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季嬿呢?」虽然一想到之前遭到季嬿毫不留情的追杀,还有她那枉顾人命的狠毒心肠,就让她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在对于爱情的执着与痴傻上,她同情她。
「季嬿因为受不了功力与身躯的衰竭而疯狂,所以赤云教众才会为了教主之位而起内哄,她则下落不明。」
「这算恶有恶报吧,谁叫她为了自己的野心害死太多人……等等!你该不是想告诉我,季嬿会招致这样的下场,是晏大哥所为?」
难怪……
她一直很疑惑,为何自从到了苏州之后就没再听过季嬿的消息了,原来如此。
「只要是人,性情都会变,而且性情转变之后就很难更改回原本模样,若影已经成为他目前唯一的良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师父,晏大哥不会救我们?」
「正确的说,是不会救我。」他轻吻她的头顶,细细闻入她的发香。「若影疼妳,因此他必定会帮妳。」
「所以你才不想欠他人情?」
「嗯。」这笔恩情算是欠大了。
听到他的应声,她突然觉得心情好沉重。
师父想离开,在某方面而言,也是为了晏大哥着想吧?
原来,维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常常不若自己所以为的简单……
所以她算是幸运的吗?总是可以率性而为,却获得所有人的宽容与疼宠?
想起数日前清晨的道别,晏大哥脸上那和煦温雅的表情,以及师父带了些不舍的笑容。
也许,这一别,相见无期……
心有些空,眼眶有些涩,她垂下眸,试图驱走那令人不愉快的感受。
「宁香?」
「无妨的,我需要好好想想。」螓首偎入他的颈窝摩挲。「我们还有多久会回到苏州?」
「入夜之前可进城。」
「喔,那……」她轻声开口,「答应我,别怪玄膺。」
「为怎么?」他挑眉问。
「因为时间急迫,我们也没有更快的方法可解你身上毒患,所以我才与他合谋,出此下策。」
「时间急迫?」
「嗯,我的功力在怎么程度,自己心底多少有底,虽然或许瞒得过护院,却一定瞒不过你们,然而,我却不止一次见到你毒发。」
「妳如此担忧我?」他取笑她。
「我们是夫妻,我想与你相偕白头,当然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她轻喃着,红潮沿着粉颈蔓延而上,却说得很坚定、很理所当然。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退缩……
他垂眼看见妻子的娇态,心口一暖,决定顺由情动,低下头吻住她。
细细密密的吻逐渐加温,马车内渐渐蔓延开某种旖旎的热度。
脑海警钟突然敲响,他连忙拉开两人的身子,不愿在马车内要了她。
「擎烈?」她疑惑地看着喘息的他,双眼迷蒙。
「别这样看我。」他连忙将她搂入怀里,一手覆着她的头,以免自己克制不了冲动。
「喔。」藉由他胸口急速的起伏,她大概明白他在克制怎么了,于是乖顺地偎着,动也不敢动。
这几日为了让他好好疗养,倒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些。
现在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夫妻之间,其实会有,也该有更多亲昵……
「我猜想,」在这种时候,找个话题似乎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或许玄膺所谓的时间急迫不单指我身上的毒。」
「是吗?」赶快想,赶快想,能说怎么?「对了!我那日有听到他与另一名男子在交谈,说到皇上对玄膺曾经有恩,要玄膺听命做事,为此,那名男子本来还打算杀我灭口,是玄膺救了我。而后,玄膺突然告诉我他有方法救你,问我愿不愿意与他合谋。」
劈哩啪啦,不多加思索地,赶忙说了一大串。
「原来如此。」
「结果,我其实怎么都还搞不清楚。玄膺和那名男子谈话的重点在哪里,以及那男子啥时离开的我都不知道,感觉还满冤的。」她嘟囔着抱怨。「反正皇太后对贤王忌惮已久也不算是新消息了,有怎么好怕人知道的?又关苍龙帮怎么事?」
「这的确会牵扯上苍龙帮。」他在她抱怨完后才淡淡开口。
「为怎么?」她掏掏耳朵,原先的不知所措被好奇所取代。「苍龙帮只是个商帮,怎么会和政争扯上关系?」
虽说苍龙帮在江湖中也有些威名,但却很少插手江湖中事。更何况,江湖恩怨素与朝廷无涉,两造互相能避则避,就更没有理由扯在一起了。
「问题在于,贤王邢晏,是蘅芜老的大弟子,也就是纤纤的师兄。」
「啊?!」很错愕地惊呼,而后表情乍变。「这么说……」
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怎么不该听的秘密……
「我终于明白玄膺的选择了。」俊美的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听到他的话,她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替他开心的表情。
终于明白为何纤纤一提到玄膺就恨得牙痒痒……
「可否告诉我,」她闷声发问:「玄膺怎么知道你身中何毒?」
「一年多前,当我确定那些毒并没有消解后,曾分别要玄膺为我寻找那三味药的详细配方和解法。至于他如何知道,或许是与妳相同,曾不意之间见我毒发,因而自行推测得来的。」
「是吗……我也终于明白,」可真是一兼二顾啊!俏脸倏沉,谢宁香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我被他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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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大门口停住,谢宁香才刚让严擎烈搀扶下车,就见到无双匆匆忙忙从门厅内冲出来。
