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的指尖揩去凝音唇边的残渣:“我想带她去旅行。”
“什么?旅行。”
“不会吧。”
夕舞和藤野对视一眼,一个从没照顾过别人的十夜,和一个跟废人没什么差别的凝音,一起旅行?那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我和凝音都决定了,你们阻止也没用。我想先带她去中国,看看那边的日出。然后再去美国,和她爸爸妈妈过圣诞节。这是我们约定好了的。”十夜下定决心的说。
“老天可怜,就你们?”藤野想象的出那一定是盛况空前的惨。
“对我老哥和大嫂有点信心好不好。”夕舞可不像他那么悲观,而在藤野看来,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倒铁定出自黑川家的遗传。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对不对。”十夜笑着吻吻凝音,他哪里是在对藤野和夕舞讲话嘛!
“败给你了。”藤野举手投降,恋爱中人是没道理可讲的,特别是十夜这种优良品种。戳戳夕舞的肩窝,说道:“臭婆娘,给我暖床吧!”
“好啊,死也拉你垫背,免得再毒害未成年少女,你这个采花大盗。”夕舞杀气腾腾的拧着他的耳朵拖出十夜的房间。
“痛啊——你这个女人。我可是英俊帅气,倜傥风流……”
“呵呵。凝音,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做了件好事呢?”十夜笑着说。那两鸿深潭下,闪闪动人的永远是无以抹去的爱恋。
凝音微笑,微笑,仿佛在说,怎么不是啊。她的目光依旧璀璨如星,指尖轻轻摸索十夜的唇,手掌划过他的脸,宽阔的肩膀,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这辈子,只要抓住他的手就安全了。
“我爱你。”
一天一遍也不厌倦。爱永远是最美丽的沟通。
☆ ☆ ☆ ☆
每个人的头上都各有一片天空,命运与遭遇,可以看做生命的轨迹,也可以看作是掠过的浮云,可没有人注定被安排。
十夜尽可能的简单打点两人的行李,衣服和用品,只要够现在用的就好,太过笨重的行李会防碍他照顾凝音。
没有开车,只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再见了东京。他在心里与住惯的城市做了最后的告别。他没有对妹妹和藤野说实话,他不想让她们担心吧。这次,他永远也不会再回东京了,这他厌倦的心声。他要寻一方净土,好好的安置凝音,或者天涯海角的流浪。他并不是为了躲避凝悦,只是不想再等着承受报复,他要懂得寻找新生活。
不对劲,这可不是去机场的路。
“司机,你这是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司机很专心的开车。
“是凝悦派你来的。对不对。”十夜有些气恼。望着平静的凝音,他手心里开始冒冷汗。这次,会怎样呢?他不知道。心情跌落到低谷,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凝悦总是再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出现。
那,就顺其自然吧。
司机亦很有沉默是金的美德。
九拐十八弯之后,十夜、凝音终于被载到一栋设置隐秘的别墅里。从装修到格局,一眼就看出是凝悦精心布置的“家”。一处一处,都机关重重。
“我的客人,这里还满意吗?”凝悦从一扇门里走出来,坐在吧台上倒了一杯烈性酒,向着十夜他俩举杯。
“唉。”十夜只能有叹气的份。
这样的他们,她仍旧不肯罢休?
“喵——喵——”凝悦的西玛拉雅猫跳到沙发上蜷缩着。
“为什么不骂我了?亲爱的姐夫?”凝悦眯着眼笑问。
“有必要吗?这次,你又想怎样?”十夜把凝音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救我最最亲爱的姐姐啊。”凝悦对着伫立在身旁的李斯凛扬扬眉。
“你会这么好心?”十夜将目光移向李斯凛,想从他身上找寻答案,可他只看见那深沉的落寞之情。
凝悦跳下高脚椅,走到凝音身边,出其不意的扣住她的脉搏,冷冷的睨了二人一眼,自言自语似的说,“她真的怀孕了。”
“你就要当姨娘了。”十夜难以看穿她的想法。
“哈哈……”凝悦用中文说了一句,“普天同庆啊!”她凄厉的目光变的旖旎柔和但更阴冷歹毒,含着更深的凄楚瞪向李斯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似的。
“注定了。”李斯凛似乎在回答她不曾说出口的话。
“给她打一针解毒剂。”凝悦拨着肩上的发丝,隐隐约约,她显得若有所思。
“是。”李斯凛仍是面无表情,但却不难察觉他突然的松了一口气。
谢谢,这没有说出口的感激当然不是对凝悦说的,十夜感激的看着李斯凛,他知道,这个男人给他和凝音帮了不少的忙。
“我可是有条件的哟。”凝悦的话引起两个男人的侧目。
“你,哈,我和凝音,可以拒绝你的要求吗?我们有拒绝的权利吗?”十夜就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罢手。
“当然,不可以。”凝悦说的理所当然,“后天,你和我姐姐,陪我看流星雨吧。”
从前,每当从她嘴里说出“姐姐”“姐夫”之类的称呼,总让人听起来特别的刺耳,而这次,却只有无奈。凝悦这样的人,也有无奈的时候吗?
“晤?”十夜愣了,他本依偎她会开出什么让人吃惊的要求,怎么,竟只是陪她看看流星雨?凝悦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你为什么不让李斯凛陪你。”十夜忍不住为这位“恩人”着想。按说,凝悦不会对李斯凛无动于衷才对啊。
“哼,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告诉你,他连做我的猫都不配。只不过是一条丧家犬。给我滚远一点。哼。”凝悦说完,拂袖而去。
“你不生气?”十夜看着一脸从容的李斯凛。
“我爱她。”李斯凛直言不讳。
“坦白。”十夜敬佩的说。接着,他在凝音的手掌心里写着什么。
“可她的心是铁做的。”李斯凛若有所思,“你和凝音小姐?”
