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袁睿爆出怒吼。“居然把脑筋动到我这匹骏马头上?你可知这匹马是多么珍贵——”
“再好的马若不实用有什么价值?”她冷冷打断他的话。
袁睿瞪视她,有种强烈的杀人冲动。
“还不快准备?都要天黑了。”宋雨脉丝毫未被他的怒气吓退,她挥挥衣袖,高傲地命令,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
那他,岂不变成她的车夫了?袁睿当场气黑了脸!
衰!衰!衰!
他就知道跟她出门一定没好事,不,应该是说从娶她进门那天开始,他就被她带衰了。
才进树林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细雨,接着,居然下起倾盆大雨!
冰冷雨水打在他毫无防备的脸颊,刺入眼睛,沿着脖子,浸湿他全身。而他的妻子此刻正坐在舒适干燥的马车里……
该死,他是欠了她不成?
冷静下来,他勉强告诉自己,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快到杭州了,等到了杭州,就有酒馆,有干净的房间,有温热的洗澡水,有床,有食物……
就在此时,传出一声轰然巨响,下一秒钟,他发现自己连人带马的摔落在泥地上。
大雨还是继续下着……
“怎么搞的?”他大声诅咒,从地上跳起来,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地上有个好深的窟窿,马车就是在这儿翻覆的,可能是大雨造成视线不良,他才没看见。
该死,马车的轮子全毁,看来是不能再用了。
“你还好吧?”他在雨中大吼,掀开帘幕。
马车是整个侧翻过来的,他见到雨脉跌落在车内,脸色苍白,还怒瞪他一眼。
很好,至少她还“生气盎然”。
“有没有受伤?”他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宋雨脉不甘心地咬着牙,却还是迫于情势,让他握住,任他将自己扶出倾倒的马车。
“流血了。”他皱眉道。
雨脉这才看到她白色的衣袖处已被血染红。
袁睿二话不说,撕下衣服的下摆当成布条,将她的伤处紧紧包扎起来。
雨脉没喊疼,站在雨中,任他摆弄着她的手臂。
“该死!”他又咒骂出声。
有没有搞错,雨脉瞪他。受伤的是她,而且驾车翻覆害她跌伤的人是他,
他骂什么骂?她正打算反唇相稽——
“披上!”他粗声吼道,并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套在她身上。“站在这儿
别动!”他将她安置在大树下,那儿雨小一些。
咦?她疑惑的看着他走开,冒着大雨奋力的将马匹解救出来,还从马车里拿出他们的行李,再将它们系在马鞍袋上。
“来吧!”他跑向她,全身湿透,大量的水自头发流下,分不出是汗抑或是雨,这样的他让她怔了一下。
“快,马匹还好没受伤,咱们快走!”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拖着她就走。
她以为他会粗鲁的拉她上马,想不到他竟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马背上,细心避开她的伤处,仿佛她是个珍贵的瓷器。
雨脉呆坐在马背上,不一会儿,他也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你做什么?”她惊呼,他——居然脱掉他刚给她的大氅。
“这样比较暖!”他在滂沱的雨中大吼。
他将大氅甩开,披在自己身上,包裹住两人的身子。
什么嘛,好霸道,也不管人家要不要,
雨脉被他圈在怀中,大氅将她与雨水隔绝了,世界变得寂静,只有他胸前传来稳定的心跳声和依稀的雨声……
他灼热的体温渐渐温暖了她寒冷的身子。
她应该很讨厌的——不管是男人的味道、汗水、身体的碰触,更何况是这样紧密、无从逃脱的拥抱。
为什么在这样的大雨中,在这样的怀抱中,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一种……
安全感?
第六章
“在这儿歇会儿!”
在大雨中,他们冲进一座荒废的屋子,屋内虽残破脏乱,可至少有一片屋檐可遮风挡雨。
“坐下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自他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他就一直没松手,一路将她抱进屋内,更奇怪的是,雨脉也没反对。
袁睿拉开他方才匆忙包扎的布条,掀起她的衣袖,一条凝血的伤痕展现在跟前。
“只是皮肉伤,还好。”他看来松了口气,抬头对她说:“你先把湿衣裳换下来,我再替你上药。”
他从鞍袋取出用油布包裹的行李,好在一些衣服都没湿透。
“转过头去。”雨脉手捏着干净的衣裳,冷冷斥喝他。
他没反对,冒着雨冲出屋外,照料马匹去了。
好不容易把一切安顿好,回到破屋,雨脉也已换好了衣裳。
“上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卷起雨脉的衣袖,默默为她上乐。
他一身湿衣服紧贴着身体,还在滴着水,可是他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替她敷着药。
那专注的神情,温柔的动作……不知不觉间,一抹红晕染上雨脉原本苍白的双颊。
“好了,应该不会有事。”他处理完她的伤,好像完成一件极重要的事。
“拿去。”她突然开口,吓了袁睿一跳。
“什么?”
