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擎烈脚步挪移,原本只是旋身闪躲,后来眼见躲不过晏郡平的攻势,才翻手化招,正面迎击。
「想不到才多久未见,晏神医的功力已精进如斯。」语气不掩赞赏。
「客气。只怕严帮主蓄意让步才是真,不才藉此与你切磋如何?」挑高眉,顺手折了根细枝直指严擎烈。
「也好。」他冷魅一笑,毫无预警地朝晏郡平攻去。
严格说来,晏郡平依旧不是他的对手,然而能在短短时间内有多大进步,令他好奇。
此外,复杂郁结的情绪,也需要藉由一些方式发泄……
一场看似意气之争的比试,一场虽无性命之危,却仍具有杀伤力的打斗在莫离居院落展开。
风将离枝落叶吹入院落内,叶片被晏郡平手上疾动的细枝从中穿透,几近完整地着附于不算平滑的细枝上,叶脉完好而看不出裂口,就像被利剑以极快而精准的力道穿过一般。
莫离剑法讲求的是极快的速度与极强的精准度,却透过柔巧的劲道来展现,究极之处在让对方于感受不到杀意之中被伤,进而无反制余地。
而现在,这柄柔巧的剑,正刺向严擎烈……
「不要伤他!」谢宁香突然开门,冲入战圈大喊。
「宁香--」严擎烈惊吼,连忙将谢宁香拉过,护她在怀以避开晏郡平的剑锋。
几乎是同一时间,璩若影也从屋内奔出,急点严擎烈数处穴道,而晏郡平倏偏剑锋,手一扬一甩,细枝顿时断碎落地。
「你们……」严擎烈动弹不得,怒目瞪着璩若影。
在场之人,也唯有她有制住他穴道的功力,他竟然就这样被设计了!
「得罪了。」璩若影轻笑着,扬手劈向严擎烈颈侧。
在黑暗来袭之前,他回头望向怀中的人儿,满意地确定她除了面色惨白之外,是真的安好……
「师父,我没力气走回屋子,劳烦您了……」被急速提升的体力已经耗尽,谢宁香也跟着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师兄,你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璩若影抱起谢宁香的身子,眼光在严擎烈魁梧的身材和晏郡平的纤逸之间来回溜转着,戏谑笑道。
「别告诉他我是怎么做的,就算是妳最好的帮忙了。」晏郡平无奈瞪她一眼,而后双手使力,原本让他扶坐着的魁梧男子顿时像软软的绵袋一样被甩上肩,毫无意识地让人给扛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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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第四天了,今天他就会醒来吗?」谢宁香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满脸忧心。
「嗯,毒性大致已解,不需要再让他服食助眠药汤,我想剩余的药性在他体内维持不过酉时。」晏郡平温声开口,收起泛着玄色的银针,丢入某个皮囊内,顺道捧起一个装有微黑血液的盆子。「我去处理这些毒。」
「晏大哥,谢谢你。」
「算起来,妳是我们的第一个传人,何必客套呢?」他轻笑着,脸色和煦。「记得等他醒来后,让他服药。」
「好。」她乖顺地回答,转过头,却见璩若影双手环胸,满脸严肃。
「师父?」
「宁香,好徒儿,为师很难得见到完好无恙的妳如此乖顺的模样,真是令人不习惯啊!」很严肃的脸色,开口却是很令人气结的陈述。
「师父爱看徒儿神采奕奕的样子,徒儿以后定当尽心孝敬左右!」谢宁香咬牙开口。
「那倒是不必,我宁可和师兄继续过着清闲日子,妳就别来杀风景了。」
「师父此言差矣。古贤有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大逆无道、起心造业,徒儿都才体认不久,若不多加运用,岂不是有辱师门?再者,徒儿无论何时何地心起疑惑,师父都应该负有解答的责任啊!」
「是吗?但为师可不忍徒儿妳只为了某些疑惑而受跋山涉水之苦。」璩若影耸耸肩,无所谓地轻笑。
「妳和晏大哥要离开?」谢宁香闻言,神色丕变。
「想四处走走,游览三川五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莫离山了。」
「那……一样会留下线索吗?」
璩若影专注凝望谢宁香发白的神色。「如果烟花能够传遍各处的话,见到了我会赶回。」
传遍各处?怎么可能!分明只能碰运气嘛!