「小……夫人,不好了!」
「做怎么冲来冲去,冒冒失失的?」谢宁香皱眉看她。
「举世……举世找来了啊!」
「举世来了?」谢宁香霎时脸色发白。
「无双,让妳出来历练这么久,怎么个性还是这么急躁,一点长进都没有?」从门厅内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她穿著朴素,相貌标致却略显刚冷,与无双同是丫鬟打扮,只是气质沉稳许多。踏步无声无息,下盘极稳却又不带足迹,是个练家子。
「我……我哪里需要长进啊?」无双不太高兴地回嘴,带着一些心虚。
「果然毫无长进。」撇撇嘴,她朝谢宁香一福。「小姐,好久不见了。」
「嗯,是啊!」谢宁香很敷衍的响应,小手抓紧严擎烈的衣袖,令他讶异地侧头看她。「妳来这儿有什么事?」
「举世特地来苏州为老爷和夫人向小姐传达思念之意,请您尽速回返洛阳。」
「可是,」话语是心虚的嗫嚅:「我已经嫁为人妇……」
「老爷要举世转达,小姐与严家婚姻无主婚之人,亦无媒妁之言,实乃不合礼法,依照我朝律令,此婚约当属无效。老爷已经尽全力封锁所有消息,也请小姐不要为难举世。」
「是吗?」她紧紧靠着严擎烈,觉得世界有些飘浮。
举世是福满姨的女儿,与无双同为她的贴身婢女,她这次能顺利溜出家门,是把举世骗去与娘一同上白马寺里参佛才能得逞。
听说无双之所以能来到苍龙帮,是因为被赶出家门后,在洛阳一带盲目搜寻,结果被得到消息的玄膺给骗回来囚禁。
那么举世能够找来苏州,就真的是靠爹的人脉搜寻了,也显示爹铁了心要她回返,履行原有的婚约。
这名婢女虽然个性较为冷淡,和无双截然不同,却是相当护自己的。所以她现在会这么说,必定是爹下了最后通牒。
但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她才刚定下心念想与他共偕白首,爹却如此明白地宣示反对。
严擎烈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妳这婢女,架子倒很大是不?」
「不敢,只是费了太多工夫找寻小姐,难免心情会急躁一些。」她浅浅一笑,但是看着严擎烈的目光,却带有一点敌意。「相信严帮主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好,如果这是谢老爷的坚持。」他冷冷回望她,而后才开口:「宁香会回去,但是,由我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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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改嫁!」洛阳谢府的大厅内,谢宁香大声喊着。
「妳本来就没有成亲,哪里来的改嫁?!」谢孟宗也生气地洪声回吼。
「我跟擎烈拜过堂,也已经洞房,是真正的夫妻了!」
「荒谬!高堂俱在,你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依律只属私通,当以奸论,别告诉我妳不知道!」
「你和娘现在马上承认我和擎烈的婚姻,我们就算已有父母之命,也不算私通了啊!」
「妳……荒唐!」谢孟宗气得拍案站起。
「爹才胡涂!那个国舅之子是怎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为怎么偏要我嫁给他?!反正您早已经自请辞官了,我们也没必要再演一出攀龙附凤的烂戏码!」她也气得口不择言。
「妳懂怎么?!真是我们溺爱过度,让妳变得这样骄纵,目无尊长了?我不管妳这段时间里在外头做了怎么事,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举世看好妳。给我好好定下心,准备嫁入国舅府!」气愤地骂完,便拂袖离开。
「怎么嘛!」她生气地踢了下几脚,为自己父亲在亲事上的坚持感到沮丧。
「夫人……」无双很忧虑地低喊,被举世严厉的眼神一瞪,才警觉到自己称呼不当,顿时消音。
「宁香,妳方才话说得太重了,老爷是怎样的人,妳应该很明白才对。」坐在侧边躺椅上,垂眸似在思考,却更像是在昏睡,从头到尾没说过半句话的中年美妇,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娘,原来您都听见了呀!」谢宁香闻言转头,眼睛眨呀眨的,很迅速地凝出两汪泪水。「您最疼孩儿了,对不对?」
「别向我撒娇,都怪我们太宠妳,才让妳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女儿为私自溜走,让你们担心赔罪,可是,我的夫婿是擎烈,不想再嫁给国舅之子啊!」
「婚书已立,聘礼也已经收了,由不得妳说不嫁。」
「婚书立了可以毁,聘礼收了可以退啊,苍龙帮是我朝第一大商帮,不需要忌惮国舅府的。」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算了,妳爹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怎么愿意和那个只懂得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国舅府攀亲带故?又怎么舍得把妳嫁给沉云那个沉迷酒色又不成材的荫封学士?」美妇表情有薄薄的责备。
然而,从那由鼻孔而出的哼声听来,很显然国舅府在谢宁香娘亲心中的评价也没高到哪儿去。
「怎么意思?」她闻言错愕。
一直以为爹是老顽固了,搞不清楚现实状况,难道不是?