“你快把湿衣裳换了。”她塞给他一套衣裳,还有干净的布巾。
他不自觉的愣住了。呆望着她艳若桃李的杏腮,和眉眼间的……温柔?他看得痴了。
她看到他的表情,热气一下子冲上脸颊——
“你别误会了。”一瞬间她又板起脸,咬唇嗔道。“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你像条落水狗似的,把地上都弄湿了,还不快去换衣服。”她转头不看他。
袁睿摇头苦笑,她就是这样,说的话又尖酸又苛薄。明明是开心他嘛,干嘛嘴硬不肯承认?
雨脉久久听不到他换衣的声音,忍不住自眼角余光瞄他一眼。见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在她眼中,他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她又羞又怒,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忿忿地转头走开了。
见她这娇艳可爱的模样,不知为何,袁睿心中一阵怦然乱跳,竟平静不下来了。
这雨下到半夜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两人在破屋内,换上了干净衣裳,袁睿起了个火堆,屋内倒也干燥、温暖。只是两个人各自和衣躺在火堆的两边,却都没有睡意。
大雨声中传来不自然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袁睿和雨脉几乎同时机警地坐起身,互觑着彼此。
在这样的雨夜,从马蹄声听来,来人可能有几十个,而他们的目的显然正是这座破屋。
“也许他们只是来避雨的。”雨脉轻声说。
袁睿绷紧下颚、摇头。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先避开再说。”他果断的下了决定。
他迅速拨熄火堆,再将他们的物口叩收拾好,就在第一匹马儿踏入破屋前,袁睿将雨脉和自己藏进厅后的一间内室之中。
“这杀千刀的大雨!”
“挑这种日子下手还真是要命!”
屋内迅速涌进大批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他们不停粗声咒骂着,根本无暇注意到破屋还有别人。
“够了!别吵了,还不快把东西都搬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吼道。
“是!老大!”
屋内顿时充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某个机关被开启的声音,接着是男人们吆喝着殴东西的声音。
“大雨有什么不好,正好把咱们的马蹄印都冲散了,那些笨官就是要追也追不上咱们。”有个男人说。
“老五,你想太多了,有谁会想到咱们虎鲸帮的据点会在这闹鬼的破屋里。”
“这都是老大英明。”马上有人谄媚道。“想到这个好法子,告诉那些无知的村民这里闹鬼,让方圆百里的人都不敢进这林子,这么一来,咱们抢来的宝贝就可以安心的放在这儿了!”
躲在内室的袁睿和雨脉面面相觑。原本他们是绿林大盗,而这座不起眼的破屋届然是他们藏宝的地点。
那么……如果他们知道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咦?怎么多了一匹马?”一名汉子突地怪叫。
“有人在这里,”大厅传来另一名大汉的叫声。
“快!全部的人都给我搜!”盗匪的首领连忙命令。
纷乱的人声立刻传遍整闾破屋,而破屋那么小,袁睿和雨脉两人根本藏不了多久,雨脉抬头看着袁睿。
“一会儿你躲在我身后,不准动手!”
他警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雨脉当然忍受不了这样的蔑视,她正要反驳——
“在这里!”有两名汉子闯进内室,发现了他们。
袁睿不等那两人出手,先发制人,抽出长剑,左刺右砍,当下削断了两名贼人的一双手臂。
只听得受重伤的盗匪怪声惨呼,随之而来的是大批同党,飞奔而至结集在内室入口,黑压压的一群,竟有二十来个壮汉。
“哟!好美的娘儿们!”匪人不管同党受伤,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末雨脉脸上瞧去。
他们根本不把袁睿看在眼里,虽然他方才一出手就折损了他们两名同伴,可他们人多势众,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说什么都没理由让这个三十来岁的小子占了便宜。
“把那娘儿们捉过来,让兄弟们爽一爽!”盗匪头子狂肆地命令。
这一说,说中了匪人的心坎,登时,一群乌合之众有如饿狗般一涌而上。
“该死!”袁睿低吼,一手紧紧抱住雨脉,另一手握剑,和涌上来的敌人展开恶斗。
以他的功力,纵使有几十个对手,也是游刃有余,可是多了雨脉……
“放开我,我自个儿可以——”
“闭嘴!”