“这是我们的交流方式,一有什么情况就在对方的手心里写字。呵呵,分享每一份心灵的感悟吧。”十夜捏着凝音的脸。
除了羡慕,李斯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的准备针管和药剂。他已经将全部的感情投入到凝悦的身上,即便做她的狗,他都可以感到很幸福,可是,他连狗都不是,只是一个仆人。
凝悦的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十夜细细揣摩。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次的情况很不同。他开始可怜凝悦了。
安魂曲(谢幕)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看流星雨是在凌晨两点为最佳时间。
午夜时分,在凝悦的豪华游轮上,三人面面相觑,又沉默无言,或许是各自缅怀着往事。星空下,海风呼啸,远远的就听见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
凝音依偎着十夜,睡意浓浓却固执的不肯眨眼,今夜流星,她一定要看。并且要对着祈一个愿望,许什么愿好呢?
十夜一边抚弄着凝音,一边分神注视着凝悦。
凝悦站在船头,凭着风,一头秀发在风中放肆的飞扬着,一如她傲视尘伦,不屑世俗的性格。她背对着相互温存的两个人,桀骜孤单的背影更让人无以琢磨。
她今夜似乎是特意装扮了一番。银灰色贴身的旗袍,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在呼啸的海风中她幽雅的背影像海妖似的飘逸鬼魅甚至显得空灵。暴露在空气中的玉臂上缠着银色的饰品,她捏着拳,仍瑟瑟的发抖。冷?或者,恨?谁知道呢!她的思想,她的内心,绝对不逊色海的深度。然而,她却在挣扎。
“该结束了。”凝悦幽幽的转过身来,语调是漫不经心却别有深意。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偶尔停落在十夜和凝音的眉宇,偶尔又追逐着某朵浪花。
“凝悦……”凝音着唤她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十夜摸着凝音的头发。结束与否,他已不在意了。
“我不会认命的,永远不会。”凝悦似在沉思,似旁若无人的低语,又好似在与曾经的某段回忆说话。嘴角总有一个讽刺的笑容。
凝音和十夜对视一眼,都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我并不是满手血腥,我也有人爱。爱的感觉美吗?”她茫然的盯着凝音,说道:“回答我。”
“很美。只要爱着就幸福着。”凝音说,她坚定的语气让凝悦错愕。
“呵呵……是吗?你说呢?”凝悦望着十夜。
“用心感应吧。”十夜瞟了遥遥黑夜中,岩石上一个身影。那是李斯凛吧。
“哈哈……”凝悦发出一阵魔鬼般凄厉疯狂甚至是痛楚中挣扎的大笑声。那声音在风中久久飘荡,她眼角淌下晶莹的泪。
“凝悦,你怎么了。”
“我没有心,至少现在没有。”凝悦愤怒的咆哮着,像被所罗门之匙诅咒的魔鬼,她疯了似的瞪着两个人。
渐渐的,她冷却了自己冲动的情绪,慢慢解开旗袍上的盘扣,她指着心窝,说道:“我的养父给了我一个心脏,可惜,却是钢铁。”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映着浅浅的星光反射出一片明亮的金属色泽。
凝音十夜闭上眼,凝悦身上那丑陋的疤痕让人恶心。
“恶心吗?我也恶心,却不能把它挖出来。这颗心,陪了我快二十年了,你们现在才恶心是不是迟了点。”凝悦冷冷的漠然的扣上衣服,一丝不乱。
“我并没有想到,这超乎人的想象。”凝音忍受着胃里一阵阵的反应。
“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那个怪物临死都不肯放过我。哈哈……”她又是一阵无所谓的大笑。
“我的心是定时炸弹。害怕吗?”凝悦幽冷的像狼一般瞪着两人。
“什么?”十夜明白她口中所说的“结束”的意思了。这个女人想拖着他们陪她死。
“哼,别慌。我说过,要让你们长相厮守。我说到做到。”凝悦目光恍惚空洞,飘渺若用今生的眼神去看隔世的徘徊,“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吗?”
“为什么?”十夜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他与凝音脉脉相对,这简直不敢相信。
“谢谢你,凝悦。”
“我不要你的谢。”凝悦冷冷瞟她一眼,瞬间碾碎她的希望,“我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已经够无辜的了,她也一定更无辜。”
“凝悦,我代孩子谢你。”凝音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走吧,你们走吧。有条救生筏,走吧,再不走,船就该沉了。”凝悦再次背过身去,她决不与命运妥协。
“不,凝悦……”凝音觉得她这是再自杀,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杀呢,她冲上去想拽她,却被十夜拦住。
“她的决定,没有人能动摇。”十夜说出他的心里话,“你不跟李斯凛说什么吗?我们代替你转达他。”
“我——或许——爱他。”凝悦低低的,呜咽出这几个字,然后挥手,挥手。
十夜与凝音乘着救生筏,划远。就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相拥望着凝悦的船已经倾斜,一半沉入海中。
看不清凝悦在做什么,只是隐约听见:
我为今生唯一的永恒,
划起天际靓丽的彩虹。
我曾是一颗贪恋凡尘的星子,
为追寻永恒而坠落。
当夜幕泯灭于第一丝曙光,
便有了我为梦重生的永恒。
“砰”的一声,在船完全沉没之后,海底冲起接天的火焰,一瞬间,黑夜被爆炸的火焰所点亮,天际却没有流痕来哭泣永恒,只有一片火焰在海中燃烧,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