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他好整以暇地继续凑近,即便说着羞人恼人的话语,依然优雅轻笑。
“乱讲乱讲,我才没有!”她大力地否认。
没有吗?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总是被他好看的笑容迷得失了魂?为什么总是事事巴着他,就算被他激得发脾气、耍别扭,也死都不肯放手?
之于她,他的存在意义是什么?收魂的牛鼻子老道,还是……心上人?
裙儿懵懵懂懂,好像有些情窦初开了。
“如果我们之间,有谁先喜欢谁的话,那也是你,是你注定要醉倒在我的罗裙之下耶!”裙儿嚷嚷着,嘴硬得不肯先认输。
他“醉”倒?韩锐盟大声喷笑。“裙儿,要是我伏倒在你裙边,只代表你乘我不注意时,用酒坛偷偷砸我而已。”换言之,要他被裙儿迷倒是比较难啦。
韩锐盟依然风流调笑地逗着她,倒是没有料及此番语已在裙儿的少女芳心插上两把刀。
火山倏然爆发!他就这么看不起她的魅力?韩锐盟,你有眼无珠,简直太可恶啦!
裙儿气得推他一把。“去去去,去对她好!”
韩锐盟犹调戏着她。“人家姑娘长得温柔可人、风情无限,是‘正常男人’的都知道对你好不如对她好!”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沾不上“正常男人”的边儿,因为他偏好青涩的小蝌蚪扰胜于心眼多多的美人儿。
“谢谢韩爷儿的谬赞,小女子生受不起!”不知何时,柳初瑕笑意盈盈地出现在门外。
本来还在心里逐次问候韩锐盟祖宗十八代的裙儿,一见到强敌来袭,马上抢到韩锐盟面前,挡住!
快!全面警戒,“你找我什么事?”她戒备地盯着美人儿,暗恨自己个儿小小,不能阻挡两位“高”人的眼神交会。
“奇怪了,我又不认识你,我找你干么?”柳初瑕有趣地看着她。
这姑娘大概是从山林野地里蹦出来的野娃儿吧?直率得几乎让人招架不住,毫不掩饰对她的防戒。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胜过那些背地里厌恨她又玩阴耍狠的女人多多。
“那好,你叫什么名字?”裙儿直问。既然她要“认识”,那就给她“认识”。
“小女子柳初瑕。”她端着优雅身姿,福了一福。
“我叫罗裙儿。”裙儿爽爽快快地自报姓名,甚至抓起柳初瑕的柔荑乱晃一通。“现在我们‘认识’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找我什么事?”
柳初瑕噗嗤一笑。“你这人也真好笑,‘认识’了又怎么样?我是有事找他,又不是找你。”这么戏剧化的丫头,还真是生平首见!
“你!”裙儿气得差点倒蹦三尺,气绝身亡。
她她她……她被美人儿耍了吗?
然而,她居然比较介意,她在韩锐盟面前出了丑!在她于韩锐盟面前出遍了各大天下奇丑之后,她居然非常非常介意,在他眼前着了美人儿的道!
这代表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从心底翻出来,难不成与她此时的心情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她一定很在乎、很“喜欢”韩锐盟喽?不然干么巴着他不放?
裙儿粉脸蓦地胀红。罗裙儿,你真是一个大笨蛋!现在想这些干么?
“乖乖,到一边坐着。”柳初瑕敷衍了事地拍拍她的颊,仰起螓首瞅着韩锐盟。“我来跟你说一声,刚刚提的那件事,我帮你办好了,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毕,便袅袅婷婷地离开。
“什么事,她帮你办好了什么事?”裙儿扯着韩锐盟的大手,不停追问。
他跟柳美人有秘密,他居然敢跟别的女人有秘密!
吐出来、吐出来!他非把秘密吐出来不可!
韩锐盟眼色复杂地望着裙儿,不发一语,知道那些亟欲出手的大内高手已经暂时收队,诱捕密函贼盗的舞台将由他一个人登场。
在即将到来的夜晚,战斗就要开始了!
清风习习,月辉满地。
一条潇洒剪影从鸿欣客栈中窜了出来,足尖点地毫无足音;他小心地合上门扉,侧耳倾听左右有无声息。
就在他要纵身离去之时,一双固执的小手扯上了他衣摆,伴随着急咻咻的喘息声,在他后头作怪。
夜行者可能已经猜到了身后是谁,他颓然地收回脚步,转过健躯。
“裙儿,我不是叫你乖乖去睡觉了吗?”他无奈地抹了把脸,没想到眼前竟忤着一颗绊脚石。
“你要去哪里?”裙儿没理会他,执着地问道。
自从发现自己很“不幸”地喜欢上韩锐盟之后,裙儿的乐观神经立刻发挥作用;这一次,没人耳提面命,她倒是很合作地乖乖待在情网里,不挣扎也不乱动。
反正她向来是率性而为,喜欢就是喜欢了,虽然有点糗到,但谁怕谁?
