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们分别得再久,你对我的行踪仍了若指掌,是不?」避开男子看似防御、其实暗地攻向他胸膛的掌,他借力翻腕,袭向他颈项。
「哇,这么狠!」男子迅速将手回扣,翻了两转,化开他的攻势。「发泄一下对你的不满也不行?枉费我待你如此赤诚,你却将我这义弟的一片真心放诸流水……」
「够了!」脚步疾速挪移,他一掌直接打上男子后背,逼得男子硬是向前颠簸好几步。
「喂!我知道这场金兰之交是我硬拉着你结拜,也一直是我说了算的,但你既然到后来也没再拒绝了,就不要用这么冷淡的态度来伤害我的心嘛!」男子在稳住身子后,捧着胸口哀哀低泣。
「玄膺,我不是请你来唱大曲的。」
「那你找我来做啥?」他很疑惑地注视严擎烈,两眼还泛着水光,彷佛除了唱戏之外,他没有其它大事好做。
「我……」闭了闭眼,他硬是压不想再度挥拳的冲动。
为怎么他身边总是会缠黏着一堆麻烦人物?
「我是要问你,你上次跟我提过的事,有比较周详的计画了吗?」
「你答应了?」宛如变戏法似的,玄膺眼中的水气迅速消失,唇角上扬,脸上看来是惊喜的笑容,双瞳深处却是认真与思索,透出一种诡异的阴沉感。
「收起你的笑容,若不真心,看来太过碍眼。」他皱眉哼道。「我信任你的思虑。」
「是怎么让你改变主意的?那女孩儿吗?」玄膺闻言收起笑脸,那种不协调的诡异感受瞬间消失。
他半垂眼眸,没有正面回答玄膺的问题。「这几天我会动笔记下当年严府所钻研的那些丝罗制染新法,完成以后会通知你。」
「好!那其它方面由我来打点。」玄膺将双手交叠在胸前,神色严肃。「你确定自己保护得了那女孩儿吗?」
「怎么意思?」
「相信你也感觉到了,那班匪徒,并不是你真正要找的人。」
「你知道些怎么?」
「还无法确定,但是根据消息,那班人突然离开目前的聚集处,向南而行,刚好跟你同一个方向。」
「还真凑巧是不?」他讥讽撇唇。「意思是……之前果真有人刻意误导我们?」
「八九不离十。我猜那幕后的主谋,极有可能才是你在寻找的人,而且已经知道你在追查他。现在你在明,他在暗,更何况你又带着一个拖累,情况值得忧心。不然,让我替你……」
「不必了,你还有其它事要忙。」他断然拒绝。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很无奈地摊手,而后转身欲离。「不妨听我劝,等一下马上带那女娃离开这里,先藏住行踪再说,短时间内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有能力找到你。万事小心,我等着你的消息。」
「玄膺。」他叫住他。「查查铁赤云这个人。」
玄膺错愕地转回身子看他。「你请我帮忙?」
「我要知道关于铁赤云的一切。」他的口吻仍是低沉平淡,却少了冷意。
「哇哈哈哈!你终于主动找我帮忙了!终于不再只是玄某人的一头热了!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会把铁赤云祖宗十八代全部翻出来给你。」他的动作又是唱戏似的夸张,可是脸上的惊喜很确实,而后,像是某种承诺的完成,他重重的笑喊出两个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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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吹拂,枝叶沙沙作响,阳光洒落密林之中,令原有的热度削弱许多,变得和煦宜人。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悠闲的生活了。
严擎烈躺在一棵树下,享受着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原本是在闭目休憩的,却让某种细微的动静给惊醒。
是一个小小的身子,正踏着刚学没多久的蹩脚轻功接近他。
因为感受不到任何危险性,他索性不睁开眼,想知道她又在玩怎么把戏。
两片小巧而温热的唇瓣叠上他的,随即离开,好似蜻蜒点水;而后,彷佛意犹未尽,又再次叠上,同样的动作重复了数次。
他继续假寐,没有任何动作,任她玩着她自己的游戏。
那一晚抱着熟睡的她离开客栈后,他花了将近两天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结果,还是回到了以前玄膺助他之处,也开始教她学习功夫。
忘儿是个麻烦的小孩,虽然既聪明也惹人怜爱,但脾气却又极倔,她不懂的问题就非得问到有个满意的答案不可;如果要求她做不想做的事,也除非让她得到满意的解释,不然她绝对不会顺你的意。
就像现在,她喜欢亲他,无论他如何劝说,她总是无法明白所谓的礼教和她的行为有怎么关系,在类似的规劝重复了两三次后,她索性摀住双耳,睁着倔气大眼,满是水雾,很委屈地看他,让他自觉是以大欺小的坏蛋。
就算他曾试图阻止,她也会努力找到机会偷亲他,到最后,他完全放弃了。
真不明白她怎么会迷上这种游戏的,虽然唇与唇的交接真的很温暖,也很舒服……
可是……现在她……她在做怎么?!
