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这就对了。妳明明只记得妳妈妈的好,又为什么要在乎不记得的事呢?”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啊!她……她想……”
“那又怎么样呢?妳会立刻就忘了那件事不就是妳心里的选择吗?妳早就决定要原谅妳母亲,即使妳现在明白了真相,她为妳做那么多还是不可抹灭的啊!”
“只是……每次想起心里还是……”
“慢慢就会好的。妳真傻,为了这么久以前的事难过。”
她不晓得为什么他们现在能这么自然地抱在一块儿,彷佛那是全世界最天经地义的事般。听了美玉说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执意要离开石家是毫无意义的事,如果……如果他对她不是基于责任,而是为了……爱,那么……
“石大哥!”
“嗯?”他搂看她。
“如果你在路边看见一个乞丐,你会不会给他钱?”
“不一定啊!妳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帮了我和我母亲?”
石永寒身子一僵:
“大嫂告诉妳的?”他终于问。
“嗯!”
“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呢?没有必要啊!”
“谁说没必要?你不觉得至少该让我知道吗?”晴亚抬头问。
他叹气:
“是我,或是我大哥、大嫂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妳不再流离失所,我关心的只有这个。”
“是你救了我啊!”晴亚离开了身子:“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你想留住我的话,只要说出来就好,不用吼也不用叫,为什么你就是不会?”
第9章(2)
“我……叫我怎么说呢?叫我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说救了她的命……”他面有难色地解释。
“什么叫‘无缘无故’?我对你就……就真的没有一点意义吗?你一点也不希望我……我感激你、亲近你吗?”
“晴亚!妳不要这样,听我说嘛!”石永寒气自己,怎么在她面前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你要说什么?”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可能是个性的关系……我很少主动向人家解释或说明什么,我没有故意要骗妳,只是……不习惯而已啊!”他说。
她默不吭声。
他扳过她的身子,对她说:
“妳不要为这种事生气!即使妳现在知道了,我还是我,妳还是妳,没什么改变啊!妳又何必这么在乎?”
“我就是气你什么都不在乎。至少我可以向你道谢啊!也不会心里一直认为你讨厌我,不在乎我。”
“我没有,我真的……”他急看说。
“好!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从水里救起了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年?”她看看他问道。
“不要问我这个。”他皱眉。
“你不说?好!那我立刻回雪如那里去。”她转身要走。
他拉住她:
“别这样。妳……妳越来越喜欢为难我,我…‥”
“我不住这里,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啊!”晴亚不明白他怎么会变得一反常态,话也不会说;可是,她很喜欢现在的他,好像对她真有几分喜爱哩!
“不行!妳要住在这里。”他喊道。
“那你还不说?”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因为我救妳时,妳……妳一直抱着我,哭得很伤心,我觉得……妳很可怜,也……很可爱,所以……反正我就是放心不下,这样可以了吧?”
晴亚摇摇头。
石永寒也有些气愤地看看她:
“妳……还说不是为难我?妳根本就……”他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大嫂说了什么?妳想听我亲口承认?妳要我说我爱上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所以才开心她、照顾她?好!我承认,那又怎么样?很可笑吗?”
晴亚哭着从背后抱住他:
“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骗我?”
“妳……”他想转过身来,但她不依。
“现在那个女孩子长大了,个性倔强,脾气暴躁又不懂得感恩,你……你还会不会爱她?”她躲在他身后流着泪问。
他终于转身把她拥进怀里:
“妳没有这么糟,就算有我也不在乎。我认为自己是不正常的,竟会爱上一个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又紧抱着我不放的小女孩,而且一爱上了就无法忘记。”
“真希望我记得你,那我……”
“如果妳曾记得我,我就不会出现了。”他打断她。
她疑惑地抬起头: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希望能忘记妳,反正妳有大哥照顾,我可以不用担心;所以我躲在美国,不想回到台湾,我怕见了妳以后,会永远忘不掉妳。”他抚着她的面颊。
晴亚寒泪看看他:
“说出来!告诉我,我好想听你说。”
他叹气,把她拥得更紧:
“我爱妳!我爱了妳这么久,明知道不应该,但是我真的忘不了。晴亚!妳……妳会笑我吗?”
她摇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
就像美玉说的,这么一个冷酷、孤傲的人,竟用这样多,这样深的柔清呵护着她;她除了感动之外,如果还有别的情感,也绝不会是嘲笑啊!
事实上,她真觉得自己应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老天爷在她失去父亲的那年给了她一位骑士,他不仅替父亲照顾她,还用生命中的这么多年爱她,世界上还有那一个女孩子会像她这么幸运?
