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忙走过来:“先生!小——太太她……”
方立帆挥挥手:“没事的,可能有事出去了。早餐我只喝咖啡,不加糖,快替我煮好,我今天要早点到公司。”
“哦!”王妈依然担心,却也不敢多谢什么,转身回厨房去了。
方立帆七点整便开了车往公司去,直至他出发前还是不见他老婆的影子,因此他的情绪并不好。该死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她若真敢离家出走,他一定会找回她,好好教训牠一顿。
他刚进自己办公室不过十秒,周伟民就随后进来了,他跟他一样都是会提早上班的人。
“喂!兄弟!新婚生活还甜蜜吧?”周伟民一副命不想要的样子。
果然方立帆狠狠地瞪他:“你一大早就来这儿说风凉话,是不是嫌日子太沉闷了,想增加一些 ‘色彩’啊?”
“不!惹了你呀!不是‘青’色,就是‘紫’色,这可都不是我适合的色系哪!你别这么多心好不好?我是好心来问你情况如何嘛!干嘛老以为我在幸灾乐祸?”
“因为狗改不了吃屎。”方立帆大声说,随后又叹口气:“事情一团糟,她根本是个小女孩,什么事都无法沟通。”
“你让让她嘛!既然知道她年纪轻,稚气未脱,就别太和她计较啊!”
“我怎么没让?我对谁会这么委屈自己?可是她根本……唉!算了,说了也没用。”
“说嘛!我可以帮忙。”周伟民拍拍胸膛。
方立帆看了他一会儿,又叹口气,说道:“为了那些狗……你记得吧?有一只咬破了你的西装裤。她为了那些狗和我要脾气,一大早人不知哪儿去了,你说我能不气吗?”
“狗怎么了?咬破了你的裤子吗?”
“没有。可是我不想住在有十多只狗的地方,有的狗甚至快跟人一样大……”
“你怕狗?”
“我不怕,是不喜欢,所以我要牠送走。”
“全部?”周伟民问。
“我答应她可以留两只。拜托!养那么多狗是不正常的。”方立帆几乎要吼起来。
“她不肯?”
“没错,她坚决反对。”
“那你一定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强迫她喽?”周伟民的口气带着不屑,这使得方立帆眉都扬起来了。
“不然怎么做?养更多的狗来讨好她吗?”
“我没这么说,只是觉得你太急了些。想想看,你们才刚要一起生活,彼此连一丁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应该先避开一些争端,不去提它,然后慢慢地……在和谐中求进步嘛!”
“我是不是在听总统的国庆演说啊?”方立帆没好气地应道。
“你这家伙就是不会接纳别人劝谏,我也懒得说你。不过你说她不见了,难道你不急?”
“我想她不会丢下那些狗的,可能待会儿就会回去了,我会打电话回去问。”
“希望事情正如你所想的。”周伟民看看表:“我要回办公室去了,好多事要忙呢!”
“你的秘书呢P真你不是说她已经渐渐上轨道了?”
“唉!她最近老心神不宁,犯的错误更多呢!我不忙谁忙?”
“把她叫来训一顿啊!公事归公事,怎么可以让私人因素耽误了正事?”
周伟民苦笑地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没错,以前的他一定会像立帆说的,把她叫来训一顿,跷以大义一番;可是现在的他,不要说是训一顿了,见了她略带哀伤的容颜,就连一句童话都说不出口呢!有时他不免要担心,他这个嘻笑人间的王子,这一次是真要跌进公主的网中了。
柯文文又在发呆,她不晓得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次了。
没办法,她就是无法专心,原本何光达的事已经让她够烦的了,昨天打电话回家妈又拚命盘问,说父亲非常生气,一定要知道离婚的原因。何光达是个可怕的小人,而她最近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万一把事实告诉父母,恐怕会闹得不可收拾。她支吾其词,母亲却再三逼问,她在被逼急的情况下,光说是因为彼此个性差异太大,经常吵架似乎也无法使父母安心,于是她又说目前已有了一位很好的男朋友,希望他们不要再操心了。没想到母亲更是静不下来,直说这回可得当心,千万要放亮眼睛,可别又选错了等等,还说一定得将人带回去给他们看看。她推推拖拖的总算先把事情压下了,但妈那种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尤其在爸也知道这件事后,她一定会被逼得发疯的。天!叫她去哪儿生一个有为的男朋友?她压根儿就不想再结婚,一次教训足够终生警惕的了,何况她非常享受她的单身生活,除了偶尔梦见那挥不去的阴影,她发现自己已经渐渐朝可喜的方向改变了,她真的再也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控制她。
“妳又在发呆了?”周伟民皱眉问她。
柯文文大梦初醒的样子:“对——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已径叫了妳三次了。文文!妳是怎么回事?这种样子怎么能办公事呢?”他们比以前熟悉多了,他直呼她的名字,而她虽然还有些不习惯,却也不再老是战战兢兢地喊他总经理,最常见的情况是干脆省略了称呼。
“对不起!我……”
“别一直向我道歉。”他叹口气:“这些天来我额外加班了好几个小时,而这都是因为妳的心不在焉。不!我不是在责备妳,只是希望妳赶快恢复正常。我的事情本来就很多,而妳是来帮我的啊!”
