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下端结着两个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铃声一声又一声的传出来,慢慢的引他回到过去,打开记忆的门……
“飞儿、你瞧那个绑两个小辫子的女娃娃可不可爱?师父要来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十岁的贺飞白刚拜师不久,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还有些无法适应,在严肃的父亲调教下,十岁的孩童却有一个老成持重的脸。
顺着师父的眼光看去,在一棵大树下,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身红色衣衫,衬上红通通的脸蛋,一双眼睛不安分的跟着往来人群东看西看,精灵的眼中是好奇的光芒,嘴角还甜甜的挂着笑容。
她绑着两股辫子,绑头发的红绒绳尾端还挂着两个小小的铃铛,铃铛随着她玩弄辫子的手,叮的响着,那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他心中。一直到若干年后,他还是能清楚的听见当时的铃声……
夏平侯快速的靠近小娃娃,一靠近,就是一脚踢出……
“不要!”贺飞白快速的扑过去呼叫着,他这个师父行事颠倒,教人摸不透。
贺飞白是扑过去了,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就仆倒在小女孩的面前。
“呼!”一只腿快速的由小女孩身边窜出,挡下夏平侯的攻击,连续的劲力和掌风气流,就在他的身边回荡。
“哥哥,你跌疼没?”一个嫩嫩的声音,清脆的响起,甜甜的笑面就在他眼前,一双小手急急的想拉起他。
她看小哥哥依然皱着眉头,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小小的玉玲珑好心的替他拍着衣服上的灰尘。
“你吓着没?”他严肃的问着,不知道要怎么接受小女孩的关心。
她拉低他的身子,拍拍他的胸口,笑眯眯的说:
“小哥哥不怕的,珑儿不怕。”
“你叫珑儿?”
“嗯。”小玉玲珑用力的点头,伸出小小的四个指头,得意的宣布:
“珑儿四岁。”
“哈哈,玉老大,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上哪里拐来这么俊俏的小娃娃,我远远看见就喜欢得紧呢!”
贺飞白好奇的看着师父,亲热地拉着方才还大打出手的男人一起走回来。
“爹爹。”小玉玲珑甜甜的叫着。
“来,珑儿叫伯伯好。”玉老大得意的抱高玉玲珑,像炫宝一样的高举着。
“伯伯。”小玉玲珑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胖胖的伯伯,眼睛咕噜的转动着。
“飞儿过来见过玉前辈。”
玉玲珑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小哥哥一脸严肃,他不开心吗?还是刚刚摔疼了?对大人间的闲聊,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挣下玉老大的怀抱,靠近贺飞白:
“小哥哥,你还疼着吗?这个送你。”小玉玲珑解下绑在辫子尾端的铃铛,轻轻的晃着。
“珑儿爱听这声音,哥哥听……叮、叮、不疼、不疼……好听不?送你。你听听就不疼了……”
“叮……叮……”贺飞白晃着手中的铃铛,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年他正十岁,刚拜师不到一年。
她还记得他吗?看来是忘记了,他自嘲的一笑。他还记得分离前,师父问小玉玲珑:
“喜不喜欢小哥哥?”
“喜欢。”小玉玲珑乖乖的点头,却又接着说:
“可是小哥哥不开心,都不笑,好像老头,不好。”
“小珑儿真乖、真有眼光。都怪贺武那个死家伙,把飞儿教成这样,放心!下次你见到他时一定不一样了,包管你认不出来。”夏平侯拍胸脯担保着。
是呀!她果然没认出他来,他怎能指望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记得长辈间的约定?
今日初见她,难怪他当时心里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觉,原来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十二年不见,她眼神里的灵活精神依旧存在,但是却多了份精明,那一颦一笑,轻轻的牵动他的心。
这几年来,他还是清晰的记得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但是他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找她,至于是什么样的原因,他也不明白。但是今日见着她,那内心的感觉却又不同以往了,他想起两人那一来一往的斗嘴,想起他手下曾经接触过的弹性身躯看来玉前辈一定不曾将长辈的约定告诉她,为什么呢?他突然想起玉前辈和他师父一样,有着戏谑人世、大智若愚的样子,这等小事他又怎么会记在心上的?
她说是顾大叔要她来拎他回去的,是巧合?还是要他回去扛责任的陷阱?算了!不管是什么答案,反正有玉玲珑陪他,去哪里他都不在意了。反正他也很久不曾回家,就回去看看吧!
