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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爱天使 page 15 作者:袁圆

  花语嫣也不等他点头便封上他冰冷的唇,那只是个很寻常的吻,可是对伤痕累累的彼此来说,却是一段故事的结束,而他从头到尾仅能默默地承受,然后眼睁睁地望着她又坐回原位眺视窗外不再出声,那种感觉恍若脱壳的灵魂,站在远方端凝着自己做着愚不可及的蠢事,除了干着急并无力量遏阻。

  握住方向盘的肌肉不知何时绷得好紧,他再度踏下油门,透过手来掌舵回家的方向,迎面吹来的山风却在耻笑他没能掌舵心中的方向。

  沉默于是变成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语言。

  花郁国是以生产大量花卉而闻名世界,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姹紫嫣红、彩蝶翩舞,连穿过鼻腔进入呼吸道的空气都夹着淡淡的花香。

  花语嫣坐在亭子的长椅上,失去红润的小脸悠悠忽忽地侧倚在凭栏而放的小手上,回到花郁国已经一星期,但这一星期对她来说恍如一整年。

  她疲惫地抬起眼,慵懒地盯着眼前的花海,长长的一口叹气便这么地吁出来。“唉……”

  没有班杰明的地方,就没有天堂和香格里拉,以前见着会高兴和尖叫的花朵及蝴蝶,也都失去了冶艳的颜色。

  “嗨,怎么没去看游行?”花季婷穿着华服从绿荫步道走来。

  每年这个时候,花郁国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花车游行,而此美丽的盛会向来是静不下来的花语嫣最爱的活动。

  “我……胃不舒服,大概早上吃太撑了。”花语嫣立刻振奋坐直。

  “要不要请御医看看?”花季婷关心地坐到她的旁边。

  花语嫣的食量和充沛的精力一向过人,以前她吃得像头牛,这趟回来却吃得像只小鸟,虽然她的笑声不变,甚而较往昔更大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在强颜欢笑,好几次,她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发呆。

  “不用了啦,我现在好多了。”花语嫣咧开嘴巴笑个不停。

  “那就好。”花季婷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伤痛,以前好动的她,如今失魂落魄、软趴趴的模样,看起来极像一只垂死的毛毛虫。“想不想谈谈?”

  “谈……什么?”垂死的“毛毛虫”挣扎着。

  “例如,你和“他’怎么了?为何你会提早回国?”花季婷和缓地握住她。

  “没怎样呀,玩腻就想回家嘛,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上扬的唇角一直没有下坠,俨然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其实那天她和班杰明并没有回到天祥活动中心,他只是漫无止境地向前开,直到看见一间汽车经销商,他随便挑了一部新车,甚至连试都没试,便丢下五万元现金和烂车,余款则用刷卡一次付清,然后直接上路杀回台北。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也没问他先前那台车怎会撞成那样。接着,他把她丢给拓跋刚之后,人就消失了,而她在第二天就坐“七圣”的私人飞机返国。

  “语嫣,连我都不愿说吗?”这件事花季婷觉得自己要负过半的责任,她明知班杰明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花花公子,当初她若不去说服父王、母后,语嫣现在也不必受这种苦。

  “真的没事,我马上就要做新娘了NB428,嫁的又是人人欣羡的康德小王爷,我快乐都来不及呢。”花语妮学大力水手“卜派”比出小肌肉,一副锐不可当、如获至宝相。

  “你真的要嫁给康德吗?”花季婷问。

  对语嫣而言,“至宝”应该只有班杰明吧!

  “哎唷,姊真是爱说笑!”花语嫣三八地摆了下手,然后叽哩咯吱乱笑,“这种事又不是扮家家酒,日子都定好了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别过身,她将两手撑着脑后以掩饰湿润的水眸。“啊,我要去写作业喽,玩了快三个月,功课落了一大截哩。”

  “那班杰明呢?你就这么放弃了?”花季婷将花语嫣的身子猛地扳过来,结果她面对的是张泪脸,“语嫣……”

  “不然我能怎么办?”止不住的泪水就像出闸的野兽再也收不回,花语嫣干脆蹲在地上大哭特哭,将压抑的情绪释放个痛快,或许哭完之后一切云淡风轻。“他又不爱我,他说他讨厌我,他嫌我很烦,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喔,语嫣……”花季婷难过地拥住她,两姊妹就这么蹲在花丛里哭泣。

  因挂忧小女而躲在树后偷听的皇后,不禁抱着身边的国王呜咽,两人在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有了共识。

  是该和康德与老王爷谈谈的时候了。

  邵伊恩很难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的人,是那位一向注重仪表、穿着体面、连鞋袜内衣都要和服装颜色做搭配的班杰明。

  他似乎刚从宿醉中醒来,浑身上下呛鼻的酒气像是在酒精池中涤洗过,又浸泡了十天半个月。

  “来来来,陪我喝酒。”微醺的醉眼一见邵伊恩就笑。

  “照照镜子吧!你现在的鬼样比街头的流浪汉都糟,要是在外面遇到你,我还不敢认呢!”邵伊恩抢走他手中的酒。

  前几天拓跋刚就来电说班小子变得阴阳怪气,居然把花语嫣丢了就不管,之后怎么都联络不到人,来家里按门铃亦无人理,他尚不以为意,反正班杰明不是流连花丛就是漫游温柔乡,失踪个几天没啥大不了。

  岂料今早他接到老婆公主大人的电话,要他立刻放下身边所有的工作,把班杰明给揪出来。才要出门,岳父国王殿下的谕旨驾到,内容同上,只是多加一条附注——把班先生押解回花郁国成婚。

  这下他敢再“闲置”于全球连锁五星级饭店的公事堆里吗?