双眼忽然睁开,瞪着斜上方相距约仅两吋的小脸。
她被他突然张开而且满是严厉的眼神吓到,动作就这么停顿住,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僵凝。
「妳做怎么?」他瞪着她问,她温软的小舌还停顿在他的双唇之间,让他问话的严厉语气因为含糊而降低很多效果。
她仰头很高兴地朝他笑了笑,又低下头想吻……
他的双手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抬高,皱眉又问:「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怎么?」
她疑惑地看他,显然不明白他在生怎么气,然后很无辜地笑着。「擎烈的嘴唇凉凉的,亲起来很舒服,忘儿喜欢。」
「妳想亲就亲--」天杀的他究竟在说怎么?「我是说,妳爱碰就算了,之后又何必……」
「之后?」偏偏头,不太确定地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咧大嘴问:「这样吗?」
看着她很认真的鬼脸,盯着她几乎抵着自己舌头的小指头,他将她抱离他身上,坐起身很无奈的点头。「这种事情妳以后不能做。」
「不能做?为怎么?忘儿是学那两个人的,为怎么他们可以做,忘儿不行?」她很不满地抗议。
两个人?这附近有人?为怎么他没有察觉?!
他警戒的问:「哪两个人?」
「就那两个人啊!嗯……忘儿带你去找他们。」她拉着他的手,很高兴的带路。
「我抱着妳走比较快。」他将她抱起,要她指路。
七弯八拐的,他跟着她所指的方向,在树林里奔跑,踏步轻缓,几乎无声无息。
在他方才休憩的时间内,忘儿居然能跑这么远,而且在这片浓密曲折、连成人都会迷路的林间,她竟然可以来回而不迷失?
脚步疾奔,穿过经过特意排设的密林范围,他的心底也愈来愈惊异。
「到了,在前面。」她抱着他的脖子,很开心的咯咯直笑。
早在隐约听到奇怪的声音时,他就已经心觉不妙,果然……
脚步倏停,他怔愕地瞪着前方,脑中有瞬间空白,表情如乌云罩顶。
前方有一对男女,正在……野合!
「咦?奇怪,刚才两个人又没有脱光光,也不是这个姿势啊!」她也看着他们,表情和语气一样,都很疑惑。
他闻言,马上以大掌盖住她的眼,转身疾步奔回。
「呜,擎烈,你干怎么啦!」她哇哇大叫。
「妳别说话!」避免他现在那很想打小孩的冲动会付诸实行。
「咦?你不是要找他们吗?怎么又往回跑了?」在终于重见光明后,很不懂得看人脸色且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又开口问了。
「他们只是一般人,我没要找他们。」在确定定够远,也听不到任何叫嚷呻吟之后,他才将她放下,闭了闭眼,克制情绪之后才开口:「忘儿,那种事情只有夫妻可以做,妳不能学。」
「为怎么夫妻可以做的事忘儿不能学?」
「那种事……」为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要跟小女孩解释这个?「太亲昵了,妳还太小,不适合学,要等到妳长大才可以。」
「哪种事?是这个……」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舌头。「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
「都一样!」老天助他,不要失手把这个很显然将来会变成祸害的女孩儿掐死!「不论是妳方才看的还是之前做的。」
「喔……」她仰高头,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终于知道要害怕了,漂亮的脸蛋变得小心翼翼,祈求地看着他,还拉着他的衣襬,小声嘟囔:「擎烈,不要生忘儿的气嘛……」
他瞪着她,不明白明明平时很骄纵任性的人,为怎么总是清楚怎么时候要撒娇卖可怜。
暗暗叹了口气,很不甘不愿地开口:「我没生妳的气。」
「那……抱!」她高举双手,表情无辜。
再度大眼瞪小眼……
「抱……」满脸难过,双眼迅速漾出水雾。
「孩子果然不能宠!」低声咒骂着,将她抱起,继续往居住之处行去。
「擎烈……」她很习惯地搂着他的颈项,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嗯?」
「未婚夫妻和夫妻有怎么不一样?」
「未婚夫妻在行过既定的礼后,将会变成夫妻。」
「忘儿不懂,既然忘儿以后和你也会变成夫妻,为怎么忘儿不能学?」
「和我成为夫妻?」他顿住脚步,讶异地侧过头,半垂眼眸望她。
「对呀,你那一天在客栈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啊!」她抬起头,表情很认真。「你之前说过人不可以撒谎,所以擎烈也一定不会骗人。那既然我们将是夫妻,为怎么忘儿不能学?不能做?」
「因为……」奇异的情绪梗在胸口,望着她充塞倔气和不满的眼,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哑。「因为妳还太小,我们也还没成亲。」
「成亲?」
「那是成为夫妻必行的礼。」
「是喔。」低下头,很苦恼的样子,而后拍掌大叫:「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现在不行,妳年纪太小。」
