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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芦 page 3 作者:秋风醉

  他决定将第一个推测当答案。

  因为他才没有逞勇!

  这结论却在回房不久后由老王推翻。

  「秦公子,您还好吧?这碗解酒汤是云深姑娘要老仆端来的,您赶紧喝了吧。」

  他呆了呆,瞪着那碗气味呛鼻的解酒汤。不服输!他接过碗,屏息一口气喝干。

  忍下呕吐的冲动,将碗递还给老王,直到他离去才难受地皱歪俊脸。

  逞勇是讨不了好的--这句可厌的话又开始在脑中徘徊。

  气恼地伸袖抹抹嘴,他别扭地想:果然不错,她要人端来这难喝到要命的汤,会是安着什么好心眼?

  总之、总之,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承过她的恩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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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很喜欢这个师弟。

  更喜欢的是喊他「师弟」。

  因此她从不放过机会,无时无刻不「师弟」、「师弟」地喊,像是要把以往没喊的份一次喊完。

  「哎唷,师弟呀,你这招可用得老了。」她架住他的剑,摇头。「瞧,我只消轻轻一旋剑身,侧挡住你的剑刀,剑尖不就能直取要害?」依言示范,剑尖在他胸前停下。

  秦轩服了。这几日对招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师姐出招进退间确实较自己老练。不过也只略胜一筹,就那么一筹,不会再多了。这声「师姐」,总算喊得心甘情愿了。

  「师弟,你还是初生之犊,外出闯荡不懂规矩难免吃亏,师姐先教你些门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个『情』字。所谓见面三分情,我给你三分薄面,你还我五分。自己的情面要顾,别人的也千万别漏了。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又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在江湖上武艺过人并非高明,要能化敌为友,四面八方吃得开,才是高人一等!」

  他点点头。「师姐所言甚是。」

  「那自是没错的。」她似感孺子可教。「不过即使再如何处世圆融,也难免会有仇家,若有朝一日败给敌手,照你说该怎么办?」

  「那自当力拚到底,不能污了本派威名。」他答得不假思索。

  她摇头叹息。「唉,这你就错了。」

  他一愣。不然该怎么着?

  「师弟呀,你莫非没听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嗄?」他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已不敌,逞一时匹夫之勇又有何用?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一次败北算什么?」

  他瞠大眼,不可思议。这……这未免太窝囊了吧?!

  这师姐说话乱七八糟,战败便想着逃跑,半点气概也没有,真能在江湖上闯出甚么名头?他开始怀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条命在往后还有机会争口气回来,若自知不敌仍逞凶斗狠,最后惨死在对方剑下,那可半点也不光荣。再不,你来师姐这儿讨救兵,我借你柴无妨。」她拍拍胸脯,义薄云天的模样。

  他依旧怔怔的,不知是否该出言谢她好意。

  「其实你只须记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一团和气,不去惹事生非,同人对招的时机自然大大减少啦。」她笑嘻嘻的,一个疑问忽然兜上心头,问道:,你下山时,师父可有要你在壁上刻下一字?」

  他颔首。「有。」顿了顿,料她会问,先行回答:「我刻的是个『义』字。」

  「哦?」她挑高眉。「义气的『义』?」

  「是。」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笑容满面。「那太好了!如此一来,咱们就是一对有『情』有『义』的师姐弟了!」

  他轻应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跟着一笑。

  「师姐没什么好东西可给你,往后有任何疑惑尽管问我就是!」

  「多谢师姐。」相较于自己的冷淡,他认为她真的热情过头了。

  「甭谢,甭谢,呵呵呵……」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每听到他的称呼心里便一阵飘飘然。

  师姐呢,他喊自己师姐呢!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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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本只打算在季家庄小住几日,却逗留了一个月。

  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师弟了。或者该说,她太喜欢叫人「师弟」和被人叫「师姐」的感觉。

  这师弟不大说话,不过很勤快,总闷着头专心练武。

  每回对招败给自己,他输了哪一招,便一人在庭中反复揣摩一下午。他定没发现他练剑时微扁着嘴,那别扭的模样还真像个孩子。

  可惜呀可惜,他若再年幼些,她便可抱在怀中了呢。呵呵……不过她不贪心,有这师弟她已很开心了!

