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洁真的是喜出望外。
小时候的记忆里,三哥贺屿航又瘦又小的,然后往来也并不是有多热络。小男生玩的把戏,大抵与女孩子相去千里,也别提会有多亲近了。
只是,当孟斯洁第一次遇见他时,心里还真的是开心了老半天。想不到台北有长得如此轩昂俊帅的男子,而认识东方男人的惊艳,犹令她念念不忘。
如今,正巧就是贺屿航,岂能有不眉开眼笑的道理。
“既然大家都认识,我们就轻松点。不过,过了今晚,斯洁呀,你就是屿航的特别助理,可要事事专心喔!”他特别提点一下她未来的身分。
“会的,爸,我怎么会让贺伯母对我失望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搭一唱起来。
贺屿航却是一脸无助。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偏偏她又特别让母亲感到欢欣。
“屿航,对不起,我刚好还有一点别的事情。反正你们年轻人聊的,我这老头子也不懂。你们就慢慢聊,我先告辞了。”
不等贺屿航多作表示,孟秋山拉开椅子就要走人。
“孟——”
“三哥,我爸真的还有一点事情,忙完了应该就会回来了。”
之后,孟斯洁一直表现得很热络,很亲切。上菜之时,完全抛开国外那一套女士优先的观念,非常主动地向贺屿航大献殷勤。
贺屿航只是尽可能地陪着笑,陪着聊。不过,他的话很少很简短,问一句就答一句的。
虽然不是舒服成眠,但是也总比双眼未合要清醒多了。用过送来的晚餐之后,碧馨亲自打了电话回家里去。
还好,这事情莉儿一直还没跟其他人说起,瞎操心的也只有韩启新与李莉儿。
她也让韩启新狠狠地骂了一顿。
不过,有得必有失。如果不经如此折腾,她哪来得到“太阳先生”关爱的眼神呢?
不死心,不放弃!只有积极又勇敢的人,才有权利享用胜利的甜美果实。
忍着身体上隐约的酸麻,她推窗而出。
屋外,有着朗朗高挂的清风明月。海面上有着粼粼的波光,她如临仙境。
伫立良久,她心想,也该回去了。
韩碧馨下了楼,在柜台处问到贺屿航正在餐厅与别人吃饭。
她拾级而上,到了另一幢纯白色,有着拉丁风情的建筑物。
风从回廊的半圆阳台吹了过来,与她的心情一样快活。
里面的人不多,一眼就瞧见了贺屿航的背影。只是,她也一并瞧见,坐在他的对面,是个亮丽抢眼的女人。
她的外表,让韩碧馨打了个寒颤。而她瞧着贺屿航的眼光,精锐有如鹰阜。
“似乎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退了几步,她躲在长柱后面,心里拿捏着该不该再往前去。
现今的社会里,女人一样精明能干,一样可以在事业上与男人平起平坐。她自己不就是“半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虽然,她事业上的另一半,已经变成了她的大嫂,但那并不代表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就不能有一番成就。
只是,她的心情并不如此简单。
再精明能干的女人,还是会有情绪,会吃醋!
她再次偷觑着他们,细细的观察,她终于从那女人的脸上,见到了那不一样的表情神色。
多么不愿告诉自己,他正和别人一起享用烛光晚餐,可是眼前却是个确凿的事实。
她更无法说服自己说那是他在谈生意。
谈生意就到办公室去,搞得那么浪漫干什么?
“一定是他另一个情人!”她那不可质疑的第六感如此地告诉着她。
气愤!他怎么如此欺骗她呢?利用一个爱人的心情,来玩弄别人的感情,绝对是件羞耻下流的事情!
受骗、受伤害的痛楚,令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及狂乱的脚步。她狂奔而去。
无措地从皮包里找出了车子的钥匙,扭转了几次,车子竟然就像受了诅咒般地,硬是发动不起来。
她发了狂似地捶打着方向盘,只是怕整部车都被她捣烂了,也不能平息那份锥心刺痛。
“为什么?为什么?”
她颓丧地伏在方向盘上头,伤心欲绝地啜泣起来。
原以为,原以为一切都将如阳光般灿烂,怎知会——
第六章
像颗被刺破的皮球,她浑身没了力气。
该走的人终究会走,无须多作臆测。她没有权力去评断别人的事务,更不能妄加揣测别人的情意。只是,她觉得坐在那个地方,享用着烛光晚餐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呀!