叮……叮……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夜里,也回荡在贺飞白的心中。
第五章
“我要涨价,我一定要。”玉玲珑忿恨不平的拿脚下的石头出气,气呼呼的踢着。
就看见悦来客栈的后院里,玉玲珑一身轻便朴素的蓝色罗裙,来来回回烦躁的走着。
她烦闷的搅着鬓角的发,仰头看着天上高挂的太阳,光线刺激她无法张开眼,使她愤怒的挥舞着小拳头,再一次发誓般对着空中的艳阳大声的说:
“对!我要传消息给顾大德,送贺飞白回火赫帮的事,我要加价,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玉玲珑忿恨的想着,脚踢得更急了。
“不行,我忍不住了!”她坚定的抿着嘴巴。
一扭身,一鼓作气的朝上房走去,仿佛是壮大声势般的“碰!”一把推开原本紧闭的房门,一进到房里“呼噜……呼噜……”节奏规律的打呼声,震天响的由床上传来。
眼前是贺飞白正摊开双手,整个人成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张大嘴呼噜大睡。
玉玲珑靠近贺飞白的身边弯下身,小心又温柔的轻轻摇晃着他,眼光死死的盯着他的脖子,忍下想掐死他的冲动,玉玲珑强力的告诉自己:忍耐……千万忍耐……一切都是为了银子。
她用装饰过的甜腻嗓音,朝着他的耳边说:
“拜托你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咱们还得赶路呢!”
“呼……噜……”回应她的是规律的打呼声。
贺飞白这样的反应实在太不给面子了,玉玲珑夹着怒火,踏近床边大吼着:
“起床了!听见没有?”
“嗯……”贺飞白终于有反应了,他懒懒的转了半个身,梦呓一般的说:
“好吵的乌鸦,呼……”一个呼声做结束。
“乌鸦?说我是乌鸦?”她简直不能相信,有人说她是乌鸦?她咬着牙宣战的说:
“好!你简直是敬酒不喝,你要喝罚酒。看来我是顾不得昨天的约定了。”她转头看见店小二送来的洗脸水正放在窗边。
“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我的厉害。”她端过水盆,“哗啦……哗啦……”兜头就往床上的贺飞白倒。
“哼!我就不相信这样你还不醒。”她脚打着拍子,等着他的苏醒……
“喔!”贺飞白闷哼着,快速的翻了个身,眼睛撑开一条细缝,视而不见的咕哝着:
“下……下雨了……”气若游丝的说完,闭上眼,又低低说着:
“还真凉……呼……”
“你……还……还睡?”玉玲珑不可置信的瞪着床上的男人,这样还能睡?睡在湿淋淋的被褥上?
“啊……”玉玲珑挫败的尖叫着,气死人了!
“啊!”床上的贺飞白一听见这尖叫声,他吃惊的一把坐起来,眯着睡眼,左右看着:
“哪里?哪里着火了?”
“这里。”玉玲珑火大的吼着。
“是你呀?”他朦胧的看了她一眼,低喃的说:
“没事就好,再睡。”一说完、人一软,就往床铺上倒。
“不行!”玉玲珑眼尖的看见他的动作,动作快速的拉住他往下滑的身子。
“不准再睡,起来。喔!好重,你这只猪……”玉玲珑死命的拖着他的手,不让他躺下。她干脆爬上床,半跪在他床上,改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边大叫:
“起来、起来、不准睡!起来。”那股用力摇晃和大叫的拼命样,活像跟人搏斗的狠劲,她努力得连汗珠都缓缓的流下两鬓。
“嗯……”贺飞白全身软绵的任玉玲珑前后摇晃,突然的,他往前一倒,整个身体偎近玉玲珑的身子,把一颗大头垂放在她可爱的香肩上,贴靠着她。
玉玲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根据这几天同行的经验告诉她,他已经坐起身来,千万不可以让他有机会再躺回床铺上,否则他不知要睡到何时。他们还要赶路,这几天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了。
“不要睡,起来!否则……否则……”玉玲珑居然结巴得不知道如何接下话,她总不能放任他不管吧?!
“嗯……”贺飞白靠在她的香肩还不过瘾,那颗大头还在她鬓角边钻着、深深的呼吸着。这种女性特有的清甜气息好闻透了,而且靠着她真是享受,比棉被还软、还富弹性,又有少女甜冽的香气,让人迷醉,他喜欢极了。
“否则怎样?”他坏坏的贴着她耳朵,初醒时的浓浊呼气,吹动她鬓角的发丝,他低沉的问着。
玉玲珑无法看见的是,靠在她肩膀上的贺飞白,在他略微抬起的眼睛里,清明透顶,哪有丝毫睡意?