石永寒抬起她的脸,对她说:
“那妳呢?我知道我年纪大,个性孤僻,脾气也不好,可是我慢慢在改了,妳有没有发现?以后我绝不再对妳凶,对妳乱发脾气,妳能不能留下来,并且……并且试看学习爱我?”他的表情紧张。
晴亚对他的谦卑感到心疼,原来他一贯的冷硬表情之下还藏有自卑,所以他不想多与人相处,总喜欢独自一个人。
款款柔情已在她的心里升起,她根本无需再试就已经爱上他了,不过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他,女孩子嘛!谁不喜欢被追求的滋味呢?
她的沉默似乎吓着了他。
“青亚!妳……妳的回答呢?”
她这才在他怀里点点头,表示愿意留下,“试看”去学习爱他。而光是如此就让他高兴的了,不过他仍忧虑着什么似地对她说:
“如果……我告诉妳我……我的过去,而那些事并不是……并不是那么好,妳……”
她捣住他的嘴:
“谁管你以前是怎么样嘛!我以前那个样子你还不是爱我?”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啦!”晴亚不让他说,也不准备告诉他美玉早已说出他的身世:“我想回家里去给妈妈上香,还有扫扫墓,你要不要陪我去?”
“当然好。妳能原谅妳母亲我也很高兴,看妳想什么时候去我都会陪妳。”
“如果你对人都这么体贴,所有的女人都会缠着你了。”她又想逗他。
“我没有对谁体贴过,除了妳。”他连忙说。
“是吗?那魏秀萍呢?”
“妳还在怪我?她伤害妳我也很生气,可是……”
“你喜欢她吗?”她故意问。
他猛摇头。
“那是她倒追你喽?”
“这……”石永寒慌了手脚,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这些。
“人家想嫁给你,那你怎么不要?”
“晴亚!妳明知道我……我刚才什么都说了,妳还……”
晴亚终于笑了出来,没想到他碰到感情问题竟是笨拙如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般,看来以后可以经常一逗逗他了。
“妳……妳这么爱捉弄我?至少我是‘大哥’啊!”
“谁说?以后我们可是平等的哟!”
“妳……怎么说?”他弄不明白。
“哎呀!不跟你这个呆子说话啦!我要去找永怜了。”晴亚顿时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仿佛已脱眙换骨成了另一个人,心情也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晴朗呢!
虽然,她还弄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这么大,而使她改变这么多;但她非常明白,总有一天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石永寒也走出心里的陰影。
晴亚跑进永怜房里,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
“少骗我了!妳那张脸就像谁欠了妳几百万没还一样呢!”
“今天又没有学长的信,已经一星期了啊!”
“也许是他刚好有事在忙,或者是邮差慢了,妳不用这么紧张嘛!”
“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在想也许是他……他嫌我烦了。”永怜难过地说。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已经一起出去过好几次了吗?他如果讨厌妳又何必邀妳呢?妳不要胡思乱想。再等一等啊!说不定明天就到了。”
永怜叹口气点点头:
“晴亚,妳不要走啦!我会烦死掉的。”
“我不走了。”她笑着说。
永怜的表情极富戏剧化:
“真的?”她拍手:“我就知道还是大嫂有办法,她说服妳的?”晴亚摇摇头。
“不然是谁?”永怜疑惑地问。
“是妳二哥。”
“二哥?不可能啦!他那么笨,妳忘了妳还骂他是‘石头’呢!”
“‘石头’又怎么样?说不定我……就是喜欢‘石头’呢!”晴亚神秘地笑。
“妳……妳……是说,我快有二嫂了,就是妳?”永怜大叫。
“哎呀!没那么夸张啦!我告诉妳哟!其实妳二哥很可爱,妳只要用对了方法,他……”两人吱吱喳喳的说了起来。
而远在台中的叶强,此时站在邮筒前,直看看手上的一封信。唉!要不要寄呢会不会太……思索了好一阵子,他终于下定决心,把信扔进了限时邮筒。
第10章
石家客厅坐满了人,大家边吃水果边说着话。
“这边的事情总算都解决了,我和美玉打算明天就回美国。”石永信说。
“是啊!报上说魏秀萍因精神极度不稳定而进了精神病院观察,我想她是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美玉说:“我们是该回去,美国的事业也不能没有人照应。”
“这么决就要走了?”永怜嘟着嘴:“好不容易才热闹几天呀!”
