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慧从车子里跳下来,对其他的员工点头示意花样无误后,员工们将一些架子堆上去,防止花朵因运送过程而产生碰撞,最后盖上帐篷。随即她跳上车子,扣上安全带,对着其它人挥手说再见,起程住花莲前进。
「这太危险啦!万一有意外,谁担当得起?不行!不行!」她用力的摇头杜绝可能性。「这种有危险性的事情,爸妈有交代,绝对不要去做。」
「要不我事先把个人资料、身分证、护照、财产证明书,外加警察开出来的良好国民单传真给你看。」他哑声失笑,用心的讨好。
罗特助在一旁闷笑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总裁果真是电话前后两个样,着实有趣,真有趣。
「欸?你、你当真呀!」林千慧清朗不拘的笑声不断逸出。这个男人很有趣,没听说过交个朋友,要缴交这么多的资料当审核。
「我当然当真,我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他的口吻几近发誓。
她摇着头,嘴里含着笑意。
没料到打错电话,那人还想跟她做朋友。
「好吧!要当我的朋友也行!不过,咱们俩算是初识,所以暂不见面,以电话联络为主。你有三个月的试用期,三个月后我再告诉你是否被录取为我的朋友?怎样,满意吗?」她似真似假的口吻,调皮无赖般的捉弄他。
三个月试用期?应寒枫的笑意也浮上嘴里,勾出笑痕。
「一言为定!」
「咱们电话交友,暂不透露彼此的姓名,纯粹交朋友。这样好啦!你叫我小鬼,我叫你一声大哥……咦?不对喔!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比我大咧!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你占我便宜呢!说,你几岁?」她捉住问题,刁蛮得像只滑溜的泥鳅。
「三十岁,足够让你叫声大哥吗?如果你比我大,我也不介意喊你一声大姊。怎样,我比较大,还是……」轻松的气息似乎会传染般,感染到他的心。
「你比较大啦!叫你一声大哥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早就习惯当小的。不过我可是警告你喔!不准像别人一样欺负我,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朋友,听到没有呀?!」被三个大哥欺负惯了,若朋友还继续欺负她,天理何在。
「听到了。」他语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欸,你不用上班吗?」
应寒枫呆楞一下,目光移向听得笑垮在地上的罗特助,登时发觉这两天来,他当真混得很厉害,太不务正业了!
他目光移上手腕间的表,已经近一点。「我下斑后再打电话给你。开车小心一点,知道吗?」
「大哥,你放心啦!那拜拜啰!」她爽朗的挂掉电话,放入卡带,顿时轻快的热门音乐充盈于耳,她也跟着舞动上身。
应寒枫有点依依不舍的将手机放回口袋,神色一振,目光冷静如常的看向罗特助,一如往常的总裁机器人般,飞快而有效率的处理公事。
他没变吗?
他知道他心里的某一角,被那个叫小鬼的女孩子彻底攻陷。他发挥以往超强的能力,要在五点前处理完所有的公事,再打电话跟她继续聊下去。
想到这里,他冷冽的表情,微微露出一丝丝笑意。
第四章
时间对整个世纪来说,并无绝对的差别;短短的三个月内,对历史来说,若无重大的事件,则留不下什么重要的纪录。
可是在人的世界里,三个月却可以颠覆很多事情。
诚如应寒枫和林千慧的缘分,自那三个月的试用期起,应寒枫的工作时数随着林千慧的行踪变化莫测,紊乱不堪;身为总裁的特助,罗特助发挥专业的能力,为总裁量身订作一个美好的时间表,以应需求。
总裁向来近午时分才打电话给昵称小鬼的丫头,弄清她今天的行程,若是长距离的车程、若是她精神尚好,他便晚点再打电话给她,先行处理公事,并以最快的方式处理完毕;若是她精神不好昏昏欲睡,他便全程奉陪到底,边聊天边处理公事,深恐精神不济的小鬼发生意外事故。
于是,当天安排好的开会事务得一切延后。
耽误的公事,书面文件方面移至晚间完成,重要的开会议程则尽量安排在上午,避免冲突或临时取消的命运。
应寒枫的生活因林千慧而改变甚多,他甘之如饴,每日都兴致勃勃的期待与她天南地北的畅谈;她的高谈阔论,歪七扭八的思想逻辑,天生活泼开朗的言词,总是将他严谨的一面彻底攻破。
三个月来密集的训练,他不再像古板的小老人,或许是被她唬多了,骗多了,拐多了。起初他总是被小鬼唬得团团转,分不清楚她话里的真假,总是被她拐得昏头转向,过了一段时期才开始学习理智的分析、英明的判断。
并非小鬼爱说谎唬人,只是她非常的爱玩,非常的爱整人。尤其是她说话的方式,似是而非、马屁夹杂、嘴巴又甜,有时让人气得想一把捏死她,而她的诡计多端,让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商业领航者十分头痛。
她呀!总是扮猪吃老虎,让人不知不觉的被骗上当,还恭敬的对她说声谢谢。
他的思想观念本来是直线发展,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对事情的看法,只有对跟错,而她的出现,让他彻底的明白对与错之间,也有灰色的模糊地带。
她伶俐的口才,突破他固有的思想逻辑,视野也变得宽阔起来,不再困在小小的办公室内。偶尔他会踏足她常常挂在嘴边的餐厅,品尝她称赞不已、垂涎不止的美食,暗忖着当她品尝美食时幸福得半死的模样。光是这样想,就够教他莞尔好久。
此时,应寒枫一声令下,宣布冗长的开会结束后,他二话不说地动手将手机掏出来,直接就按下她的号码。
「喂,小鬼,起来了吗?」他训练有素地将电话夹在耳边,俐落地动手收起桌面的文件,直往外走去。
他亲昵的口吻,轻快的语调,在在让刚刚解散的董事会主要成员们,动作表情全部停格般定住,哑口无声的瞪着他的背影。
这是方才冷厉无情、令人肃然起敬的总裁应寒枫吗?
