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了不起?”曾母依旧不屑。
“妈……”曾杏芙赧然地拉拉母亲的衣袖。
“妇道人家不懂事,你别在意。”曾大富连忙打圆场。“哪里,伯母教训得是。”季博阳虚以委蛇地回答。
“我……哼!”曾母还想再挖苦几句,但被曾父严峻的目光给制止。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让你们休息了。”季博阳起身告辞,他很佩服自己居然没有上前掐住仇家的颈子。
“那……”曾杏芙第一个不舍。
“我明天来接你上学。”季博阳哪会不了解她的心,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偏首询问曾姓夫妇。“如果伯父伯母不反对的话。”
“欢迎之至。”冲着宝贝女儿殷盼的双眸,曾大富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也会自动消音,况且人家才貌双全,与女儿相当登对,他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谢谢爸。”曾杏芙喜形于色,差点要扑上去抱住亲爱的老爸狂吻。
“快去睡吧,万一明天爬不起来,可就不能怪我。”轻捏女儿的俏鼻头,曾大富忍不住调侃一番。
“爸--”曾杏芙不禁面红耳赤。偷偷瞥给心上人一抹春情,她这才腼腆地钻入香兰。
“那就明天见。”曾大富伸出友谊的手。
“下次假如我超过门禁送她回来晚了,麻烦您直说,我会记着就是。”延臂握住那双沾满血腥的老手,季博阳若无其事地微笑。
“呃……”曾大富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竟会他是在揶揄先前他动用大批警力的事。“一定!一定!”
好个初生之犊不畏虎,当着他曾某人的面仍能如此谈笑风生的,这年轻人称得上是少数中的少数呀,嗯,不错……“对了,家父季山河和家母林雅兰一直都是你的忠实支持者。”季博阳故意补上一句。
“哦?谢谢,谢谢,下回请他们一起来玩嘛。”谁都看得出来曾大富说的是场面话。
“可惜他俩在前几年的一场车祸里丧生了。”季博阳冷眼盯着仇家职业化的官腔表情,再次提醒。
“噢,对不起,我不知道……”应酬话说惯了,偶尔也会踢到铁板,曾大富尴尬地笑了笑。
“是呀。”他是该说对不起。季博阳平静地离开,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恨意更为加深,连握紧拳头的指甲扎进肉里都不自觉。
不记得?曾大富居然不记得他害死的人?!
如果今天曾老贼有悔过之意,他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偏偏……哼哼!如此草菅人命的狗官他绝不放过。
对着冷月星空,他重重发誓。
紧接着期末考之后是漫长的暑假。
以前,曾杏芙并不会像所有的莘莘学子那样的开心,早早就在计划要去做什么,要去哪儿玩,或一些有的没有的。“暑假”之于她,充其量不过是她比平常多了许多时日,可以暂时放下课业,百无忌惮地读许多课外读物,还可以天天躲在家里,没有那些烦人的爱慕眼光,也不必担心各种的苍蝇蚊虫来骚扰。
但是今年的却不同,她一反常态的盼了又盼。
因为唯独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地与季博阳镇日腻在一块儿。
而季博阳也没让她失望,每天驶着他的白色吉普车来她家报到。
有时他会载她四处玩,有时他会窝在她家中,或者和她齐在树下共览一本书,或者陪她看录影带,小俩口发展神速的感情是有目共睹,外人根本插不进这甜蜜的二人世界里。当然也有人不信邪,想尽办法阻挡在他俩之间,那人就是邱庆宏。
好比今天,季博阳要载曾杏芙去游山,他却偏偏要当跟屁虫。
“邱少爷穿的这双皮鞋,可是意大利进口的?”季博阳眨着欣羡的眼。
“没错,这双鞋是意大利国宝级设计师CianfrancoFerre所设计的限量精品,全球绝对找不到第二双。”这画漫画的家伙还算识货。邱庆宏登时抬头挺胸抖了起来。
“哦,那一定很贵?”季博阳不耻“上”问。
“贵?”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这鞋单单一只的价码,就超过一般上班族一个月的新水耶,换做你的话……”邱庆宏睥睨的眼睛早仰到头顶上。“恐怕要画好几百本的漫画才买得起吧。”他听说台湾画漫画的都没啥“钱”途,能不饿死便已是非常的不简单了。
“你……”曾杏芙再也听不下去,他有钱还不全是他爸的钱,他终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凭啥讥笑人家靠实力过活?
倒是季博阳一点也不介意,他笑着要她别动怒,继续与邱庆宏打屁。
“真的呀?”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姓邱的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便妄图要撂倒他的行径,实在是可笑至极。若是邱少爷得知他一本漫画便能给他滚进多少收入,笃定会吐血吐到剩人干。
“哼哼,喜欢是吧?”炫耀的色眸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曾杏芙,邱庆宏一副好商量地怪笑。“你只要……哼哼……那么我可以……哼哼……”
“我想你误会了。”季博阳怎会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可惜邱少爷天生下来就未带脑。“我只是要提醒阁下,这么好的一双鞋不适合去爬山。”
接着季博阳便加足马力呼啸上路,大门口外,只听到他对呷了一嘴沙石白烟的邱少爷大笑嘲讪。“我们等你穿双名家设计的球鞋时再来!”