颓然地坐直了身子。忽地,她在后照镜里,见到了自己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还有将要哭肿的双眼怎么成了这副德性呢?她为镜中那蓬头垢面的窘况,感到可怜、可悲。
心情渐渐地趋于平静。
自卑的、懦弱的、躲藏的、偷懒的、依赖的!把以前的自己做了总整理。而反反复复,不断地回溯过去的自己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可是,她却不甘心如此就承认失败。至少,她也要知道,事情是否真如同她的揣测。
心里一横,她收住泪水。在脑海里,突地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不要再当弱者了,我也不要再寻找什么骗人的避风港了!”她紧握着方向盘,放声大叫。随后,她忿忿地瞪着后视镜里的人,又大声地嚷着:“韩碧馨,你不是弱者;你不是弱者!”
她静下心,把脑海中的念头再次端详一次。而后,她终于大声地对自己说。
“我要把你抢回来,然后再——”
然后再怎么样?不晓得那——不过没有关系,先抢回来再说。
她相信她会有办法的。
她再次回到贺屿航为她安排的房间里,手中多了一只行李。那是昨天她要回台北的时候,顺手带的行李与日用品。
她开始更衣,沐浴。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梳洗完毕。
她用水打湿了发丝,梳理出一个服贴整齐的发型。
薄妆与淡淡的红唇,深描的眼线与修饰过的眉形,刹那间便为自己换上一张光鲜亮丽的容貌。
打开行李,拿出那几件衣服——长裤一条,衬衫两件,其他的是贴身的衣物。
糟糕!竟然没有一件比较像样、正式的服装!
回去拿?
只怕弄好一切,人家早已经走得不见人了呢!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她跌坐在床褥中,似乎只能望着天花板和亮亮的灯光,想着贺屿航与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起拥抱在黑暗不见五指的舞池中,身体贴着身体陶然地起舞了。
如果,他真的是那样的男人,那么我就算抢了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胜利,也不过是证明我更幼稚罢了。
她霍然起身。
谁说没有美丽的衣装,就不会是好看的女人呢?
我就以这一身便装而去!
打从她心中开悟的笑意,使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洁白的削肩衬衫,爽朗明快的剪裁,配上唯一的一条米黄绒布的长裤。就连脚上穿的,还是同样的那一双白色平底凉鞋。
就是这么简单。
她揽镜自照,对了,还有微笑!别忘了真心的笑容,才是女人最厉害的秘密武器。于是,优雅而高尚的气质,逐渐在她的笑意中,渲染开来。
韩碧馨轻松愉快地蹦跳着,来到贺屿航的身边。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韩碧馨一派自然惬意。
“屿航,我想先回去了。明天再联络,好吗?”
贺屿航吃了一惊,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
“你——你——要回去了?”
“对呀,叨扰你一整天了,真不好意思。”她轻轻传送着温柔的电波。
她双手提着行李,余光不忘偷觑着与贺屿航同坐的女郎。
只见女郎的脸渐渐变得呆滞,韩碧馨笑得更加温柔了。
“真对不起,打扰你们用餐,希望没有破坏这么美好的气氛。”她含着笑意,谦容地向孟斯洁颔首。
“你——”
贺屿航真想要她留下来。不过,此刻他却不方便说。
只是,她那股温柔婉约,又不失高雅大方的气度与容貌,让贺屿航深深地为今晚与孟斯洁一同晚餐大为后悔。
他真怕韩碧馨联想到或误会些什么。尤其是她如此落落大方的态度,更让他感到内疚。
“真抱歉,实在是有事!”
“没有关系的,别放在心上。”她依旧有着甜美的笑容。“真的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用餐。”
“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那好吧!”此刻,他显得有些尴尬。转身去看孟斯洁的时候,韩碧馨已经离开。
“喔,对了,别忘了明天的约定唷!”她忽地转过身来。
明天的约定?
贺屿航心想,明天与她有什么约定呢?
孟斯洁也如是想,他们俩明天约好了要去做什么?
那女孩又是谁?
“喔,好的,好的,我不会忘记的。”他胡乱地跟着答应了。
“这是一场爱情的圣战!”韩碧馨缓缓地吐出絮语。
风声从车窗飞啸而过,小获胜利的快意,也随着风声稍纵即过。这种报复的快感,绝不是她所想要的结局。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期望与害怕。
隔天,韩碧馨交代了工地的事情之后,又再度赶回台北探视父亲。在这期间,她对李莉儿的交相逼问,闭口不答。只是一笑置之,不然就是混淆其词。
父亲的病情逐渐稳定,便出院回家疗养。韩启新一直劝说,要碧馨回来台北。可是她拒绝了。
“至少,也得让我将这个案子,完完整整的完成。”
她说。
可是,她真的只是这么想吗?
过了一个星期,她便回到屏东了。
“屿航,我是碧馨。”回到屏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打电话给他。
“是你,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急躁。
“能出来见个面吗?”