明明在打电话前,他的表情冷得像北极的寒冰,声音和决策像万斤石般不可动摇,态度和表情令人畏惧三尺。可是,现在他却……面露淡淡的温煦笑意,活像和善的邻家大哥哥。
董事、理事和监事们错愕之余纷纷你拉我、我拉你的全挤在一起,低头吱吱喳喳的密商大事。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点啦!好象我很贪睡,整天只知道睡和吃一样,好象都不工作似的,你当我是猪呀!」林千慧哀衮不平的为自己叫屈,大举白旗用力抗议。「人家现在已经过新营收费站啦!目标高雄和屏东,前进!」活力十足的声音轰轰响起,犹如军队进行曲。
「你今天的精神好象很好。」应寒枫转身步出会议室,拋了抹暗示的目光给后方的罗特助,要他继续安排下午的行程,对其他人交头接耳的热切动作毫不留意。他的心思全摆在她的身上,别人的反应不在他的管辖内。
罗特助和两个秘书、三个主管,两列排开地尾随在后。
主管和秘书们乍听冷冽如万年冰山的总裁,讲电话时却是轻声笑语的温柔口吻,个个如临大敌,心脏几乎快负荷不了的瞪向罗特助。
他们无声地要求罗特助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的总裁怎会在打手机时变脸呢?!还变得很有感情、很有情绪?这是他们应氏的冷面总裁吗?
通常,应寒枫不会如此冲动的在外人面前打电话给她,但今天例外。今天对他而言,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关键日。
打从凌晨十二点后,他就开始在等,等中午时分的到来。怎知开会的时间略有延长,他外表虽镇定如昔,内心却慌张不已,才会忍不住在结束开会的第一时间就冲动的拨电话给她。
他在等,等她的答案。
一个他努力三个月的答案。
所以,他不曾留意到跟在身后的人眼瞠大,嘴微张,不敢相信走在前方,谈笑风声的他,是他们冷面至极、工作至上的总裁大人。
「当然很好呀!我昨天早早就上床去呼呼大睡,睡得饱饱的,精神自然好。大哥,听你的声音有点给他怪怪的,怎样,工作不顺利,被老板臭骂一顿吗?别怕,别怕,若是你们老板骂你,我给你靠,告诉我他的电话,我帮你狠狠地臭骂他一顿。包准他往后看到你,吓得退避三舍。」
「算了吧!你给我胡搞瞎搞,到时我连工作都丢了,你要负责养我吗?如果你敢发誓你要养我,我就让你去骂我的老板。到时我一定是挺你到底,老板回头骂我,我也抗议到底,回家吃自己也在所不辞,怎样?」他低哑失笑的陪着她嘻笑怒骂。
她本是一皮天下无难事,很多事说说就算,真给他当真的,她就躲得不见人影。
后方传来一阵阵的跌倒及惨叫声,总裁……有没有搞错呀!居然会要求别人养他。总裁身价数百亿美金,就算现在退休,连吃十代都不用愁啊!
况且有谁敢去骂老板?咦?总裁的老板不就是他自己吗?
罗特助早就见怪不怪了。总裁每每跟小鬼打屁时就是这副德行,本来还很正常,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裁藏在暗处的人类性格便一一浮上面。
他好心的示意秘书和主管他们稍安勿躁,小心走路。可他们各个双眼无神、用力的摇着头,不敢想象他们熟悉的总裁会……会说出这种儿戏般不负责任的话来。
罗特助露出贼笑,给他们「就是这样」的表情,最后还拋给他们一句话,不负责任的一句话。
「习惯就好。」
他们想要捉住罗持助,罗特助却早有准备,两三下就把他们推得远远的,追到前方的总裁身后一步,当然也顺便欣赏一路上的奇景。
凡是总裁走过之处,所有的员工全像被点穴般,拿笔的僵住、喝茶的傻住、打字的停住、走路的顿住、讲话的塞住……一眼扫去,人人是哑口无言,呆若木鸡的傻看抱着手机,讲着自得其乐、笑意盈盈的总裁大人。
那真的是总裁吗?
