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要晕不晕还自己控制的啊……”黎朔夜喃喃念着,想要撑着起身却还是全身无力,只得沉着身体,等待落在地面时冰冷的触感……
“咦?”本该稳稳当当接往黎朔夜的叶心齐,疑惑着为何朔夜的身体会浮在半空中。随着视线向上望去,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他将黎朔夜没有知觉的身体抱得妥贴又自然……“你、你、你……尉海!”
这女的是猪,还是无敌铁金刚?明明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还见义勇为帮叶心齐那个白痴女生拿东西!食物一堆不说,光那只大黑猫娃娃就够碍眼的了。真亏她都快中暑了,还有心情拖着那只娃娃在挤死人不偿命的园游会里头走动,这下子不想晕都很难!
不过,难得看到黎朔夜这死三八安静的样子,仔细端详,严格说起来,她长得也不像他印象中的能看、不会吓人而已……嗯……其实她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嘛!
难以想象会出现在她脸上的柳眉,秀气而娟丽;常常用来翻他白眼的眼睛虽然这会儿看不见,但就他记忆中,似乎有股难以形容的傲气;长长的睫毛,不卷翘却带着莫名的灵气;尖挺的鼻架不说,光那紧抿着、正对他展现无限诱惑的唇,竟让他好想一亲芳泽……
之前两次见面都在跟她开战,现在能够在她不挑衅、而他也不生气的状况下研究她,是他意外得到的惊喜。没想到黎朔夜在平时冷傲、难以接近的面具下,是如此楚楚动人的脱俗,秀雅而带着不可思议的灵性!
“你看够了没?猪脑袋,拿开你那双色情狂似的眼睛。”黎朔夜撇撇嘴,懒得睁开双眼去看那个她今天最不希冀遇见的家伙。
“你不要含血喷人,我眼睛又不是瞎了,看你只会让我的视力退化到跟蝙蝠一样,我又何必拿我有用得很的眼睛去瞧你这个臭三八!”被当事人抓包,尉海有些难掩心虚地将视线撇向另一边,好像这样才能显示他的清白。
黎朔夜旁若无人地直视着急欲澄清、却又怕愈描愈黑的尉海,轻轻划出一道淡得让人看不见的讽笑。
最诚实的人往往脾气愈是不好。像尉海这类直来直往、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单细胞生物,实际上她并没有很大的偏见,她只是不喜欢他常拿来吓唬别人、炫耀自己显赫家世的态度。
毕竟他是在一个养尊处优的良好环境中长大的,特别是他这个尉氏财团的未来主人翁又是独生子,家族所有的冀望与崇高的理想皆建筑在他身上,想不养出现在这样放荡不羁、自以为太阳绕着他打转的个性,似乎也有点难。
她懂他也有他的难处,只是她不喜欢他那姿态。只要他一天不改善他待人的态度,她就一天不会和他言和。
“看什么看?你是性饥渴,还是性冲动?这辈子没见过像我这么帅的人是不是?”故作镇定的尉海又凶恶又不留口德地嘲弄着醒来后仍躺在他脚上、半点移动意思都没有的黎朔夜。
“就算我性冷感也看不上你这等品质低劣的货色,你留着给那些败家又拜金的千金少女去把你当偶像膜拜好了!”与尉海挺有自信的双眼四目相接,黎朔夜眨眨眼,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他的瞳仁黑得像要把人的魂魄吸引进去一样。
莫怪他要带着这颗快变成菜渣的脑袋四处招摇撞骗了,到底他凭什么让一群花痴黏得死紧?光靠这张脸,他就能轻轻松松打遍天下无敌手,诱拐良家妇女的芳心,还可能换女人如换衣服,破了就丢、坏了就扔!
他深知他有本钱嚣张,才会不把她当人看!他肯定是没瞧过有人会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掀他底牌,把他贬得跟卖身卖肉的牛郎般,没自尊又爱耍虚荣!
“你性冷感我晓得,但请不要以为我是来者不拒的花花大少!本少爷也是有我的格调、我的品味,要当我的女伴还得有姿色、有才艺!只是胸大无脑我不要,只有聪明才智、但带不出公众场合的我也不要!本少爷的眼光高过于人,我再怎么挑也挑不到你这死三八!”除了自信心外,尉海还是不停强调着他与生俱来的尊贵。
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他挑上。
“我性冷感若是真的,我大可以跳楼、跳水或自尽!犯不着在这里挨你嘲笑、挨你骂!但你若当真相信我是性冷感,表示你昏庸无能,没有丝毫辨别能力,对你来说,最好的形容词恐怕只有白痴两个字!”他的自傲无时无刻都会蠢蠢欲动。黎朔夜挑眉撇嘴,很想跳起来把他的自尊心丢到大海里。“你不要‘不得理饶人’!性冷感并不是什么耻辱,你说出来总比闷在你心中多年,害你多次得内伤的好。早点发现早点治疗,或许你还有机会找到一个愿意接纳你这个缺点的好男人哪!”尉海的脸上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同情分子。
“请注意你的用词,那句成语叫作‘得理不饶人’,请你熟读之后再加以使用会比较妥当。”国文白痴!她不止纠正他一次了,这种人未来会对尉氏企业有所贡献?“另外,请不要把话题兜着性冷感转,我不知道原来大少爷你对这类问题还颇有心得?”
