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太好,是太轻描淡写了一点,那个小姑娘根本是狼狈透顶!
那身白衣有多污渍不说,裙摆勾破了一角,散乱着一头发丝……最教人同情的是她眼里那股慌乱惊恐,眼眸里泪光浮动,若不是她极力压抑,可能早就哭成汪洋大河了。
是有点可怜,玉玲珑下着结论。
贺飞白深深的呼吸着,享受着身边那一股女人特有的清冽气息,手掌的触感告诉他,他掌下碰的是一副曲线玲珑,充满弹性的年轻躯体。她真小,坐在他身边,他还可以看见她头顶的发漩,他很少有机会和女人靠这么近过,心跳有点慌乱的现象。
“嘿!你说她怎么了?”微抬高的螓首,提醒他唤回漫游失控的心神。
“呐!答案来了!”贺飞白以一贯懒洋的语调,故做不在意的提供建议。
因为下面接着上场的,就是两个粗壮蛮横的大汉。玉玲珑一向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广结善缘的原因。但是有一种人因为心存歹意,那脸上的表情就不自觉会有狰狞的气质,看来令人作呕,一如这两个男人。
“小美人,跟我回去吧!”说完就伸出大手,想去抓那个小姑娘。
“不、不要……”这次恐惧,果然让小姑娘压抑不住的泪流满面,急速往后退,想躲过伸来的禄山之爪。一个踉跄,脚绊了一下,人就因为站立不稳的跌坐在地,她一回过神就是拼命的想往后挪。
“啪!”玉玲珑清楚的看见,身旁的男人,很没技巧、没巧劲的脱下脚下的破鞋,直直的往下扔,正中那个伸手的大汉。
唉!本来以为能待坐在树上的人,武功应该不差,但是看他这种毫无技巧的一“抛”,她真是彻底失望了。她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也知道有不少江湖前辈喜欢游戏人间,故做平实样。但是……身边的他……她深深的再看他一眼,结论是:“还是算了!”她有点不是滋味的想。
“谁?谁偷袭我?”那个大汉吃痛的呼叫着。
玉玲珑没注意到的是:那个大汉一边脸已经高高的肿起。一只破鞋可以扔得人脸颊肿得老高,这份力气也真是奇特了!
“吵死了,连睡个午觉都不成。很烦耶……”贺飞白有点不痛快的出口。
“谁?出来!”两名大汉抬头大喝。
“喂!你武功很好吗?”玉玲珑有些看不起身边的人,她好心的提醒着:“别随便想当大侠,小心横死山林。”她这种武功还不算太差的人,都不敢贸然出手了!强出头一向死得快,这是她的想法。
贺飞白不回答,只是懒懒的耸耸肩膀,补上一句:
“你的武功应该不错,靠你就好了。”
“什么?命只有一条耶。你有没有听过,小心驶得百年船,更何况是你出手惹的事,干我何事?”这种没好处的事,她才不想出手。
她从来不爱管闲事,她出手前最少也要获得对方的认同:欠她一个恩情。她这才会考虑动手,不做白工是她的原则。
“别忘了,方才我救你一命喔!”
“什……么……”玉玲珑吃惊的差一点跌下树枝去,这句话一向只有她对人说的份。
“小心!”贺飞白眼明手快的扶她一把,笑嘻嘻的提醒着:
“呐,又救你一次……”
“没有。”玉玲珑头摇得像波浪鼓。
“我说没有。”她想撇清的急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过有些徒劳无功,反正树枝就这么一点大嘛!
她警觉的瞪着他。至于贺飞白那懒洋洋的表情,很快的被揶揄的笑容所取代。
“绝对没有。”她脸色严正的再声明一次,决定打死也不认帐。
他还是笑,眼神是逗弄带点深意的不说话,但表情“阴”透了。
玉玲珑是个专门靠讨人情债过日子的高手和前辈,她深深知道:欠钱好还,欠人一命可就难了了……
“反正你欠我二命就是了。”看来他十分享受当恩人的滋味,看他一脸陶醉样,铁定会死咬着这事来讨人情了。
她心中的警钟大大的响着,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好恶狠狠喷着气叫嚷着:
“喂!我警告你、你不要那样笑……”
“我怎样笑?”他还是表情不变的说着,但是眼神里的讪笑明显极了。
“你的笑容看起来之邪恶、之可恶、之……哎呀!反正我形容不出来啦!”