「喂、喂、喂!你要给我养,这种话你说得出口吗?你自己想想,你总共欠我十五顿的午餐,二十顿的晚餐,三十二场的电影,前帐未清,再借很难。再说,我要养自己都很困难,怎么养你呀!」她笑着把皮球踢回去。
「想要回欠帐很简单呀!你来要呀!看你是要一次讨回,还是分次讨回,本人全无异议。怎样,我何时恭迎大驾?」
「我一次可以吞下这么多东西吗?算了吧!本姑娘大人有大量,继续让你欠着,反正你现在有失业之虞,断炊之险,我大慈大悲,不忍雪上加霜。」
「妳哦!」他又怜又气,敛起正经。「那件事,考虑得如何?」
「什么事?」她茫无头绪的回着。
「你忘了,你居然给我忘了!」应寒枫忍不住叫出声来。枉费他惦念三个月,每天都在倒数计时。「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重要的时间,你居然给我忘了。」他咬牙说着,发誓见到她时,非狠狠的咬她几口。
呆楞的林千慧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跟她之间最重要的事,不就是打屁吗?
「妳真的忘了!」枉费他惦在心头,她竟忘得一乾二净。
「什么事啦!这么紧张做什么啦!快说!」
「记得你提及的三个月试用期吗?」
「那又怎么样?」她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
「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没好气的提醒。
「咦?有三个月了吗?这么快?」她傻笑两声,摸着头暗想,打从她半开玩笑的答应后,她跟他之间的朋友关系从陌生到熟稔,从哈啦到打屁外加嘻笑怒骂已经三个月了,但她怎么觉得跟他认识好久好久?
或许他每天打电请陪她聊天,陪她走过无数的道路,有时她都会有种错觉,她跟他是很多年共患难的知己好友。老到每天发生什么芝麻小事,都习惯跟他报告。
真的只有三个月吗?她屈指一数,还真是三个月。
「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他紧张的吼着,连当年刚出社会,呈上所做的企画案时都没有那么紧张。
全是她,都是她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搅乱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将他逗弄在手掌心,随她捉弄。
坦白说他对她太好了。怕她开车无聊打瞌睡,他总是打电话陪她度过漫漫车程;偶尔她打给他,讲不到两句话,他就杷电话挂掉再自己打过去,她抗议,他却理直气壮的说他的薪水多,况且电话费可以报公帐。
他每天起码陪她聊两个小时以上,一点都不心疼高昂的电话费。现在想想,他每个月的电话帐单铁定破万。他有时下午连班都不上,就陪着昏昏欲睡的她直哈啦,怕她开车危险。每每她出门,几乎是他的声音伴着月色,陪她入家门。
「你说呢!」她恶意的捉弄着他,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看来他真的想交她这个朋友,否则何须如此花重金。
「小鬼!」他低沉的吼着。
「好啦!好啦!大哥,我哪敢不要你呀!你可是最最疼我的大哥耶!」她开始马屁猛拍。「我的人生若没有你,就没有光亮的存在。大哥,你对我来说,犹如大海中的灯塔,指引着我回家的路。」
她的一句「哪敢不要你」,就把他心中的不悦全都击碎,换为止不住的喜悦,嘴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上台北,咱们见个面,大哥好好请你大吃一顿。」对于初次见面,他期待甚久,等得心好痛。
「欸?」林千慧顿一下,傻笑好几声后回道:「大哥,当初咱们只是定下三个月朋友试用期,我可没有答应试用期一过,咱们就要王对王的碰面喔!大哥,你只不过是通过试用期,晋升到朋友阶级。怎样,开心吗?高兴吗?」
「你……」他想吼想骂都发不出声来,想捏死她的冲动指数飞飙而上。
回头想想,她当初的确是没允诺,当初的口头契约也没有附带但书,他……是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唬去。枉费他期待甚久。
他仰天长啸,生平第一次,被人唬得如此严重,还是被个小妮子玩弄在手,这话若是传出去,准会在商界掀起一阵喧哗。
胸间窜起一股怒意,脚步更快速的疾走,他抵达总裁办公室后便用力的甩上门,当场将差点来不及收脚,直跟着总裁屁股后面欣赏奇景的罗特助的脸给烙在门板上。
而巨大的关门声响,像迷咒消除魔法般,让失神的众人一一回魂;男人拉着罗特助要问个端详,女人拉着他要问个仔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