  “能让邵伊恩一口气讲超过二十个字的话,少喝几口也值得。”班杰明两手一摊,倒向沙发。

  他堕落了多久已不复记忆,目前时间对他根本不重要,只是这段日子进出消化系统的仅有威士忌和伏特加,所以他现在头痛、胃痛和……心痛,故无多余的力量做反抗。

  “你又在乱搞?”邵伊恩坐上桌子与他面对面。

  “说那么难听?我不过是放松一下。”合上满血丝的眼,班杰明一手搭上额头遮住碍目的光线,正应了“掩目捕雀”——自欺欺人。

  “你的‘一下’未免太宽了吧?况且你那不叫‘放松’,叫‘放荡’。”邵伊恩眯起宝石般的蓝眼珠。

  班杰明打了一个充满酒臭的呵欠。“我才忙完一个大程式,理当犒赏犒赏自己。”

  工作一阵子又玩乐一阵子,一直是他固定的生活模式。

  “你犒赏自己的方法还真异乎寻常。”邵伊恩不客气地讥诮。

  “你今天是怎地,邵爸爸?我以前就是这个调儿,你从不干涉啊!”他呵呵坐起,头手笨重地靠在邵伊恩的肩膀。

  “因为你以前不须负责任。”邵伊恩斜娣眼旁那张放大的徐公俊颜,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这等憔悴丧志。

  “开玩笑,我和她们一个是愿打,一个是愿挨,干什么我要负责任?”班杰明捧着肚子放肆狂笑,活似听着了什么大笑话。

  “那对语嫣呢?”邵伊恩一针见血。有关两人之间的事,他亲爱的老婆已藉由电信局的传讯系统转述。

  乍闻该“肥皂剧”的情节,本来他怕仅是语嫣单方面的付出,现下到此一游,他很能确定是两情相悦,只是不晓得问题出在何处。

  “我一没碰她,二没玩她,我要对她负什么责任?”班杰明挑着一边英眉,依他的解释,没“做”到最后关头都不算“碰”。“再说,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你呢?你喜欢她吗?”邵伊恩追根究底,问题快被掘出土了,“喔不,我应该问,你爱她吗?”

  “爱又能怎么样?不爱又能怎么样?”班杰明落魄自嘲地冷哼。

  “爱就去追,不爱就不要这么糟蹋自己。”

  “你说得容易,她爱的不是我!”他忿恨且受挫地抓住邵伊恩的衣领。“她爱的是陈家那个发育不全的大学生陈浩,你听清楚了吗?她爱的是陈浩!”

  “所以你就放弃?”原来这便是问题的所在——班杰明只是输不起。

  “还能怎呢?”班杰明颓靡地揪着发根。

  “她要结婚了。”邵伊恩冷不防捅来一刀。

  “恭喜她。”苦涩的酸水混着心头的血泪,由绷僵哆嗦的唇缝溅出。

  “新郎不是陈浩,是我岳父早就帮她订好的婚事。”邵伊恩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蓝眸因此闪烁绿光。

  “啊……”天外无情又射来一枪。

  “对方是花郁国的小王爷。”邵伊恩暗笑。班杰明的脸色愈变愈青,可见大鱼就要入网。

  “那……很好,门当户对。”他咀嚼着那撕裂心肺的痛。

  他思念她的唇,思念她的笑,思念她的嫩……尤其是她最后的那个吻。

  他从不知他会这么地想她,于今那些即将成为别的男人所有,他的精神状态已濒临崩溃边缘。

  “你真这么想?”邵伊恩落井抛铅石,蓄意不让他好过。

  “君子有成人之美。”班杰明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几时君子过?”邵伊恩失笑。

  “我……”此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棒敲醒梦中人。

  伊恩讲得对,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规矩?

  谁说朋友妻不可欺?况且他和陈浩或什么王爷的又不是朋友,再说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分何秒,他在乎过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干嘛遇上了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他却×××的突然怪癖学人家当啥门子的鬼君子,神经发癫地缚手束脚困住自己?

  “你不是满贱的吗?越难追的女人你越要上?”邵伊恩挖苦。

  “呃……”是啊,他不是最爱挑战、最有自信的吗?现下不正好?刚巧是他展现个人魅力、接受战书、迎回佳人的大好时机啊!

