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他根本是神智不清。”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律师还在等你的决定呢!”
“我也不知道。”方立帆叹口气:“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房子我是一定要收回来,可是要我跟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结婚,我——我相信我做不到。”
“想想最可怜的是他女儿,完全被当成没有生命的个体般摆布,她才是真的没有选择机会呢!不是得背上一大笔债务,就是得嫁给一个冷血……一个陌生人做老婆,真不晓得她心里是什么滋味喔!”
“我现在自己郡快烦死了,哪有心情管别人?唉!真希望我父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父母说的一定跟我说的一样,选择有房子又有老婆的,一举两得。”周伟民笑着说。
方立帆瞪他一眼,没有说话,心情完全是乱成一团。虽然事情总是多变而无法尽如人意,但这回也变得太离谱了吧?一向冷静的他都不知该做怎样的决定才是对的,是要对不起父母,一辈子受良心谴责?还是要牺牲自己,对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
去他的,如果祈国豪还在,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小姐!……”
“王妈,妳不用再说了,我绝对绝对不嫁给我不爱的人。我不明白爸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定这样荒谬的条件?”祈晓音对父亲再度充满了心痛的恨意:“他根本不关心我,才会随便安排我的未来。”
“小姐!……”
“我的前半辈子已经够不快乐的了,难道下半辈子还没有资格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吗?王妈!妳不觉得爸这么对我太过分了吗?”
“可是——妳这样去找方先生……有用吗?”
“怎么会没用?他一定也不愿意娶一个不认识的人做老婆啊!”
“或许为了老爷的遗产,他会肯的。”王妈说。
“别傻了,妳没听他说吗?爸已经没什么财产了,还欠人家很多钱。不过没关系,我会继承这些债务,不用依靠那个姓方的。”
“妳只是个女孩子,年纪又轻,怎么可能……”
“王妈!”祈晓音沈痛地说:“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必须学会靠自己,我情愿累死也不肯让爸的几个字决定我的一生。妳应该支持我,我会努力养活妳,还有我所有的狗,我一定会做到的。”
“小姐!……”王妈流着泪说不出话来,她依然不相信她们的生活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别再叫我小姐,我已经不再是了。”祈晓音坚决地说:“我现在就去找方立帆,妳放心,我会和他讨论清楚的。”
周伟民带着祈晓音上了公司的最上层,方立帆就住在这儿。
他按了门铃,按得又急又响。
方立帆只穿着一件运动短裤来开门:“你在做什么?都快七点了还不回家。”
周伟民笑笑:“秘书太笨了,我只好加班喽!不过幸好我加班,否则祈小姐可就扑了个空。”
方立帆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个人影。
祈晓音?她来找他?
“请进。”方立帆对他们说。
祈晓音转向周伟民:“我希望单独和方先生谈。”
周伟民闻言也只好耸耸肩下楼去,反正她也不可能对方立帆“怎么样”吧!
方立帆招呼她坐,然后进房去加了件衬衫,顺便换上休闲长裤,还到厨房倒了两杯咖啡。
两人就这么坐在客厅里,气氛非常怪异。
终于方立帆开口:“妳——可是为了令尊的遗嘱来找我?”
“没错。”
“那么很抱歉,我还未做任何决定,恐怕妳是白跑了一趟。”他懒懒地说。
“不!这正是我希望的,我的出现是为了帮助你做正确的选择。方先生!请你放弃继承我父亲的财产,我父亲的负债应该由我负责。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家父之间曾有过什么接触,但他所留下的遗嘱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了。如果我没料错,你——应该是为了我家那栋房子吧?”
方立帆很讶异,但还是平淡地说:“哦?妳为何这么猜?”
