏什么!”
“好,我会留意的,谢谢你,好姊姊。”芝菱也在心里揣测着,何以杜峰要找诗南麻烦,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芝菱正在想着,诗南已进了家门口。看着诗南一脸斗志高昂的样子,像是准备出场和人来一场拳击赛似的。
“你和我妈谈得还好吗?”她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母亲希望明、后两天要她与杜峰见个面。
“我们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诗南走上前,握起芝菱的手,“我要娶你,不管你母亲如何反对!”
诗南没有被击倒的无力感,反而愈激发他要追查所有问题的干劲,他要打通电话问问事情查得如何?
“对了,刚才香宁打电话来说,你在台北那一阵子的绯闻,是一名叫杜峰的男子在幕后主导,我们都想知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他?”芝菱话一说完,诗南整个脸都讶异了起来,他也和她们一样,十分纳闷。
百思不得其解后,诗南拨了通电话回台北。
“你真的与‘山石’的少东杜峰没有瓜葛?”香宁在电话里十分意外的问。
“他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呢?”聪明如香宁的女子都无法想通,哪还有几人能够知道呢!
“我想,可能和芝菱有关吧?”诗南做了个结论,他停了一会儿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如果你有认识的朋友在美国‘山石’工作的话,请帮忙查出一名叫做林中汉的人,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会的,你有和诗文联络吗?”香宁问道。
“有,我想他今天应该会给我电话,或者你帮我催他快点,好吗?”
听得出事情很紧急,香宁不便在电话询问,只有等着诗南回来再详加盘问了。
“好,还有其他事吗?”香宁也被诗南紧急的气氛感染着。
“暂时没有,不过时间很紧迫,我希望你和诗文能尽快给我消息。”
“没问题!你自个儿要小心了。”
诗南挂上电话不久,电话又响了起来。
“香宁吗?”诗南原以为香宁又有其他事忘了说。
“大哥,我是诗文,你上次要我查出林中汉的事,我向你报告一下。在台湾他就读与你同一所大学,更有趣的是,他确实是你同学没错!以目前最新消息指出,他并没有回来台湾,仍留在美国一家‘山石’工作,他在美国最新住址、电话,麻烦你抄一下。”于是诗南赶紧拿了纸笔,迅速的抄了下来,才发觉这个新地址与他在美国买的那栋房子是属于同地区,可说是附近邻居呢!
“诗文,你能不能利用关系,帮我查出‘山石’这家集团的所有资料,从设立公司开始,到目前所有一切事情。”诗南以要求的口吻说着。
“好,我尽力。如果有事,你再打电话给我。”说完后,他随即挂上电话。
站在诗南身后的芝菱,她可以了解诗南对于家里的事已开始着手进行调查,他似乎已知道一些事,却没有对她说明。这个作法倒与林嫂不谋而合,莫非家里上上下下只对她个人有所隐瞒,但是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诗南,你可以说明,为什么你要香宁以及诗文帮你调查有关‘山石’的事?”芝菱两手交互握于胸前,双眼紧盯着诗南帅气的脸,那副不容逃开问题的眼神,似乎肯定的要他告诉她实情。
“芝菱,我需要你的谅解我,如同林嫂一样,我们无法告诉你。”诗南一副愧疚的表情,颇让芝菱有些生气。
“为什么你们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芝菱真的快气炸了,连最亲密的爱人都可以不顾她的感受,那他们之间是不是还隐藏其他无法告知的事。
“芝菱,我希望你真能谅解我,我答应林嫂不将事情告诉你,并不表示我对你不够真诚,我只是实践我对别人的承诺。”诗南太了解芝菱喜欢钻牛角尖的心思,不坦诚告诉她,还以为他欺骗她许多事呢?
“我不管,我要你对我说实话,到底杜峰为什么要在你身上制造绯闻?那个林中汉又是何许人也?需要你费那么大的心思调查他?为什么?”芝菱简直坐立难安,让她知道事情的头却不知道尾时,对她而言,有如酷刑般的难挨。
诗南正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时,秦氏夫妇已从外头散步回来。
何素芳推着轮椅上的秦文甫走入客厅,她望了一眼诗南,以及正在气呼呼的芝菱,她什么也不说的想往房间走去,却被芝菱拦了下来。
“妈,请你告诉我,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好吗?”芝菱很想了解,她决定问个清楚,“昨晚,你说要安排我和‘山石’的少东见面,我没有任何异议。但是我不懂你要我见的这个人,为什么在台湾制造莫须有的诽闻陷害诗南,他是何居心?而他又如何认识我和诗南呢?我相信我和诗南生活里,与此人没有任何交集,更没有理由得罪他,况且我和诗南并不认识他,他凭什么要破坏诗南的名誉并公然的找诗南的麻烦呢?”芝菱和诗南同样无解,她也想从何素芳的嘴里知道一些未能解开的答案。
“告……诉……她……”秦文甫努力的拼出字来,并急着握住何素芳的手,他真心希望,他们不要再做错事了。
何素芳想了想,她看见秦文甫内疚的眼神,期望她告诉芝菱真相的眼睛,她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的承诺。她爱他,当她年轻时选择了他,她就告诉自己要陪着他走完这一生一世。
当初家人的反对,而让秦文甫遭受家人的殴打,他忍着痛依旧站在门外苦苦守候着她,那份挚情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如今他的中风,更激起她要好好照顾他的念头,她不能失去他,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尤其面临家变的同时,她承认自己的脆弱。
芝菱站在父母亲的面前,她意志坚定的看着他们,她要让他们了解,她有能力应付家里突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