“大小姐……”一个呼唤声由门口传来。
“啊!”又是一声。是这间客栈的掌柜站在房门口,正呆愣的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他窘红着脸,垂下头,急急的转过身说:
“我……我没看见……”
“李叔……”玉玲珑红着脸,一把就推开贺飞白庞大的身躯,她嗫嚅的解释着:
“你别误会,事情……事……”玉玲珑看着李掌柜急速退出的背影,有些徒劳无功的低声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垂下脸。
想也知道,李叔把事情想拧了,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当真是祸从天上来。没想到她接这笔生意,还得赔上自己的清誉被人误会,这下真的亏大了。
“我好饿,吃饭。”贺飞白毫不介意的伸个大懒腰,开朗的喊着。
“你!”玉玲珑窘得几乎快咬断了牙,恨恨的瞪着他。
都是他,眼前这个臭男人,害她被误会。她激动的站起身,叉着腰面对着不知悔改的贺飞白,气息不稳的大吼着:
“我警告你,由明天起,你给我天一亮就起床。你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来,咱们一天才赶那几里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火赫帮?本姑娘天不亮就起床安排一切事,你倒睡得舒服。”她涨红着脸,继续一大串的“训话”:
“我不管我曾经答应过你,要按照你的‘方式’走,这种方式我后悔了!我不玩了!从今以后,我是老大,按照我的意思赶路。”她激动得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贺飞白的鼻头威胁的说:
“警告你,你要是不听,我会去买牛筋绳结实的把你绑起来丢上马车,快马送你回去!你——你听见没有?”她火爆的吼着,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静默……房里突然静得只有玉玲珑的急喘声音,而贺飞白十分反常的,像个木头人的呆愣着。
不对!他看她的眼光越来越奇怪,嘴角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容,一双眼睛漆黑的吓人,夹着些许的欲情……他牢牢的盯着,盯着她起伏不定的前胸……随着他的目光,她往下看……
“啊!”她尖叫着,一转身就冲出房门口。
贺飞白也不阻拦的看着她飞奔而出的背影,那挂在脸上的笑容比偷了腥的猫更得意。“女人喔……”他搔搔头发,扬起声音,带着明显调笑的说:
“我先到前面去吃东西。”
该死、该死、她怎么会犯这种错呢?
她千不该、万不该的把水往他身上倒,这下子可害到自己了吧?方才和他贴靠,他一身湿的偎近她,害她的衣料也跟着吸水湿濡一大片。那布料一浸水就紧紧的粘靠在胸前,把她的胸线清晰的勾勒出来,真是羞死人了。
不行!她摇摇头。她是玉玲珑耶!她是个头脑聪明、手腕高超的人,怎么会遇上贺飞白这个臭男人,她就老是落居下风?
换好衣服、走向前厅的同时,她决定了:她不能再这样反常下去了。
她那种反常的表现和她精明的本性一点都不符合,她必须扭转情势、掌控情况,她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努力的激励着自己的信念。她目光坚定、宛如发誓般的告诉自己:“从现在起,我必须扭转情势,重新掌控情况。”她挥舞着拳头,对天坚定的点着头,再一次声明说:“一定!”
问题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常会有陌生的情绪反应出现,而且是针对贺飞白的,为什么呢?她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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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他们正不停的往北走,等今日过了江就可进入落霭山区,也等于进入了北地。
贺飞白对吃食一向不挑剔,他随便掌柜替他备菜,反正有什么吃什么。“呼!”他喝了一大口汤,右手正夹着卤牛肉送进嘴里。
“大小姐。”是换过衣衫的玉玲珑,脸上还残留些微的困窘,正转进客栈前厅里。
贺飞白细心的观察着玉玲珑,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和客栈里的人亲切的打招呼,上至掌柜下至跑堂,她都一视同仁,亲切体贴的令人窝心。难怪江湖上的人要说:“玉玲珑、八面玲珑最如意!”
同行的这几天来,他实在很佩服玉玲珑。
她对任何人永远是一副亲切的笑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她一律和气对待,没有分毫差别。她从来不吝啬夸奖别人,小嘴就跟涂上蜂蜜没两样,她的好本事是:在见面的短时间里,除掉对方陌生的戒心,和对方称兄道弟的拉关系。谈话不到一刻钟,保管把人哄得晕陶陶不辨东西,难怪她可以四海皆朋友的遨游江湖。
一个人朋友多,绝对不会是坏事,而且还是个好处多多的事。
“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玉玲珑蹙着眉问着,桌上这一大桌菜够吓人了。
唉!不过她的笑脸一面对他,就是少了一点亲切。不过多了点人气,那是不是代表她不把他当一般人,而是自己人?贺飞白自我安慰着。
“早饭和午饭,反正时间差不多,让你省一顿。”他调皮的回答。
“这几天咱们住宿的客栈,都是你们‘玲珑阁’的店吗?”
“才不是。我们‘玲珑阁’才没这么多人,这里的李掌柜和之前的几位客栈老板,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曾经欠过我们‘玲珑阁’人情,是自愿帮我们打听消息办事的,这种心存报恩的人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