「可是……太久没见,是会思念的……」娇美的脸蛋上泫然欲泣。
「我可不敢低估苍龙帮的能力。」笑得颇为残忍。
「这徒儿不管,如果师父怎么都没留下,我保证往后一定扰得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清心!」
「妳这可是在向为师保证,」挑高眉毛。「如果我答应往后到哪儿都留线索给妳,妳就不会随意打扰我和师兄?」
「是啊!徒儿保证这么一来,以后绝对不会『随意』打扰师父和晏大哥。」笑得很甜蜜。
「好,就这么说定了。」击掌为誓,一对各怀鬼胎的师徒终于建立起共识。
「师父,」一转方才古灵精怪的的模样,谢宁香脸上有着认真。漂i愈来愈漂亮,气质也愈见柔雅了,晏大哥一定待妳很好,是不?」
「是呀,妳想问怎么?」她并不是喜爱迂回的人,所以直截了当地反问。
「我想问……」眼光又望回床上的男子。「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一个人?」
「这需要问吗?」璩若影有些失笑。「看他的眼,妳看到了怎么?胸口又升起怎么感受?在妳为了救他而服毒时,心中闪过的最初念头是怎么?」
「生死与共吗……」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语。
「我想,擎烈宁可妳永远保有那种快快乐乐又肆无忌惮的性情,所以妳也不用想太多了。」璩若影看着她有些迷茫的神情,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开口。「好好照顾他,我先出去了。」
「等等!」迅速回神后,她连忙低喊。
「又怎么?」
「师父,我想再请问,」她转过身看着璩若影,脸上已经恢复笑容,眸光异常闪亮。「您原先藏在书斋挂轴后面的烟花好美好亮呢,是您和晏大哥一起做的吗?」
「嗯,我们无意之间发现添入某些东西可以使火药延迟炸开,并呈现瑰艳的色彩,进而加以渐次改造的。」
「那……可不可以把配方给徒儿啊?」
「妳又在打怎么主意了?」
「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应该也是桩不错的生意,或许可带来丰厚的利润。」笑得眉眼弯弯。「师父尽管放心,到时候少不了您的好处的!」
「……妳这算是嫁鸡随鸡,适应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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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夫婿外表奇异。
明明是很俊美的长相,偏偏生得如此高壮魁梧的体格,总令她觉得不搭,也因此给人一种诡异的邪魅感。
可是,细细凝望沉睡的他,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能令无数女子痴狂的面孔。
浓直入鬓的眉、炯亮有神的眼、直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以及总是紧抿着,看来线条严厉,却也泄露出重情个性的丰润嘴唇。
谢宁香半跪在床边,双手支颐观察严擎烈,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呆呆地看着他将近一个时辰。
这两片丰润有型的唇,在那一夜,曾吻她吻得那么温柔、那么令人意乱情迷……
思及此,血色在她脸上猛然爆开,心情全都是甜蜜与羞愧的混合。
师父问:看着他的眼,她看到怎么?
想到他在昏迷之前的目光,那种奇异的酸涩感又袭上心头。
她的夫婿,无论在何种时刻,总是第一个顾虑到她……
某种激越的情绪在心中涌荡,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
无论最原先促使她惧怕他的理由是怎么,直到这时候她终于能深刻了解,这样一个真性情的男子,她要是错过就实在太傻了。
而如果愿意诚实地服膺于自己的心,她更没有借口退缩!
「生死与共呀!」她看着他的眸光依旧专注,菱唇轻轻上扬。
他的嘴唇看起来好丰润……好想咬一口……
他会不会醒来呢?应该还不会吧?
管他的!要克服自己最快的方法,就是怀着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决心,直接逼自己面对!
更何况,他们已是夫妻,她本来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
主意一定,她那柔软的粉唇微颤,缓缓覆上觊觎已久的丰润唇瓣。
感觉……满好的……
凉凉的,软软的,有种敦实的丰盈感。
闭紧灵慧灿然的双眸,她细心体会那种令人心醉的感触,一次又一次……
然后才发现,她喜欢这样吻他,恨不得双唇永远停留。
伸出温暖而柔软的丁香舌,她轻舔着,想尝尝他的滋味,双眼微睁,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正睁着幽深的瞳眸,眨也不眨地凝视她。
四目交接,所有动作全部停顿,她完全分不清楚心底是羞是窘,反正……就是吓呆了!