「呜……为怎么年纪太小不能成亲?为怎么忘儿年纪不够大……」又抱着他的颈子低声抱怨。
「我等妳长大。」他失笑。
从来没有人可以像这个女孩儿一般,总是强烈地挑动他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这样宠过人,从来没有像这样任人予取予求,从来没有这种满心都只牵系着某个人的感受。
她的名节,牵在他手上:他的情感,早已全部系在她身上。
他可以照顾她、疼她,以任何形式……
所以,不论这女孩儿究竟懂或不懂,当她开口要求时,他顺势给了承诺,也给了束缚。
傻傻地将自己卖了,大概就是她现在最好的写照吧。
「那等忘儿长大,擎烈一定要和忘儿成亲喔!」
「一定。」
「可是……」
「怎么?」
「忘儿喜欢亲你,等到成亲,到底要等多久?」哭丧着脸,好难过好难过的样子。
他主动轻吻她幼嫩的脸颊,无奈地说:「想亲可以,别太过逾矩就好了。」
她的手抚上他方才触碰的颊,眼睛讶异地瞠得好大,愣愣望着他。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欢呼。「呵呵,忘儿知道了,忘儿不会逾矩,忘儿会等到长大那一天,等着和擎烈成亲,呵呵!」
看她那单纯而开心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
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好象全部都照耀在这一片枝叶浓密交错的树林似地,驱散了原有的阴暗。
家人啊,他终于可以重新拥有……
「可是……」
「又怎么?」
「擎烈,到底怎么是逾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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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练丝新法的誊写,严擎烈搁下笔,吹熄烛火准备就寝。
还没升至天顶的圆月看来硕大而美丽,颜色却带着微红而显得不够纯粹,但忘儿却看得很开心。
「好漂亮啊。」她趴在窗前,凝望着半空中的月亮。
「睡吧,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
「咦?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怎么又要离开?」
「因为我们在这里待太久了。」
「擎烈,我们到底在躲怎么?」
他望着她,再次讶异于她的敏锐。
她一直无异议跟着他跑,顶多实在太累了才要他抱,他从来也没说过东奔西走是为了何种原因,她怎么还能够察觉?
「躲坏人。」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躲怎么?那般匪徒并不值得他这样四处躲躲藏藏,大可直接与他们对上,要不是为了她的安全,以及顾虑幕后的主使者,根本不需要像个鼠辈这样藏匿。
三天前在附近镇上将缫丝新法让人交给玄膺后,他顺便采买了些物品,其实已有暴露行踪的可能性。
而继续待在这里,仍是为了她着想。既然现在她的身子已经好了,他们也应该离开。
明天将新法交给玄膺后,就该起程了。也许……先向北走吧。
他已经不想带她回杭州,就算是他的自私吧。
「坏人?擎烈的功夫这么好,可以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呀!」她蹲着马步,双手在空中挥舞拳法,很有架势的样子。
「忘儿的功夫不好,我怕坏人伤到妳啊。」他轻笑,走向床边。
「哼,好过分,你取笑我!」她看着他上床,突然冲到床边跳起,然后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听到他闷哼一声,很得意地笑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明天多练功一个时辰。」他将她抱离他身上,很正经的吩咐。
「哇!不要啦,忘儿以后不敢了!」她连忙搂着他的脖子。
「以后是以后,现在做错了就要受罚。」
「呜……擎烈才是坏人。」
「是妳自己太没分寸,」他侧过身抱着她,手掌贴住她的胸前,低声说道:「睡吧。」
即使明明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康复,为防万一,他仍是习惯将自己的真气过渡给她。
他不在意自己的真气究竟会耗损多少,反正凭恃着自身招祸的天赋,要回复……从来不难。
难的,是他再也要不回的天伦梦……
「擎烈……」
「嗯?」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他仔细闻了闻,没有感觉到怎么特别。「怎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耶,有点香,又有一点点臭。」
「有点香,又有一点点臭?」
「嗯,其实很淡很淡,隐隐约约的,闻不太清楚。」打个大大的呵欠。「大概是忘儿的错觉吧……」身体一温暖就很想进入梦乡,可是今天的感觉又怪怪的,怎么头和身体都突然变得好重呢?
不再言语,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