“我们会时常回来看你们,你们有空也可以到美国玩嘛!我已经决定辞去老师的职位,专心帮你大哥,所以你们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招呼你们。”美玉笑着。
“永寒!如果我和你大嫂想回台湾住一阵子,你愿不愿意再调回美国去?”石永信问道。
“这……也可以,如果你和大嫂真有这个意思的话。”眼神不禁投向了晴亚。
晴亚明白他看她一眼的意思,也了解他想说,但又说不出口的话。这个“石头”,总要地作些丢脸的事,她清清喉咙,脸红地说:
“那……那我也要一起去。”她低下头,可没想到“石头”竟也会加上一句:
“我要带看她。”
她笑着看他,似在鼓励他终于能勇敢表达心中的意思。
石永信夫妇也相对一笑。
永怜起哄说:
“二哥最没意思了,好不容易我有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好姊妹,结果不久就得改口叫二嫂,我真的很吃亏吔!”
结果晴亚羞红了脸,石永寒也被糗得说不出话来。永怜得意地想,晴亚说的没错,她这个二哥其实很害羞,只要用对了方法就能制住他,以后再也不怕他对她凶了。
“我觉得魏秀萍很可怜。”晴亚忽然说。
“会吗?”其它人都讶异地看向她,包括石永寒。
“虽然她做错过很多事,可是她一定也很寂寞。不像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我还有你们,而她什么也没有。尤其是现在,她失去了名也失去了利,还这样不清不楚地待在精神病院里,不是很可怜吗?”
“妳不怨她曾伤害过妳?”美玉问。
“她只是为了石……石大哥呀!我从她的言语中可以听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他,只是她用错了方法。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试看原谅她,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果我们每次提起她都要用怨恨、不屑的口气,那我们就太残忍了。”
“可是她真的太可恶了呀!做了这么可怕的事,如果妳有什么万一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永怜气愤地说。
美玉叹气:
“其实晴亚能这样想也很不容易,虽然现在我们无法做到这么超然,但至少可以慢慢尝试。永怜,妳也是女人,可以体会一下她的心情。”
“那就该……怪二哥长得太帅喽?”永怜调皮地说。
“妳不要胡扯。”石永寒吼道,他不习惯成为谈论的话题。
“叔叔!你们不能晚一天走吗?我们可以出去玩一玩。”晴亚提议。
“对呀!明天是星期天吔!我可不想去机场送行呢!”永怜也说。
晴亚又跑过去推了推石永寒,于是他只好也开口:
“就延一天再走吧!免得小女孩们翻脸。”话一说完,永怜和晴亚立刻瞪他:
“谁是小女孩们?”
看看他们闹在一块儿,石永信感到很欣慰。看来永寒真的已在改变,而晴亚就像阳光一样让他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也许过不了多久,永寒就会成为他真真实实的“兄弟”了,这早已是他期盼多年,想必不久就会成为事实的美梦!
美玉把手伸过来,他立刻紧紧的握住。人生,好像越来越美好了。
昨天他们整整玩了一整天,去烤肉,到游乐场,甚至还去玩小钢珠,每个人都像回到了童年。
石永信夫妇终于在今天飞回了美国,因为昨天玩得太累了,只有石永寒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晴亚醒来四处都找不看人,只有永怜仍在睡,她下午还有课,所以晴亚也没去叫她。到客厅想看看报纸,发现桌上有一封信,是永怜的,台中邮政……不是她等了好久的信吗?叶强来信了,她于是冲上楼去。
把信交给永怜,她说:
“妳慢慢看吧!我不打扰妳了。”
谁知她才走了几步,竟见听见永怜哭了起来。
晴亚又冲进去:
“怎么了?”
永怜仍一径地摇头直哭,信摊开在床上。
“是不是叶强……他要和妳停止通信?”晴亚指着信问她,内心也不禁有些担忧。
她还是摇摇头。
“那是……他另外有了女朋友,不理妳了?”
见她只是哭,晴亚忍不住叫道:
“妳不要一直哭嘛!到底什么事妳说啊!”
永怜啜泣着:
“他说……他说……哎呀!妳自己看啦!”她把信拿给晴亚。
晴亚只好拿了过来。
叶强的信是这么写的:
永怜:
收信愉快。这么晚才回信,是因为我在仔细考虑一个问题,希望妳不要介意。
记得好久以前,在一个妳情绪低潮,而我也心情不佳的日子里,我们畅谈了许许多多。那时我失恋了,或许妳不知道,我失恋的对象是萧晴亚——!妳的好朋友。现在,我坦白地告诉妳,是盼望妳能了解,我已自那段感情中解脱了,晴亚愿意成为我可爱的妹妹,我也愿像一个哥哥般地爱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