“好呀,在哪里?什么时候?”她爽朗地回答。
“现在,马上,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他似乎想从电话筒里面钻出来。
“现在恐怕没空,我有事情要做。傍晚的时候如何,我想去海边看看夕阳。”
强按捺住自己也想飞到他身边的冲动,她的口吻像个普通朋友。
“好吧,那就傍晚。六点,我去接你。”
“嗯,我想不用,我自己去。”
“好吧!我等你。”
挂上电话之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又在他的世界里面出现了。
“是哪位呀?要我帮你们安排餐厅或是其他的事情吗?”
孟斯洁恰巧在他的桌边。
那天,韩碧馨来向他告别,她并不以为意。事业有成的男人,本就应该处处受到欢迎的。但是贺屿航的慌张,与不舍的眼神,却令她开始提防着任何一个与贺屿航有所接触的人。
职务上的方便,使她得以轻易地过滤任何一个与贺屿航有关系的人。甚至于她还有办法做到天衣无缝,面面俱到。
这一回,她无法得逞,是因为韩碧馨直接打到他的行动电话里。
“不用,通通不用,我自己应付就好了。”
孟斯洁到职一个星期,一切表现的中规中矩。没有如贺屿航想像中的难缠,也没有他意料里的紧迫盯人。
这也许是韩碧馨一星期来不动声色的关系吧!她一直都让贺屿航主动找她。孟斯洁不仅对韩碧馨失去了戒心,渐渐地也以为她不过是他认识的一个女孩而已。她将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工作之上。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方法来博取他的欢心,更加的有效了。
只是,在他们两人之间,似乎谁都不愿先提起任何与结婚有关的事情。
“既然没有别的事,那么我先出去了。”她若无其事地退了出来。
孟斯洁知道他即将与那个女人会面。虽然安排约会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从贺屿航的专注神情中,可以看出事情可能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孟秋山早在她的办公室里等她。
“怎么样?女儿,工作还顺利吧?”
“你认为呢?孟经理?”
孟秋山无可奈何。
“那——你觉得你与贺屿航之间的关系呢?有没有进展?”
“爸,似乎你口中的青年才俊,也不怎么老实嘛?
他的女朋友很多弛!“
“女朋友?怎么可能。我跟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不曾见他曾经和女人同进同出过呀!”孟秋山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你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啦,我随便问问而已啦!”
既然一问三不知,她也就不多费唇舌。
“那——”
“爸,你别烦我了,我有很多事要做。”她不客气地将孟秋山推出门外。
“斯洁——”
她不管,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真的被贺屿航的魅力所吸引。否则,她不会甘心待在他的身边,去学习怎么做他的助理。而且,她这一星期来的投入,让她发现“虹兴”的确是个可以给她舞台的地方。她对“虹兴”的寄望,也越来越大。
而原本她对孟秋山的想法一直感到不以为然,如今却又开始觉得不无可行。
只是,似乎不能只是那么单纯地用工作的表现来表达了。她得找寻更多有利于她的条件才行。
从远远的滨海山坡上眺望而去,一眼就见到那错落在绿茵如绒的山丘上,红瓦白墙的别墅群。这些西班牙风格的建筑物,融合了中美洲的优雅浪漫,与台湾热带的热情悠闲。
经过了完整的规划,这儿是文化、运动、水上活动、消费综合性的国际级海滩度假区。错落的平房建筑,包围着美轮美奂的中庭、游泳池,与游泳池鸡尾酒吧。而在主体建筑物里,是接待大厅,还有三温暖、宴会厅、购物街及各国的餐厅。
想当然尔,这里住的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有钱有闲的人家。在零落有致的棕榈树与人工铺种的百花绿苑之中,所拱起的却是一道财富的城墙。与围墙之外那些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当地人,实在是有着天渊之别。
韩碧馨来到饭店大厅。那种地中海慵懒的异国情调,令她轻松自在。
“你好,请你帮我找一下贺屿航先生好吗?”她一到大厅,抬头看了一下柜台后的时钟。
四点,她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个钟头。
“贺先生吗?请问你与贺先生约过时间吗?”接待小姐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
“嗯,请你告诉他。我姓韩,韩国的韩。”
“好,你请等一下。”
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接待小姐带着相当职业化的微笑。
韩碧馨再次走到大厅的沙发坐下。这次她不再是疲惫不堪了,有心情可以好好地浏览一下当地最高级的一家度假村。
挑高宽敞,采用石片铺成的大厅,挂着高大的火炬;处处可得的绿意,的确令人有身处异地的感受。
迎面拂来的是柔和轻凉的微风,而视线穿过前院随风轻摆的棕榈叶,可以将洁白的沙滩与色彩渐层分明的海洋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