他这是什么态度?雨脉气极,她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这十几年来练的武也不是白练的。
趁袁睿专心对付敌人时,她运劲一推,离开了他的羽翼。
“你干嘛?”他又气又急地吼道。
“我可以保护自己!”语落,她抽出袖里藏着的短剑,跟面前的汉子对打了起来。
她的招式飘忽灵动,面对敌人时镇静自若,纵使男人们块头比她大了不少,却也不能近她身半步。
没有了雨脉这个包袱,袁睿一下于又解决了几个倒楣鬼。他趁隙望向她,心口陡地一缩。
不好,那些没胆的孬种,几乎全朝雨脉下手,她的额前冒出冷汗,招式愈来愈沉重,手臂的伤处又渗出鲜红的血……
这个笨女人,难道忘了自己手臂受伤了吗?居然还逞强?
袁睿怒吼一声,冲上前去,连砍了几剑,又解决了好几个人。
好不容易他飞跳过黑压压的人群,欺近她身边,他一出手便夺走她的短剑。
“你做什么?”她娇斥。
“笨女人,叫你躲好,你听不懂是不是?”他吼回去。
“我不要,我可以——”
“闭嘴!”他重新将她纳在羽翼之下。
雨脉抬眼震惊地看他。这个男人是疯了不成?
他凭什么凶她?还有,他凭什么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凭什么用那样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在怀中?
他凭什么让她自己感觉是被安全地保护着的?
雨脉呆望他汗水淋漓的侧面,专注认真的表情,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她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动也不动,任他守护着她……
“小心!”她自眼角瞥见一名匪徒射出一枚暗器。
袁睿听到她的警告避了开,另一名盗匪见有机可乘,挥刀朝雨脉砍落。
眼看已没有余力可闪躲,袁睿当下想也不想,抱住雨脉,用肉身代她接了这一刀。
雨脉瞠大眼,看鲜血自他的伤处爆喷出来,染红了她的视线——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自她心头熊熊燃起,她娇吼一声,挣开袁睿的钳制,发了狂似地砍杀。
由于她刚才在袁睿的羽翼下储备了足够的体力,再加上她实在是气疯了,出手再无留情,招招狠毒致命。
那些乌合之众起初还抵挡得了一招二式,可渐渐被她的气势骇住,个个都想不到这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竟变成狰狞可怕的女罗刹,慢慢愈打愈后退……
“这娘们疯了!”一名盗匪被她活生生削下鼻梁,尖声怪叫。
这一嚷,喊进了众人的心坎里,剩下的盗匪们个个心生畏惧,再也无心恋栈,纷纷往外逃走了。
“有胆别走,你们这群人渣!”她尖吼,砍红了眼的雨脉,还想要追出去。
“别追了。”她身后传来袁睿嘶哑的声音,雨脉回头,望见他惨白的面庞。
下一秒,他庞大的身子砰地倒下——
袁睿醒来时天已大亮,而雨也停了,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皱紧眉头,他发觉自己躺在干净的地上,伤口已被缠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布条。
“你醒了?”雨脉从屋外走进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身雪白的衣裳依旧织尘不染。
他真佩服她,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她总能维持一派优雅从容的模样。
“那些盗匪呢?”他四处张望,破屋里没有其他人,连尸体也不见了,若非他身上有伤,他还以为昨夜只是场梦。
“死了的那些呢?”他们也能“走”吗?
“我叫没死的把他们搬走了。”她耸耸肩。
袁睿忍不住莞尔。他能想像那个画面——几个受重伤的倒霉家伙醒来,发觉自己面对一个狠毒泼辣的冷面罗刹,恐怕他们痛得要死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吧?不,也许她还多戳了他们几个窟窿。
“你笑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在她眼里可是刺眼极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想不到这个动作址动了伤口,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笨蛋!别乱动好不好!”她冷傲的脸上首变出现焦躁的情绪。“你想失血而死是不是?”
“你说谁是笨蛋?”他从未受过这种污辱,更何况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你才笨手笨脚!你看你是怎么包扎的,把我绑得像颗馒头似的。”
雨脉脸一红,娇斥道:“你还嫌?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
“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少来!根本是你没用!”
“我没用?”这女人,她到底搞清楚了没?要不是他护着她,她早被那些匪人给……
“说你没用不对吗?逞什么英雄,我根本不用你多事的救我,最后还不是我把那些人打跑的?你呢?哼!早倒下了!”
袁睿瞠大眼,这……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
“你!”土可忍孰不可忍,他跳了起来,正打算好好跟她理论一番!!
“啊!”痛,痛死了,他的伤,
“你给我安分的躺着!”她高傲地俯视他,脸上得意的讽笑足以让他气爆,更过分的是,她居然一脚把他踹回去。
他恶狠狠地瞪视她。不过他杀人的目光丝毫伤不了她,她嫣然一笑,心情愉快极了。
“你到底会不会?”袁睿终于忍不住问道。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却是狠狠的瞪视。
自雨脉捉回一只野兔,然后开始生火,她已经弄得快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