刚被纠正完成语用法,尉海已经不爽得脸部扭曲了,黎朔夜这刁难的问题一问,他的表情更是僵硬而难看!“我们大可以不谈这话题,是你先扯进来,你既然不愿意正面接受我的建议,那我们可以改谈其它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和他话题有交点存在吗?
“我先提是没错,但我可没规定你非得绕着我的话题转不可!若是你硬是对这类话题有所研究,我不介意花费我的时间聆听你完整的报告。”重新找个更舒适的位置,黎朔夜要笑不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不是故意要他难堪,只是见不得他趾高气扬。
“等等,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个变态一样,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这死三八八成把他想得跟那些下流又龌龊的色狼是同一等级的人。他尉海出身名门,才不会净想些令人瞧不起的低贱事情!“你又知道我想你是哪种人了?你不要先为你自己盖上注册商标,我可是半句话都没有点出,你不用急于承认。”黎朔夜眉梢又问过赢得胜利的光彩。
“我不是在承认,我是在解释。我怕你胡思乱想!”尉海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如皇帝般尊荣华贵的身份被盖上卑微的标签!他是独一无二又至高无上的!她不能、也不应该把他想得太不入流。
“那好,我接受你的解释,你尉大少爷并没有对性冷感这方面的问题很富有知识。”黎朔夜干笑两声,带过这敏感的话题。她若三言两语就被打发,点头妥协,那她这一生就白做人了。
“很好,就是这么一回事。本少爷很高兴你还是明理的。”尉海强抬着骄傲,放黎朔夜这平民小百姓一条生路,给她知错能改的机会。
很好满足也很好说服。
黎朔夜忽然觉得关于尉海这个人,并没有叶心齐口中的难搞和难缠。他只是爱发脾气、爱以武力解决所有事情,事实上他的心智还乱单纯的。循着她给的台阶下,只不过是怕丢脸!他不想输在一个女生手上,就算是单单口头的争辩也不行!他有他尉氏子孙冥顽不灵的自尊和骄傲!
“是啊,是啊。”黎朔夜很识相地附和。“那能否容我问一个问题?”略显谦虚的口气。
“你问吧。”他胸怀千里地开放问答时间,对她过去的恶言相向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前嫌,宽容得紧。
“好端端的,你干吗吃我豆腐?”黎朔夜又再度眯起眼睛,那双勾魂似的迷人双眼一眨一合,带着魅惑人心的吸引力。
“谁吃你豆腐?”从她蛊惑人心的眼眸中回神,尉海不了解她这句话的用意。
“我是说,我为何会躺在你的大腿上?”讲话非得讲明白才听得懂,她早该知道他的头脑没办法转得太快,好吧,姑且原谅他思路不流畅。
“你躺在我的腿上就叫我吃你豆腐?!”他堂堂大少爷肯当枕垫让她使用她就该回家感谢上帝,让她有机会碰触到他贵人的身体了!她还把他的好意当作是占她便宜?!这死三八!简直睁眼说瞎话,故意将偷吃豆腐的罪嫌栽赃在他头上!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挺享受的。”话虽如此,但黎朔夜的头仍是半点也没有自动移开的意思。她现在全身都懒,动也不想动,就这样躺在他腿上,在树荫乘凉倒也清闲快活。
蓝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白的云,和煦的风穿过扶疏的树叶,拂上她的脸颊。一切清清淡淡、心旷神怡……除了脸色渐渐发臭的他之外。
“谁、谁挺享受的!你少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冠在我头上!我全是出自一片好心耶!”尉海愤慨地想要为自己辩驳,全身激动得跟着震动,让躺在他腿上的黎朔夜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不要乱摇。”黎朔夜轻声斥喝,尉海果然安静了一下。“一片好心?我这当事人怎么瞧不见你所谓的好心?你不是黑心肠一个,诅咒我家十八代祖宗吗?”把项链的坠子来回转来转去,借以打发无聊时间。
“你只会挑我的毛病,当然看不见我真善美的一面!”尉海振振有辞地反驳。“还有,本少爷还不至于没品到不入流的地步,我才不会拿你家十八代祖宗来骂!我只是针对你一个人,看你不爽而已!”