“真的非常抱歉,我——我一定会改过的。”她很惭愧地说。
周伟民当然是不会为难她,只是她分明有心事,却硬要藏在心里一个人烦恼,可能是她的朋友太少了,没人可以倾诉。嗯!应该是这样,她只有罗姊一个同性朋友,而罗姊又有自己的家庭要忙。唉!如果她可以信任他,把心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别再郁闷下去。
“还是不肯告诉我?”他终于问。
“没……没什么好说的,真的。”柯文文低头,因为他的眼光令她不自在。
“可是我讨厌看见妳这么没精神,对什么都没兴趣,那会让我觉得……很难过。”他真正想说的字眼是“心疼”。
“周大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事情——时候到了,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你就别再问我了,现在我真的不晓得怎么说。”她为难地摇头。
他无奈地深深叹气,至少有了进展,她承诺过终会告诉他。但他不是习惯于等待的人,或许他该和罗姊好好聊一聊,应该能多了解文文一些。
柯文文也在想,为什么周伟民最近不再骂她?郎使犯了错他也只是提出纠正,有时还会安慰她说没关厌。为什么呢?他和以前完全下一样了,究竟是怎么同事?
方立帆打了不下十通的电话回家,王妈回答的总是同一句话,太太还没回家,也没有打过电话。他能听出王妈非常着急,却没注意到自己也是焦躁不安。都下午二点了,她连中饭也没回家吃,是真的打算离家出走吗?难道她真的不顾她那些狗了?
他希望可以立刻放下手边的事赶回家去,但到台北出差一星期,有很有事需要处理,他是方氏的董事长,总不能丢下公事就这么回家,让别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点也无法静下心来做事。在他又打了两通电话回去,而祈晓音依然毫无音讯时,方立帆终于忍不住了。他拨了电话到隔壁,要周伟民立刻过来。
周伟民真的‘立刻’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他问。
方立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要先回去,公事我带回去处理,你暂时留在这儿,我在等王董的电话,他如果打来,就跟他说抱歉,我有急事出去了,明天再和他联络。”
周伟民见他一副沈不住气的模样,心里已有了个底。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敢再嘻嘻哈哈糗他了,只点了点头:“没问题,你先走吧!”
方立帆一踏出办公室,罗亚怡立刻从她的位置跑过来,极好奇地问:“小周!他怎么回事啊?一整天都静不下来,现在竟说要先回去。”
周伟民暧味地笑笑:“人家新婚嘛!急着回去看看老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下头的人该体谅体谅上司偶尔的任性啊!”
“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沈醉在幸福中的人,你没看见他的脸啊?像有人倒了他的会。”罗亚怡说。
“他真被人倒了会恐怕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
“哦?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喽?”她指着他:“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
“省省吧!那是方立帆自己的事,我不会这么无聊到处说。”
“连我都不能说吗?”
“对妳‘尤其’不能说,否则明天全公司都知道了,我不是惨了?”
罗亚怡狠狠瞪他一眼,踩着重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位子。
周伟民拨电话回自己的办公室,对柯文文说他要留在这儿,有他的电话可以接过来。话筒刚放下,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朝罗亚怡走去:“罗姊!我有件事想问妳。”
“哟!刚说我是广播电台,现在就想我原谅你?门儿都没有。”罗亚怡不屑地说。
“这事和妳可爱的学妹有关,难道妳一点儿也不关心?”
“文文?”罗亚怡紧张地站起来:“她怎么了?”
周伟民示意她坐下,自己也搬了张椅子过来:“倒不是真有什么。只不过她最近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有事没事就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觉得……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罗姊!妳可曾听她提起过些什么?”