  哈哈,可笑可笑,自我虐待感伤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庸人自扰。

  “谢谢你。”班杰明一改颓丧模样,转为素有的朝气蓬勃。

  “想通啦?”邵伊恩不忘丑他一丑,以报过往前仇。

  “想通了,就算必须因此和花郁国打一仗,我也在所不惜!”哪怕要用再多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他都要把他的天使用爱追回来。

  “那好。”邵伊恩好哥儿们地勾住他的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不过打仗是不必,打躬作揖却不可避免,你的大嫂和殿下已经计划好了,他们要你……”

  他边听边点头,眼中的光彩不啻日出的太阳——越来越亮!

  “再告诉你一件事,语嫣很爱你,早在你第一次去花郁国时就……喂,我拜托你不要笑得那么白痴好吗……”

  终曲

  仅次于年初大公主花季婷嫁为人妇的隆重婚礼,即将在花郁国再度上演,此番的女主角是国人最宠爱的小公主花语嫣,举国欢腾,场面比国庆大典还热闹。

  镜头拉回今日的新闻焦点——皇宫的主殿,婚礼刚好开始,交响乐团现场指挥奏出的结婚进行曲,正透过扩音器和电视实况转播,直接呈现在全国未能进入会场观礼的人民眼前。

  鲜花一朵一朵地从天而降,新娘花语嫣蒙着白净的面纱,缓步从铺着红地毯的那一端走来。

  于地毯未端的新郎,忍不住回头用着爱恋的眼光朝她望下。

  白冉冉的轻纱和裙边镶满的粉红鲜花,以及不断飘散下来的花瓣雨,将她衬托的像自云端下凡的小天使,美得令他惊艳,纯得教他怀念。

  “她果然适合白色。”他想。

  才想夸她高雅大方,她已如往例般不雅地绊了一下,远在那一方的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轻呼:“啊,小心……”

  所幸她身侧特别安插的宫女立刻发生作用,想来是训练有素,她们以不落痕迹的姿势将她搀扶住,导致人们少了一项茶余饭后闲聊的趣事。

  “好险!”新郎抚胸吁气,暗地为她捏把冷汗。

  她再次稳步,然后顺着音乐节拍挪向他,一路走来只见她低着头盯着手中的捧花,仿佛它们是多吸引人的奇花异草,吸引到她连走至他身旁站定了,亦挪不出数秒钟的空闲抬头望他一眼。

  “这小家伙。”新郎好笑地瞅着她。其实要不是她慨气懒沉,对周遭的环境全然不在乎,她就会发现皇宫中的老小之间弥漫着一股蹊跷的气氛,而此蹊跷的根源则出自于新郎倌的身上。

  台上证婚的长老乐滋怡滋地呱啦出祝贺的开场白,竟然也没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仍旧漠不关心地盯着手里的花卉,偶尔会将花拿高好挡住她的呵欠。

  “你看你,头发像丛稻草似的。”新郎忍不住笑出声。

  “咦?”这熟悉的嗓音……怎么可能?花语嫣从花堆中昂起首,圆睁的盈眸底亮着不信,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用手背揉揉眼再重看一次。

  “可是不要紧,我的手就像除草机。”他夸张地亮出一只大掌,向她挤眉弄眼地晃着手。

  “你……”老天,真的是他,那个令她得心绞痛的班杰明,他正用那双深邃莫测的笑眼凝着她,出众炫目的容貌挂着惑人的温柔,一头修剪过的黑发抹得整齐服贴,裁制得合身的燕尾服将他硕健的身材拉拔得愈加英挺……

  “想不想我?”班杰明油嘴滑舌地向她问候。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株自恋的水仙花,就算想死了也不告诉你!她哗地掀开面纱,不管会场人们交头接耳的叽叽喳喳和长老纳闷挥汗的制止声。

  “你说我这样委屈自己穿着那么爆笑的衣服,又打扮得如此潇洒,还站在新郎的位置,你觉得我像是在钓鱼吗?”钓你这条美人鱼。班杰明绽出一口够格拍牙膏广告的白齿。

  “这又是哪国的低级玩笑?”花语嫣斥喝,凭什么她吃不下、睡不着,而他却依然能笑得如此乐观。“康德呢?”

  “原来你想嫁的人是他啊——”班杰明沉笑的声波在鼻窦中弯来拐去。

  “当然不是!”忙中就会出错,花语嫣即时煞住嘴,粉脸却已赧红。“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你嫁给我。”班杰明深情地为她拂去额前的一缕鬈发。

  “那个……两位……我们是不是……”证婚长老试着把主婚权揽回,那句话应该是由他问的才对耶。

  可惜他的努力无效,花语嫣完全忘了众人的存在,她眼前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令她两手插着茶壶腰、吹着胡子猛瞪眼的班杰明,她仰着喉咙干笑。“哈、哈,很好笑。”绷着脸,她噘起下唇觑他,“你可以走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呀?”班杰明瘪嘴。看来小家伙没有想像中好搞定,而且是那种不鸣则已,然后全都集合在年尾总结的一鸣惊人型。

  “不然你要我如何?”蛰伏心髓许久的怨愤均在瞬间触发,她喋喋不休地戳着他的胸腹。“姓班的,你不要以为你很了不起,我受够你的忽冷忽热,时好时坏,想到时就摸摸我,高兴时就逗逗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养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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