「妳的亲事,是年初由当今太后对老爷当面授意,聘礼也是她所选,在中秋之后送达洛阳的。妳说,退得了吗?」
「这……总找得出办法吧?」
「办法?」很淡很淡的哼声。「反正我查过了,苍龙帮请帖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前往祝贺的宾客甚至没有人知道新娘的真名,妳就安心嫁进国舅府去当妳的皇亲国戚,救活我们一大家子人吧。」好累!很少清醒这么久的,又想睡了。
「我不要!」
「不要?」正优雅地打着呵欠,却因为女儿形同忤逆的话而止住动作,凤眼瞇起。「那好,我的女儿果然很有骨气,咱们谢家最少不得的就是风骨,大伙儿就提着头,跟皇太后与国舅府卯上了。」
「我是说……我一定会找出法子。」理亏的表情之中,还带有一点点谄媚。「再说,会让举世会到苏州找我,一定是因为娘的授意吧?」
「是妳爹的命令。」这孩子,果然愈来愈精了。
「反正,只要我们有办法退国舅府这份聘,娘就一定会成全我们,是不?」小脸上有着开心的光采。
在这府中,爹只听得进娘的话而已,所以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有娘的认可,爹那边从来就不是问题。
「最好快一些,免得夜长梦多。」
「娘……」她的表情难掩激动。
「我相信他身为一帮之主,又能让妳如此坚持,必定有过人之处,妳爹那边我可以帮妳说说。只是倘若真的来不及,妳就要乖乖披上嫁衫,不得再反抗。」
「我就知道娘最疼宁香了!」她雀跃地冲上前抱住美妇,而后像一阵风似地卷出大厅。
「小姐……」无双欲哭无泪。
又跑那么快,也不想想身边的人有多可怜啊!
「不用追了。」举世拉住想要跟着跑出厅堂的人,双眼直盯着那阵风消失的方同。「妳再怎么样也追不上的。」
好轻功!真不知道小姐打那儿学的?
「举世、无双,妳们先下去吧。」美妇轻声吩咐,凤眼仍直直凝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表情颇有感叹。「年轻人,真是活力十足得令人羡慕啊!」
「安人也还是芳华正盛呀。」福满赶忙在旁边开口。
「是吗?看到宁香这样子,总让我有些感慨,如果自己当年也能有像她这样的倔性与坚持就好了。」
「安人……」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掩嘴又打了个呵欠,瞇着眼看站在另一旁的两个人。「算了,真的想睡了……」
春满和福满对看一眼,只能默默帮渐渐入睡的人儿盖好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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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之计,只能请持庸从中斡旋,让寒武城出面帮忙了。」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如果可能,他并不想和寒武城打交道。
「皇太后把持当今朝政,满朝文武几乎都是沈家人马。这桩婚事起源于太后对谢侍郎影响力的忌惮,想退亲实在太困难,除非由皇上亲自出面转派亲事才有可能。」
严擎烈坐在主位上,脸色沉重,敛眉思索着玄膺的建议。
这也是他之前觉得棘手的原因。
先皇废立太子不到半年就晏驾崩殂,二皇子邢炼原本素有孝名,即位后却沉迷逸乐,朝政尽落于外戚之手。朝廷官员为求自保,许多只能投靠外戚一派,然而暗地里拥护大皇子邢晏的人依旧不少。许多靖节之士不愿意屈膝,有些选择继续待在朝中试图力挽狂澜,有些则为了保持风骨而辞官,谢孟宗即属于后者。
可是谢孟宗虽然辞去官衔,在朝中仍具有一定的正面评价和影响力,太后不敢轻忽,所以亲自指派这门婚事,企图藉此作为牵制,让支持邢晏的人马少去一份力量。
原以为宁香与沉家婚约只是两方尊长合议,所以大家都认为不算太难解决,怎料背后会牵扯出如此深的争端,且在他得到消息的同时,国舅府也已经下聘,让他与宁香的亲事变得更是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