  很想再多跟他相处些时日,可惜她与萧紫清相约的日子将到,体内余毒不清可不大妙。

  她将自己的花斑驹牵出马厩,亲自洗刷。这是她的习惯,上路前,人跟马都要干干净净的。替马备好马鞍,她笑着拍拍马背。

  「马啊马,这一个月来你成日歇着不干事儿,吃也吃肥了,该是时候动身啦!」

  花斑驹嘶啼一声,像懂人话似的,亲昵地在她颈边磨蹭。

  她笑着轻抚马鬃,遥望远处的夕阳。想想就要走了,却还欠师弟一份见面礼呢……

  突然一个主意闪入脑海,她露齿一笑,对马低声道:「马儿马儿,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买样东西,即刻回来。」说罢,懒得绕至大门再出府,直接自围墙翻出府去,兴匆匆地朝市集赶去。

  秦轩路经马厩时,就见一匹壮硕的骏马立于前方,身畔还有些洗刷工具。

  正想着是哪名家丁丢下活儿去偷懒,忽见一黑影自墙外翻入,他立刻机警地拔剑,准备应敌。

  「咦?师弟你在这儿呀?」

  这才看清来人是师姐,他松懈下来,微微蹙眉,不懂她怎老不自大门进出。

  「刚好,我正要拿东西给你呢!」纪云深笑嘻嘻地将手中的东西递上。

  他愣了下,伸手接过,才见那是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我想你定没吃过糖葫芦吧?师父过年就会买酒,从不买糖,我下山后才尝过糖葫芦呢。滋味很好,你试试!」

  她是把自己当孩子吗?他才不爱吃糖呢……瞪着那串糖葫芦,他拂然不悦的同时,也有些讶异。

  她……买东西送他?为什么?这辈子除了师父,她是第一个送他东西的人……甩甩头,摆脱心头那股异样感。

  哼……他知道了,她定是为了讨好他,定是如此没错!

  「哎哎,你慢慢吃吧。我还有事得知会师伯一声。」

  她弯腰拾起洗刷工具,转身走远,留他一人一马孤立于夕阳下。

  他继续盯着那串糖葫芦。记忆深处,当他还是名小乞儿时,每见有孩子拿着糖葫芦吃:心头总有股艳羡……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他才不稀罕呢!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趁着四下无人,偷偷舔了一口。

  好甜。

  又舔一口,还是很甜。

  嗯,既是师姐的心意,他也不好辜负……

  但他绝不会像其它人一样,轻易被她收买。

  也不过区区一串糖葫芦而已……

  嗯……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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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在中庭凉亭内找到季明峰时,他正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她远远唤了声:「师伯。」

  季明峰转头,见到是她,面露喜色。「云深侄女,这阵子还住得惯吧?」

  「谢师伯关心,这儿便像我自己家似的,怎会住不惯?」

  他面色和蔼。「既是如此,就长住下来吧。咱们这儿上上下下无人不欢迎妳。」

  「多谢师伯美意。」她笑了笑。「其实……我是来辞行的。」

  他错愕。「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走了?」

  「有些要事得办,不能久留。」

  「这样啊……」他神色看来有些恍惚。

  「待我觑着空,定会再来看您。」

  「欸。可别一去又了无音讯。妳未来之前,菁儿时时询问妳的消息呢!」

  她轻笑。「菁妹尚幼,其它师兄弟又只会练武,她没玩耍的对象自然寂寞。待她年长些,觅得个如意郎君,日子就不无趣了。」

  「妳呢?」他目光柔和地瞅着她。「妳也不小了,一般女子在妳这年纪早已为人母。这几年在江湖闯荡,可有觅着个如意郎君?」

  「师伯您就甭担心我了。」她爽朗一笑。「姻缘强求不得,何况我一人身如柳絮,独行江湖,倒也逍遥得紧呢!」

  他动了动唇,似欲说甚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她瞧了眼微暗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同其它师兄弟们辞行呢。」顿了顿,又道:「这阵子还劳师伯多关照我师弟。」

  「这个自然。」他微微一哂。「妳同秦师侄辞行过了?」

  「欸,尚未呢。」方才不知怎地竟忘了。

  他点点头。「那妳去忙吧。早些歇着,明日才好上路。」

  她颔首称是,告退离亭。

  跟其它人一一道别,季秀鸿尚未有时间跟她切磋武艺,虽再三出言挽留,她也只能婉拒;而秦轩则恰好被七师弟带去邻近酒楼尝鲜,致使她错过二人。

  哎,此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师弟?这阵子虽教了他些江湖上的规矩,可瞧他并没太听进去,往后怕要吃亏啊……该怎生想个法子提点他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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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秦轩一早起来,梳洗后依例来到后院,难得没见到向来闻鸡起舞的师姐。

  以为她睡过了头,正自奇怪,刚巧陈伯路过,上前交给他一样东西。

  「秦公子,这是云深姑娘要老仆转交给您的。」

  他有些讶异,垂眼一瞧,见是个深色锦囊。「师姐人呢?」

  陈伯闻言,神色惊讶。「秦公子不晓得吗?云深姑娘天还未亮便离府了呢!」

  他惊愕不已。「她上哪儿去了?」

  陈伯摇头。「老仆不知。」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着云深姑娘哪……」

  秦轩瞪着那锦囊,非常不悦。他当然不是希望她留下,只是……只是……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甚至不知会他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师弟欸!