不过,眼前情敌美得会冒泡,为了避免被比下去,先把韩锐盟抓得牢牢再说。
“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听我的话?”他也懒得回答,一迳地质问。
好吧,大家都来鸡同鸭讲吧,谁怕谁?“你是不是想去找柳美人?你们约好今晚幽会?幸好我彻夜守在这里,不然也不会知道你翻墙去偷情!”
彻夜守在这儿?她可真有心!
韩锐盟仰天长叹。他还记得,这只小蝌蚪贪吃贪玩还贪睡,每晚不到戍时便睡得口水鼾声一起来;就算勉力撑着,也只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赖皮样。
没有想到,她居然可以为了防止他潇洒偷情去而撑到这个时候。这证明了两件事:第一,她很在乎他,程度与他不相上下;第二,她潜力无穷。
赶明儿露宿荒野,她的闺名肯定被排上守夜轮值表,大家有难一起当!
“裙儿,别闹了。”他眺望天际银晖。“你会耽误我的事。”
“你就这么急着去见她,还怕我‘耽误’?”她浑身上下像在镇江醋桶里泡过,酸得让人想流泪。
至此,两个人的话题才有交集——
“我没要见她,这总行了吧?”韩锐盟试图扯回衣袖。
她不依,继续巴着他不放,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韩锐盟不想面对现实。
“裙儿,放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待办。”
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眸比夜星更亮。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第一次,他有着被裙儿反将一军的感受。
“你要是不想让我跟的话,可以点我的昏穴、劈我的后颈,甚至拿盆栽砸我啊!”换句话说,要独个儿离去,非得撂倒她就是了。
然而,裙儿大眼溜溜瞧的模样,已经是在变相警告他,最好别照着做。
韩锐盟叹了一口气。
因为柳初瑕的骤然出现,不知不觉地启发了裙儿的女性本能,她领悟得最好最妙的一招,就是醋劲大发。
虽然瞧她的模样,也许她还是搞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早已乐在其中。
因为她切切的在乎,滋润也膨胀了他的男性自尊。
有个小女人,很在乎很在乎他,不惜为他拼上一切——
如今,他得为这份近乎虚荣的快乐付出代价。
“你保证,你会乖乖听话?”拗了半天,他终于举白旗投降了。
裙儿大力地点头,眼眸清亮得像是只刚出生的小狗狗,让人好想好好疼爱;但那眸里的光芒也让人好生烦恼。
虽然她急切地想要保证,她会是个优秀的伙伴,但他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第一次,他有种出任务前没先膜拜关帝爷、请求保佑的不安。
韩锐盟漠视这种感觉,把心一横,拥着裙儿翻上屋檐。
一样的清风习习,一样的月晖满地,只是脚下的屋檐从鸿欣客栈转换到了火曜别馆。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裙儿小声地问道。
“噤声。”他低声制止她,大掌握在她腰间。
站了大半晌,裙儿觉得好无聊。一路上,韩锐盟也不告诉她,此趟前行是为了什么,就只见他到这里来站岗。干么?还想泡美女吗?
那好歹也去拿管长箫来吹吹,来一段月下弹唱、抒咏情怀嘛,干么默不作声地呆立着?是想装痴情,还是他想尝尝当稻草人的滋味儿?
这时,七条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潜入火曜别馆。
“那、都是……”裙儿惊讶低呼。
听说江湖人士的怪行颇多,啊,她知道了,七条人影加上韩锐盟,刚好可以凑成两桌打八圈,原来他们约在这里打麻将!
“乖乖在这里等我。”韩锐盟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准乱动,也不许摔下去。”
他要出手,瓮中捉鳖的行动开始了!
“干么又吃我?想吃消夜啊?”裙儿低叱,脸儿红咚咚,心里却喜孜孜,这感觉……好亲呢啊!
他低笑了一声,使出轻功,以优稚的姿态翔驰至地面,消失在主居。
裙儿愣愣地看着他离去,诡异的气氛在堆积,让她有些明白不宜大呼小叫。
她只是暗暗纳闷着:最近她不太乖吗?怎么每个人跟她说话前,都要加上“乖乖”两个字?
开玩笑!乖又没糖吃,她干么为难自己?裙儿翻了个白眼。
瞧,她就是太“乖”了,任人摆布,所以才会被韩锐盟摆在屋檐上,当美化环境的装饰品,不能重温“脚踏实地”的感觉。
隐隐约约的,兵器交战声传开来。
“糟!中计了!”雄达的男子嗓音略微惊慌地响起。
裙儿觉得有些耳熟,连忙小心探出身子去看。
“兄弟们,撤!”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火曜别馆的主居往外冲。
“哪里逃!”娇叱声响彻云霄,饱含着缕缕英气。
柳初瑕!鼻尖被酸气一呛,裙儿马上认出她的声音。那美人儿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是韩锐盟在骗她!这对野鸳鸯根本是约在这里幽会,还敢诓她说没有!