见鬼的真善美,说谎自夸从不打草稿,虽说打了草稿也没人会信。
“哦?是嘛?你如果这样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表现都称得上是真善美,或许世界上就没有丑恶存在了。”黎朔夜就是不欣赏他动不动老爱自吹自擂。“另外,我代我家十八代祖宗向你问好,感激你少爷手下留情,肯饶他们一命,不用遭受你这垃圾的玷辱!”也还好他没开口侮辱她的祖宗,不然她也对不住已亡的那些老人家,害他们在天之灵,还得忍受这垃圾的批判!
“你说话非得这么刺耳吗?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她好像不把他的救命之恩看在眼里,他出手帮她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救了我什么?从醒来后我只觉得你吃我豆腐!”黎朔夜把矛头指向他,坚持的态度,硬是要他接下色狼的头衔。
“要不是我助你这死三八一臂之力,你早就倒在人海之中,被万人之脚给踩得不成人样了!你该谢谢我还肯大慈大悲解救众生,舍己救人!”尉海拼了命想要强调他对她的付出,值得她痛哭流涕、抱着他狠狠道谢,
我佛慈悲,做善事是不能挂在口上拿来强调的。
“被踩得不成人样就不成人样,我都不介意了,你自然不用担这个心。”黎朔夜对尉海的好意只有漠然以对,丁点儿也不认为他对她真有帮助。
“你现在没事了,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我就不信你在毁容之前不会怕得直发抖!”尉海不以为意地轻蔑一哼,对她不肯降输的冷淡口吻有些动气。
“那全是你的猜想。”黎朔夜只给了这一句话,就将尉海的肯定转变成否定。
“女人最重外貌了,你也不例外。”尉海冠冕堂皇地又给了句肯定。
“你敢说你就不重视外表?”这大少爷就凭着这张脸皮,擂获无数少女的寂寞芳心,不消说他一定比她更在意外表的美丑。
“那都不是重点。”尉海痛恨被抓到弱点的感觉,他将所有杂念撇开,把事情扳回他最初谈论的重点。“不论如何,我帮了你,你于情于理都该道声谢谢。”这双腿可不想要做白工。
于情于理?那要她道谢一说情理何在她都还想问他哩!
黎朔夜嘲弄地瞥视他,不是很能懂他讲这么久,只为从她口中得到一句谢谢的含意。说声谢谢他就会成仙?还是修炼成果?她从不以为她的一句谢谢会满足一个人的渴望。
要她说谢谢并不难,但难就难在要说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看了就害她想出言讽刺的他。没个威严,没个正经,就算他所说半句不假,她也无法温和有礼地向他道谢。他老对她挑衅,个性又拗,忍得了他一时,以后的路必定被他压在底下走。
原则上,她不打算开口道谢。而事实上,她也没打算开口道谢。
她决定把他的话全当作是耳边风,听听就算,用不着搁在心上。
“哼,你想太多了,你不知道梦作太多会不切实际吗?”再次牵起嘲讽味道颇浓厚的唇角,黎朔夜奚落着尉海得不到回应的固执。
择善固执固然不无是好事,但对她坚持,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说声谢会要你命吗?”尉海不快地板着脸,全身笼罩在阴霾之下。
“不会。”他的脸何时才会放晴一天不生气?对他来说难若登天吗?黎朔夜带着问号很快地回答。
“那为什么吝啬于给我句谢谢?”尉海眉头皱得很紧,连声音也绷着。他也弄不清何以他要斤斤计较她一声谢,只是声谢谢,有何了不起的吗?没有。可是,他就是想要从她口中听到才能释怀。
“因为你是个例外。”他愈坚持这点,她愈是慎守不肯退让。他想的或许是证明他征服了她。
让步等于服输、等于臣服,所以她不会道谢。不会对他道谢,绝不。
“你!”尉海气愤得就快抓狂,死瞪着她不在意的脸。“你……你这个小器巴拉的臭酸三八!本少爷再也不会施予你同情的手臂,你就放着在这里发酸、发臭、发酵!就看你哪一天起了化学变化,成为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馊水!”狂啸完,也不管她的头还靠在他腿上,猛一起身,踏着凌乱又不协调的步伐走了。
抚着被撞疼的地方,黎朔夜轻扫柳眉,更加确认尉海是她入南王的绊脚石!
尉海带着全身怒意来到路焰班上所举办的小型化装舞会。空间不大,但却别有风趣,再加上刻意营造出来的绝佳气氛,搭上优雅的古典乐,更是令一群学生好奇得围在教室外头张望。
“走开,你们这些白痴。”顶着文宁天的光环,尉海只是一声低斥,就吓走了那群堆挤在入口处想要一望冶艳迷人的路焰、和斯文俊秀的晋扬的莺莺燕燕,还有陪着来瞎搅和的男生。