“妈的!”邱庆宏气得要命,匆促跳上跑车追出去时……
这前后左右,哪里还有香车美人的踪迹。
第五章
“看!看!看!”对于老伴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表现,曾母大感不悦。“人家都把你女儿拐跑了,你还在这儿不晓得穷高兴个啥劲儿?”
曾大富妆她没见识地摇摇头。“这你就不懂啦……”
憋了很久的火气终于爆开,曾母一直记得两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他也同样侮辱过她这么一句话。
“对,我是不懂!”她一副河东狮吼,就把老伴的后续话儿给斩断。“可至少我懂得‘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为女儿考虑现实有何错来着?”
“我又没说你错,只是……”
“只是什么?”曾母不忍地瞅着邱庆宏在数度扑空,这回又吃瘪离开曾府的背影。“人家庆宏那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你瞧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年轻人争宠争爱使得小把戏,只要不伤大雅,你就随他们去嘛。”女儿如此吃得开,曾大富很是扬扬得意哩。
“话不能这么讲,庆宏当初会骗你说女儿被绑架,还不都是太爱咱们芙芙了吗?”曾母的胳臂到底是向着世交弯。“我看这孩子婚后铁定不会亏待咱们女儿的,再者,你不怕到时对邱老不好交代?”
“这……”老婆考虑的也不无道理。
见老伴有动摇之意,曾母噼哩啪啦接着道:“其实那个博阳呢,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嘴巴又甜,谁会不喜欢他?但总该有人看到将来嘛,是吧?”
“是……”曾大富几乎没有表达意见的余地,曾母又放炮了。
“邱家好歹有那么几个钱,女儿现在或许不能了解,可日后她不必为柴米油盐劳神时,便会感谢我这个做妈的。”说来说去,这才是主因。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嘛。”曾大富要娘子稍安勿躁。“咱们女儿相中的这位‘十大杰出青年’和别的不同喔。”“不就两个鼻孔一管鼻,怎么?难不成他的‘十大杰出青年’的名号比旁人的值钱,能拿来当饭吃?拿来买貂皮大衣或洋房?”曾母翻翻白眼。
“这回还真让你给蒙着啦。”曾大富弹指。
“哦?”曾母这下兴致可旺了。
“你别小觑这个季博阳,他年纪轻轻却已名扬国际,还备受各国漫画界的推崇,就连排外的日本都对他礼遇有加,他的著作更是被多国翻译出版,你想想,光是抽这些版税就有多少?”只须一通电话播到国税局和调查局,他要知道什么会没有?
“真的?”曾母发直的两眼逐渐布上钱的符号。
“当然。”好戏还在后头呢。“他所在的漫画公司,规模虽然不若邱老底下的产业,但他所上市的股票后势持续看涨中,所以这小子本身就是张长红的绩优股啊。”
“哦……漫画公司也有股票上市?”瞧不出那小子私下还藏了那么几把刷子,显然她得对他另眼看待了。
“姜是老的辣,你老公我也不是个省油灯,你想我会做赔本的生意吗?”曾大富老奸巨滑地狂笑。
谁说女儿是赔钱货?