“喔……”语音拖得老长,显然抗议无效。
不妙!她终于明白她师兄对她的厌恶了,因为她发现这个男人脸上那一抹懒散的笑容,让她全身都不舒服,当真是厌恶之至!她全身都这样的呐喊着。“何方鼠辈,敢坏大爷的事,出来!”等了半天,没看见半个人,倒是一阵喁喁私语惹恼了底下那两个大汉。
烦——烦死了!玉玲珑心里正有一大股气没处发,再加上这阵吼叫,更教她火大。她烦躁的扫过下面一眼,脑子精明的算计、估量着下面三个人,很快的心里已有底了。
“救——救命啊!”白衣的小姑娘一听见终于有人肯路见不平,这简直是绝处逢生,情势极有转圜的机会,她自然的呼叫着。
好吧!也不能说她玉玲珑没有恻隐之心,问题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较为实在,更何况她还背负着一大家子的责任呢!不过……
“喂!你怕了?”他可恶的邪着眼,状似不经意的出口。
“笑话!”她高傲的抬高鼻子回答。语气真是够呛了,他还真是看不起她。
好!她痛下决心,看来这个小姑娘果然是害怕的,她看了那两个嚣张的大汉一眼,她对付是绰绰有余了。为了慎重起见,依照惯例,她还是会先问:
“喂,请问贵姓大名呀?”她故作亲切的问着。
“干嘛?想攀亲带故呀。”身边的调笑又来了。
王玲珑气呼呼的转头逼近他的眼前,她眼底闪着小火,厌恶万分的低吼着:
“这是我的谨慎,你懂不懂?我先问清楚对方身份,才不会在无意中得罪什么强力靠山。不然那就不妙、也麻烦多了。”
她是不怕惹上自封正派的人物,她玉玲珑什么不多,靠山倒是一堆。她“玲珑阁”那一大票的长辈,随便抬几个出来也够分量了。问题是万一惹上小人,暗箭可就难防了。更何况,想当个成功的生意人,最重要的是:广结善缘,这是她多年来信守的不二法门。
底下的大汉仰高头,终于辛苦的在高高的枝干间、在一堆叶子中,发现一双穿着小巧翠绿绣花鞋的脚。另外还有一双男人褐色乌黑的脚丫,而且还是缺了一只鞋……这一看,当真是怒火中烧了,尤其是那个吃了一鞋的大汉,气呼呼的大吼着:
“臭小子,敢丢我?下来受死!”
“我才不下去,你为什么不上来抓我?”贺飞白坏心的撩拨着他的怒气。想一把跳上树也不是每一个人随便都可以做到的。
“看来这个家伙是头脑简单的人物,倒要小心他旁边那一个褐衣的男人,他心机深沉多了!”
“你知道?你懂面相?”他像是存心和她杠上似的,凡事和她持相反意见。
“喂!我警告你,千万别小看我。”玉玲珑火气不低,并咬牙切齿的说着:“你有没有听过,‘不识货、请人看;不识人、死一半!’我,正巧天生善于观察人。哼!不懂就给我闭嘴。”
“是吗?”还是那一脸讨厌的笑,玉玲珑对他的火气越冒越高,已经到达绷紧全身神经的地步。
而罪魁祸首竟毫无悔意与知觉,似乎还十分享受和她斗嘴的乐趣。
“树上的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今天我们黄河二霸在这里办事,请自便,莫插手!”褐衣大汉一开口就是客气的场面话,但是脸上却是一抹残忍的表情。
玉玲珑一听见他们的名号,这次终于彻底放心了。这种江湖残渣,自封什么“杰”、什么“霸”的,随便抓一大把,有什么好神气的?她一脸“我就说嘛!”的高傲表情,得意的瞪他一眼,炫耀的说:
“听见没?他聪明多了。知道咱们既然敢出口必然不好惹,场面话就先说了,但是这家伙目光闪烁,想必没安好心,你看他……”玉玲珑特意放大音量,大声的说:
“他想把咱们先骗下去,可是他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反扣,想必有暗器招呼我们。”
“嘿……嘿……姑娘爱说笑,咱们无冤无仇,我又怎会出手?我黄期不是这种人。”话是这样说,但底下的黄期脸色当场青了一半。
“恭喜你猜对了。”他不感兴趣的应和着,还是一副敷衍的轻视,根本不重视她的眼光和她的聪明才智。
这个臭男人!玉玲珑决定一拿到笔的第一件事,就是记下一笔:他是全天下最讨厌的家伙。她更坚定她的信念,她要快点解决这事,然后不计代价的杀进枫林山庄,绑了贺飞白就远走高飞,然后永不用再见到这种讨厌的笑容。
“哼!”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但是一扭头,朝树下扬起的声音居然是甜孜孜的音浪:“好吧!我下去了……”
话还在嘴边,身子一偏,已经离开她端坐的树干,身子在空中一阵翻转的往下落。她穿着一件嫩绿的衣衫,看来就似一片绿云般的飘落。但是在一转眼间,快速翻落的玉玲珑却突然清晰、冷静的开口:
“还不动手?!”人随着这话姿态一变,原本快速落下的身形,却突然宛若轻飘飘的落叶般随风飘荡,缓缓的落地,直教人看呆了眼。
“好!好个柳絮飘……好功夫!”贺飞白欣赏的赞美着。以她这样小小年纪,“柳絮飘”这种轻功能让她使成这样不简单了,看来倒真不能小视了这个丫头。
贺飞白这一番赞美才出口,玉玲珑也正慢慢的接近下面瞪着她的两个大汉。黄期用力的扣紧手中的暗器预备出手,后方人影一闪,情势又变……
一切仿佛预计好的发生……黄期左手一扬,一片乌光闪起,目标是接近的玉玲珑,在他后面却是突然出现的万方、万林扑上。玉玲珑足一沾地,立即滴溜溜的打转,避开暗器,她手一抓,将已经愣住的小美人,硬是转过一圈,将她推送到安全距离。
“想用暗器算我,还早呢!看见没?!”她上句话是说给自己听,下句话语气中的神气,自然是对着树上的人说的。
她足尖一挑,右手小石头在手,往树上一抛,目标是那双碍眼的脚,不客气的说:
“喂!麻烦是你惹的,你还想赖在树上装懒、装死、装乌龟,还不滚下来。她叉着腰,一副茶壶标准架式的朝上呼喝着。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贺飞白反应快速,只见贺飞白笨手笨脚的转身抱住枫树的主树干,那石头正巧自他脚边掠过。他手足并用,屁股朝外,慢慢的往下挪,就跟小孩子爬树的动作一模一样。
拜托……玉玲珑不屑的喊着:
“你下来的动作就不能好看一点吗?”
