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一点也不相信我,他觉得这件事是不值得讨论的,我不过是个丫头,不需为了我伤和气。他甚至还说,是我自己不检点的。就这样,小姐割我两刀,表面是向大护法谢罪,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其实那比割在她自己身上更疼。”她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说:
“你知道小姐对我的恩情了吗?她可以不理我的,可是她没有,她把我当手足亲人般对待,当着大护法的面她责骂我,在他眼前她画伤我的脸。为了怕再发生相同的事,小姐给我一种腐蚀性的药敷在脸上,使我的伤口不结痂,就是方才小姐要我交给她的瓷瓶。”
现在他终于知道敏儿为什么如此护着沈姑娘了,他终于知道他犯下多大的错误了,他懊恼的几乎想去撞墙,他真是像敏儿说的:就是冲动没大脑!他的懊恼全看在敏儿的眼中,猛然的一转身,他又朝“宜芙园”冲去;
敏儿着急的大叫:“你又想做什么了?”
“去跟沈姑娘道歉!”他头也不回的答话。
第九章
李聿白像一阵旋风般,直往“宜芙园”卷去。他一冲进院子里,看到的景象自然就是莂儿趴卧在栏杆边的躺椅上,手垂在栏杆外边,正愣愣的看着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的样子。他真是快气炸了,她到底在想什么?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吗?她受了伤还逞强,这般不爱惜自己,居然会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往下流而不去疗伤。她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狂怒的冲进来,一把揪起她纤细的身躯,怒火冲天的大吼:
“妳到底在做什么?妳受伤了,为什么不去疗伤?妳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心疼的是吗?”
她一无所觉的盯着他凶猛剽悍的神情,眼光的焦距根本不在他身上,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他气恼嘶哑的说:
“妳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妳,把妳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这般的珍惜妳,可是妳自己为什么这样的糟蹋自己?”
莂儿在他一阵狂吼中,终于恢复意识,她实在不懂他又在气什么了?听到他无奈的话,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她比李聿白更气愤的吼:
“你大吼什么?这点小伤值得大惊小怪的吗?以前我就常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的,这有什么呢?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我真是被你弄得精神紧张,我警告你别再要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不是犯人,我不要人监视我!还有,你别再唠叨的像个老母鸡似的。”
“老母鸡?”他不能相信的重复着,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说成唠叨的老母鸡,他的关心被说成唠叨,这个小女人……他深呼吸,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
看着李聿白不说话的阴沉表情,她也十分心情不佳的跟着威胁说:
“还有,我不要再吃什么补药了。我若再吃下去,只怕我不是死在毒发之下,而是死在一堆补药中。听见没有?”
“我……”李聿白有些困惑,不是该他生气的吗?为什么她比他更大声、更气愤呢?
“不准说不,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这几天我已经好多了。我身上的毒既然短期内不能解开,那担心也无用,不如把握时间快乐的过,对不对?”
“还有……” 莂儿继续说。
“还有?”李聿白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莂儿不理会的说:“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别太紧张。”
李聿白努力想继续维持他的怒气和威严,但却懊恼的发现他在莂儿的面前实在无法做到。尤其当他看见莂儿绷着的小脸,双眼冒火的瞪着他,小嘴抿得死紧的表情,他会浮上一种十分不舍得的心情,接下来他纵有万般怨气,却一点也发不出来了。他深沉的叹了口气,语气是认命的,他想,所谓“百炼钢也成绕指柔”,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情形了。
“唉!” 他感叹万千的拉起她的小手说:“这就是妳所谓“会照顾自己”的证明吗?”
莂儿不自然的缩回手,倔强的说:“不过是小伤,血已经不流了,我没事。”
“是,那么可不可以让我表现一下妳所谓老母鸡的行为,替妳上药?”他自嘲又无奈的说。
莂儿机灵的觉得,李聿白对她的指控十分的介意;当然,他这样一个雄赳赳、气昂昂钢铁般的男人被她形容成母鸡,他会不生气才怪。她一想到李聿白和老母鸡,就忍不住的笑开了一张脸,任由他抱着她坐在他的膝上,大声命令仆人:“拿伤药来!”
直到仆人开心的眼光看得她浑身困窘,这才想起这样的姿势太过亲昵。正想挣扎离开他的怀抱,偏偏他加重力气不准她抽身,她羞窘的说:
“放开我,教人看见,万一传出去像什么话?”
“谁敢多嘴讲我宝靖王爷的闲话?更何况这是我的王府呢!”他霸道决断的说。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动作尽量的轻缓小心,教她又感动、又好笑,他的动作就好像她是一个纸糊的人似的。
方才他一心一意在乎她手上的伤,反而不曾仔细去注意她,一处理完她手上的伤,他敏锐的看见她刻意低垂的脸颊上,有着红肿的痕迹,他瞇着眼睛,语气凌厉的问:
“妳的脸怎么了?”