“从你和张律师的谈话,还有……你曾和周先生来看过房子。”
“原来妳记得。”
“如果没有原因,任何人在知道我父亲即将破产后,根本不会去考虑那么荒谬不合理的遗嘱。我想,那栋房子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不是?”祈晓音继续说道。
方立帆经过一番思索,终于点头:“不错,那栋房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因此我必须慎重考虑令尊那可笑的遗嘱。”
“那你可以放弃了,因为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你也不能继承我爸的遗产,我说过那是我的责任。”
“很冒昧请问,祈小姐今年多大了?”方立帆似笑非笑地问。
“二十。不过我相信我们讨论的一切都和我的年龄无关。方先生,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愿意将房子卖给你,但既然我父亲已写明不允许,希望你能就此放弃。”
“妳认为妳有能力还清债务?”方立帆冷冷地笑着:“祈晓音小姐,或许妳并不真正明了那是个庞大的数目,而地下钱庄的残暴手段相信妳从未见过吧?老实说,我不以为妳有那个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相信我,我也不想娶个小女孩做老婆,那不合我的胃口,所以我还在想法子,寻找一些漏洞,毕竟我才是那个‘决定者’,不需要妳来告诉我该怎么做。如果没事的话,妳请回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祈晓音非常愤怒,却也只有起身离开。她在门口恨恨地对方立帆说:“我绝不要嫁给你。”
方立帆扬了扬眉,冷冷地说:“恐怕这得由我来决定了。”
祈晓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开门出去。
方立帆哼了声,正想把门关上,周伟民忽然出现在门口,还挤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啊?”方立帆没好气地问。
“本来是要回去,可是想想要等到明天才知道结果,我一定整夜都睡不着的。”他嘻笑着:“喂,她到底来做什么?验货?”
“如果不想我把你打出去,就闭上你的狗嘴。”方立帆走回客厅,喝了口咖啡:“你是不是太闲了?老管别人的事。”
周伟民当然也跟到了客厅,而且大方地坐下:“老兄!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告诉我你未婚妻来找你做什么?”
“你再胡扯,总有一天我会修理你。什么未婚妻?她就是来告诉我她怎么也不嫁给我。老天!她还以为我非她不娶呢!”方立帆说得很不屑。
“哈!竟然也有人不想当方太太?看来你的男性自尊受到不小的伤害吧!”
方立帆闻言不由一笑。虽然不是每个女人都渴求他,但对他不理不睬、恶言相向的,祈晓音倒真是第一个。说来奇怪,当她用那种坚决的口气告诉他绝不嫁他时,他心里竟有一丝混合着不悦的感觉,难道真像周伟民说的,是自尊受到伤害?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可没有时间多想了。”周伟民终于正经地问。
方立帆叹口气:“老实说我也很烦恼,这种选择根本就太荒谬了,今天祈晓音又来找我,这——唉!我真不知道她干嘛要来,让我更加无法决定。”
“这跟她来找你有什么关系?”周伟民眼睛一亮:“难不成你……”
“你别再搅局了好不好?我不会爱上一个黄毛丫头。这整件事其实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只因为我非要买回房子,她便得嫁给我。先别说她老爸是不是神经病,她总是个无辜的牺牲者啊!如果她逆来顺受,不吭一声就接受我的决定那也好办,问题是人家都到了我面前,告诉我宁愿担下庞大的债务也不嫁给我,你叫我怎么办?放弃房子?还是不顾她的想法硬逼她嫁给我?”
“这还真是个难题。”周伟民喃喃道:“换成是我,我也头痛呢!”
“别说我舍不下房子,就算舍得下,真让她去背那些债务吗?像她这样的千金小砠,手无缚鸡之力,还一辈子也还不完。”方立帆说着,不敢想象祈晓音这样的小女孩会去从事什么高薪的职务来清还债务。
周伟民彷佛看穿他的心意,笑着说:“你担心她会出卖rou体?哈!难得你竟会替她想,她老爸可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呢!”
方立帆无奈地闭上眼睛。
老爸!老妈!事情非常不顺利呢!你们在天之灵,为什么不帮帮我?
第四章(1)
“什么?妳——妳离婚了?”电话那端传来母亲无法置信的声音。
柯文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母亲说话的语气还是令她非常难过、自责,已经这么大了,还让父母为自己操心。
“妈,您不要这么紧张,没事的。”她安慰母亲。
“没事?都离婚了还说没事?让妳爸知道了怎么得了?文文!妳告诉妈,怎么会这样的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前不久的事,我——我怕您和爸担心,所以没告诉你们……妈!现在我过得很好,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几乎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您不用替我操心。”
“为什么?文文,是光达对妳不好?还是……他有了别的女人?你们也是恋爱结婚的,怎么会说分就分呢?”
“妈,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嘛!总之我不会后悔自己做这样的决定,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啊!”柯文文用开心的语调说,庆幸母亲看不见自己苦涩的表情。
“下后悔?当初要嫁给他的时候,妳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文文,这么重大的事,妳怎么不跟妳爸先商量一下呢?如果真是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我们一定是站在妳这边的,妳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妈!这个我知道。”
“那好!说说究竟为什么,妳要和光达离婚?”
“妈,您——没什么啦!就是——就是个性不合嘛!”