「嘿……嘿嘿……」她终于回过神,很尴尬的笑着,「你……你醒了啊!」
他无言望着她不知所措的笑容,一瞬间,有着梦境与现实交错的迷离幻觉。过去与现在重叠之后又分开,这才发现,他对她的情,竟是在不断追忆与想望之中逐日加深。
追忆着她那容易满足的光灿笑容,不断地设想她可能长成的模样……
她就像是驱散阗夜的破晓晨光,总是在他感到极度疲惫时,还能让自己得以继续维持强韧的勇气。
触不到、碰不着,却是最真切的想念,也是唯一的信任与寄托。以致于在重见她时:心绪简直震荡到无法自己。
这个总是笑得肆无忌惮的人儿,是真实的,而不是只存在于遗憾……
「宁香。」他蓦地握住她的手,不让羞窘过度的她逃开。
「我……我去端药,晏大哥说……说你醒了之后,就该让你服药。」由于这种感觉实在太丢人了,她低头吶吶说完后,便连忙甩开他的手向外奔去,他就直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过没多久,她端着药碗走入,将碗放到桌上,吹着因药碗烫热而有些微疼的手,脸色虽仍偏红,但神态已经恢复正常。
「晏大哥说这味药是补你因为疗毒而大量失去的血气和体力,同样的药你还必须喝两天。」
他想侧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使不上力。
「你起得来吗?」她偏头望着他的举动,很自动地走到床边扶他,助他背靠着屋墙。「沉仙和水仙照的结合,成为对日食虹这味毒最强的缓延药,三者在你体内相互制衡,短时间内却哪一个也消不掉。所以相互作用后便全部隐入血脉内,就算是医术高明之人也无法察觉。但毕竟是毒,对人总是不好,所以毒气渐渐渗入心脉,而随着日子一久,药性会慢慢散消,所以毒性跟着增强,若再拖久一些,绝对药石罔效。」
「这也是晏郡平说的?」他接过她递给他的碗,唇角微微扬起。
她记得可真熟!应该是一字不漏了吧?
「还会有谁!」她没好气地开口,大概知道他在笑怎么。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真心的笑,也是在成亲那夜,只是后来记忆变得迷迷蒙蒙的
她看着他喝下药以后,接过汤碗想要转身离开,他却又握住她的手,不打算让她走。
他的箝制其实没有足够的气力,但是她也没有再度甩开,只是低着头,脸儿红红。
「我们是夫妻。」他低声开口。
「是……是呀。」
「宁香。」他的低唤,让她浑身一颤。
「我……我要拿碗去灶房……」
「为夫喜爱妳的举措。」
有些气虚的哑语,有些煽情的话意,彷佛晓魅一般,定住了她的轻颤。
她僵硬地转回身子,凝望他俊美的面孔。
「吻我。」他回视她,眼中漾满温柔,丰润的唇,上扬起渴求的弧度。
明明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苍龙帮之主,明明是双肩足以担负穹苍的刚强男子,为怎么此刻,会展现出这样奇诡的样态?
似飞瀑,嚣狂得让人无法拒绝,只能承接那份无可奈何的冲击,但融入潭水后,却只是静静激荡涟漪,坚定却顺和地朝固定的方向流动。
她无法思考,只能盯着那令她依恋的唇,彷佛中邪一般,被牵引着靠近……
药并不算苦,添加了甘草与其它不知名材料的药材,甚至是有些甜度的。
怎么会有药是甜的呢?还是这种极需要补气血的药?
「擎烈……」轻浅的咕哝,是交付感情的凭依。
「宁香,我的妻……」
夕阳斜照,天上人间,同映满彤红色的霞光,照上了光洁的深黄竹墙,是一幅用色极为璀璨的图画。
金乌西坠,玉兔初升的交替时刻,是莫离山四季共有,最美丽的景致。
竹林深处,有一对男女,正提着竹篮,手牵着手缓缓走着。
贪看景色的人们,在赞叹自然美景之余,谁还会注意到,这幅景致中,谁或谁究竟做了怎么……
第八章
午时方过,一辆看来朴实的马车在官道上前行着。
车内,谢宁香直盯着严擎烈吞下药丹后才开口问出疑惑。「我很好奇,在你陷入昏迷之后,晏大哥不用问就能诊出你身上的毒,到底是这几味毒太好辨认,还是晏大哥太厉害了?」
真是奇怪,在莫离山之时,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可是思考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屏障着,理不出个头绪来,到现在仍是如此……
「晏郡平不负神医之誉。」他收起水袋,淡淡说道。
「你会怪我吗?」指的是设计他求医的事情。
他细望她有些不安的神色,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
「如此一来,我亏欠他们人情。」
「师父处事大而化之,而晏大哥仁心热肠,我想他们不会在意的。」她在他怀中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只是回苏州的这一路上,还是听到不少对晏大哥的诋毁传言,令人有些不快,好想痛骂那些喜欢散播流言蜚语的人。」
「晏郡平他,」他敛目沉吟。「也许不若妳所以为的。」
「怎么意思?」她皱眉瞪他。「你是说,关于那些晏大哥坠入邪道、见死不救的诋毁有其真实性?但之前是因为师父的失踪让晏大哥万念俱灰,现在已经回复为。那受人称许的君子神医了呀!」
无论如何,她就是听不得别人对她喜爱之人的批评。
对于她心中所认定亲近的人,她会给予完全的信任和宽容,甚至是无限度的包庇。就算她可能偶尔心生不满,也只能由她自己认为,却不许旁人说嘴。
这是她个性中不可理喻之处,却也是她最单纯的天性。
并非不明事理,然而却又是绝对的捍卫。
他望着她写满不服气的表情,很明白就因为她这样的天性,才会得到周遭之人的竭力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