在他怀疑的眼光下,她有些不自在而敷衍的说: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
他不是傻子,被打和撞到的伤痕他会分不出来吗?正想进一步逼问,就听见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传来。莂儿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魏中来自首,以子白的脾气,他的自首肯定会完蛋了,偏偏来的人就是他。
魏中一走近,立即忏悔的说:
“沈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打妳一巴掌的,我……”
“什么?”李聿白一听立即站起来,不相信的说:
“你动手打莂儿?”看着魏中低头的悔恨表情,他的火气如何能降下,他一脸阴寒的问:
“为什么?”
魏中正想解释,一个娇小的身子,已经跪在李聿白的面前,那是敏儿。她勇敢的说:
“我不好,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这才让魏中冲动行事,又没好好照顾小姐,都是我的错,请王爷责罚。”
“不,是我不好,我太冲动,造跟敏儿无关。”魏中拉住敏儿,神色坚决的对李聿白说。
李聿白真是搞迷糊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是莂儿脸上的伤是事实,这事让他生气, 他眼底的狂暴教人害怕。莂儿阻止了他的动作,冷淡的说:
“我这一巴掌可不能白挨,敏儿,妳拿什么立场来替他求情呢?妳不是说魏中和妳是不相干的人;既是不相干的人,妳为什么挡在他面前,我恨不得子白毒打他一顿,来替我出气呢!”
子白看着莂儿平静的表情,眼神却是欣喜的,再看一眼跪在他面前的这两人,心中已经有了领悟,他配合的说:
“未来的宝靖王妃竟然在王府里挨打,而且还是王府的护卫动的手,魏中,你不错嘛! 以下犯上、罪无可赦,来人呀!将魏护卫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敏儿一听脸都白了,那一百大板一打,命都去了一半。她忧心的看着莂儿,着急的说:
“小姐,妳求求王爷吧!”
“为什么?”莂儿拉起敏儿的手,认真的问。
“因为……因为……他救过我……”
敏儿怯弱的抬头看了一眼莂儿,莂儿不为所动的摇摇头。
“因为……因为……我喜欢他……”敏儿终于艰难的说出口,一说完脸也红了。她安慰自己: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魏中被打吧,这是权宜之计。
“好,这么说妳是愿意嫁他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点头也不行了。莂儿满意的告诉李聿白:
“敏儿和我情逾姊妹,你总不能打死我未来的妹婿吧!”
“好吧!”子白勉为其难的同意。“但是……”他阴沉的说。
“没有但是。”莂儿截断李聿白的话,一脸坚决的说:
“我已经说过,这一巴掌就是我送给敏儿的嫁妆了,你不会是想破坏吧?”话虽如此说,但是她的表情充分告诉他,不得有异议。
魏中看着敏儿满脸的焦急和不舍,心里真是十分窝心。这是头一次,她这般不避讳的表达出对他的情感,一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沈姑娘的好意了。他真心的说:
“沈姑娘,谢谢妳!”
“难得我这个妖女也会做一件好事,吃惊吗?”莂儿打趣的调侃他。
魏中一张俊脸窘得不知该往哪里搁。
李聿白虽然明白魏中不是故意要打莂儿的,可是他还是满心的不悦,他实在不能容忍,有人敢伤害他心爱的女人,他正想给魏中一点教训,就看见冯奇一脸欢喜的跑进“宜芙园”,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咧着嘴,一副掩不住的笑意。
魏中吃惊的看着冯奇那甚少有表情的脸,今天居然是开怀大笑,他调侃的说:
“要变天了吗?你这个棺材脸居然会笑,而且还有表情,啧、啧、真是太难得了!”
冯奇连看也不看魏中,开心的宣布:
“庄大夫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什么!”李聿白开心的大叫,他开心的抱起莂儿,在园子里转圈,边开心的大叫:
“莂儿妳听见了吗?庄大夫到了,妳的毒可以解了……”
李聿白偷偷的打量坐在对面的莂儿,她又不知不觉的想着自己的心事而习惯性的轻拧着眉毛,那种忧郁让他恨不得为她摘下天上的星,只要她展颜一笑。一直到现在,明知道她已经脱离死亡的威胁,他还是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他老是觉得她好像随时会消失,那种心里最深沉的恐慌,常会令他患得患失,尤其是她神游太虚时,他更是觉得她离他好远。
“唉!”莂儿面色凝重,托着香腮,一脸哀戚的呆坐在园子里。那神态有说不出的悲苦,就像有人正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她偷瞄了一眼正在一旁看书的李聿白,他还是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唉!”她再一次的叹气,这次语气更是哀怨、神态更显娇弱,而且声音拖得老长,李聿白想不理会也难,他连头也不抬平淡的说: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沈姑娘妳还是干脆一点吧!”