她摇摇头:“最近我们很少在一块儿,每次邀她去哪儿她都推说有事。像前天,本来说好到我家吃饭,结果也取消了,我……我还以为她交了男朋友了,所以比较没有时间。”
“男朋友?”周伟民叫道:“妳看见了?”
“没有。我猜的啦!可是现在想想也不太可能,她才刚离婚,对爱情够绝望的了,怎么会立刻就有了男朋友?一定是我想偏了。”
“没错,一定是妳胡思乱想。”
“干嘛这么大声?我也承认是我胡猜的啊!神经病!”
“那——她真的没说过什么,也没有什么——比较奇特的行为吗?”
罗亚怡皱眉思索,没有啊!文文总是那个样子,静静的、怯怯的,好像从没改变过,只有……她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快说啊!”周伟民着急地催她。
“文文刚要到公司时,我陪她去买衣服,不巧遇见了她先生!噢!不!她前夫,文文忽然变得很激动。”
第六章(3)
“哦?她前夫对她怎么了吗?”
“没有。”罗亚怡不解地说:“我不明白文文怎么会忽然变成那样,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她……前夫很客气,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言词或行为。”
周伟民没有说话,严肃地思考着。
“可是这已经是这么久的事,跟文文最近的情绪应该没有关系吧?”罗亚怡接着问。
“这不见得,也许——她又遇见了她前夫。”
“会吗?”
周伟民叹口气:“这就要文文自己才知道喽!”
罗亚怡听见他喊文文的名字,讶异地抬高了眉毛,看来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周伟民没有注意罗亚怡看他的眼神,径自说道:“妳该和她好好谈一谈,看她愿不愿意告诉妳,说出来总好过放在心上,那会闷出病来的,而且她这样,根本无法安心上班。”
“你很关心她?”她似笑非笑。
他吓了一跳,但马上背过身去:“她是我的私人秘书,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我怎能不闻不问?再说牠近来出错的频率是她刚上班时的两倍,我可不希望这样下去。”
“哦?”
“妳那是什么态度?怀疑我吗?”
罗亚怡夸张地睁大眼睛:“不!我怎么敢呢?”
周伟民笑了:“妳没什么不敢的。好了!有机会妳就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知道了。”
周伟民回到董事长的位子坐好,脑中试着勾画出罗亚怡口中那位彬彬有礼的男人——文文的前夫。他们究竟为什么离婚?文文对他的反应又为何那么激烈?难道……是他有了外遇,抛弃了文文?
怒火在他心中燃起,如果见到那个虚伪的个人,他会打得他趴在地上,去他的彬彬有礼!
方立帆回到家里,由王妈畏缩的样子了解到祈晓音还没有回来,他的脸色更阴暗了。
“有没有打电话到她上课的地方问问?”
“有,我打过了。”王妈慌忙地点头:“可是——今天根本没开课。”
他沉默,并试图压抑自己的怒气:“她回来要她到书房见我。”
王妈点头。
他回到书房依然无心做事,带回来的公文连开都没开。难道他错了?狗对她而言真那么重要?他想着又大步走向门口,开了门向楼下喊:“王妈!妳上来一下。”
待王妈赶上来,害怕她站在他面前,他才发觉到自己是太凶了些,于是他放低音量:“妳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事要问妳。”
“是——是的,先生!”
“院子里那些狗是怎么同事?”他问。
“哦!那是小姐——太太的。”
“怎么会有那么多?”
“是——太太一只只捡回来养的,她好喜欢那些狗,把牠们当做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样。老爷——以前的老爷好几次都想把狗赶走,太太拚了命地阻止呢!”
“哦?是吗?”
王妈点点头,认真地说:“小——太太从小就很孤单,因为——老爷和夫人很久以前就不在一起了,太太先是跟着夫人,十岁才到这儿来,而老爷和夫人一样,都没有时间陪她……”
“所以她就养狗?”
“嗯!她看见小狗在街上跑来跑去总是觉得很不忍心,经常会捡回来,替牠洗澡、剪毛的,还经常对牠们说话,我看牠只有和这些狗在一起时才会开心大笑。”
方立帆点点头:“好了,妳下去吧,记得太太回来了要她立刻来找我。”
王妈走后,他一直在想,原来她真的很重视她的狗朋友。不仅如此,她也许见不得任何一只狗流离失所,让人欺负呢!他说要把狗送走似平真的深深打击了她,也许……
楼下忽然传来王妈的尖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小姐什么的。方立帆感觉他的心停止了跳动,直到他命令它再次动起来。他忘了自己一向自豪的从容,快步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