裙儿将拳头捏得喀嗤作响,恨不得纵身跃下,先浑打他一顿再说。
“柳初瑕!”虽然早就知道她不可能罢手,但追出来的韩锐盟还是诧异不已。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缠斗已经开始,柳初瑕挑了两个蒙面贼盗,纤手挥剑。“我就是送密函的人!”成串银铃般的笑声流泻出来。
韩锐盟一蹙眉。他就知道!柳初瑕一定不会忘记给自己安排个好位置,插手兼看戏;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就是皇上派来的密使。
不消说,这个任务自然是她央来的。
“初瑕公主!”贼盗大叫,终于明白除了韩锐盟外,还惹到一个难缠的女人。
“正是。”柳初瑕笑道,挽了个剑花。“本公主免你们叩拜之礼,给我划下道儿来!”
众人齐声挺上,交击的剑尖擦出火花。
“啊!”裙儿掩嘴轻呼,神经终于搭上线——
原来韩锐盟是来堵盗密函的人!如此说来,这就是个陷阱喽?
裙儿虽然小事迷糊,但大事还不至于太离谱;略一思索,马上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
这些人就是密函大盗吗?那她可要睁大眼晴看清楚,把这些人不是伏虎寨好汉的特点都记下来!万一韩锐盟不济事,让贼盗溜了去,她也好摇头晃脑地跳出来辟个谣。
不过,瞧啊瞧,心可是很酸很酸哟!瞧他跟柳初瑕两个人,在月下挥剑对敌,柳美人儿纤手挑两个、韩锐盟沉肘抬腕杠四个,两人的身姿翩翩若飞,像一对神仙眷侣共舞情人剑,在月下泛出旖旎光晕。
真让人嫉妒啊!裙儿多么希望,自己能顶替柳初瑕。
咦……慢着!两个?四个?
她记得当时好像有七条人影一齐跃入,那……另外一个在哪里?
裙儿打直腰板,趋上前观望,浑然忘却自己正在屋檐上;倏瞬之间,她踩松了一片瓦,整个人往下打滑,一长窜的琉璃瓦都被她的小脚儿挑起。
“啊——”地震了吗?为什么她喀喀喀地剧震不停,而且还一、直、往、下、掉?她扯开大嗓尖叫。“韩锐盟,救我——我——我——”
琉璃瓦清脆的摔撞声助长了攻势,是晚,裙儿“真人不露相”的“高招”,成了最最惊人的秘密武器……
第七章
“救我——我——我——”尖叫声直达暗黑的三十三重天,吵得连老天爷都睡不好觉。
“裙儿!”韩锐盟杀向裙儿跌落的方向,却被四个斗志高昂的贼盗绊住。
他只能破胆大吼,眼睁睁地看着她坠下。裙儿、裙儿、裙儿!心里狂乱吼着,几欲成狂。不是已经叫她乖乖等着了吗?为什么她还是出了意外?
连连战斗的贼盗,动作猛然一僵,像听到了令人震骇的名字。
裙儿?那不就是……
只停顿了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厮杀的动作随即恢复进行。
这时,一条人影从主居窜出,蹬到半空中,展臂截住了裙儿。
那人和所有贼盗的装束一模一样,正是裙儿观望半天,始终见不着的“第七个人”——一直隐身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敌首。
“啊!”裙儿的娇躯终于在他怀里落实。
两条人影旋即回到地面上,站定!
“谢谢!”裙儿下意识地先道声谢,再睁大眼睛瞧清楚。“咦?你不是韩锐盟!”
“裙儿,离他远一点!”韩锐盟边舞刀边吼着,怕她被挟持。
裙儿拍着心口顺顺气,只觉得那人的眼神盯着她,有些熟悉、却又透露着古怪。还来不及思索为什么,韩锐盟的话声就突破迷雾,驱使她动作了。
玉掌成爪,她使出擒拿手;敌首也硬是遇招拆招,转而攻击,手法熟练得很。
“让开!”韩锐盟只想尽快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可是黑衣贼盗却像是有极好的默契,原本打算早些退走的意愿全部收了。
照理说,“官兵抓强盗”时,“强盗”们不都只求自己全身而退?然而,不管韩锐盟的剑浪追袭到哪,就算是皮开肉绽,也要死缠着他不放。
手起刀落,红雾一片,韩锐盟心思电转。这似乎是故意将他绊住,让裙儿落单的伎俩。但,用意为何?
一招来、一招往,裙儿愈打愈迷糊,眼前的蒙面贼好像很了解她的手法,总能四两拨千斤;虽说擒拿手不是伏虎寨独创,但也不至于常见到随便抓个人来,就能对上掌。
难道,韩锐盟真说得对,盗密函的人……就是出自她的本家?
裙儿怀疑着,一方面也察觉对手心绪纷乱,杀机时隐时现。就在这时,他突然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直取裙儿咽喉——
“裙儿小心!”韩锐盟忍无可忍地将长剑一划,当场血封四个人的喉咙,毙命!
然而,段数不高的裙儿仍然中招了,嫩白的小脖子被狠狠揪勒,她立刻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