他往后的大片江山,全得靠他这宝贝女儿来帮他撑腰茁壮呢,他甚至还后悔当初没多生几个呢。
“这场鹬蚌相争,无论谁胜谁负,算一算,你我都会是最终的大赢家!”他越想越自我欣赏。
“还是你厉害。”曾母也跟着大笑。
“喂喂喂!不得了啦……”
秋天降世的季惜枫俨然秋风扫着落叶,一路高声嚷嚷,想赶快把刚得知的大消息告诉家人。“你们知不知道隔壁新搬来了一位……”
屋内老么季襄雪和大姐正在对话,她冲进去的时候,前者刚好说:“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怎么会清楚?”冰冰冷冷的语气恰似她出生的冬令时分。
“可是……”拳春诞辰的季银芽最爱操忧一家老小。
“那!你不会问老三,她成天待在家没事,说不定会晓得什么。”一见她进门,季襄雪连忙把烫手山芋丢过去,接着又窝回去啃小说。
“问我?”季惜枫对突如其来的注目,犹若堕入了五里雾。
“对呀对呀,你最近有没见到博阳的人啊?”季银芽去了好几次工作室,也未瞧着他在那里,稿子也尽丢给底下的助手在弄,这是他再疲倦也不曾发生过的事,偏偏人人一问三不知,所以她很担心。
“哦,你们是谈哥哥呀……”季惜枫从桌上抓了一串葡萄。“还不就忙着追咱们未来的二嫂。”
“什么?”季银芽大叫。
“二嫂?!”季襄雪总算由小说中分出注意力。
“你俩都没看这一、两个礼拜报纸的影剧版吗?”季惜枫拉开椅子,塞了颗最饱满的葡萄进嘴里。
“谁像你那么没营养,每天抱着影剧版不放。”季襄雪急惊风地捱上来。她已经N年没翻过报纸了,而先前当兽医的那段时间,她订报纸只是拿来垫狗便便之用。
“你呀是五十步笑百步。”季银芽坐至另一边的同时要么妹住口,然后又催促老三,“别光顾着吃,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报上说的那样啊,人家他现在和那个曾什么的女儿曾什么……”季惜枫记不得那么多的名字,干脆找出报纸让她俩自己慢慢瞧。“反正就是和某资深政要的独生女打得火热啦。”
“打得火热?我还水乳交融咧,你以为是在拍A片呀?”季襄雪撇着红唇。
“但……报纸是这么写的嘛。”好恰北北喔。季惜枫怯懦地低下头。
“外人随便写你就随便跟着念,你有没有半点主见啊?好歹他是你哥哥。”季襄雪嫌她动作太迟缓,旋即没耐心地抢过那叠报纸自己来。
“你们俩也帮帮忙嘛,别再扯其他乱七八糟的……”
都啥状况了,这二丫头怎还有闲情逸致斗嘴?季银芽忍不住发号施令,未停歇寻觅的两眼猝地锁住了个醒目的大标题。
“呃……曾--大--富?!这……这……”她怔忡盯着那些图文并茂的精彩报导,久久不能成言。
“你找到啦?”另二女立刻凑过脑袋瓜子来。
“对对对!”季惜枫为大姐掌声鼓励。“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哇噻--”季襄雪粗鲁地吐着舌。“这报上刊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哩,莫非那小子真的转性啦?”
“怎……怎可能?”迅速浏览完几份内容大同小异的“情史”后,季银芽呆若木鸡地喃喃自语。
“什么‘怎么可能’呀?”大姐的表情好怪喔。季惜枫不禁好奇。
“……啥……喔,没……没事。”季银芽愕然摇头。
两个妹妹是不知情,然博阳却曾向她提及过“那件事”……老天!他不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噢……希望他和曾大富的女儿曾杏芙谈恋爱,纯粹是场巧合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他……”季襄雪误以为大姐爱替他们三兄妹忧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这成语用错了,博阳是大姐的‘弟弟’,不是‘儿孙’……”季惜枫的好心纠正,在么妹犀利的美眸瞪视下逐渐噤声。
季襄雪咳了咳,才满意地继续安慰。“依博阳老哥挑女人的超高标准,缠他的女人虽一直多如牛毛,他却老像个和尚似地,动也没动半下,好不容易他有诽闻传出,表示他还有救,这总好过他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对对对。”季惜枫拼命颔首附和。尤其双亲去世后,花心的哥哥从此埋于漫画创作中,不再听说过他与任何女人有瓜葛,或和哪个女人走得特别近,这对生理正常的年轻男子来说,似乎不太健康耶。
“好啦,咱们别管他的闲事了,等看到他时再严刑拷问不就得了?”季襄雪拍拍大姐的肩膀,然后她岔开话题问老三:“对了,你刚刚一进门不是在喳呼隔壁什么的吗?”
“我……喔。”季惜枫差点给他忘记了说,这可是她们这附近新发生的大新闻呢。“是这样啦,隔壁那间房子终于……”
长期受专人照料的、百花齐放的曾府大庭园中,曾杏芙偎在绿意茂密的树荫下,享受炎炎夏日里难得的凉风。
季博阳一踏上青青草坪便欣赏到这一幕,沉闷的心情不觉随之爽朗,但一想及她的姓氏,风和日丽的胸臆不禁又刮起狂风骤雨,令他百味杂陈。与她相识越深,他的爱也越深,痛苦也跟着加倍,心里愈来愈不平衡。
爱与恨,情欲与正义,共同交织成一张挣不开的网,紧紧地将他困住,他甚至没有办法呼吸……
仿佛真的缺氧似地,他用劲儿呼吸着大量的空气,然后悄悄地靠近她,再猝不及防地夺走她翻得正津津有味的漫画。
“喝……”曾杏芙吓得魂都跳到了云端上,待看清来者是她分分秒秒思念的人,她不禁又惊又喜。“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谁啊?”季博阳眯着鹰眸,嚼着醋意。
“你明明知道……”娉婷伊人急急解释,话到一半才警觉险些让他骗出她心底的情愫,忙不迭赧颜嗔怪他。“你好坏喔。”
女孩家嘛,即使爱他爱得要命,也要懂得含蓄,不能似他那般厚脸皮,动不动便把这些字眼挂在嘴上,以免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