“你们年轻人就会用这个来当借口。我嫁给妳爸爸时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还不是跟了他二、三十年?反倒你们自己挑的,又恋爱了好一阵子,却没办法一辈子在一起。个性不合?彼此多让一让嘛!怎么会闹到离婚呢?”
柯文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对母亲说出真相,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而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希望静静地过日子,慢慢治疗心里的伤痛。
“怎么不说话?妈说妳几句,妳就不高兴了啊?”
“不是啦!妈!是……哎呀!没零钱了,我改天再打电话回家……不!我住的那边没电话,对!……妳和爸说一声,让他——别太生气,告诉他,我有我这么做的理由。”
柯文文挂了电话,望着手中整整一盒的硬币,内心非常愧疚,或许是她还没有办法面对现实,才无法将事实谢出来。
慢慢走在街上,秋意很浓,风已带着些凉意,路上的行人几乎都已加上了薄外套。她双手抱着身子,希望让自己暖和些。台湾的秋天并不明显,冬天马上就要到了,领了薪水,还给学姊以后,会不会还有一些余额可以为自己买件外套呢?现在才知道独立生活是这么困难,从前的她从未烦恼过这些物质上的俗物,可能凡事都有得有失吧!她要寻回自我,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虽是如此,她对目前的生活感到非常满足,只要总经理不要注意到她只有两套衣服替换,她并不在乎天天洗衣、晒衣的。
微笑地走着,前头却有人挡了她的路,柯文文抬头一看,脸立刻沈了下来。
“何必给我这种脸色看呢?我们至少也是夫妻一场嘛!”何光达一脸诚心地说。
可惜他这套柯文文已经见多了,当初就是这张伪装的脸让牠付出了许多代价。
“请你让一让,我要过去。”她寒着脸说。
“文文,我是特意来找妳的。给我个机会吧!让我和妳谈一谈。”
“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太迟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妳,可是,妳——妳不能怀疑我对妳的爱呀!我从不想和妳离婚的,真的!”
太精彩了,简直可以当电影明星了。
“如果你那样待我叫做‘爱’,那我真不敢想象你恨一个人时,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没有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愚蠢地相信你的每一句话,甚至会甘心为你而死。”
“文文,妳难道不明白?我只是嫉妒,一时气愤……”
“嫉妒?我做过什么让你嫉妒的事?别告诉我我和其它男人说说话、聊聊天就会让你吃醋,因为我不相信。何光达,别为自己找理由。我从没有对不去你。”
何光达表情痛苦:“好!就算我做错了,难道妳就不能原谅我吗?我是真的爱妳,我不想妳离开我。”
“你污辱了‘爱’这个字。”柯文文逼着自己回想以往的一切:“我曾经原谅过你,一次又一次,可是你每次都伤得我更重、更深。我只是个人,我也有承受痛苦的极限,而你对我做的事已超过这个极限。”
“文文,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在路边和你吵架,不管你找我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已经没必要了。往事已矣,让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别再相互干扰吧!”她说完绕过何光达往租的房于走去,心里明白他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查到她住在何处,可是她不再怕了,毕竟她真的有了一定程度的成长。
何光达就站在原地并未追过去,他的身影或许给人一种寂寞孤独的感觉,但他的表情却不然。
柯文文!妳以为妳真的能就此离开我?哈!哈!我何光达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妳等着瞧。
夜里,一个斯文的脸孔,笑容竟是如此狰狞,就像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令人不寒而栗。
星光下,祈晓音在院子里陪着她心爱的狗儿们。狗儿们安静地趴在她四周,只有“白白”有荣幸依偎在她的怀里。
父亲过世好些天了,而她似乎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孤单。遇见这么多难以解决的事,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狗儿们虽然会专心听她说话,但毕竟无法给她任何意见啊!唉!如果她有朋友就好了,她可以逃到好朋友那儿,寻求帮助。
她是曾经计划着要逃走,因为那个姓方的似乎执意要得到这栋房子,而这代表她很有可能马上就成为他的妻子。老天爷可怜她,她才二十岁,连恋爱都没谈过,如何接受一个陌生男子当她的丈夫,支配她的生活?可是如果她逃了,王妈或许仍可以待在这儿,但她可怜的狗兄们怎么办?再也没人会像她一样疼爱牠们。
想到此她几乎夜夜难眠,不时忆起生前严峻、不苟言笑的父亲。爸!您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为什么一点都不替我想?您走后我就是孤单一个人了,您还让一个陌生人有权利控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痛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