  这想法使他一愣。他何时如此甘于矮她一截,当师弟了?应该是巴不得她赶快走,他就无须喊人师姐了啊?

  决定不去理会这问题,他打开锦囊,欲瞧瞧她留了什么锦囊妙计给自己。

  锦囊内不见妙计,却有一根约小指粗细的柴枝。

  这是什么?他愣了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怕他没柴烧,要借他柴吗?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这师姐……真是个怪人。

  心里那道倔强的防线悄悄松脱了,涌出无尽煦意。

  同时浮现的那丝淡淡惆怅……是为了什么?却连自己也不明白。

  第三章

  秦轩在季家庄待了半年,日夜勤练武艺,一有空闲便向师兄弟们讨教。他心性不似纪云深那般跳脱,能静下心来苦练,没多久连几名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

  行走江湖靠的却不仅是武艺,他的手段远不如纪云深圆滑,因此一开始吃了不少苦头。忽忽五年过去,凭着过人的武艺,至今他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得了个「劫光掠影」的外号,意喻他轻功之佳令人咋舌。

  由于秦凉曾特别吩咐过,所以秦轩和纪云深行走江湖从不报上师尊名号,因此虽有人瞧出他们俩使的是流云派武艺,却猜不出其师承何人。

  流云派在武林算上不大门派,但门下弟子皆颇为杰出,现今武林尤以季明峰名

  气最为响亮。至于秦凉,只于数年前名盛一时便急流勇退,晚一辈的江湖子弟大多下识得她。有人曾推测秦轩或许同秦凉有关系,却也仅止于推测,未得证实。而秦轩跟纪云深是否师出同门,也同样无人得知。

  近几年,秦轩多于江南一带驻足,纪云深则行踪不定,据闻一年前曾在漠北出现。秦轩在江湖上结交了些意气相投的朋友,江南镇天镖局的袁总镖头就跟他有交情,因他不爱过刀光剑影的日子,因此三年前便应邀在镖局内住下,偶尔替好友走镖,其余时间便在附近遛达,日子倒也惬意。

  时至立春,这日,春雨绵绵,街景一片雾蒙蒙的,道上行人纷纷走避。

  秦轩手持一柄油纸伞,不疾不徐地踱至街角酒楼。

  一入门,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秦爷要点些什么?」

  这酒楼距镖局近,他常来光顾,因此店里的伙计都识得他。

  「照旧。」

  小二哈腰点头,转身离去。

  外头的雨浙浙沥沥,平日热闹的酒楼只有三三两两几名客人,倒也清静。

  片刻后,小二端了一盘花生、一盘切羊肉与:亚绍兴酒上来。他举壶喝了口酒,捡了几颗花生剥食。

  一名汉子在此时步入酒楼,他气喘如牛,手持着根插满糖葫芦的竹棍。

  秦轩认得他是月老庙前卖糖葫芦的,这几年每经过他的面前,总不自觉地想起许久前师姐买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那甜味久久不散,至今似仍留于唇齿间。

  因此他忍不住买下一支又一支的糖葫芦,可那滋味,似乎总不及当年所尝。

  想想竟也五年过去了,这些日子他只由江湖传闻听得她的消息,再未亲眼见过她。出了江湖才知道,师姐确实交游广阔,无论走到哪儿皆能碰到识得她的人,且对她赞不绝口,并非浪得虚名。

  这些年在江湖中闯荡,才体会到师姐当年所言句句金玉良言,逞凶斗狠的确只是匹夫之勇。几年的历练磨去年少时的张狂之气,如今回想起在季家庄的总总和对师姐的莫名敌意,总忍不住发噱。

  其实师姐对自己的照顾,他那时也是明白的……只是嘴硬不愿承认罢了。不知师姐现在何方,过得如何?依她的性子,必在哪儿都能如鱼得水吧?

  他微勾唇角,如同每回思及师姐那般,心情莫名愉悦起来。浅酌口酒,瞥见小二将那卖糖葫芦的汉子引至右侧一桌,问道:「这位爷要些什么?」

  「给我碗素面便好。」那汉子望着手上的竹棍,喃喃抱怨:「唉,莫名其妙下起雨来,这些糖葫芦全给淋坏了,怎生卖人哪……」

  此刻左侧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却是几名先来的大汉发起酒疯,摔碗砸盘,无理取闹。几名伙计见状,避得远远的,惶恐不敢多言。掌柜心头淌血,面上陪笑,连连哈腰。「几位大爷有话好说,有什么下对的,小的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一名大汉醉眼蒙眬地道:「混帐东西,大爷我要的是牛肉,你这儿不长眼的伙计却给我端盘丰肉来,明摆着找碴儿来着!」

  「大爷息怒、息怒。」掌柜向旁一瞥,朝一名伙计喝道:「小三子,方才是你给这几位爷上菜的吧?怎这般没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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