“唉!”回答他的还是一声哀怨无比的叹气声,他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动静,他揶揄的说:
“别看了,再看妳眼前的药也不会变成一朵花,妳还是要喝下,别挣扎了。”
“你今天不用进宫吗?”莂儿不带希望的问。
他终于放下手上的书,认真的回问她:“妳看我的样子像是要出去吗?”
“这药好冰喔。”莂儿一脸可怜兮兮的说。
“这样啊!我看看。”李聿白热心的摸摸药碗,开心的说:
“嗯……这药汁真是冰了,确实不好喝……”
“对,所以……” 莂儿开心的想接话。
“所以……我让小玲去拿灶上温的那一碗好了。”李聿白作势就要唤人。
“李--聿--白。”沈莂儿气呼呼的大叫。
“嗯……”他故作迷糊的回应着。他好笑的看着莂儿气呼呼的表情,他宠爱的捏捏她的脸,忍住笑意的说:
“我早就知道妳想赖皮了,药煎好妳说烫不喝,放凉了,妳说药汁变冰了,又不喝。所以我已经要小玲一次煎两碗,随便妳想喝温的还是冷的,现在妳想喝哪一种?”
“都不喝。”她气愤的大叫。
如果有人每天有喝不完的药和大补汤,不用多久,相信妳会敏感到闻到药味便想吐,沈莂儿就是这种情形。自从李聿白知道她中毒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他的大补计划,等庄大夫费尽心力替她解毒后,他更有理由的逼她喝一堆药品,现在她几乎看见阳光就想哭,因为那代表又要开始一天的喝药循环了。
李聿白好脾气的说:“莂儿,庄大夫每天替妳放血疗毒,妳元气大伤需要多滋补,妳忍耐一点好吗?”
“不好,我已经全好了,我不用再喝药了。”她瞪着大眼,口气不悦的说。
“这该交给庄大夫来判断对不对?”李聿白还是不为所动的说。
他好笑的想,为了躲避吃药,莂儿总是支开她身边的人,不是偷偷的倒掉药,要不就是耍赖不吃。要不是他发现院子里有浓厚的药味,他也不会发现那些大补汤全给花朵进补了,现在他只好天天捺着性子逼她喝药。
“参见王爷!”莂儿感激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庄大夫,她非常的期盼庄大夫能拖着李聿白说话,最好是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么她就可以躲掉这个喝药的酷刑了。
庄大夫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慈祥老人,本来他已经辞官返乡,谁知道又接到皇上的圣旨召他回京,他立即片刻不停、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看见李聿白耐心哄沈莂儿喝药的情形,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替沈姑娘疗毒的情形,只要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就想笑。
“庄大夫您来的正好,我的毒已经解了,不用再喝这些药汁了吧!”
庄大夫慈祥的看了一眼王爷一脸不赞成的神色,他揶揄的说:
“沈姑娘,您还是合作一点,老夫年纪大了,禁不起宝靖王爷的威胁和惊吓。那天替妳疗毒,我每一次下针都要考虑再三,因为我不用抬头也可以感觉王爷那种虎视眈眈的严厉眼光。而且王爷就一直用威胁的眼光“监视”我每一个疗毒过程,妳每皱一次眉头,王爷就狠狠的瞪我一眼,一副老夫是罪魁祸首的样子,害我汗流浃背的。”
庄大夫笑着顿了下,温和的朝李聿白说:“我今天是来跟王爷辞行的,我就要回乡去了,沈姑娘还是合作些,让王爷放我这一把老骨头回乡去吧!”
庄大夫这一席话,说得李聿白一脸的不自在,他闷闷的说:
“好、好,我承认我有一点紧张。”李聿白想起,当庄大夫解完毒离开,他自己在房里陪着莂儿那种心情。他凝望沉睡中的莂儿,心却还是飘荡在半空中不确切的虚晃着;当时他几乎是无法克制的低头吻着莂儿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直到确定莂儿平安无事,他总算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又恢复跳动。
庄大夫微笑的看着李聿白,他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一向是沉稳内敛的,但是那一天,他亲眼看见李聿白焦急的痛苦表情。他一向冷傲沉稳的脸,而今神情却是充满忧心忡忡的焦虑。看来王爷是真心爱着眼前这一位冰雪聪明的倔强女孩,庄大夫替他高兴着,高兴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庄大夫刚离开,就看见魏中一脸无奈的走来。一直到魏中进到园里,莂儿才明白魏中一脸无奈的原因。因为她看见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正推着魏中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