不远处,万氏兄弟轻松的对付着所谓的黄河二霸……
白衣姑娘刚由鬼门关逃过一劫,她眼泪汪汪、气息不稳的靠近玉玲珑,腿一弯便感激的跪在地上,抽抽咽咽的说:
“姑……姑娘……小女子……江庭谢过姑娘大恩……”
玉玲珑先确定万氏兄弟应付得绰绰有余,甚至是戏耍着黄河二霸玩的,她先不悦的朝万林说:
“动作快点,咱们还有正事。”嘴上说着,左手已经托住江庭渲盈盈下拜的身子,让开她的跪拜,脸上是一副亲切安抚的笑容,笑嘻嘻的说:
“别来这种大礼,这种跪拜毫不实际,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命就成了。”
“姑娘的救命之恩,庭没齿难忘,来生做牛做马……”
“唉、唉,不用了,我要你变牛变马做什么?我又不想下田耕地当农人。至于来生呢,下辈子的事谁知道?”玉玲珑截断她的话,微笑地补充着:
“我说了,我只要你记得‘你欠我一命’就成了。日后如果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绝不推辞,以报姑娘救命大恩。”江庭信誓旦旦坚定的说着。
“好、太好了!嘿……嘿……”玉玲珑开心的笑了。她是个有远见的人,现在是她救江庭,但是未来的事谁知道,风水轮流转,说不定若干年后,她可就需要这个小美人出手救她了。
“呐……大小姐,笔、画押。”万方不知道何时靠近的,他谄媚万分的用口水润湿毛笔递上。
玉玲珑满意的接过笔、掏出本子,埋头写着边问:
“那两个家伙呢?”
“用暗器攻击大小姐的那个,被我大哥打断手臂,大概要几个月的休养。另一个被我打中一掌,我没下重手,所以他逃了……”
玉玲珑一向只救人讨恩情,从不杀人。因为她顾忌对方万一有儿子、妻子之流的亲属,万一不服气来找她报仇,夹缠不清、纠缠多年那不就亏大了。
“口说无凭,画押签名。”玉玲珑把帐本递给愣在一边的江庭。
“……玉玲珑于……救……江庭一命……”一个男人的嗓音拖得老长,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喔……原来你救人还要记帐讨债的呀!啧……啧……好现实……”这声音不是正由树上姿势不雅、辛苦爬下树的贺飞白的,还有谁?
“你、你、你叫什么名字?”玉玲珑气呼呼的吼着,一把推开他凑近的头颅。她这才发现她跟他靠得那么近、那么久,她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事不要你管。”玉玲珑简直是鼻子喷火了。
“那怎么可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他语气平淡、脸色得意的说着。
“恩人……”是万林和万方吃惊的呼叫,嘴巴张得大大的。
贺飞白还正想得意的说几句,戏弄一下这个有趣的小姑娘,但是就在他由眼角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他脸色变换了一下。心里大喊着:“惨了!”他无奈的翻翻白眼,麻烦来了!
果然,一阵震天大吼,蓦然远远响起:
“贺——飞——白——!我总算找到你了,给老子滚出来受死……”前几个字还在十丈远,下一句话居然已经近到三丈内。
当这个声音出现,大家表情是各异的。贺飞白一脸无奈,江庭又吓得面白如纸,眼眶又浮起水雾,至于玉玲珑是一脸吃惊和开心的问着:
“你叫贺飞白?火赫帮的贺飞白?”
来的男人看来像座山,他光着头,浑身纠结着肌肉不说,教人吃惊的是他两手各持一对流星槌,看来重逾百斤,他简直像头大象地往贺飞白站的地方扑来。“等等,先别动手,等我问完话!”玉玲珑叫着。先一手推开不会武功的江庭,一手握住万方递来的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